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良宵千金
第55章 良宵千金
世子闊別多年,重歸故國,洛南王念子心切,幾乎給他兒子把全國上下的美食全搬進了屋裏。
沈清塵沒敢同父親道明自己胃壞了的事,佳肴擺了滿屋,飄香四溢,在外應付整天部署的世子終是得閑口氣,挺了一天的腰板也駝了下來,到了沒外人瞧見的地方,立馬變得破破爛爛。
随便撿了幾筷頭吃的,再咽不進了。
跟了他整天的杜川保同樣累得頭昏,回了寝殿便一屁股坐到地上,後背倚着擺滿美食的桌子,既然沈清塵享不了這福氣,自然全由我來代勞,閉着眼,反手去摸桌上吃的。
他這姿勢瞧不見桌面,也不知道自己随機抓的究竟是什麽東西,又扔了什麽進嘴裏,反正每樣都好吃,又沒人下毒,放心,直塞得兩腮鼓鼓。
不過沈清塵這會兒還容不得他閑,明日就是游神節,既然世子歸國,那必然是要随洛南王華服游街的。
沈垣念子心切,闊別五年間無時無刻不在想着他的兒子。
雖然人有時候過于中庸古板了些,但畢竟血濃于水,哪怕當時以為兒子貪生怕死投靠仇家,怒極闖進世子府裏,下了大義滅親的決心,最終還不是下不去死手。
再是位高權重,仍不過為人父,藏軟肋。這位老父親暗自裏日日夜夜不在盼着有朝一日,沈清塵能回到故土,于是年年游神節前夕,都要匠人約麽着适當放大身量,為他織一件新的游神華服。
但畢竟只是估略,總歸還是要上身一試。
“洛南王室當下并不富餘,銀兩都撥去救濟百姓了。今年的游神節從簡,怕是沒有以往盛大,你第一次看,別嫌棄着。”
杜川保屈單膝,舒服靠坐在地上,視線尋聲音方向而去,屏風後借明燈綽約三個人影,是兩名侍女正伺候着他試穿明天的吉服。
“近兩年景行淵從你身上取血,洛南這邊征貢傀儡心的明令松了許多。我來這兒走了一圈,也沒見有多民不聊生,看來恢複得不錯。”杜川保邊吃邊應:
“你也不算白費心血,這麽多年,不是一無是處。”
“那都是表象。”沈清塵聞言,心中雖有慶幸,但仍嘆了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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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畢竟是王都,你再往裏看看呢。皇城那麽多流民不假,洛南到皇城千餘裏路,若不是被逼無奈,誰會翻山越嶺的流亡。”
“景行淵派來追你的人被白道謹攔下了,沒抓到人,他不會善罷甘休。只不過當下臨州城暫由陛下的心腹親管,他的兵暫時伸不到這兒來,景北河可能也在盡力壓制着他吧。”
杜川保咕咚喝下幾口花釀酒,度數不高,入口清甜,難免要貪杯。
“但都不是長久之計,遲早要戰上一場的。”
“是啊。”沈清塵隔着屏風,影中侍女委身,為他束好腰帶,整理寬袖。好半天過去,當以為該結尾了,哪知侍女回身又跟變戲法似的掏出來了些外搭,一層層沒完沒了的繼續往他身上套着。
“我父王到底還是心善了些,畢竟洛南神言中庸,以和為貴,洛南人便多少欠缺了豁出命的勇勁兒。就算如今決心與皇室抗衡到底,只怕他老人家到時又猶猶豫豫,不舍兵士拼殺染血。戰場上躇不定,打不贏的。”
杜川保思索片刻,正了正身子,道:“洛南的兵權,給我成嗎。”
屏風後忽然斷了聲響。
“我給你養兵。時間緊迫,也不知景行淵何時動手,随時都有可能被打得措手不及,不想亡國,就得現在動起來。”
沈清塵沉默片刻,恰好侍女們這時候也整好衣物,被他揮手打發出去。
他從屏風後繞出來,一襲绀青長袍曳地,外帔赫赤的織金比甲,就算頭發只是随便散的,也擋不住這一身王權貴氣。
杜川保望得出神,窒了氣,舔了舔唇。
如此坐在地上,自上而下地臺頭仰視他。
“……”
這小兔崽子忽然自己風光成這樣,顯得老子好像個倒插門的無業游民啊……
不過沈清塵好像全無自知似的,只是默默看了會兒自己,又看了看杜川保不肯吭聲的反應,眼中渾濁不定,過了許久,才猶豫道:
“不合身?”
