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磨人的小妖精
第28章 磨人的小妖精
“你想要這東西做什麽。”沈清塵歪起眉毛,略顯防備,道:
“難不成,你也想造什麽機關獸了?這可是我的心意,你不能拿去胡亂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沒沒沒沒沒。”杜川保趕緊給這小東西收進懷裏,又覺得太小了會溜丢,幹脆咬牙扯下一截袖口布條,猛漢精心地包好,再小心收起來,解釋道:
“新奇而已。小祖宗給的東西,那不得當傳家寶供着啊!”
沈清塵這才滿意笑笑,又眯上眼,往他懷中貼了些。
不遠不近的距離使得世子長發搔得杜川保胸口發癢,可安然靠近,卻怕惹他難受而刻意留了些空隙的美人乖得心癢——
杜川保不舍得往後挪。
這一來二往,杜川保覺得自己都快別扭死了。
到底沖動戰勝理智,倆眼一閉,按着沈清塵的後腦勺,将他直接抱進了懷裏。
“你怎麽跟個小妖精似的。”
沈清塵落在他懷裏,被他一句話逗得咯咯直笑。
“出府以後,你定要記得來看我。”
“行,有時間就去。”
“還有你那話。我可當真了。”沈清塵埋在懷裏,說話聲音朦胧得飄忽。
“什麽話,哪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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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就忘可怎麽成啊,杜寶川。”沈清塵怪嗔地擡頭瞪了他一眼。
“沒良心的東西。假若要給人希望,即便是虛無缥缈的謊言也成,至少撒謊的人要說得真摯,被騙的才能心甘情願。”
“啊。是說那句待我出人頭地,親手給你解了這項圈的話嗎。”杜川保發覺自己得被罵了,才轉得動腦子。
不對,是他沈清塵思維跳躍太快,自己跟不上!
前腳還在說讓自己去看望他,後腳怎就成了幾分鐘前說過的話題。
“那不是撒謊的”
杜川保攬在背後的手順着他的摩挲,緊接着,怎就不受控制地一路向下,摟住了他的細腰。
再忍不住,不老實地順着後腰凹眼處劃拉幾下。
沈清塵撲哧一笑,癢得扭了扭,道:“真摯,可不是你這樣耍賴似的硬說。”
杜川保無可奈何,說:“那你愛信不信呗。”
沈清塵鳳目流光,含情脈脈看了他半晌,忽地傾身,蜻蜓點水似的迅速在他唇上落了個吻,随即撲通翻身,背對着他轉到另一邊兒去了。
“我信啦。”
說完卷上被子,把臉埋進燭光難耀的暗處。
只剩杜川保一個人臉紅成熟蝦。
……
這丫,也太他媽的會撩了啊吧!
我彎?彎了能怪我嗎?!
啊?這小俊臉兒,這小脾氣兒,還能主動投懷送抱的,就算鋼筋水泥金剛鑽也該叫他掰彎了吧!
“喂,你不摟着我睡嗎。”
“……!”
***
沈清塵第二天一早,是被午時過半的鑼給敲響的。
雖說這間屋子常年不入日光,經常過得昏昏沉沉,但他從來不會睡得這般踏實,平時有點小聲小響就醒了,怎如今更夫的鑼都敲到午時才驚醒。
睡得太久了,外加上昨日的折騰,頭疼的厲害。
動了動身子,腰酸肩痛得簡直回到以往挨揍挨虐的那些不見天日的日子去了。
果然……就算變了性子,人終歸還是那個人,憑自己現在這身子骨——着實難抵。
沈清塵哼哼唧唧拍了拍旁邊,想喊杜寶川給他倒杯水喝,結果手拍下去空無一物。這才不情願地睜了眼,拍拍腦袋。
……想什麽呢,都這個時辰了,他早該出去站崗輪值都的,怎麽可能還跟自己一并睡什麽昏天黑地的懶覺。
不過睜了眼,才發現自己身邊的床褥扯得板板正正,一條褶皺都沒有,跟自己睡着的這邊兒的整潔度比起來簡直天差地別,也不知道他這是什麽習慣,連自己的衣服也疊得跟豆腐塊兒似的擺在腳邊。
早晚要散開穿上的東西,何必搞得這麽有儀式感啊。
沈清塵吃力坐起身,把衣服披上,掃眼看見地上擺着一碗湯藥,一顆糖球,還有一碟涼拌黃瓜,一碗米粥。
旁邊放着一張大白紙,上頭歪歪扭扭,墨漬橫流地寫着兩個醜得慘不忍睹的大字:
【吃了】
“呵……。”
他無奈搖頭,先磨蹭過去,乖乖把早飯吃淨,再端起藥碗,準備一飲而盡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什麽。
猶豫片刻,一只手捏住鼻子,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咳咳……”
沈清塵習慣性地吐舌,拍額頭。再苦的藥他都沒少喝過,每次後勁兒都大得反胃,手忙腳亂去抓糖球吃,抽了抽鼻子,卻發現好像真的捏着鼻子喝藥……就沒那麽苦了?
