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可愛得要命
第6章 第 6 章 可愛得要命。
尹問崖回宗,正殿廣場的鐘聲為他鳴了三遍。
他不論在哪裏都很受歡迎。
在藥谷如此,在玄清宗更是如此。
秘境歷練送行那天我都沒見過這麽多人,尹問崖回宗倒是一群人湧了上來,圍着他喊“師兄”,“師弟”。
相比尹問崖那邊的熱鬧,我這邊就十分冷清。
我磨磨蹭蹭地下了仙舟。
畢竟是和尹問崖曾長時間單獨相處的地方,要離開它,我還有點不舍。
“哇!問崖師兄,你怎麽知道我最近睡不好?這藥包是專門給我準備的嗎?”
“最近小測被師父念叨我注意力不集中,謝謝問崖師兄的提神香囊!”
……
圍着尹問崖的弟子們都從他手裏拿到了東西,有的是藥谷弟子配的藥包,有的是先前贈的香囊。
我按了按腰間的銀白色香囊,默默把它放進了儲物戒裏。
原來不止是我有,這是人人都有的東西。
看來送別人東西,只是尹問崖的一個習慣。
他這習慣對別人來說挺好的,對我來說就不太好了。我雖得了他送我的禮物,但只要想到這是人人都有的東西,我就不太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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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麽,我總希望我在他那裏是特殊的。
理想狀态是他可以所有人不送,偏偏送我;極端狀态是他所有人都送,偏不送我。
這兩者無論是哪種,都說明我在他心裏占據了一個特別的位置,他對我的感情和對別人不一樣。
這很奇怪,明明都是我自己在一廂情願,尹問崖一無所知,而我居然還對這樣無辜的他有要求。
我有什麽資格要求他?
他并不是我的誰。
“蒼、蒼曉師弟。”我下了仙舟,被一個頭上綁着鵝黃色發帶的師姐堵住。
我站在原地。
她是誰?
若不是她叫我“師弟”,我都不知道她是“師姐”。
“蒼曉師弟,謝謝你之前在秘境歷練裏救了我……”我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要好好聽人家說話,但是我的注意力不受控制地被尹問崖那邊吸引。
弟子們吵吵嚷嚷地喊着“謝謝問崖師兄”,“問崖師兄人真好”之類的。
尹問崖的笑聲清朗,像是六月的晴天,萬裏無雲的燦陽。
他被擠擠攘攘的人群簇擁,我只能偶然間從人群的間隙窺見他若隐若現的衣角。
就像現在師姐跟我說話,我的神思全都在尹問崖的身上,她的聲音便斷斷續續地傳來。
師姐:“若不是師弟你……”
尹問崖把帶回來的禮物發完了,百裏澤走了過來,人群自然地分開道路,讓百裏澤靠近尹問崖。
師姐:“……不像我,只會傻站着……”
百裏澤有點礙眼了,憑什麽他一來,所有人都像是默認了他們的關系要好,自然地把他們包圍在人群中心。他只是被尹問崖的光芒籠罩,并不代表他也是太陽。快給我從尹問崖身邊走開啊,可惡!
師姐:“……太厲害了,下次師弟組隊……”
不知道百裏澤和尹問崖說了什麽,尹問崖擡起頭環視了一圈,像是在找人。在他的臉即将轉過來的時候,我下意識垂下眼,盯着師姐頭上那兩條在風中翻飛的鵝黃色發帶,假裝一直都在認真聽她說話,從未走過神,也從未看向尹問崖。
“師弟?”師姐前面說的話我一點沒聽。
我點了點頭,表示我在聽。
師姐欲言又止,最後只是扯了一下嘴角,似是抱怨一般,輕聲說:“無情道的修士……真是冷漠啊。”
心髒好像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有點疼。
我想我應該要向她道歉,是我在她說話的時候走了神,否則也不會讓她生出這樣的念頭,給全體無情道修士抹黑。
可是我又覺得,我其實并沒有做錯什麽,只是對她的話題不感興趣而已,憑什麽一定要我配合她呢?
一陣帶着藥草味的風吹來,我的肩膀被人搭上。
我擡頭,看到尹問崖清晰的下颌線,便立刻收回了視線。
“師弟,我們剛才還在說怎麽分蝕骨石花的十萬靈石懸賞。幸虧有你在,毒霧才沒有擴散,也給我争取了斬殺妖獸的時間。顏婉前輩都說,要是再送晚一點,後果不堪設想。”尹問崖拍了拍我的肩膀。
事實上,前輩并沒有這樣說過。
我張了張唇,想說些什麽,尹問崖低頭看向我,眼睛彎彎,自然地過渡到下一個話題:“這次蒼曉師弟中毒吃了不少苦頭,隐微師叔肯定很擔心師弟,我送師弟回景山千洞吧。
“淩秋,你還有什麽事要找師弟嗎?”