“不不不,美,特別美。”杜川保回了神,刺溜一聲把險些流出來的口水吸進去。
沈清塵這才點點頭,擡手看着身上金繡,回他剛剛到問題。
“兵權嗎。好,我去說。”
“猶豫這老半天,叫人怪心寒,信不過我是咋的。”杜川保伸手,喚他過來坐。
“斷然不是這個。”沈清塵把大袖攏了攏,與他一并席地而坐,微微靠在他身上,将杜川保手裏的酒壺摘了下來,抿上一口,再道:
“将軍吶,首當其沖。”
杜川保樂了,把他腦袋按在自己肩上,偷摸啾了一口腦門:“擔心我。”
“那可是景行淵啊。”
“我可是天降神兵。”
“神兵……”沈清塵偏頭看向他的下颚,目光朦胧如月,飄忽柔腸,念着:“神仙,何以與人長廂厮守呢。”
“所以萬幸纏住他的,是個小妖精。”
“什麽妖精。”
輕吻接連如絮落滿額頭,沾濕鼻尖,呼吸帶着顫喘。
從試探變成挑戰,從詢問變為索求,逐漸欺身,逐漸壓制。
“偷人魂兒的、壞蛋、小妖精。”
“是嗎。”沈清塵勾上氣息沉重的脖頸,明知故問:“怎麽偷的。”
華服雖厚重繁複,但掀裙解袴卻是方便。
“無所謂了,我讨回來便是。”
“杜川保,小心些……”有人紅潮上湧,聲音弱了氣勢。
“小心什麽。”杜川保摟住細腰,臂彎中軟如一汪春水。
“衣服,不能髒了。”
沈清塵桃花覆面,欲拒還迎,小聲央着。
寝殿裏墊着粗粝磨手的羊毛地衣,杜川保撐在上面,看着猶如佳肴美酒的美人,食指大動,難以自己。
氣息如獸的危險,低聲耳語:“我盡量。”
“不行,沒得換的。”
“那你可就要叫下人備熱水了。”
“備就是……反正也要洗塵。”
杜川寶頓覺頭皮一木,撐在地上的手背青綠血管凸起,聲音全要從喉嚨裏往外擠:
“沈清塵,你可真是要 了 命 了。”
于是幹脆俯身下去吻得熱烈,不想再聽他從嘴中說出什麽奪魂的話,畢竟良宵千金,可不能因幾句挑逗浪費——
“世子!明日游神節的行程和路徑總好了,需您過目,末将進來了。”
…………?!!!!
大門刷啦一聲被人直接拉開,秋月紅面無表情,登堂入室,目光落在手中圖卷,再随意擡眼。
便見沈清塵身着游神禮服,呈個八字大咧咧坐在地上,神色略顯慌張不說,鬓角啪嗒一聲落下顆汗珠,在這安靜得背後發涼的屋內,顯格外突兀。
她再古怪地往邊上一看,這會兒杜川保正背對着自己,腿跪在地,上半身整個趴在桌上,跟什麽餓了十天的乞丐似的,姿勢別扭地大口往嘴裏炫着飯菜。
“世子殿下,您……很熱嗎?”秋月紅謹慎一問。
“啊……啊哈哈,是有點兒,剛換衣服嗎,折騰的。”沈清塵立馬憨笑作答。
女将偏了下腦袋,不明所以地搓搓下巴,又問:“那杜将軍又是……很餓?但這屋裏又不是沒有椅子,何必這樣跪着吃。”
“哦!”沈清塵臉盲撲騰着胳膊,扶膝起身,挪到杜川保前頭,擋了她視線,替他說辭道:
“他……他老家那邊兒的習慣,跪着吃,好消化!”
秋月紅莫名覺得有理,沒多想,只過去把圖卷遞給世子。
“熱您不妨開着門窗,若是進了蟲,喊我給您抓就是。桌上飯菜要是不夠吃,後廚還有,慢慢吃就好,不用急。”
沈清塵趕緊應着好好好,再推着秋月紅往外走,急着道:
“秋姐姐,您快好忙吧,不用擔心這兒的,我也早不是要您照顧的小孩子。冷熱我會自己看,不夠吃也會張口要,您看,我這身量都超了您了,可安心吧!”
怎奈秋月紅還是不太放心的回頭瞄了眼杜川保,剛想張口再問候些什麽,直接被沈清塵塞了出去。
然後手忙腳亂關門反鎖,直到門鎖“嗑嗒”一聲落死,才大松口氣靠在門上,險些軟了腿。
“……”
“…………”
杜川保感覺自己吓得差點都他媽要此生再不舉了。
“媳婦,不是,你這……你這屋,随便兒進啊。”
“倒不是随便進……”沈清塵驚魂未定,揩點冷汗,重新摸索着靠過來,就差跪下來給人陪不是:
“不過太熟了,秋姐姐自小如家姐伴我長大,性子又比一般女子豪爽了些,更像個兄長,自然就沒有……沒有避嫌的習慣……”
“沒……”杜川保覺着自己額角跳得厲害,得用手去扶:“你從家走的時候,可都十五六了,不避嫌?”
“我平日又不會在寝居光着身子走,王室教條衆多,儀态便是重中之重。”沈清塵略顯委屈,小聲道:
“遇你之前,可未曾想過,能在我這屋裏,行那種事。”
整得像個什麽清純男大似的。
杜川保翻了白眼,強壓下怨氣,啪啪拍了兩下地板。
“過來。”
怎奈沈清塵腿軟,坐在他面前,還是個驚魂未定的,尴尬地抱歉笑笑,挪不動身子。
再便聽得耳邊一聲嘆,不等回魂,已經被人撈着兩邊腋下拎了起來。
“嗯…!”
腳離了地,人沒重心,就要下意識找什麽東西攀,誰知那擎着重心的手忽然脫了。
他險往後仰了出去,慌地摟住人脖子:“做什麽!”
“好家夥,比我慌可怎麽行。”杜川保端着沈清塵朝門邊去,咚一聲将他整張背擠到門上。
沈清塵這會兒徹底着了慌,攥着手撲在他身上,聲音略微抖了:“你要……你要這樣帶我出去不是?”
“還沒瘋成那樣。”杜川保笑笑,牙咬着下半扇唇。他來了興致,把人抵得結實。
“就在這兒。”
“這兒不行!”沈清塵急得懸空的腿亂蹬,掙不過,想咬他脖子:“外頭指不定,還有下人來往。”
“你不是鎖了門了。”
“門……有影。”
“那就讓他們看。”杜川保把人往身上再一颠,手撐上雕花的門闌:
“老大不小的人了,怎能許外人随随便便進了屋。少露那沒用的眼,你得叫下人明白,入了夜,就該避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