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003章 第三章
“睡得怎麽樣?首領讓我帶你去做個檢查。我在事務所一樓等你。”
一大早,你就接到了那個氣質陰沉、纖細得過分的黑發醫生打來的電話。
為了方便聯系,回到Mafia事務所的路上,太宰就将一個全新的黑色觸屏手機交給了你,看上去是特制的款式。目前,這個手機裏只儲存了三個號碼,一個是太宰的私人號碼,一個是醫生,還有一個,是首領秘書芥川銀小姐的號碼。
比起這個,你可能更想要一把槍——你請求太宰給你一把槍,他沒有給你……太宰微笑着說槍對一個十來歲的少年而言太過危險。
醫生的異樣表情傳達出太宰這句看似正常的話,在其他人眼中有多荒謬。
“我很好,各方面都很好,從沒這麽好過。”你問,“太宰先生呢?”
Mafia事務所由五棟足有數十層的高樓組成。昨天從醫院回到事務所,太宰将你交給芥川銀,簡單地交代了幾句要照顧好你——他的意思明顯是“要看住你”,之後就又行色匆匆地出門了。
他拒絕帶上你一起,把你留在了事務所,作為一個與你不太熟悉的監護人,實在是不怎麽負責任。
但也可以理解,他也只是個年輕人而已……想來并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Mafia為什麽會有這麽年輕的首領?這是一個深暗的謎團。也許在未來的某天,它會以某種奇妙的形式揭開。但至少在今天,這個謎團依然保持着隐秘。
首領的辦公室在事務所其中一棟樓的最頂層。
最頂層不只有辦公室。在辦公室裏,有個暗門,通向太宰的臨時休息室。
芥川銀為你準備了一個房間,但你要求暫住在首領的休息室,直到太宰回來為止。
年輕的秘書小姐表現出了為難的神色,她拒絕了你的要求——她沒有放外人進首領的房間的權限,哪怕那只是一個臨時的休息室。不過随後你打電話給了太宰,而太宰允許了你的請求。
于是,你在Mafia的第一個夜晚,睡在了最頂層的、屬于首領的休息室。
大約淩晨兩點鐘的時候,太宰治回來了一趟。
他在黑暗裏站立着,悄無聲息地注視了睡着的你一段時間,像極了靈異片裏的幽魂……你知道的,總會有那種橋段,倒黴蛋們進入古老的房屋,鏡頭畫面一閃而過,鬼魅的幻影站立在門縫後面或者窗後,幽魂們通常有着深厚的怨念或者殺意,太宰治在這個夜晚便扮演了這樣的角色。
也許真的有“鬼魂禁止進入裹緊的被窩”這種規則,蓋着被子的你很僥幸地逃過了一劫——太宰沒有打擾你,只是從衣櫃裏取出一件厚一些的外套,随意披着,趴在辦公室的桌子上睡了半個小時左右。
然後,他開始翻找、閱讀文件……在早上六點,便又離開了辦公室。
你知曉這一切,因為午夜時分,你做了無人知曉內容的噩夢,驚醒後,哪怕你喝了些水讓自己冷靜下來,之後也再沒睡着。
當太宰在黑暗中注視着你時,你只是閉着眼睛——直到接到醫生的電話。
“我知道你很好,請君勿死的作用下,能不好麽?異能就是這樣不講理的東西,呵呵呵……”
醫生意味不明地笑着,他好像對請君勿死很感興趣,也是,試問哪個醫生不想要這樣厲害的治愈異能呢?
“但是帶你去做個檢查,是首領的命令。任何一個Mafia都不能違抗首領的命令,包括我,也包括你。”
“命令和異能一樣不講理。”雖然你的身體狀态前所未有地好,不需要任何檢查,但你還是從電梯下了樓。
“首領的命令就是道理本身。”醫生坐在大門前一輛汽車的後座,降下車窗,朝你招了招手,“而且首領和我說了帶你去檢查的原因……你昨天晚上做了噩夢?他猜你之前的傷勢給你留下了什麽心理陰影……今天帶你去看心理醫生。”
太宰發現了——他知道你昨晚沒睡着……他是怎麽發現的?你裝睡裝得很好,而且他甚至都沒靠近你,可他不僅知道你沒睡着,甚至知道你做了噩夢……難道這是某種異能力?異能的确很不講理。
“太宰先生呢?”你站在車門前,重複道。
“我不清楚。首領的行蹤從來都是機密,不過我知道這兩天他要忙的事情很多……最近的橫濱比前些年還要亂,你最好在出門的時候多帶幾個人。”
你不知道他說的前些年是指多少年之前,自異能戰争後,橫濱就沒安穩過。
“橫濱發生了什麽?”你拉開車門,坐到醫生旁邊。
司機在你的前方,那是個穿得很樸素的男人,不怎麽起眼。
你昨天在事務所裏轉了一圈,Mafia裏到處都是這種沉默的、沒什麽情緒波動的人。車開動了,後視鏡旁邊的金魚形狀車挂飾緩緩地搖晃起來。
醫生看了你一眼,“災難和動亂……你一點也不知道嗎?”
他在試探什麽?
