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02章 第二章
你在逐漸與這具身體融合。你的身體狀态非常健康,但你的靈魂,就像一顆渺小卻蘊藏無限能量的草籽,你看見永無止境地在這個世界上沉浮的命運……在你的血肉之中,一定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快想想,是的,你需要太陽!
“假若您的枝葉與我的枝葉同出一脈,請您走到那邊去,把窗簾拉開,讓我開始光合作用。”你認真地說。
除非太宰真的與你有某種密切的關系,否則他不會理解你的話語中的含義。
他和你明顯沒什麽關系,于是一種詭異的氛圍籠罩了這個房間。
雖然太宰的臉上沒有浮現出費解的神色,但他的眼睛不自覺地眯了眯。
他看起來就是那種能夠在轉瞬間思索很多東西的人,但在短時間內,太宰竟然沒能想出你的話語中究竟有何深意,像是詢問一般地,他望向剛從門外走進來的一位醫生。
“首領,我不是精神科醫生。”這位看起來比太宰還要消瘦,且氣質陰郁的年輕黑發醫生笑道,“呵呵呵……往好的方面想,這是一個異能界的重大發現——請君勿死治不了精神……上的影響。”
他肯定是想說“精神病”。
“把窗簾拉開吧,醫生。”太宰說。
他的稱呼有點奇怪。
太宰明顯認識這位醫生,正常來講,應當在“醫生”前面加上姓氏作為前綴,但他的稱呼方法,就好像“醫生”就是這位青年的名字。
醫生的臉上帶着笑意,但他說的話卻是不贊同的意思,“這裏是一樓。外面有很多高樓。”
他或許是想說陽光此時會被高樓擋住,照不進來……
“如果拉開窗簾,您會立即暴露在可能的狙擊手的視線中。”醫生說,“您今天的行蹤很不隐蔽,有些尾巴跟了過來,這裏不夠安全,是一個容易被狙擊的地點。”
嗯……他考慮的東西,比你想的還要刺激一點……刺激很多。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瞥了你一眼,仿佛這背後的原因與你有關。
當然,你什麽也想不起來,你只覺得你需要光照、光——你的手指動了動,先是張開,又虛握,就像舒展枝條一般。
“我相信你的能力。”太宰微笑道。
“我也相信,但我賭不起。”醫生小聲地說,但他始終沒有說出一句明确的拒絕的話,顯然,他無法違抗太宰……醫生慢慢地走到窗戶旁邊。他先是拉開了一點,朝外面看了看,而後才将窗簾全部拉開。
醫生的位置一直處于太宰和窗戶之間,其他守衛的站位也很細致。你感到太宰像是被密不透風的鐵桶圍在其中——安全,且被緊緊封鎖。
你感到自己迫切地需要呼吸新鮮空氣。就像魚兒需要水。
陽光并沒有被擋住,樓與樓之間的距離設計得相當不錯,這塊地區的設計師值得稱贊。
光穿透了窗戶,跳躍在地上,手舞足蹈地引誘你過去。
你走下了床,踩着病房裏有些寬大的白色拖鞋。
至于你身上的衣服,想也能知道,原本的衣服被血浸透,而且破損得厲害,讓醫生們取下了。現在的你身上只纏滿了紗布和繃帶,隐隐透出血跡,看起來模樣頗為吓人,但實際上,你的狀态好得很!
你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你從沒感覺到自己的思路這麽清晰過,清晰又迷幻。
你不知道自己怎麽就來到了窗戶旁邊的。
沒人攔你,你身上籠罩着奇妙的、足以碾壓一切的神秘。
啊,神聖的太陽!在那永遠光明的太陽的照耀之下,這具身軀前所未有地契合于你,隐藏在皮膚之下的任何顫栗都無所遁形,這個世界在和你一起接受神聖的照耀,你的直覺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隐秘的信息鑽進了你的頭腦,房間裏的所有人都在注視你,像看一個要飛升的蚜蟲……你甚至不需要回頭看他們的表情。
“為什麽是飛升的蚜蟲?”你問道。
他們一定覺得自言自語的你在揭示宇宙的奧秘。
沒有人不為你的言行瞠目結舌。
窗戶外面空空如也,沒有灌木叢和花壇,但不遠處有一棵很高的銀杏樹,漂亮的金色,完全可以象征秋天。外面有幾棟樓,被白色的牆圍住,也屬于醫院,而再遠一點的地方……不知怎地,你好像十分了解這裏的地形,你的視線像穿透了院牆。
在醫院的牆和栅欄門之外,街道上的人和車輛像游魚一樣穿梭于城市的樓房之間,數量不算很多,但比起這個房間,也顯得十分熱鬧。
太陽曬得你全身暖洋洋的,連紗布都好像在發燙。
你所在的位置離大海很近。這是一種莫名的感覺,太陽和海洋有深厚的友誼,它告訴了你一切——離你不到兩千米的地方就是港口,停靠在港口邊的船只沉重地承受着海浪的侵襲,浪花拍在船身上,濺起白色的碎沫。
有許多五官立體的人下了船,他們來自日本以外的國度。他們驚嘆于海邊的一個巨大深坑,以及屹立在旁邊的廢棄要塞,但他們談論的東西與深坑本身無關。
你感覺到了一個漩渦——這座城市就是一個漩渦,吸引着世界各地的人們前仆後繼地趕來葬身于此——好一個大墓地!
