第8章 “雨再大些,我不怕
第8章 第 8 章 “雨再大些,我不怕。”……
提前趕回來的趙元白氣得發瘋。
他捧在手心裏保護着的珍寶,随随便便就被弄到祠堂裏去閉門思過。
好心叫人告訴趙元白消息的趙元桢,隐在幕後。
別骅道:“主子,那傳消息的是二少爺的人,三少爺就算起疑心,也只能捉住二少爺折騰。”
趙元桢微微一笑:“別骅,你真是越發——”
別骅跪下來,忠心道:“都是主子教的好。”
“起吧,”趙元桢道,“你不比旁人,不用動辄下跪。”
別骅道:“主子永遠是主子,奴才跪着是規矩。”
趙元桢對別骅愈發滿意。
而趙元白這裏,直接闖進了老太爺院落。
他氣極反笑:“祖父,您可真是——真是叫我在外都不得安心。”
老太爺衣衫不整,趕緊叫丫鬟下去。
慘白着臉的丫鬟沒來得反應,劉伍直接給拖了下去。
但房間裏的氣味還是叫趙元白發現了。
他順手就拿起燭臺,問老太爺:“是青蘅還是別的人。”
Advertisement
老太爺不慌不忙整理衣衫:“怎的,你要為個丫鬟殺你的祖父?”
“怎敢。”趙元白笑,“我不會殺祖父,祖父最疼我了。我只能把二哥一刀刀地剮了,再把大哥也吊死在祖父房裏。”
老太爺大怒:“那是你親兄弟!你要為了一個賤婢,傷害你的哥哥,趙元白,你是被妖精迷了心了,祖父這就叫道士來驅邪!看看你心頭的魔障到底是散還是散不了!”
趙元白轉身就出門,拔出劍來:“我這就把二哥劃上幾刀,給祖父聽聽聲兒。”
老太爺急道:“在祠堂!青蘅那丫頭在祠堂!”
趙元白這才收了刀,轉身跪下:“祖父,孫兒不孝,您要殺要剮孫兒絕不反抗,只是青蘅,青蘅是孫兒的妻,誰傷她一寸,我叫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太爺急得喘不過氣來:“你,你啊——”
“不就是個女人,湯城裏你要誰,祖父都給你擄來,可你偏偏栽到那小丫頭手裏……”老太爺心狠道,“你若是瞧上的是那個人,就把她的臉毀了,太過招搖,只會給你招來禍端。”
“其餘的,我老了,我只是盼着你好,你是我的親孫啊,你要什麽我不給你,啊——你今天如此做派,你也去,”老太爺緩了緩,“去祠堂裏跪着。”
趙元白跪着說好,站起來轉身就疾奔而去。
心中後怕無窮,以後他去哪都不要丢下青蘅了。
青蘅只會裝死,可她根本不明白,除了他會摟着泥塑的她,其他人,只會将她碾碎到泥裏去。
青蘅在蒲團上睡着了。
她把好幾個蒲團挨着當床,夜色好安靜,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趙元白抱起青蘅,傾聽她的呼吸,平緩的、呼——吸——
沒事,沒事就好。
趙元白笑了笑,額頭貼着青蘅額頭,傻,太傻了,這裏這麽涼,悄悄回去多好。
青蘅慢慢睜開眼睛,眨了眨眼:“少爺回來了。”
青蘅掐了自己一把,眼眶紅了:“老太爺他——”
她掉着眼淚:“老太爺什麽時候才會成為一個牌位,擺在這裏,我,我會好好祭拜的。”
趙元白給青蘅擦擦眼淚,眼淚擦不幹,他吻了下來,沿着她的淚痕吻。
“會的,”趙元白道,“他若再敢欺負你,我就殺了他。”
青蘅扭過臉去:“少爺,我心裏好難受,我……”
趙元白輕輕拍青蘅的背:“不怕不怕,誰都不能欺負你了,誰都不能折辱你,不怕,阿蘅不怕。”
青蘅的眼淚本來是假的,這一下子莫名其妙變成了真的。
趙元白為什麽可以說得這麽真呢?
說得好像真心在意她似的。
可明明,明明就只是喜歡她的樣子,誰都喜歡她的樣子,趙元白和別的人絕不會有什麽不同。
“可是,可是……”青蘅輕聲說。
可是什麽呢,她竟也不知道了。
她突然看向柳氏牌位,癡癡的:“我不會變成一個冷冰冰的牌位的,少爺,我不要。”
“我把這裏燒了,”趙元白突然說,“如果阿蘅害怕,我就把這裏燒了。”
他笑:“就用這香爐的煙火,把趙家的祠堂燒了。如何?”
青蘅輕輕搖搖頭:“不要,柳夫人也在這裏。”
“其他的怎樣都好,”青蘅含淚一笑,“可是柳夫人,少爺的阿娘,我喜歡。”
趙元白狠辣的心融了融,他将青蘅抱起,轉身往外走:“我們回去,阿娘看着我們,回去。”
祠堂外下了雨,趙元白要脫了外裳給青蘅擋,青蘅搖頭:“我要淋雨,少爺,讓我淋淋雨好不好。”
如果她是一株植物,風雨只會讓她盛放。如果她是腐爛的屍骨,風雨也能洗淨她身上的髒污。
就讓她淋一淋雨,把老太爺黏上來的眼神洗淨,把祠堂的香火洗淨,讓她幹幹淨淨的,好好地淋一回雨。
趙元白抱着青蘅走入雨中。
青蘅讓他快一點,他就跑了起來。
青蘅開開心心地笑,第一次真心實意摟住三少爺:“雨再大些,我不怕。”
趙元白也跟着笑:“好,大些,我們阿蘅不怕。”
“對,”青蘅笑着,“我不怕。”
趙元白慢下腳步,蹭了蹭青蘅臉蛋:“好,阿蘅不怕。”
青蘅偏了下臉,微微惱,要淋雨,不要趙元白。
趙元白笑着擡起頭,望向雨中的夜色:“我們慢慢走,能走很久。”
“青蘅,”趙元白說,“以後叫我的名,少爺啊少爺,都不知道是叫哪個少爺。”
青蘅的開心微微地凝滞,她很快掩飾過去:“除了你,我還能有哪個少爺。”
青蘅摟住他:“突然有點冷,我不要淋了,少爺,帶我快回去,我要沐浴,不要風寒。”
趙元白想到這遭,再沒了嬉戲的心情,抱着青蘅匆匆回了院落。夜色深深,雨水漸漸地歇了。
浴桶裏,水霧缭繞,青蘅漸漸冷靜下來。
她所作所為不過是向內尋求、向外探索,沒什麽可指責的。
為奴者一定要忠心嗎?
