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請婚
第76章 請婚
轉瞬間夏末秋至,皇城內長街兩側的銀杏鮮黃飄零。
杜川保代掌皇位已近足月,忙着重整,救災,算是個焦頭爛額。
說實話,其實坐上這個位置後,倒還得感謝下景行淵的。
多虧他發瘋将朝上貪官奸臣抓了個遍,全綁到祭神臺上砍頭做了祭品,現在剩下的官員全部兢兢業業,死心塌地,或許屈于自己的武力,或許是真心欽佩。
但統一點就是聽話。
有時候想想啊,景行淵若不被仇恨與執念蒙蔽心智,或許還真是個值得名垂青史,敢作敢為,力挽狂瀾的大枭雄。
反正呢,今天依舊是召集大臣,繼續洗腦變革的一天。
他不敢往那龍椅上坐,每天都只站在那金階上頭,攢攢咄咄講些以往絞盡腦子背的理論。
“改革不是一蹴而就的,時代大背景就是這樣。諸位現在聽着離譜,但不妨一試,咱現在先這樣,皇帝仍為一國之主,但通過立憲樹立人民主權,實現平等……”
——“将軍!”
杜川保聞聲擡頭,掠過一群聽得傻眼的大臣頭頂,見個眼熟的小內侍慌張莽撞地跑進大殿,望見滿屋大臣,惶恐倒退幾步,卻又着急地墊腳,朝自己使勁兒揮着手,一張小臉跑得通紅。
“将軍,那……那個……”
杜川保心頭一硌,腦子嗡地糊成一坨。
——“沈沈沈沈沈清塵!!!!”
剛剛還在殿上端着個嚴肅臉的杜川保此刻風風火火沖進別殿,念叨着醒了,醒了,醒了,臉上風光都快要亮成面鏡子。
便是片刻都不敢耽誤,咣當把門撞開!
迎面看見沈清塵披着塊毯子,好端端坐在桌旁,捧着杯水氣騰騰的熱茶,與傷未痊愈的秋月紅聊着什麽。
秋月紅見人闖進來,還是不客氣地瞟了他一眼,道了句:“那在下先行告退”,直接擠着他撞了出去。
沈清塵回頭見着他那毛毛糙糙的模樣,噗嗤彎眉做笑。
“沈沈沈沈沈清塵在呢,喊什麽。”
門口那頭發跑成亂糟糟的人睜着雙大眼,咕咚一聲咽了口水,似夢非夢揉了揉眼,再便是猛地沖了過去。
他不敢碰那大病初愈的,撲通跪在地上,一把摟住沈清塵的腰身,把腦袋塞進他懷裏。
看樣子人才醒沒多久,抱起來都是軟綿綿的,聲音也輕柔舒緩得不行,不用他說上第二句話,這韻味都足夠将自己泡成一碗春茶。
杜川保把臉埋在他肚子裏,忍着鼻酸悶聲道:“起來做什麽,快躺回去。”
“躺什麽,躺夠了。”沈清塵揉着他頭發,笑道:“不想躺了。”
“聽話,身子還沒緩過來呢。”
杜川保言罷不由分說,直接将他打橫抱了起來,擱回榻上,再細心蓋好被子,還不忘掖掖被角,将他裹得跟個襁褓嬰兒。
“杜川保……”
沈清塵耐不住,悄悄從一側伸出手,繞住垂在他臉側的小辮兒。
這小細辮兒是杜川保無聊的時候自己編的,一繞一思念,一繞心頭皆是安睡人。
想着等他醒了,定要他編滿頭給我來着。
如今總算睜了眼,杜川保擔驚受怕得要命,總覺得好像他哪怕只是動動胳膊腿,都會碎了似的。
“杜川保,我躺得頭疼。”沈清塵看他板着張臉,兩頰卻是紅得要命,到底笑了。
杜川保低下頭,望榻上人眉頭微緊,眼角帶笑,唇色還是頗為蒼白。