“聽起來是某種慘劇。”你說。
“橫濱幾乎所有市民的記憶都被删除了三天。”醫生說,“假如你在那遺失于世人記憶中的三天內死去了,甚至沒有人會知道你是怎麽死的。災難發生之後——人們突然發現,自己的親人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自己的企業莫名其妙地破産了,或者自己莫名其妙地進了警局……就是這樣的混亂。”
“并且,只有橫濱內的人們的記憶被删除,橫濱外的人的記憶一切正常,因為這個,橫濱的人們與橫濱外的人們發生了某種脫節。外面有人說,橫濱的人是‘被上帝抛棄了三天’,這種說法毫無道理,因為如果真有上帝,祂從來沒接納過橫濱。”
事實上,你一點兒也沒閑着,早已在昨天從網絡上以及銀小姐的口中打聽到了這件事。
直到今天,混亂依然延續着,甚至有更混亂的趨勢。
公安将這次災難定義為異能災難,稱該災難為“群體異常失憶事件”,而造成該異能災難的原因……
理所當然地,還沒有查到。
可以猜想,他們會按照傳統請偵探——他們總是如此,嘴上說着不需要偵探來打擾公務,實際上心裏想的是沒有偵探解決不了的問題。
壓力和愚蠢的堅持會讓他們獨自調查多久?等着看吧,過不了幾天,就會有偵探出手……說不定,已經在焦頭爛額地請偵探了。
醫生将車窗升了上去。這是單面窗,你能從車裏看到外面,但外面的人看不見你。
街上有許多西方面孔的人。你們沿着車馬道駛入了一處租界……這塊區域應該是美租界?你不确定,各國的居留地混在一起,像切水果一樣把橫濱分成一塊一塊的,然後組成了一個水果拼盤,就成為了現在的橫濱。
失憶事件的範圍覆蓋幾乎整個橫濱,影響極大,且給各國都帶來了損失。
橫濱租界範圍內,各國的商會與組織在此期間做出的交易與各種約定,還有一些灰色地帶,甚至黑色地帶的、無法用紙質文件保留資料的交易或者事件……發生了,但全部被遺忘了。
故而,即使橫濱的官員拼命道歉,保證會抓到造成該異能災難的異能者,但各國還是派遣了調查團來到橫濱。
就在昨天,英國派來的調查團和你們乘坐的返回Mafia的車輛擦肩而過。
昨天你所在的醫院位于山手地區的邊緣,那一塊區域是英租界,醫院離英國領事館很近,只隔着幾條街。
“昨天治療我的那家醫院,是Mafia的産業?”你問。
“不是。那個醫院屬于外籍人士,我們只能勉強滲透幾個人進去……”醫生哼笑一聲,“但是遲早會變成我們的……有首領在,這是遲早的事。”
顯然,他對太宰治非常尊敬,甚至對其能力有一種盲目的信任。
或許這信任不是空穴來風——最近幾年,Mafia發展壯大的速度很快,就像乘了火箭一樣。
假如這幾年的首領都是太宰治,那麽你的這位監護人,還真是了不得……
……不過,太宰治現在也最多也就二十幾歲,前幾年他也就勉強成年。所以沒有這種假如。太宰治已經擔任首領一職很久——這是不可能的。不會有這種非人存在。
“但是你們還是把我送到了那個醫院。”你說。
“因為你的傷勢太嚴重了,首領只能就近找個醫院。”醫生說,“我都以為你死定了。但巧的是有個偵探社的社員不知道怎麽回事,在‘無人記得的三天內’成為了我們的俘虜,所以嘛——”
他的言外之意很明顯——你很幸運——建立在他人的不幸上的幸運。
“首領親自把我送到醫院去的?”你說,“那時候,Mafia內部也因為群體失憶事件陷入了混亂吧?”
“對。”醫生又看了你一眼,“但是他沒空去處理混亂……他選了不管怎麽樣,先找偵探社的人救你。所以在把你安全帶回去以後,他必須付出更多的精力處理因混亂發展出的更大的混亂。呵……我不明白,但首領的決定不會有錯。”
“到了。”司機忽然說。
他的存在感非常低,一路上一句話也沒說,很難想起還有這麽個人。
你看向窗外——窗外不是醫院,也不像心理診所。
司機把車停在街道旁,這裏是居住區,路上行人寥寥。
你拉開車門,秋天的風灌進了你的袖子裏,帶來足以令人打哆嗦的寒冷。
你身上穿着的外套,是太宰治給你親手披上的那件,雖然太宰身型瘦削,但他也是個成年人,他的外套在你這個少年人身上顯得十分寬大,并不太合身。
風刮得有些太大了。你眯起眼睛,把被吹到額前的碎發撇到耳後。
醫生、司機,還有你,順着一棟公寓樓的樓梯往上走,站在一間房門前。
醫生拉着你後退了一步,司機上前去,敲了敲門。
沒人回應。
司機偏過頭,他看向醫生,指了指門,又将手指在自己的脖頸前虛虛一劃,随後搖了搖頭。
醫生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好似覺得有樂子看的陰郁笑容,但他低頭看了看你,眉頭輕輕一皺,朝司機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司機點了點頭,他拿出手機,你瞥見他給備注為首領的人,也就是太宰,發了一條信息——
“約定與我們會面的人可能遭遇了不測。等待您的下一步指示。”
很快太宰就回複了他的信息,“離開那裏。保證朔君的安全。”
醫生也看見了太宰回的信息,他的臉上露出明顯的掃興神色,但他還是對你無聲地說道:走吧。
然而,你們沒能來得及走掉,因為就在這時,門自己打開了。
梳着一條長長麻花辮的銀發青年坐在桌上晃着腿,他戴着白色的禮帽,身披白色的鬥篷。他的心情仿佛十分愉快,臉上的半塊面具遮不住他的滿面笑容。
而在房間的地板上,一個倒黴的家夥趴在那裏,不知道還有沒有呼吸。
“哎呀呀,真不好意思,開門開遲了呢——”陌生的銀發青年手裏拿着一個文件袋,他看見你後,笑眯眯地朝你招了招手,“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