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終章 我被媳婦娶了
第77章 終章 我被媳婦娶了
陰沉的氣氛讓人心揪着疼得難受,那互相不言的晚飯也是吃得心酸。
二人打主屋出來,望着飄高的白綢,想如此白發人送黑發人,倒是成了自責。
四下悲涼之際,忽地傳出陣清脆歌聲。
沈清塵低頭尋去,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舉着風車跑到二人面前,一雙大眼滴溜轉得好奇,擦掉嘴邊糖漬,奶兮兮地問:“二位可是哥哥的舊識?”
沈清塵忙納回眼淚,方朝寧沒同自己提過他還有個妹妹的事兒,多少有些意外,便蹲下道:“是啊。你叫什麽名字?”
“玲兒。”女孩歪頭答:“哥哥總是不着家,說自己要麽就是住在那——邊兒的大宅子裏,要麽就說要外出游歷,只能折些風車給玲兒玩,煩死了,玲兒可讨厭他。”
小姑娘雖然口中這般說着,卻還寶貝地把小風車抱在懷裏。
沈清塵這會兒才注意到這風車別說漂亮,根本就是粗制濫造,估計轉都轉不太起來。
遙想方朝寧那個口直嫌人,照顧不明白人的性子,笨手笨腳折風車的模樣——真該好好嘲弄一番。
小姑娘從風車後邊側過眼來,盯着沈清塵看了許久,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聲,銀鈴似的煥顏歡笑道:“你是那個大哥哥!”
“什麽大哥哥。”杜川保在後頭憋了半天,才插得上這麽一句話。
“哥哥房裏挂畫上的大哥哥!”
“房……”杜川保瞳孔一震,這怎麽人都整他房裏去了?先是疑惑皺眉瞅了沈清塵一眼,要聽解釋,卻看他也是一臉無知,茫然聳肩,幹脆直接拉着人跟玲兒去了房裏。
豈料女孩剛一拉開門,就見正對着幾人的位置上,一副貴人祭神圖高懸其上,畫上貴人不過少年,身着金絲銀铠,手持長劍,發尾攜風,立身高臺之上,腳下萬民追捧,頭頂日暈攬神光,鳳眸貴美堅韌。
沈清塵看得心頭猛地一顫,依稀記得他與方朝寧初見那日,攝政王府內,那小子興高采烈蹲在地上替自己整理東西的時候,一遍又一遍講着兒時驚鴻一瞥。
可自己那時實在過于抗拒,根本沒往心裏去。
而祭神臺上時,他最後道的那些話,句句皆是真心啊。
自方宅出來,杜川保終于忍不住心裏翻江倒海的別扭,講不出什麽滋味兒,只是對那幅畫上的沈清塵念念不忘。
低下頭悶悶不樂,小聲嘟囔道:“我都沒看過。”
“看什麽?”沈清塵眼裏還帶着些泛紅的韻,他想,有時真不是自己多愁善感,而是身邊這呆子不解風情。
“你那個樣子,祭神臺上,那麽漂亮的樣子,我都沒見過,那小子可是看足了兩遍。”
杜川保心裏頭也知道,這時候還跟那英雄計較這個,可成是小心眼了。
自己的性格當也不是這般锱铢必較的,向來不拘小節,但怎的事兒在沈清塵身上,就渾身不舒服,跟百萬螞蟻在心頭行軍似的,不吐不快。
“咳……”沈清塵沒忍住,破泣笑出了聲,半眯的眼中晶瑩映出了花。他拍拍杜川保的肩,刻意拖着長音道:
“急什麽,馬上就能看了,乖——”
“……”
杜川保揉了揉被他摸過的地方,覺得方才那語氣襯得自己像條狗。
登基大典當日,杜川保停在百官之前,望沈清塵龍袍加身,九旒帽端莊搖曳,百臣跪拜之下一步步踏上曾經血染的石階。
他走出列去,守在身側,披甲帶劍,威嚴不容侵犯。
連綿幾日的秋雨在這天有意似的放晴,泥土中帶有草木清香,将所有奮戰過的殘骸狼藉一洗。
不過景行淵當日說的話依舊蕩在耳邊,沈清塵每踏一階,怕是将永忘不掉那日慘景——君王踏得确實是條血路,當下盛景繁華之下是由多少屍骸鑄成。
但自己要做的不是仇恨,迷惘,哀嘆,彌留過去的恐懼中,而是繼承那些犧牲者的信念,向上擡高眼眸。
長階漫漫,路還有很長,人總該向前看的。
即便歷史與記憶無法将每位犧牲者的名字長留,但只要歷史猶在,江山常存,傳承未斷,就是最高的祭奠。
人既然終成蜉蝣,放下該放下的,才好走得輕松。
杜川保看着他刺破手心,以血祭神。血滴落下,跪拜告神,浩瀚長空萬裏無雲,天際間朗日上竟泛出大片日暈光圈!