可她記得趙元白教她習字時,她看見那一句話:良禽擇木而栖,問趙元白是什麽意思,他很快翻了一頁,要教她其它的。
可不用趙元白說,青蘅天然就明白了那句話的含義。
擇木而栖啊……
羊群被圈養在羊圈裏,要對看守它的牧羊犬,要對羊圈的主人忠心嗎?
羊應該活在遼闊的草原上,吃它的草,吹它的風,度它的一生。
等到一身肉老了,成了人吃不動的老羊,就在覓食的原野上死去,把屍身還給草原。
生于天然,逝于天然。
京城,王爺府。
作為王爺看中的幕僚盧良,住在一個單獨的院落裏。
一小兵快馬加鞭從湯城趕來,呈上新收集的又一批湯城趙家的罪證。
趙家當了許多年湯城的土皇帝,肆意放貸盤剝、強吞田産、私設地牢、草芥人命,牽扯出諸多命案。
湯城的官員與之勾結,助纣為虐。偶有想要上告的,也被京城侯爵府壓了下去。
侯爵府嚣張妄為,可偏偏惹到了大雍國的瑾王頭上。
瑾王乃當今陛下同母兄弟,陛下體弱,諸多事宜倚靠瑾王。
王爺的權勢,哪是一個侯爵府能比。
小兵退出後,盧良突然站不穩,跪坐下來。
這麽多年了。栖硯早就入了輪回。
可此仇不報,他不能去見她。
從湯城到京城,從王府的仆人到幕僚,他終于抓住了機會,給栖硯報仇。
盧良望向燭火,叫她來看看他。
若是冤魂沒能投胎,來他身邊看看他。
“小硯,”夜風吹過燭火,微微晃動的影,盧良欣喜道,“是你來了嗎?”
“是我太蠢了,我當初……”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着小硯嫁到趙家去。
本來他以為小硯會過上好日子的,起碼富貴一生,可誰知不過四年——
四年而已。
柳家栖硯就入了棺材,被釘死在趙家,赴了黃泉。
盧良勸自己耐心些,已經等了那麽多年,再等些時日萬無一失之時,一舉覆滅趙家,祭奠栖硯亡魂。
趙家三少爺的院落裏,趙元白拿來帕子細細地給青蘅擦頭發。
他擦得太輕柔,青蘅嫌慢:“我的頭發少爺這麽珍惜……”
趙元白笑:“困了?”
青蘅不說話,垂下眼不答他。
有些時候趙元白猜準了青蘅的心思,青蘅就裝傻,趙元白拂過她濕潤的發:“老是這樣。”
“你害怕我看穿什麽。”趙元白親昵地問。
青蘅從他懷裏出來,立直腰背:“少爺老起壞心。”
趙元白呼吸灼熱了些,他扭過頭,不敢看青蘅。
青蘅蹙眉,不過随意說上幾句話,也起了這般興致,跟掉淫.窟裏似的。
壞。
她不要他擦頭發了,拿過帕子随意揉擦就要去睡。
趙元白也不管,只等青蘅睡下,才慢慢到床頭摟住她,繼續給她擦頭發。
傻。
就這樣睡明兒一早準頭疼。
青蘅捉住帕子,睜開眼瞧他,果然壞,臉離她越來越近了,想做什麽?趁人之危的家夥。
趙元白笑着吻吻她眉心:“傻。”
他還能做什麽,這麽晚了,他可不會鬧騰好阿蘅。
青蘅懶得理他,自顧自睡去,只希望明天醒來時看不見他。
大少爺院裏,燭火亮堂。
趙元桢放下書目,問別骅:“你說說,今兒三弟在祖父房裏如此大言不慚,祖父仍然包容了他,絲毫不怪他,別骅,同樣是祖父的孫子,可為何祖父打小對三弟如此不同?”
別骅思索着,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趙元桢微微一笑:“三弟可是害死了母親,讓我打小就沒了娘親,可整個趙府竟只有我一人在意。”
“二弟蠢鈍如豬也就罷了,可聽聞祖父當年很疼愛兒媳,将已逝夫人的珠寶箱子都給了娘親。”趙元桢一直以來都很困惑,“一個害死母親的孩子,是不祥,祖父為何毫不在意,反倒對三弟倍加疼惜。”
趙元桢覺得可笑:“他在房裏說什麽把二弟剮了,把大哥吊死,你說說,這樣的弟弟,該不該償清他的罪孽。”
別骅猛地跪了下來,不敢答。
趙元桢叫別骅站起來:“若三弟能安生些就好了,如別骅一樣,讓我省點心。”
趙元桢擺了擺手,別骅心惴惴地退了出去。
趙元桢從懷裏取出絹帕來——心祈菩薩。
青蘅在渴求他呢。
他怎能讓她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