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抱一個嗎?”……
第16章 第 16 章 “抱一個嗎?”……
一般情況下,我習慣于把事情往壞的發展去想,這樣即便壞事發生了,我也不會太難過。
但這次不一樣。
并非是我自作多情,我覺得尹問崖真的在哄我。
劍修最寶貴的就是他們的劍。劍在人在,劍斷人亡。他們會把每一枚賺來的靈石都花在自己的劍上。
衆所周知,劍修普遍缺錢,但是尹問崖卻拿出了全部身家去賭我們能贏。
只要是賭,就有可能會輸。以我對尹問崖的了解,他不會自信到覺得僅僅憑借他自己一個人的能力,就能帶領整個隊伍勝利,而且以他穩重的性格,也不會貿然賭上全部身家。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他為了證明他對我有信心。
如果只是嘴上說,他對我有信心,我雖然也會很開心,但絕對不及現在。
與其說他在賭我們贏,不如說他在賭我贏。
賭我能不能制約住孟绮的幻術。
不得不說,尹問崖作為隊長,真的很出色。就算我沒有喜歡上他,僅僅作為和他并肩作戰的隊友,也會願意為他竭盡全力,做到最好。
更何況,我本來就心悅他。
擂臺,結界展開,隔絕了觀衆的呼喊聲,一下子靜了下來。
等煙花信號一發送,比試就開始了。
我們的站位有了變化,以往都是我和姜久思在角落,現在姜久思擋在了百裏澤的身前,我站在尹問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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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問崖回頭看向姜久思和百裏澤,對他們指了指耳朵。
姜久思和百裏澤點了點頭,然後對尹問崖比了個手勢。
他們交流默契,想必是早在參加仙門大比之前,就組過隊了。
尹問崖收回視線,注意到我還在看他們,“他們屏蔽了聽覺,之後只需要專心防禦和畫符就行了。如果需要交流的話,就用傳音術。”
雖說在對付音修的時候,僅僅只屏蔽聽覺的用處不大,因為還需要通過他們的樂聲判斷他們的術法什麽時候開始,什麽時候結束,這樣才能更好地進行反擊或是防禦,以此節省己方的靈力消耗,抓住對方的漏洞反擊。
不過,對于站樁不動的姜久思和百裏澤來說,屏蔽聽覺反而更能專心于自己的事情。
對面的千音門也如往常一樣站位,只是有些許變化,劍琴的位置正對百裏澤和姜久思,看來他們也研究過我們的隊伍,知道需要率先解決百裏澤。
煙花在空中炸開,比試正式開始!
劍琴和尹問崖同時動身。
劍琴掃弦,弦樂聲化作一把把鋒利的劍影刺向尹問崖!
尹問崖揮劍格擋,無形的劍氣蕩開,所有劍影都在觸碰到劍氣的瞬間消散,就連處于劍琴身後的玄音琴也受到尹問崖劍氣的影響,走了音,還未成形的白虎差點走了樣,變成白貓。
千音門發覺尹問崖的棘手,玉笛本來想要釋放群體性的幻術,但在感受到尹問崖的劍氣時,豎起玉笛回防,轉變了笛音,釋放瞬發的幻術——魅惑。
“開什麽玩笑?”尹問崖輕哼,唇角勾起,像是在不爽對手小瞧了自己,居然對他用魅惑之術,他甚至沒有閃避,直接迎了上去。
尹問崖的腳步只是停滞了一瞬,這點停頓比眨眼還快,若是不留心,根本不會發覺他中了幻術。
對面的劍琴抓住了這點停頓,将琴化為劍,身形快得如同閃電,在急切嘈雜的琴音之中,動搖了尹問崖,長劍劈向尹問崖!
“叮——”
我沒有拔劍,連劍帶劍鞘一起擋住了劍琴的攻勢,劍與劍鞘碰撞,直接震開了劍琴。
對方連退數步,比起攻勢被擋下的憤怒,他的表情震驚居多,好像在說“沒想到這廢物還有點用”。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尹問崖既然有自信對付魅惑的幻術,就不應該中招。
他在“魅惑幻術”裏看到了什麽?