與此同時百官齊拜,聲勢浩蕩,如夢如幻,某一瞬甚至會恍惚,面前這統領天下至高之人,真的是自己剛來的那日……偏房暗淡,困鎖在身的羸弱美人嗎。
嘿。果然還是老子了不起。
杜川保暗自笑笑,這會兒身板跟着更直了幾分,跟沈清塵一并站起,立在他身側接受朝拜。
“還有個問題。”沈清塵忽然悄悄歪身,臉色嚴峻不改地面向衆人,只微微張嘴說着耳語。
他趕緊貼近些聽着:“什麽問題。”
沈清塵竊笑,道:“冊立後宮一事。”
“!!!”杜川保渾身一麻:“你幹嘛,你可答應嫁我了!”
“是啊。”沈清塵語速不快,甚至于一字一頓,全帶着調侃的風韻:“但我嫁你,跟我納妃封後,兩碼事。”
杜川保險被胸中翻湧而起的悶氣噎死。
不過轉念一想,他這話聽來無理,怎品了品,好像也情有可原似的。
直是在一口淤血噴出來之前,努力壓聲道:“确實,皇帝哪兒能沒個後宮啊。咋,要臣去物色一個?”
沈清塵聽他咬牙切齒都自稱“臣”了,實在憋不住笑,但又不能在此處失了架子,只好拼命忍着,小聲真切道:
“怎麽,杜将軍不願嫁我。”
嫁……我我我我我嫁?!
杜川保眼睛瞬間瞪大,不由伸了手指頭指着自己鼻尖,嘴也張了老大,磕巴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做你老婆?”
沈清塵故作沉吟,緩聲道:“不願就算了,就請将軍去看看哪家大家閨秀……”
“我嫁!!!”
杜川保情急之下沒意識到自己喊得有多大聲,此處又是空曠,連回聲都能蕩他個十圈兒。
以至于階下百官全都一臉懵然擡頭相望,邊上的秋月紅險些被口水嗆着,堵嘴咳嗽好幾聲,
張德凡一介糙漢,幹脆直接哈哈哈哈,前仰後合地失态笑個沒完。
杜川保臉色煞白:“我……!”
這可是沈清塵第一次瞧見杜川保羞紅了臉的模樣,頓時再也端不住地跟着大笑起來了。
百官面面相觑,笑也不是,不笑更不是,腳底下擺出一百來張假笑臉。
只有張德凡跟他們陛下失聲笑得是個歡天喜地。
“杜将軍,如此場合,當着如此多人面前應的朕,可不能反悔。”沈清塵甚至順水推舟,刻意點撥,得逞道:“往後,你得是朕的媳婦兒。”
“不是,我……!”杜川保臉快漲成茄子。
眼瞅着下邊百來張假笑齊齊看向自己。
這都啥啥啥怎麽回事兒啊,他他他他他娘的……
“你套路我!”杜川保叫了一聲,随即狠壓嗓音,哭笑不得:“當着這麽多人的面!”
“是啊,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沈清塵得意得墊腳負手,滿面喜氣:“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杜川保渾身難受,得找個地縫鑽了。
幹脆猛地抽身跑到祭臺前頭,擡頭朝天絕望大喊:“喂!天道!老子現在想回家行不行!!!”
一聲驚雷晴空炸響,吓得他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
冥冥中好像還聽見個什麽尖銳嗓音,怒氣沖沖朝罵了自己一句:
“誰要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