他覺得可憐,即便沈清塵單是這般眉目如含情春水的看着他,對苦守足月自己來說,都足夠吹起星火燎原,躁動難耐,可又不敢擅動,只好輕輕嘬上一口,再道:
“也是,外頭還有不少活兒等你做呢。”
他攙扶着沈清塵坐起,在旁邊像只被下了等待命令的大犬趴伏在榻側,眨眼專注望着愛人,那模樣惹得沈清塵忍俊不禁:
“剛剛還叫我好好躺着,怎麽一坐起來,就成了好多活要做。”
“之前許諾你的,想親手奉上罷了。”
犬兒挪了幾寸,将頭枕在他腿上,再道:“天下。這樣就再也沒人得欺負你,威脅你,我杜川保的媳婦兒,就當是這天下之主。萬裏江山我替你把守,沈清塵若有猶豫不決我來替你定奪,杜川保雷厲風行就當由你控缰,我不要你做什麽兢兢業業名垂青史的聖君,你只肖自在就好。”
沈清塵瞳仁一顫,像是頓愕,又像意料之中,沉默片刻,雙手捧起他的臉。
“胡說。做皇帝,怎可能逍遙自在啊。”沈清塵苦澀一笑,道:“難不成你要我像景北河似的,做個傀儡。”
“說什麽呢。”杜川保不高興了,直起身子瞪了他一會兒,道:“我能是那樣人嗎!我的意思是說,你可還記得我曾經與你提起的世界,若是将權力分給人民,咱不就輕松多了?”
沈清塵并未應答,他那漂亮鳳眸中眼中流出的蜜水快要将自己的理智包裹溺死,主動送上的輕吻接連如蜻蜓細足點水,但僅憑目光,都能明白他願依順自己的肯定。
杜川保強耐着性子,側着臉摟上他腰身,道:“還有一事來着,我要說的。”
“什麽?”沈清塵問。
“你,嫁我。”
杜川保話出口得飛快,多半還有些害羞,以至于那般直接到沈清塵幾乎沒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麽。
于是乎整間屋子陷入片刻尴尬地安靜,卻讓杜川保更是抓心撓肝地不安。
“你……實在不行,你當皇上,我,我嫁你也行。”
“……”
杜川保見他沒出聲,也不敢擡頭去看,更是急了:“你不能不答應啊!我可決心念了好久了,你……!”
話音未盡,一扇濕熱貼上額頭。杜川保惶然擡頭,便被捧住下巴,猛地糾纏親吻到一處。
用力到喘不上氣來,沈清塵勻出須臾,雙目濕潤,道:“我自然是願意的,好願意。”
那一雙手還未回溫,散發着氣血不足的冰涼,從前襟試探進去,觸碰到好一處洶湧澎湃得亂撞的胸口。
再被人隔着衣服捏住了手。
“現在不行……”杜川保垂頭悶哼,臉埋進他的肩胛裏,“大病初愈,可別撩了,我怕我招架不住。”
“好。”沈清塵笑着舔了舔唇,老實靠回床上,但目光可是撤不回來。
“诶對了,問你個事兒啊。”
杜川保目光落在他肚子裹了幾層的繃帶上,皺着眉,支支吾吾道:“你說你要血祭,割腕我能理解,捅自己腰子幹嘛?行,就算你跟了我,你不用……不用那個也行,那也不至于非挑那兒……”
沈清塵猛地瞪大眼,愣了片刻,頓時紅暈上臉,又氣又羞地兇道:“想什麽呢!但凡有點腦子,都應該看得出不該是我自己捅的吧!”
“啊?”杜川保一聽,可發毛了,蹭地站起身,罵道:“還有這回事兒呢!誰!景行淵?還是哪個癟犢子的敢動你!老子扒了他的皮!挖了他祖墳!”
