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職業還是演員
第32章 職業還是演員
兩人只坐了沒一會兒,本來杜川保停下來也只是為了讓他喘口氣,順便處理下傷口。
到底不敢拖延,誰能保證待會兒,會不會有漏網之魚追過來。
“大帥,咱走吧?時間不多,要不小弟背您回去。”
“用不着。”
杜川保坐地上,随他撐着牆奮力咬牙起身的動作逐漸擡頭,無奈搖搖頭,也跟着站起來。出山洞的時候,不忘順手扒拉扒拉用周邊沙土,把痕跡掩了。
康鎮安回頭瞧了一眼。
“誰教的。”
“嗯?”
“僞裝是,掩蓋痕跡是,這極其可怕的古怪暗器也是。若不用在正道,斷然可怕。”
“哦。你說反偵察啊。”杜川保滿不在乎地踢了踢腳下沙土,再揚起半個眉毛想了會兒,說:
“不是你們這群老祖宗傳下來的嗎。”
康鎮安把胳膊架在他肩膀上,搖了搖頭,暗道這人多半腦子不太好。
這位大帥可是不知道,現在旁邊架着他的人心裏都暗自高興成啥了。
杜川保這一路,自從救了康師傅下來,臉是板得個真摯嚴肅,其實顴骨早就憋得酸。
特等功啊,特等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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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掉下來的特等功啊!
想老子從軍之後淨是和平日子,區區下兵地位底下,有槍也不好掏出來顯山露水,一點展示自己的機會都沒有,更別提什麽潛能發現,出人頭地,浪費時間似的混了一年,可算來了個運動會的大活。
趕緊抓緊機會在boss面前大展拳腳,不就是越野拉練?一群廢廢,跑他個第一!
出來偵查地形,一進山就覺得周圍氛圍不對,趁事發混亂間把退路跟藏身點選好,就等着出手救人。
眨眼間鹹魚翻身,成了大帥救命恩人,天助我也好嗎!
“大帥,您還記得我叫啥不。哎呀沒別的意思,就是怕您現在暈乎乎的,容易忘。”
“……”
“康師傅?”
“……”
“……?康…… 康師傅?!大帥!我去,別介啊,您別睡,可別睡!別死了啊!不是沒中致命毒嗎!诶!我的特等功!你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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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州城北靠群山,易守難攻,南接蒼闌走廊,直通洛南。
蒼闌走廊長近千裏,是往洛南行商通信的唯一道路,于是臨州城也變成了必經要塞。
臨州城內原本就有五萬将士長期駐紮,加上這次康鎮安帶來的,滿打滿算三十五萬人,雖然比起蜣越五十萬大軍還是懸殊,不過省在易守難攻。
其實他們面臨着更大的問題——臨州總鎮徐恪,是景行淵的爪牙之一。
康家世代為皇帝出生入死,并無二心,就算軍力雄厚,自景行淵手握足以翻天覆地的亢金軍後,便并未再将他當成回事兒。
甚至景行淵執意出兵洛南,劫世子為質要挾上供傀儡心,不顧衆怨維持亢金軍的理由,多半也是要一顆與康家對峙的籌碼,才好鞏固根基,制約皇權。
于是乎康家天天看攝政王挾天子不恭礙眼,景行淵日日盯着康家盼他們早衰。
徐恪背後有這麽個靠山,自然不甘服從康鎮安指揮,康大帥也不是個屈居求人照應的性子。
一來二往,間接導致了三十萬大軍在臨州城內落腳都費勁,點兵臺都不樂意給讓。
杜川保火急火燎叫開城門把人背進去的時候,徐恪一邊兒偷着笑,一邊兒喊人叫郎中。
杜川保抹了一臉的黑,又嚎又哭,開始耍演技,顯得他好像是怎麽以命換命似的拼死保得大帥性命。
“大帥!您不能死啊——!臨州三十萬兄弟需要您,請您一定要挺住!”
“大帥——!您醒醒!郎中馬上就來了,再堅持一下!堅持一下!”
他喊得越是激烈,引得周圍協領參将雲雲的大帳軍士皆慌了神,再看他們大将也是滿臉泥污,渾身是血,精神萎靡,真以為人要不行了。
都是跟他打了半輩子仗的心腹親信,這下不由分說全跟着哭嚎起來。
“大帥——!!!”
“大哥!!!”
“将軍——!!!”
康鎮安不過是有些四肢無力罷,還不至于咽氣,怎的身邊兒人全都開始哭喪了。
“給老子閉嘴……”
大帥詐屍似的怒撐起身,吓得一衆人當場呆愣,屋裏頓時靜得是個鴉雀無聲。
“都給我滾滾滾滾滾出去!”