我回頭看了一眼尹問崖。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尹問崖恰好在這個時候避開了我的視線,他縱身躍起,使出一記靈力消耗極大的劍招——一劍霜寒。
只需一劍,瞬間改變了大半個擂臺的溫度。
被劍氣掃到的地方凍結成霜,連地面都凝結了一層冰。
修為較低的鈴手指都凍得通紅,鈴聲亂了,輔助強度不如剛才,玄音琴的白虎化形速度變慢了一些。
“不是吧?尹問崖你一上來就這麽拼?!”對面的劍琴嚷嚷着,語氣比起不滿,更多的是調侃,知道尹問崖是想速戰速決,但他不會這麽輕易就如了他的願。
尹問崖這一擊,像是勾起了他的好勝心,他同樣飛身而上,與尹問崖在空中搏鬥起來。
使用玄音琴的隊長搖了搖頭,對另外兩名隊友說:“別管他們了,先解決對面的符修。”
鈴聲四起,仿佛從我的四面八方傳來,震得我耳朵疼。
玄音琴化成的白虎逐漸凝實。
玉笛又一次吹起群體幻術的樂曲。
我踩在冰層上,借助冰層的優勢,迅速滑向玉笛。
玉笛不躲不閃,半透明的玄音白虎縱身躍起,擋在玉笛身前,朝我一口咬去!
尖牙破空聲傳來,這一口下去,不死也傷。
“蒼曉!”我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語氣急切。
我就地一滾,避開了白虎這一口,緊接着提劍起身,再次朝着玉笛發起攻勢。
玄音白虎當然不會讓我如願,它轉變攻勢,膨脹得比剛才還要大兩倍,站立起來足有一層小樓高。
琴聲夾雜着野獸的嘶吼聲,直抵人心深處的恐懼,就連圍觀的觀衆席都有人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白虎四腳踏地,擂臺像是地震一般,地面凝結的冰層霎時裂開,裂痕朝着我的方向迅速蔓延。
我單膝跪地,握住劍鞘,直插地面,掌心以劍鞘為中心,往前一推——蔓延到一半的裂痕像是被一雙大手死死摁住,被迫止住了攻勢。
不僅如此,原先還在耀武揚威的白虎前掌着地,半個身子都被無形的壓力逼迫得趴在冰面上。
玄音琴的琴聲越是急切,白虎身上纏繞的黑色氣息就越是明顯,如同繩索一般纏繞在白虎的身上,捆綁着白虎,使它掙脫不得。
“不好,是縛靈術!他的劍鞘有增幅作用,先拔他劍鞘!”玄音最先認出這種對他針對性極強的法術。
“為什麽一個無情道修士會用縛靈術啊!”鈴語氣抓狂,從腰間抽出一條軟鞭,朝我的劍鞘卷去。
這個問題很好回答。
因為我怕鬼。
師父說,怕鬼的原因是我還不夠強大,如果我學會了怎麽抓鬼,那就是鬼怕我,而不是我怕鬼了。
我從劍鞘中抽出長劍。
這把劍平平無奇,并未引起衆人的注意,軟鞭甚至不覺得它能威脅到自己幾分,根本沒有留心這把長劍,而是繼續朝着劍鞘卷去。
人們對劍修都有一種誤解,他們覺得劍修的劍鞘只能起到一個裝飾性的作用,劍修買很多劍鞘,都只是為了自己的本命劍開心,就跟人喜歡買各種花裏胡哨的漂亮衣裳裝飾自己一樣。
又加上人們普遍覺得劍修很窮,有錢維護劍,就沒錢買劍鞘,有錢加強劍鞘保護他的劍,那他的劍一定不怎麽樣。
可惜我不是劍修。
而且我也不窮。
在軟鞭卷上我的劍鞘那一刻,我的長劍也抵住了她的喉嚨。
“鈴!別怕!以你金丹期修士的體質,還怕他一把普通的劍嗎?他不過是一個無情道修士,又不是劍修!拿出你的氣勢來!”玄音在她身後給她加油鼓氣。
鈴甚至連吞咽的動作都做不到,因為只有我和她最清楚,這把劍對她的威脅有多大,只要她動一下,她就會立刻人頭落地。
她背對着她的隊友,玄音還在努力掙脫白虎的束縛,玉笛還在繼續吹奏群體幻術,劍琴還在與尹問崖纏鬥,唯一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她眼眶通紅,眼神恐懼,好像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
“鈴!你在做什麽?!”玄音掙脫不開束縛,連忙催促鈴動作。
鈴的眼淚忍不住掉落。
她一定很委屈吧。明明自己的性命都受到威脅了,她的隊友還讓她繼續,這不是讓她去送死是什麽?
“蒼曉,後退。”尹問崖使用了傳音術,他的聲音就像是貼在我的耳邊說的,比起提醒,他的語氣更像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心髒好像被針紮了一下,輕微刺痛,但身體依舊聽話地收劍,後退了一步。
鈴的眼睛睜大,似乎沒想到我會放棄唾手可得的勝利,她咬着下唇,手下用力,使用軟鞭,試圖抽出我的劍鞘。
我沒有理會她和劍鞘,而是腳尖點地,提劍往玉笛的方向刺去。
玉笛笛聲不停,迅速移動位置,試圖與我周旋。
我也想說,開什麽玩笑?我在谷底爬了五十年的山崖,練了五十年的身法!
