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界碑
第5章 第五章 天界碑
朱紅的車駕出了玄水鎮,排隊等候進入天衍城。
“你要是待着不舒服,就坐到車轅上去。”
沈夕閉目靠坐在軟榻上道。
秦越搖搖頭,很快又想起對方是閉着眼睛的。他正想開口,就聽師尊繼續道:“我這裏可比外面熱多了,你不難受?”
原來師尊閉着眼睛也能看見。
秦越依然搖搖頭。
沈夕便不再管他了。
他算是看出來了,他這個徒弟,生病的時候脾氣還軟一點,等到病好了,就跟塊臭石頭一樣,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執拗地堅持自己的想法。
小童子向守衛出示了昆侖山的玉牌,朱紅的車駕很快就進入了天衍城。
車駕剛一進去,車廂外的聲音就比之前喧嚣了不少。
車廂兩側原先一動不動的朱紅小簾忽然輕輕翻飛,陽光從外照進來,顯露出車駕外的景色。
天衍城是中州第一大城池,其規模之巨大,貿易之繁盛,人口之稠密都透過這扇小窗體現得淋漓盡致。
車駕沿着十字中軸線一路向前,地面上鋪設的是青磚石板,街道極為寬敞,大約可容四輛如朱紅車駕這般龐大的車駕并行。天衍城的地面比玄水鎮要幹淨得多,沿街的樓閣吊腳飛檐,店鋪林立,人頭濟濟,人聲鼎沸。
秦越原本蜷縮在靠近車廂前方的角落裏,這會兒從翻飛的小簾間隙中望見了從未見過的繁華景象,整個身體不由自主地伸展開,睜大眼睛望向小窗外。
沈夕瞧見他這副模樣,輕輕一揮手,便将靠近秦越那邊的小簾掀起來,讓透亮的陽光照進來,擴大了窗外的視野。
車駕繼續前行,很快就到了一方廣闊的場地。先前的道路上,雖然街道寬敞,但因為店鋪衆多,讓人感覺擁擠。而這方廣場則不同,方圓百米內沒有一家店鋪,只有一座吊腳飛檐的樓閣和數座高高的方碑坐落在廣場中心。
那幾座方碑極高,在天衍城中堪稱鶴立雞群。仔細望去,每座方碑從上至下書刻着一排排名字。這方碑還是“活的”,上面的名字并不固定,而是不斷變動着。
方碑下熙熙攘攘,有無數圍觀的人。他們彼此之間或交頭接耳,或高談闊論,或沉默不言。但他們所有人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面對這幾座高.聳入雲的巨大方碑,面上都露出神往之色。
“這是天界碑。”
丹霄聖君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原本正望着那幾座方碑的秦越轉過身,就見軟榻上的人也正望着窗外:“天界碑有各種各樣的排行,有勝場次數最多的,有戰力最強的。每座天界碑只會顯示前一百名,排名越靠上就越厲害。天界碑的排行規則是在自然排行的基礎上,适當由蝶影樓人為更改。所有修者踏入修真界的門檻後,名字都會被天界碑自動捕捉。”
秦越道:“弟子的名字也被天界碑捕捉了嗎?”
“你?”沈夕一只手撐着腦袋,斜斜地倚在榻上,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你還早着呢。”
軟榻上的人生就一雙含情目,即便嘴裏毫不留情,這望過來的一眼裏也好似含着溫柔情意。
秦越低下頭,将目光轉到窗外,盯着那些方碑。
“傷心了?”
沈夕看着那瘦小的,蜷縮成一團的背影,道:“你剛拜師,什麽都沒學,還沒練氣呢。放心吧,日後這天界碑必有你一席之地。”
雖然他并不看重那話本,但作為話本的主角,他這個徒弟自然有些氣運在身。對方雖然體質特殊,但只要加以合适的修煉方法,不見得就比那些所謂的天才要遜色多少。
更何況,這是他沈夕看中的徒弟。
秦越道:“多謝師尊,弟子不傷心。”
他看向窗外,眼前是巨大的方碑和湧動的人群,腦海裏卻一直是剛剛那雙眼睛望過來時的模樣。
怎麽也甩不掉。
車廂外的映雪駕馭着靈鹿讓車駕穿過熙熙攘攘的廣場。
他面上仍然十分嚴肅,餘光卻忍不住偷偷地瞥向天界碑的方向。當瞥見聖君的名號仍然排在九州大能榜的榜首時,映雪的心裏就暗暗高興。
然而還沒等他高興多久,天界碑下人群的交談聲就隐約傳進他的耳朵:
“……九州美人榜上怎麽沒有丹霄聖君的名字……”
“一年多前就沒有啦,都是新任蝶影樓樓主幹的好事!”
“我前幾年到天衍城來的時候,九州第一美人還是丹霄聖君。一年多前新任樓主到任,轉手就抹去了聖君的名字,聲稱要見到本人才會重新評定。”
“……聖君竟也不生氣?”
