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蝶影樓樓主
第6章 第六章 蝶影樓樓主
崇雲色手中的折扇停下了:“你就是丹霄聖君?”
沈夕:“正是。”
他以為對方聽見他咳嗽,覺得他與自己的道號名氣不符,便道:“身體不适,讓樓主見笑了。”
崇雲色将折扇挂回腰間,幾步從門口繞到正廳:“有何見笑?”
語罷,他緊緊盯住那倚靠在墊子上的人:“這病很适合你。”
一旁剛剛坐下的映雪氣得攥起了小拳頭,差點從椅子上跳下來,卻被聖君伸手攔下了:
“不知樓主此言何意?”
沈夕的面上倒是不見怒色。
他似乎沒有感受到對方那緊追不舍,如影随形的目光。說完這句話,他又閉上眼睛輕輕吸了一口小壺中的熱氣,長睫微顫,仿佛振翅欲飛的蝴蝶。
在此期間,崇雲色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若有實質,不放松一刻。若是旁人被這樣盯着,定然不堪其擾,或者被逼迫得不得不與他對視,心生怒意。
但沈夕卻泰然處之,對他的目光視若無物,只輕輕蓋上小壺,将其收了起來。
崇雲色道:“別人生病不好看,你生病好看。”
“不過,”崇雲色此刻眼中只有一人,根本看不到一旁映雪眼中的怒色,“你不生病的時候也好看,全然是兩種風情。”
末了,他又評論道:“這身紅衣也很适合你。”
映雪恨得牙癢癢。
登徒子!
新任蝶影樓樓主竟是這麽個不知禮數的無恥之徒!對着自家聖君的相貌評頭論足,毫不含蓄!
“若非今日偏殿見你,我會以為我正身處瑤臺,面見仙子,”崇雲色盯着對方望過來的眼睛,“傳聞果然名不虛傳,以丹霄聖君之姿,自當為九州第一美人。從前是我魯莽了。”
面對對方一連串洶湧澎湃的誇贊,沈夕依舊面不改色,平靜笑道:“皮囊罷了,能得樓主喜歡我也很高興。就是不知樓主看在這副皮囊的份上,能否履行蝶影樓一直以來與我的交易呢?”
他說到最後,擡起眼來,沖着蝶影樓樓主微微勾了一下唇角。
崇雲色的呼吸立刻快了幾分。
沈夕道:“臨江仙醫治不好我的病,我想再找一位妙手回春的大夫。”
雖然他早知道那位名醫心思不純,對他似乎有所圖謀。但直到看了話本,沈夕才知道對方竟然如此恨他,日後會暗暗走漏自己受魔氣反噬的風聲。
好在到目前為止,臨江仙醫與他接觸不深,及時止損就是。
崇雲色的眼睛仍然盯着自己看中的人,嘴上卻已經切換到交易模式:“近日修真界的确出了一位專治難解之症的怪醫。只是那怪醫行蹤不定,也不常出現在人前,因此蝶影樓還沒完全打探清楚對方的消息。等打探清楚後,蝶影樓一定向聖君彙報。”
沈夕笑道:“多謝樓主。”
崇雲色道:“蝶影樓在這五百年間,已為聖君統共尋了五位名醫,最近的這位是修真界赫赫有名,妙手回春的臨江仙醫,如果他也治不好聖君的病,聖君何不幹脆不治了?”
他說到這裏,湊進一步,緊緊盯着對方:“據我所知,這病對聖君也沒有實質上的生命威脅,你病起來的樣子又這麽好看。”
映雪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卻被聖君一個手勢攔住。
“我還是想治病的,”沈夕擡眼望向面前的人,不緊不慢道,“更何況蝶影樓與我已在五百年前就達成了交易,還是有勞樓主為我好好尋醫了。”
崇雲色的臉上現出了懊惱之色。
蝶影樓全樓上下,修為最高的是他這個樓主,境界也不過元嬰後期。其餘門下弟子多為築基,掃灑服侍之人更是只有練氣。這點實力在那些名不見經傳的小門小派面前十分闊綽,但在“一山三門派五家”的大家面前卻是薄得不夠看。
但即便如此,蝶影樓依然坐擁中州最大最富庶的城池天衍城,以及數個城外鎮,在各門派之間長袖善舞,保持中立,結交而不結仇,就是因為它的性質。
蝶影樓并不能算作門派,而是一座彙集的“百曉生”,以販賣各路消息而聞名。歷任蝶影樓樓主還掌管天界碑。
蝶影樓規矩衆多,其中一條便是它答應的交易,除非交易主自己撤銷或者交易主死亡,又或者交易已經徹底不可能達成,這筆交易才算取消。
因此蝶影樓的每一筆重大交易都極其謹慎,要确保萬無一失,充分衡量利弊後才會确定是否進行交易。
崇雲色心裏禁不住暗暗埋怨起前幾任蝶影樓樓主了。
為什麽對方要和丹霄聖君達成這樣的交易?讓他連想要從這方面下手都不行。
規矩,必然是要遵守的。
這是他擔任蝶影樓樓主就發過的心魔誓。
崇雲色道:“自然。不過既然蝶影樓為聖君尋醫,聖君何不住到蝶影樓來?蝶影樓一得到名醫的消息,就将其請到蝶影樓來,或者立刻引聖君前往,這樣不是方便得多?”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映雪,道:“蝶影樓富有天衍城,吃穿用度無一不精細,我保證事事以聖君為先,讓聖君比在昆侖山內舒服。”
映雪氣得簡直想打他。
崇雲色又看了一眼一旁的秦越,仿佛被針紮了眼睛一般立刻收回眼:“服侍你的人雖遠不及你美,但也都還過得去,不會有這麽醜的。”
秦越低下頭,握緊了手。
聽到這裏,沈夕一直若無其事的臉色瞬間冷下來:“我自己的人我心裏有數,無需樓主多管閑事。今日的拜訪到此為止,我們走。”
說完,他拂袖而去,毫不客氣。
崇雲色連忙跟上去:“是我多嘴,是我錯了。不過聖君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蝶影樓地處中州,比處于北境的昆侖山要暖和不知多少,對你的病情也有利……”
走在前方的人連一個眼神都欠奉。
崇雲色望着沈夕冷淡的側臉,癡癡道:“你生起氣來也好看。”
一旁的映雪再也忍不了了,高聲道:“別做夢了!聖君不會喜歡你的!還有!聖君說過,我的照顧才是最貼心的!”