風裏夾雜着從天空飄下來的雪花,寒霜劍和劍琴碰撞的铮铮聲,劍光閃爍,劍影焦灼。
琴音嘈嘈切切,像是故意在擾亂我的步伐,試圖讓我分心。
正在關注這場比試的觀衆都捂住了耳朵。
玉笛只差一步就被我追上,他終于放棄了使用群體幻術,改用剛才用過的瞬發幻術。
他一定沒想到,就連尹問崖都會有一瞬間的停滞,而我卻完全不受幻術的影響,長劍直直劈向他的玉笛。
他立刻後仰,順勢從我身下滑過,來到我的身後,我頭也不回,握住劍柄,反手刺向身後。
玉笛原想趁機從我身後偷襲,為了躲避我的劍,只得放棄。
“可惡!”他咬牙,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追逐戰。
鈴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終于把我的劍鞘拔出,玄音琴的白虎束縛也在劍鞘被拔出的同時解開了。
白虎前掌躍起,朝我撲了過來,制住我追上玉笛的腳步,壓住我的後背,朝我怒吼。
“铮——”玄音琴同時發出一記刺耳的鳴叫,若是在深林裏,必然會驚起無數鳥獸的恐慌。
之前在留影石裏便見過這一招,現在親身體會,才發覺它的厲害。
啪嗒,血滴在冰層上綻開血花。
我的耳朵流血了。
壓在我身上的重量突然一輕。
世界寂靜無聲,一片雪花落在我的鼻尖,冰冷卻又溫熱,像是誰的眼淚。
我仰起頭,看見尹問崖的劍不知何時,脫手而出,寒霜劍完全貫穿了白虎,将其釘在地面上。
手無寸鐵的尹問崖被劍琴幻化出來的萬劍穿透,單膝跪在離我不遠的對面。
尹問崖握住胸前的青劍,擡頭朝我看來,眼裏閃爍着微光。
我呼吸停滞,心頭好像被大石壓住。
尹問崖很輕地搖了搖頭,笑容清淺,手下一個用力,就捏碎了胸前的劍影。
我怔了一下,他的視線越過我,看向我的身後。
我以為我們輸了,但我順着他的目光回頭——
玄音遭到反噬,吐出一口鮮血,倒地不起;劍琴靈力消耗過多,累到需要鈴支撐着他才能站立在場上,而他幻化出來的萬劍劍影威力大不如前,只是看着唬人,卻只能傷到尹問崖半分;玉笛再想繼續幻術,百裏澤的清心符也已經畫完,将符箓貼在結界上,驅動符箓生效。
對手大勢已去,舉手認輸。
我方勝利。
結界撤走,我的耳朵還沒完全恢複聽覺,觀衆席傳來陣陣歡呼,我聽得不真切,模模糊糊間,我聽到有人喊尹問崖的名字,也有人喊我的名字。
姜久思和百裏澤奔向我,将我從地上扶了起來,一左一右地架着我,完全忘記了昨晚我們才鬧過矛盾,把我當作破布娃娃一樣抛起又接住。
“蒼曉!蒼曉!蒼曉!”
我好不容易才站穩,沒給他們再抛起我的機會,定睛望向尹問崖。
尹問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霜,抖落的碎雪在陽光的照射下,就像是細碎的閃粉,風一吹,就會有靈光蝶破繭而出。
在他擡眼朝我看來的時候,我立刻轉移了目光,正好瞧見對面的千音門在用擁抱來互相安慰對方。
原來……可以這樣。
我先從離我最近的百裏澤開始,勉為其難地抱了一下他。
其實也不算抱,頂多就是肩膀碰肩膀,手臂環住他的臂膀,僅此而已。
百裏澤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脖子通紅,大大方方地跟我道歉:“蒼曉,昨天我出言不遜,對不起。”
姜久思笑得比誰都開心,“對嘛對嘛,大家都是朋友,哪有隔夜仇的!”
她不等我主動,就直接抱了上來,在我後心捶了兩拳,又松開我。
不愧是用重劍的,我沒有內傷,都差點被她捶出內傷。
姜久思放開我之後,退開兩步,讓出身後的位置。
那個我期待已久的身影站在我的面前,定定地望着我。
尹問崖眸光潋滟,眼裏含笑,有着足以融化冰雪的和煦溫度,他抿了抿唇,卻依舊忍不住笑意。
我感受到他的開心,內心也忍不住雀躍。
尹問崖展開雙臂,笑着問我:“抱一個嗎?”
我的心髒,怦怦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