你在發抖。可能是太暖和了,反而讓你的身體中湧出寒意。
“你在釋放氧氣嗎?”太宰問。
好問題。說不定他确實和你有什麽關系,否則他的思路不會這麽快地與你趨同。很少人能迅速琢磨出瘋子的思路,目前來看,太宰治是其中之一。
但是,一個瘋子對于了解現狀是不利的……或許你該正常一點,至少表現得如此。
“我缺少氧氣。不過,總有一天……”你說着,轉過身,背對着陽光,看向太宰。分明你們離得不遠,你卻好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望過去,“我會成為您的氧氣。”
太宰沒說話……他定定地看着你。以一種異樣的眼神。
……
漫長溫暖的沉默。
“現在我要提問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我叫什麽名字?”你問。
醫生隐藏在劉海下的眉毛皺了一下,你帶給了他十足的困惑。
他可能還在思考請君勿死能不能治腦損傷。
太宰要平靜一些,他摸了摸下巴,眼中閃過深思……
“你的名字是,唔,無敵三頭龍費森登?”
……?不管他在想什麽,那肯定不是深思。
委婉地說,他可能也有精神……上的影響。誰說這不是一種對于光合作用的報複?
實際上,他說的名字讓你感到熟悉。
太宰治說的也許是某款十分古老的街機游戲的最終反派boss……的一種昵稱,這款游戲在多年前的橫濱還很流行,不過現在已經過時。你不知道Mafia的首領也會玩街機游戲,好吧,他的确像是處于會打游戲的年齡,但他真的該玩點新的了。
“換個名字吧,太弱了,這個游戲我能速通。”你補充道,“一命通關,一次也不會死。”
沒人問你這個。而且你的手不是這麽想的。
“我的手也這麽想。”你動了動手指。
非常靈活。一雙适合殺人的手——指游戲裏。
“我只需要二十分鐘。”太宰在說速通的時間。
他的語調極其輕松淡然,以至于常人難以反應過來他好像有點小小的得意……的确很厲害。但沒人問他!沒有任何人問你們,快停止這個話題。
太宰苦惱地看着你,眼神甚至有些凝重。像是陷入一個極其複雜的困境。
喂,不應該吧,只是起個名字而已,難道他就參考不了別的游戲或者影視作品……不過這是個好事,你可以說出那個名字了——與謝野小姐說過的名字,“二葉亭徹”。這是個很棒的名字,很适合你,不是嗎?
“我應該姓太宰。”你仿佛在探讨深奧的問題。
“你可以姓森……”太宰想了想,“因為将要把你的名字登記入冊的孤兒院的院長姓這個。”
“你沒有領養我嗎?”你這句話聽起來像在控訴。
“我還沒有到能領養孩子的年齡。”太宰說。
……實話,但也是謊言,他若是想把一個少年變為他的親屬,有一萬種辦法,畢竟他可是Mafia的首領。Mafia首領會規規矩矩地遵守領養的法律嗎?別開玩笑了!恐怕他犯下的罪行,檔案加起來能繞橫濱三圈吧。
“可是你是我的監護人。”你看着他。
他會因為謊言而心虛嗎?
“是的。”太宰不但不心虛,反而面不改色地将謊言變得像真的一樣,“我也是被那位院長‘領養’,所以我是你的……兄長。”
你敏銳地捕捉到他說出這個詞的時候有一瞬間的僵硬,似乎不太适應。
接着,太宰自然地說,“然後呢,我會與他做出書面協議,确定我為你的監護人,并且到相關的部門登記。”
不,不再是謊言,他的确能完成這個操作。而且……不會留下任何犯罪的痕跡。至少表面上行為完全遵守社會規則的Mafia首領……簡直荒誕。
“你姓太宰,所以我也将姓太宰。”你的篤定就好像吃準了他拿你沒轍,或者,他不會在意這種東西。
在太宰思考的時候,你用漫不經心的姿态将自己身上的繃帶一圈圈地解下,健康的你已經不再需要這些白色的束縛。
太宰把外套脫下,他走到你的面前,俯下身,将外套披在了你的身上。
外套的質地令你感到舒适。你不明白他這個舉動意味着什麽,也許什麽也沒有,只是覺得你該穿點黑的。
“那麽我們确定了姓氏。但是名字呢?”太宰問。
他決定把這個複雜的問題完全抛給你……聰明省事的決定。
“朔。太宰朔(Dazai Saku)。”你盯着他的眼睛,伸手扯住自己身上的漆黑外套,防止它從肩膀上滑落下去,“意思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