說完,小童子“咚咚咚”地跑出蝶影樓,爬上朱紅車駕的車轅掀開了車廂前的簾子。
沈夕的面上終于露出點笑意,他轉過身,微微俯身牽起身後一直低着頭的秦越的手,松松紮在腦後瀑布般的黑發往下墜,有好幾根都輕輕地掃過秦越的手背。
有些癢癢的。
九州第一美人的臉在他的眼前放大,面上還帶着點得逞的笑意:“咱們走。”
這神色靈動,簡直像個孩子。
秦越幾乎是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往後錯開幾步的崇雲色被沈夕這一笑幾乎迷昏了頭,他胸中氣血上湧,一心想要對方留下,當即不管不顧地兩手捏訣,想要發動蝶影樓的陣法将此人強行留下來。
蝶影樓內的陣法層層疊疊,是一千年前的蝶影樓主請當時的諸位陣法大能聯手打造而成,可以抵擋大乘期大能的數次攻擊,也可生擒蝶影樓內的賊人,是蝶影樓屹立千年不倒的秘訣。
腳下輕微地震動了一下,低低的吟聲淹沒在樓外的鼎沸人聲中,蝶影樓寬敞的大堂當中有風夾雜着靈力流竄。
是陣法發動的前兆。
沈夕頭也不回,烏發在風中飄動,唯有帶着張揚笑意的聲音自前面傳來:
“蝶影樓主好大的手筆!”
“就是不知這整座樓閣能不能經得住我一劍?”
崇雲色掐訣的手停住了。
他像是猛然回魂,卻又像是失魂落魄,滿臉不甘地望着那道紅衣背影從容不迫地跨出門去,卻又忍不住在心裏高興得狂喜亂舞。
此刻那人臉上的神色必然又是一番令人着迷的風情!
眼見聖君和秦越都上了車,映雪歡快地駕馭起靈鹿,朱紅的車駕一路往前,只留下一道清朗的聲音在樓閣前回蕩:
“勞煩樓主尋醫,我在昆侖靜候佳音。”
崇雲色定定地望向車駕消失的方向。
從小照顧他到大的管家終于看不下去了,他好言勸道:“少主,別看了。就算他是九州第一美人,他也還是丹霄聖君啊!他不願意你沒辦法的!”
你壓根就打不過他!
崇雲色如夢初醒:“對,九州第一美人!我差點把這件事忘了,我得馬上把他的名字放到天界碑上去!”
他激動地要走,臨了自己又轉回來,思索道:“不行,等明天我再把他的名字放上去。不然誰都知道他剛剛來過,這對他不好。”
管家眼見他終于消停了,就是變得有點神神叨叨,正想再勸解幾句,就見崇雲色盯住剛剛那朱紅車駕離開的方向,忽然喃喃自語:“他那輛車駕也好看,顏色很襯他。我得再仔細瞧瞧,叫人打造一輛一模一樣的出來,這樣下次他再過來說不定會願意留下。”
崇雲色想到這裏,轉身就往樓上的高臺上跑,眼裏完全看不見別人。
管家心裏連連哀嘆,想到樓裏還有不少事務堆積,只能再跟着對方上去,想找時機把人勸回來。
崇雲色一鼓作氣跑到樓閣雕梁畫棟的露臺上,正好望見那朱紅的車駕遠遠地綴在天際,在雲海間滑動。
日光從雲層間疏漏下來,照得整座車駕閃閃發光。
崇雲色欣賞了一會兒,就發現了不對勁。
似乎有人在跟蹤丹霄聖君的車駕。
管家剛爬上樓梯到了露臺,就見自家少主忽然轉過頭,眼睛興奮得發亮:“快,叫樓中的掌座去将城外鎮都罩起防護罩,外面可能要有一場大戰。記住,沒有我的命令,掌教不準放任何人進防護罩!”
管家連忙退下吩咐去了。
崇雲色健步如飛,走向自己平日處理事務的書房,越想越高興。
他馬上就把丹霄聖君的名字列到九州美人榜的榜首去,這樣誰都知道丹霄聖君剛剛來過了。
如果那跟蹤的人因此退卻,也算他送了沈夕一個人情。如果那跟蹤的人不退,說明他早知道車駕內的人是誰。
敢于挑戰丹霄聖君的人總得有兩下子,他還偏偏知道丹霄聖君的修為很有可能不及從前。
到時候若是沈夕不敵,想要在天衍城尋求庇護,那就不得不留在他蝶影樓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