“可能只是不在意皮囊的虛名罷了。”
“我曾有幸見過榜上第二美人的容貌,當日對方從蓬萊城中路過,沿街無數人擲果盈車。傳聞丹霄聖君風采卓然,曾是九州第一美人,我也真想見見。”
“……又有誰不想呢……”
小童子加快了駕車的速度。
朱紅的車駕又行進了一會兒,很快就到了蝶影樓前。映雪停下車駕,跪坐在車轅上,對着面前朱紅的簾子恭敬道:“聖君,蝶影樓到了。”
過了好一會兒,內裏才傳來聲音道:“好。”
映雪這才伸手掀起簾子:“請聖君下車。”
身着紅衣的人頭戴帷帽自車廂中探出身來,輕巧地下了車轅。
沈夕往前走了兩步,察覺到身後無人。他回頭一望,就見秦越縮在車廂前方的角落裏一動不動。
他道:“你怎麽不跟上?”
秦越下意識地擡起頭,又很快低下頭去:“弟子也要去?”
他雖然不知道蝶影樓是什麽,但能讓丹霄聖君專程來此的地方自然不是什麽人都能進去的。
“不然你一個人待在這裏?”沈夕理所當然道,“映雪也要跟着我進去的。”
秦越正想說他一個人待在這裏也可以,還能幫忙看守車廂內的物件。但眼前人卻似乎不耐煩了,直接回身一步拉起他的手,道:“快下來,總待在這裏,你也不怕熱昏過去。”
那仿佛冰雪似的手貼過來,在這熱氣蒸騰的車廂內叫秦越有些汗漬的手感到十分涼爽。他下意識地想抽回手,一道似無奈又似抱怨的聲音就在他的耳邊響起:
“怎麽就這麽不乖。”
秦越的睫毛輕輕地顫了一下。
他沒有再說話,順從地跟着對方行動有些不便地爬下車轅。
秦越理了理身上有些偏大的衣裳,讓自己看起來穿戴整齊。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把頭完全擡起來。
三人依次上了臺階。
他們還沒走完樓梯,就見一位管家打扮的老人正站在樓閣門口張望。
對方一望見他們,立刻滿面笑容地迎上前來:“幾位可是昆侖山來的貴客?”
沈夕一聽,就知道自己先前在玄水鎮出現的事情已經叫蝶影樓知道了。
他并不意外,直接道:“是的。”
那管家笑容更甚:“在下是樓主的近侍,樓主正在忙碌,請諸位先随我來。”
對方将三人引到一處靜室等候,便先行告退了。
秦越沒有見識,只覺得這間靜室很寬敞,滿眼都是他未曾見過的雅致桌椅,厚實地毯和漂亮牆壁。
倒是一旁的映雪忍不住抱怨:“前兩年來,我們進的都是暖室,怎麽今年來了,把我們引到這麽冷的地方。”
他看向幹幹淨淨的桌椅,也不見有人來招呼,氣得臉色更加難看:“連個端茶倒水的人都沒有,蝶影樓就這樣對待聖君!”
沈夕道:“前兩年蝶影樓換了主人,我與新樓主從未見過,聽聞對方性情有些放浪,估計不在意細枝末節。”
“不過其他的人來我還不放心呢,他們可不如映雪貼心。”
帷帽內傳來的聲音帶着笑意,即便看不清臉,秦越也能想象到被那雙含情目注視着的樣子。
果然絮絮叨叨的小童子立刻住了嘴,耳根紅紅地開始忙忙碌碌。他先是從納戒中拿出縫制好的墊子放在紫檀葉圈椅的座位上,坐墊一個,靠墊一個,兩旁的扶手邊都各墊了一個。
沈夕這才取下帷帽走過去,舒舒服服地坐下。
映雪像只勤快的小蜜蜂,又變花樣似的捧出茶壺,瓷杯,還有一方小小的火盆,跟車廂裏的那個一樣。
沈夕看着一旁杵着的秦越,道:“你怎麽跟個木頭似的?坐下吧,還是說你跟我一樣怕冷,也要墊子不成?”
他說着話,目光就瞥過來,秦越只看了一眼,就一聲不吭地坐到了對方的旁邊。
沈夕說完這句話,喉頭有些癢,忍不住輕輕咳了兩聲,随即一股寒氣自肺部湧上來,充斥着鼻腔,叫他又連咳了好幾下,不得不以袖掩唇,卻依舊停不下來。
映雪連忙捧出一個小壺,将蓋子打開,袅袅的熱氣瞬間蒸騰而上,坐在旁邊的秦越都聞到了一股苦澀的藥草味。
沈夕接過來吸了一口,藥草蒸騰而成的藥液順着溫熱的煙霧進入肺部,叫他好受了些,這才慢慢停下咳嗽。
只是他剛吸了沒兩口,門口就有人傳令:“聖君,樓主來了。”
手執折扇趕來的蝶影樓樓主剛走到門口,就見一個面帶紅暈的美人轉頭撞進了自己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