沈清塵叫他發自肺腑的怒氣逗得樂了,只好連連擺手,不過目光有了片刻閃爍,再擡了眉毛,輕嘆聲道:
“沒什麽,攔路的狗罷了。早死啦,死得魂飛魄散,回不來了。杜大将軍不用惦記,都過去了。”
“死了?”杜川保捉得到他眸中那抹猶豫,将信将疑。
“是啊。”沈清塵舒顏笑了,格外釋懷:“都過去了,死了。”
又道:“再不回來了。那人也是,以往的日子,也是。”
杜川保聽了一會兒,沒多說話,只把那笑飲着淚的人擁入懷中。
他沒做出聲來,僅是埋着臉,卻将他衣襟濕得溫透。
隔日,禮部的人來籌備登基大典,量衣。
沈清塵來不及歸故國祭神,便幹脆将大典定在郊外的祭神臺上,即便杜川保在他耳邊嘟囔了百遍膈應死了,非得用那個破臺子啊,但他還堅持說是洛南傳統,自己借神明之力成就今日,必然要告神,求得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祭神臺半身受毀,重建還需時日。血海很快被風幹,黑石瞧不出血漬,若非突兀立在城郊,幾乎讓人看不出這裏曾發生如何護天滅地的大難。
都過去了。
他在那高聳壓迫的巨臺下牽住那雙魂牽夢繞的手,一并看着士兵挑石修缺,添補地裂,一點點将曾經戰争殘忍的痕跡掩蓋——
這世上當沒有什麽東西是挽救不了,無可治愈的。
杜川保牽着他的手,驀然笑道:“回家吧。”
“嗯。”沈清塵的臉埋在薄絨領子裏,才幾天就被養出血色的臉從裏泛着紅,像是含着櫻桃餡的玲珑包,眼睛眯成彎月,稍稍往邊上靠了。
旁邊那硬實的胸膛一勒緊,緊接着整個人忽地輕飄飄騰了起來。
“啊……!”
不等回神呢,人已經被整個拎着打橫抱了起來,穩當躺在懷裏,再便聽着風聲打耳邊呼嘯着過,後邊侍從驚叫着拔腿追——也是絲毫追不上個懷裏還抱着個人的壯士。
沈清塵在他懷裏竟出了奇不算太颠,哈哈笑個不停:“你這是要當衆偷我走了?”
“對!”杜川保迎着風喊,夕陽片片落得人金黃:“回家,等不及了!”
“小癟犢子。”沈清塵掐了他胸口的肉,疼得杜川保連聲尖叫,還不敢松手掉了人下去:
“往後長着,怎不急死你算了。”
後來借着禮部籌備的日子,二人一同去了趟方家。
方朝寧父親是皇城的商人,當年往洛南行商遇上的他母親。
他母親算不得貴族,王後遠親旁枝散得遠了,多少要不認得,也攀不上什麽身份地位,如此一來,自然當随父族同葬。
沈清塵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位遠房姨母,眉清目秀,端莊大家氣派。
即便這些日子喪子之苦鬓角斑白,但也未顯頹然。
“陛下。”方母試圖行禮,被他攔下。
“姨母是長輩,清塵不當受禮的。”
方母垂目半晌,聲音顫抖,卻是堅實,道:“敢問陛下,我兒一戰,當真可有幫到您行血祭,救萬生于苦難危機。”
沈清塵驀地哽言,再說不出話來。
杜川保在旁邊看在眼裏,悄悄握上他的手。體溫傳遞的慰藉與愛護暖了喉,他到底微微一笑,顫着道了聲:“是。”
“若非有他,我救不成的。”
母妃去世得早,說實話,他早模糊了記憶中母妃的模樣,唯有父王殿內一張畫像,如此間記憶忽地倒流,多多少少,二人隐約還是有些相象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
方家夫人背過身去,擡手擦了擦臉,再是回身強露了抹笑,道:“不知二位今日大駕光臨,寒舍清簡,沒什麽可招待的,不如留下來吃一頓晚飯也是——
作者有話說:
唔呼呼 下一章居然就完結了
根本沒意識到這麽快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