一群人面面相觑片刻,烏泱泱推攘出去。
“杜川保,你留下。”康鎮安忽然低沉一聲,他聽得肩頭猛顫。
成了。
他清清嗓,擺回一張肅整軍人臉,問:
“大帥不去整軍嗎。”
“今日本帥帶兵不過百人,進山勘查地貌。杜川保,你有沒有想過,敵軍是如何會篤定我定會親自勘查,再那般巧合于重山見偏偏埋伏于我們出沒的路線上,甚至于精心準備,處處欲置我于死地。”
康鎮安半閉着眼,聲音卻是個咬牙切齒。
“是。”杜川保搓着下巴思索:“既然有備而來,所以大帥的意思是,臨州城內,有人通敵。”
“臨州城的探子報的信,分明說得是蜣越大軍七日後臨城。這般突如其來——那可是五十萬大軍,行軍再快也不可能趕出五六日的腳程。消息誤報,導致後備軍來遲,要我們硬着頭皮迎戰……”
“死的不過隸屬聖上的柱國将士,借蜣越之手除掉當朝第一武臣,就是拔了聖上最後一顆犬齒。您身死林間也好,戰敗無顏自刎也罷,都是一樣的結果。”杜川保應道:
“小人不敢信口雌黃,妄自菲薄,但此舉得益之人是誰,非常好猜,自大入了這臨州城,兄弟們便不是紮營風餐露宿,就是得不到訓練的場地,甚至大隊連城門都不許入,說什麽驚擾百姓……很明顯。”
呦杜川保,你是擱這兒混習慣了啊,文鄒鄒的拽得不錯,不錯。
杜川保暗自滿足,但也覺得煩得透頂,一句“徐恪那個好大兒要殺了你給他爹景行淵盡孝”就完事兒的話,非得整這麽矯情。
“不過尋不到證據,下不了手。”康鎮安苦思嘆道:
“更何況當務之急,是該怎麽打這場無可避免的仗。”
“照常打,直接剛。”杜川保答得倒是個不假思索:
“反正都無可避免了,還慫個屁。徐恪那混球不讓咱有充足時間整軍準備,但他也不至于做出什麽臨陣倒戈那種自曝的傻x行為,頂多打仗不積極,咚咚大震退堂鼓,您不用擔心這個。”
康鎮安睜開眼,神色凝重地将他掃了個遍。見這下等兵雖然正色議事,卻并沒有半點決戰前的緊張忐忑,不禁蹙眉問道:
“你是胸有成竹了?”
杜川保會心一笑,道:“徐恪不是教給他們外蠻‘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不過到底還是不夠猛,沒成功。倒不如老子教教他們,什麽才叫真正一擊斃命的擒王?”
“我在山裏可曾答應過你的。”康鎮安的視線如同野虎,将他盯得仔細。
“你若是能一己敵百軍,禦賜的帥旗我都能借你搖搖。”
杜川保一凜,瞬間将最後半分嬉皮笑臉的勁頭也收了回去。
“您若是信得過我,我杜川保,定會提他蜣越首領的腦袋回來見您。”
這位下等病并無半分推脫、或說驚訝之意,這份游刃有餘,反倒惹人起疑。
好在康鎮安并未計較太多。
“當下沒那麽多選擇。杜川保,你到底是天降神兵,或是心懷不軌潛入的叛亂,沒有一處不讓人生疑,但當下似乎也只有你,能把這般天方夜譚的話變成事實。”
康鎮安說着,掏出懷中半塊兵符交到他手中。
康家三代傳下來的護國兵符,半塊在皇帝手中,此刻半塊黑玉冰涼,金符刺眼地躺在他手裏。
杜川保兀自一笑,跪謝大帥後退了出去。
他悄聲關門,回首時在面前擔心大帥,遲遲不曾離去的兩排将士面前,于衆人驚駭神色中掏出兵符,高舉時的冬日冷耀折金光四射。
軍中只識兵符不識人,即便衆人驚呆于他這未曾謀面的陌生兵士,但就算再是心懷不解,至少忠心耿耿的部下,不會懷疑他們大帥的決策。
出了前廳,杜川保一直甸着手裏兵符感嘆。
以前只在博物管防爆玻璃裏,或是歷史書上見過的東西,沒想到有朝一日,竟落到自己手上。
真不知道是天助我也,還是主角光環。
他舒爽吐了口氣,轉到總鎮府後屋,低頭笑笑,悠哉半倚牆上。
暗影處幽然轉來一個人影,鼓着掌大笑靠近。
“有趣,有趣!你居然真能辦到!”
人影轉到屋檐斜漏的日光下,映半面笑臉陰森扭曲,照得出正是剛剛見到康鎮安帶傷歸府時,連笑都憋不住的臨州總鎮,徐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