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執掌帥旗
第33章 執掌帥旗
“就這麽算了?不殺了?”杜川保浪蕩一問。
“殺什麽,反正人都殘了。活着讓他親眼看着容康家風光三代敗在手裏,倒更有意思。如此一來,兵符反手,又幫王爺鏟除心患,你可算為我立了大功。”徐恪譏笑道。
“那就承蒙将軍在王爺面前,替小人美言幾句。”小将拱手應承笑道。
“那是自然!”徐恪盯着他手中兵符挪不開眼,滿目貪相,道:
“将來我若入朝掌兵權,榮華富貴肯定少不了你的,就照你這能力,也要招成個副将級!小子,識時務者為俊傑,你當知道當在北安實權在誰手中,康鎮安他一根筋地給皇帝賣命,就注定難逃這一結局。好了,快拿給我吧!”
徐恪伸手去抓兵符,杜川保卻将兵符一抛,落到另一只手上,叫他抓了個空。
“……你小子?!”
“将軍,急什麽。”杜川保驀地冷笑,将兵符收進懷中,道:
“不過你我曾說好的,蜣越小隊于山南堵截,目的只是殺他康鎮安,怎最後那百人小隊,只有我與他二人仗着腿快,才得逃出生天?徐将軍,您最初就沒将小人的提議聽進心裏,而是打算……直接一窩全解決了我們。沒錯吧?”
“所以你什麽意思,出爾反爾,得了便宜賣乖?”
徐恪當即冷了臉,不悅道:“廢話少說,趕緊給我,事兒不是按你想要的成了嗎!”
“事兒成不成不重要。徐将軍打得一手好牌,與蜣越裏應外合,欲置陛下三十萬年大軍葬身此處,再将作戰指揮失利的罪嫁禍到我這個新兵蛋子身上。反正是他康鎮安失心瘋了,才能将兵符交付到我這麽個毫無作戰經驗的白板身上,輸也是理所應當,您再把我弄死,兵符到手,理所應當。”
杜川保用舌頭頂了頂腮,呸地吐出一大口痰,将抛起來的兵符收回手裏,懶散笑道:
“我杜川保可不是在誰面前,都是個無腦的白癡大冤種。”
“你敢威脅我?”徐恪面色鐵青地扶上佩劍,他心裏清楚,面前這個底細不明的人既然救得出康鎮安,那他就是有以一敵百的功夫,絕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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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我只是想活命。”他瞥見徐恪的小動作,咯咯幹笑道:“緬北的槍林彈雨都活得下來,現在這鬼地方近戰刀劍,更沒啥怕的。我确實有些事沒做完,就這麽死在您手裏,多少憋屈。”
徐恪是個聰明人,知道康鎮安是當着衆将的面親贈兵符,不好強搶,只能壓下怒氣:
“你所圖為何?”
“很簡單。”杜川保站直身子,走近幾步。他咧嘴笑時候隐約會露出一顆虎牙,雖會增添些不和諧的可愛,但大多時候,透露得都是虎似的野生。
“好好打這一場仗。全力支持康家大軍,您要是不願意打,縮龜殼裏就是,沒人逼你們臨州軍沖鋒陷陣,但也休想搞什麽小把戲。”
“……你瘋了?”徐恪驚愕地擡高嗓音,又怕惹人耳目,緊嗓壓聲道:
“康鎮安重傷,憑你,帶三十萬沒怎麽休整好的兵匆忙迎戰,半點勝算都沒有的仗,好好打?你當兩軍交鋒是過家家啊!”
“這都不是你該操心的事兒,反正仗是我打,打不過死的也是我,你就負責跟屁股收屍。去把堵着的點兵臺開了,沒時間跟你掰扯,想要兵符,就等大勝歸來時,撫恤傷兵,送大軍出城前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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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家親軍将領一衆三十六人,攜三十萬大軍入點兵臺,泱泱大軍無邊無際,騎馬傳話的士兵便不下千人。
事發緊急,杜川保以一身最平平的兵士戎裝決然登臺之時。
人聲唏噓碎碎,并不出意外。
放眼海海,他心裏清楚,這裏他沒一個人認得他,他服不了軍心,發號施令,全憑手中半枚兵符。
越是這種時候,就越不能顯露半分退怯。
他将脊背挺直,一如前生無畏傲然,屹立衆人之上,灰黃鐵甲中透着尊者氣派,洪聲開口喊得堅定——
就是絞盡腦汁也說不出什麽史書上将軍出征前長篇大論,激情昂揚的詞兒,只能想到哪兒說到哪兒。
“外敵犯我家國,如今兵臨城下……咱……咱們兵力不足,打不過也要硬剛,軍人當有保家衛國,無畏無懼,不降不屈的骨氣!康大帥為敵軍暗傷,将兵符托付于我,杜某必承其所重……”
編不下去了。
“……操!打他丫的!”
跑着馬的傳話官一愣,跟下一個傳話的面面相觑。
——“新上任的大帥說打他丫兒的。”
——“新上任的大帥說打他……鴨的”
——“新上任的大帥說打他鴨……子”
——“新上任的大帥說……要打鴨子。”
于是三十萬大軍互相瞧着眼色,聲音中略帶懷疑地齊聲高喊:
——“打他鴨子!鴨子!!鴨!!!”