師姐搖頭,眼神游移,似乎才記起來她來找我的真實目的,像是辯解一樣小聲說:“我只是想給師弟說一聲謝而已,又沒有欺負人……”
尹問崖攬着我的肩膀,帶着我越過師姐,往前走去。
在他和師姐擦肩而過的時候,我聽見尹問崖用很輕的,但又能确保師姐可以聽見的聲音,說:
“沒有就好。”
他的語氣像是警告,嘴角還是笑着的,眼裏卻沒有笑意。
周圍的人都在看着我們這邊,我的心思全都在尹問崖的身上,并沒有仔細考慮過他們的視線是看我更多,還是看尹問崖更多,而這些又代表着什麽。
離開正殿廣場,尹問崖并沒有帶我禦劍飛行,而是和我一起步行,往景山千洞的方向走去。
這條路人跡罕至,長階兩邊的石燈已經荒廢了,樹林茂密,樹葉飄飄揚揚,鋪在石階上,踩上去會發出碎響。
周圍很安靜,偶爾有幾聲鳥叫或者蟲鳴,顯得此處更是清幽。
我看着走在斜前方的尹問崖,他的步速快,卻不急,很沉穩,但總比我快上一步半,我試圖跟上他的步速,但沒過一會兒,又會落後他一兩步。
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照射下來,他身上的光斑像小小的蝴蝶一樣飛起,然後掠過我的手背。
我跟在他的身後,因曾經落在他身上的“蝴蝶”也吻過我的手背,心裏說不出的開心。
“蒼曉。”剛才在別人面前叫我師弟,現在他又叫我蒼曉了。
我收回手,将手背到身後,擡頭望向他。
“在。”
尹問崖放慢了步速,像是等我跟上來,與我并肩而行。
我曲着那條靠近他的手臂,手肘偶爾會碰到他的衣服。
“無情道的修行很辛苦吧?”他起了個話頭,似乎只是為了打發這段安靜的時光,才與我聊起來。
我不知道算不算辛苦,于是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尹問崖笑出聲,問我:“這是什麽意思?”
“我不知道。”我實話實說,“與劍修相比,不算辛苦。”
劍修不論酷暑還是嚴寒,十年如一日地練劍,每日揮劍成百上千下,劍譜翻到爛。稍有天賦的或許能熟記于心,沒有天賦的就只能讓身體肌肉記住劍招,悟性不足的,實戰也未必能見招拆招,稍有不慎就會受傷。
尹問崖很符合我對劍修的想象。
還是初見的那日,他的寒霜劍一出現,慌亂的衆人瞬間有了主心骨,大喊着:“太好了,是尹問崖!我們有救了!”
秘境歷練不僅玄清宗一個門派,還有其他門派。人多,就容易起争端。我曾見過兩派弟子因為口味不同,一個愛吃甜豆腐腦,一個愛吃鹹豆腐腦,意見不合,差點打起來。但他們對尹問崖的評價卻很統一。
統一都是正面評價。
人人都羨慕他能成為劍尊的首席大弟子,但一問他們願不願意當劍尊的大弟子,又全都搖頭,甚至有人暗暗腹诽:“劍尊那哪是教徒弟啊,簡直是虐待……”
最為人熟知的劍尊授課技巧,就是尹問崖剛築基那會兒,被劍尊提着後衣領,丢進萬魔窟進行實戰訓練。傷了就治,治好了再丢進去,确保他不死就行。而且據說每次劍尊都是等到尹問崖只剩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才把人撈出來。
後來也有人仿造類似的修煉方法,可他們才進去一個時辰不到,就屁滾尿流地從萬魔窟裏爬出來了。
我沒去過萬魔窟,主要原因是師父有輕微潔癖,他說那地方會對精神産生污染。
尹問崖是這一輩最出色的劍修,這一點毋庸置疑。
他強大,正直,熱心。
即便有人嫉妒他,也舍不得去诋毀他,而是發自內心地嘆服。
有他如此天資的人不一定比他努力,有他努力的人……幾乎沒有。
我第一次見尹問崖的時候,最先注意到的不是他那張英俊的臉,而是他的手。
他的手因常年用劍,變得十分粗糙,手背和虎口處有些細小的傷痕。手腕上還有一道疤被衣袖擋住,不知道具體有多長。像他這個修為的修士,尋常傷痕很快就能恢複,一般的刀劍也傷不了他,這些傷只能是他經年累月練劍時産生的。
就像滴水穿石,若不夠刻苦,也無法留下痕跡。
我相當佩服他。
“師弟這是真心話,還是恭維我?”尹問崖聽到我說沒有劍修辛苦,微仰着腦袋,擡頭看着天空,任由陽光落在他的眼眸裏。
他似乎對我的話不以為然,還以為我在恭維他。
我真的愛死了他這種歷經苦難成長,卻又雲淡風輕的樣子。
我朝他伸出手,禮貌又克制地拉住他的衣袖。
尹問崖被我吸引了注意力,在原地站定,垂下手,任由我動作。
我像提着牽線木偶,捏着他的衣袖,擡起他的手。
他的表情有些古怪,像是不理解我在做什麽。
我掌心朝上,将他的手搭在我的掌心上。
“這是劍修的手。”我看着他的手。
與他的手相比,我的手有些小,骨架也不如他那麽大,兩人膚色差明顯,白裏透紅的掌心和他傷痕累累的手背,形成巨大的視覺反差。
尹問崖似乎有些不自在,手指蜷縮,撓得我掌心發癢。
“很醜吧。”他說。
我誠實地點點頭,說:“确實不好看。”
他擡手,似要收回。
我繼續說:“但我很憧憬。”
他的手又放了回來,乖得好像從來就沒有離開過我的掌心。
尹問崖,你真是……
可愛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