于是一陣揮灑自如的點兵過後,三十萬大軍喊着他們的“鴨子”口號,浩浩蕩蕩圍城站陣。
杜川保搞定大軍,又跑進帳內開始搞定親信。
“我知道諸位現在都覺得我離譜。”
不過好在這些個人倒是沒那麽多事兒,雖然眼珠子一直滴溜溜盯着自己從左轉到右,到底是沒說出什麽怨言來。
“不會。大哥指定,肯定有他的道理。”
前排扛着根長錘的協領張德凡率先發話,旁邊一衆也跟着使勁點頭。杜川保從頭到尾愣是沒敢坐下,只是将局勢簡單一說,就算臨州易守難攻,但到底人數差異懸殊。
他想要的是在将傷害減少到最小的程度上,如何一招制敵,就如同現代戰争打得是個速度戰,士兵也是平民,背後皆是無數個小家組成,無辜的犧牲只會造成更多民間疾苦,即便這就是這個年代戰争的方式。
可現在哥在這兒啊~
“就三個字:掩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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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将臨,夕陽融金。臨州的弓箭手已經擺開陣勢,步兵壓在城下,前排鐵盾擋在馬籬之後。
城門上防登牆的長槍軍密布,與遠處射程之外的敵軍對峙,只等一聲令下,直沖出去殺個痛快。
不過古怪的是,大陣都已經布好,卻不見臨州城領帥的身影。
蜣越部首布羅戈騎馬擠在大軍之間,頭頂一雙山雞彩尾翅振振烈烈,雄厚戰甲完美護着脖頸,壯得像個巨人,格外顯眼。
就因他這身铠甲無孔得入,無懈可擊,進軍北安連破數城,靠得就是這身刀槍不入,飛矢不破。
“張協領,戰嗎。”
張德凡一匹敦實壯馬處在最前,看了眼在落的日,粗略估算了下入夜的時辰。敵軍并未妄動,他厲目一觑,回頭看了眼城門上的守衛兵,不見元帥人影,低罵了聲:
“操。”
操他娘的。
反正橫豎絕路一死,管他那天降的小鬼頭到底靠不靠譜,拼吧。
布羅戈心中暗定的是夜襲,全沒料到并無完全勝算的臨州士兵,會如餓虎撲食之勢率先發動突襲——分明劣勢的是他們,分明連主帥都被重傷,茫茫人群連個掌大旗的都看不見!
杜川保架槍趴在城上塔樓頂,手裏舉着望遠鏡,安靜地看着遠方兩股士兵磅礴碰撞,厮殺聲大得刺耳。
張德凡一馬當先,長錘把沖過來的敵軍頭盔撞出大坑,腦漿混着鼻血四流,蜣越的兵法詭異,持盾的兵不做防禦,卻成踏板供身後步兵墊腳飛身,一個個像是蜘蛛似的直接跳到臨州騎兵馬鞍上,或是彎刃穿進馬腹,斜挂在上頭絆倒了馬,人滾下去也就被抓住手腳砍成泥。
就算是他,也是第一次如此直接地看冷兵器碰撞的戰争,難免一瞬間繃緊神經,駭然捏緊搶把。
“看得見”
杜川保吓了個激靈。
本就藏得隐蔽,太過集中根本不知道附近有人。略微探出頭瞅了一眼,看見康鎮安撐着拐杖沉目向他。
“康師傅不好好養傷,逞能啊”
他估計這人麻痹毒效才剛過勁兒,不過就是能動彈罷了,但到底是被刺穿了大腿,動一下都得鑽心的疼。
“我的兵出在生入死呢。”康鎮安冷笑一聲,瞪着他,道:
“在你這麽個不靠譜的外人手底下,我豈能茍且,豈能安心?”
“這破望遠鏡是看得見。”杜川保咧嘴笑笑,的語氣卻不顯輕松。“就是太遠了,沒有倍鏡,只用眼瞄,不好命中。”
康鎮安盯着他看了良久,直到杜川保被他那股幹烈生澀的目光盯得背後發毛。
老将身上帶着久經百戰的鎮定與沉靜,即便耳邊殺伐聲喧鬧,血腥味順風吹得人渾身黏膩,他都像安坐寬椅的閻王佬,在他煩得精神集中不了,張口吐槽之前,率先問道:
“你要多近。”
杜川保一愣,道:“這個不好說……”
随即往望遠鏡裏再瞧一眼,神色一凜,當機立斷扣動扳機!
張德凡正殺得痛快,鐵錘都染成了紅的。過于興奮的節點便會出現疏漏,背後刀兵橫空躍起本着他胳膊劈下,掄錘動作難免笨拙,慌愕之際只聽“嘭”地一聲——
剛剛靈敏刀兵如同中矢的鳥憑空跌下,甚是被一道不明爍光洞穿頭骨!
這……!
“差不多,再近他個二三百步。現在能打到前線,可他布羅戈茍在中央,至少,我肉眼能看得見才行。”杜川保扭頭應道。
“你知道大軍被壓退二三百步,要死多少人嗎。”康鎮安的聲音不帶半分感情:
“那不是退後三百步,是被人壓平三百步!”
“我又不是神仙。本來這種超遠距離幹瞄就夠高技術的了,遠得離了望遠鏡都看不見,又沒倍鏡,閉眼射空氣啊我?”杜川保被他催得急,随口怼了回去,但也在片刻沉默後,冷靜說:
“兵嗎。死就死吧。”
“你說什麽?!”康鎮安頓時震怒!
“這是打仗。”杜川保冷目似鷹,眼裏映的是刀光劍影,撥開兩人間電光火石的交鋒。
“要想大全,總得有犧牲,不是擱這兒揪着小節不放的時候。你不用這幾千幾萬人争一個機會,到時候死的就得是滿城百姓,是三十萬性命,也是你康家軍與陛下命脈!”他頓停片刻,再壓嗓沉道:
“我是來幫你打勝仗的軍人,不是普度衆生的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