“居然是真的……”
他自言自語。
打着晃扶腰站起身,靠着牆緩了好一會兒氣,看着比陰陽魚都明顯的半邊平整半邊糟亂的床鋪發呆,才發覺自己自從被關進這間牢籠似的屋子,似乎從來都沒在意過整潔與否這件事。
反正四壁皆空,只一床褥子,打眼過去,并不雜亂。
在沈清塵費勁将褥子最後一條褶扯平的時候,背對着的房門猛地敞開,陽光傾瀉而入。
他用手揩掉額前的汗,果真當下氣血弱得不行,才稍微動一動就是一身虛汗。
略帶詫異地扭頭朝門口望去,夏日的豔陽實在過分刺眼,對于一個成日窩縮囚禁在黑暗裏的人來說,突如其來的光芒卻是受寵若驚。
他被晃得睜不開眼,用衣袖遮着,觑目看過去,也只是個背着光的漆黑身影。
“杜……寶川?”
——“世子殿下。”
沈清塵靠在一旁,仍舊對生人堤防的他神色倉皇地貼在牆上不敢動彈,看着一身棗紅勁裝,腳踩白鹿皮靴的英氣少年蹲在地上,将自己的枕頭撕開,稀裏嘩啦掉出來一堆東西——
都是他這段時間鼹鼠似的藏着存着的“寶貝”,有什麽碎銀,銅板,發帶,平安扣的玉件兒……
“就這些了嗎?殿下?”
少年回身朝他笑笑,馬尾幹淨高束,彎着笑眼眉清目朗,瞳仁靈動,灑着陽光的臉閃出光亮,看樣子大概比自己小上那麽幾歲,身量卻是足夠需要擡起下巴去看的。
他跟自己很不一樣。
面前人眼眸帶笑,溢着潇灑的光,略顯焦紅的膚色如同是奔襲而來的自由。并非從德禮之家,也非窮苦壓榨的貧奴之相,正該是平常人家,琴瑟和諧,好一副尋憧憬與未來而生的自在。
沈清塵不知為何,在一瞬間怯然退卻,只把單薄瘦弱,滿身傷痕的自己往西移的陽光偏照下,愈發狹小的陰處再塞了塞。
“哦,忘了介紹呢。”少年撓了撓頭,咧嘴笑的時候露出兩排白玉似的牙,同他這個人一般幹淨坦誠,說:
“小的方朝寧,昨兒收到王爺的請派,說您要新立宅府,但使出緊急,都沒個家丁護院的。當下想尋個忠心的下人不容易,一時半會兒湊不齊的。王爺說您身子骨弱,得有人照顧,就先叫小的跟着您!”
原來是景行淵派來的人啊。
沈清塵掃了他幾眼,防備心愈發嚴重,心想還不是又一條獵犬。
“世子殿下,您是不知道,小的昨天接到指派,開心了一夜呢。”
方朝寧說到這兒,面色紅潤得像是日升時的潮湧,把他的東西用包裹袱好,挂在劍上提着,快步走到面前,吓得沈清塵惶然倒退,卻又在發現自己本就是靠在牆上的,只好呆怔着看他逼到身前,再虔誠地單膝跪下。
“小的身上有一半洛南血統,想必王爺也是因為這個招的我吧。殿下現在覺得陌生沒關系,往後相處下去總會好的!其實,殿下或許記不得,但我小時候,曾有幸見過您一次。”
“不記得。”
沈清塵的語氣冷得像塊冰,渾身都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沒有半分許得他趁虛而入的空隙。
“您是不記得呢。”方朝寧倒是不在意他這般排外,依舊樂得開心,道:
“我娘是洛南謝家的旁支,勉強攀附才能算上,但到底也有那麽薄薄一層關系。小人十歲那年,洛南祭神日,曾有幸随家母去過王都,祭神臺上遠遠見過您一次。您不過也就是個比小人大上兩三歲的年紀,金絲銀甲,紅玉短劍,英姿飒爽,歃血祭天。高貴比神的人,不當這般羸弱無依,屈居此處的,我來,就是接您出去。”
沈清塵一愣,驚道:“洛南謝家?那你當算是我母妃的外甥……”
“哈哈,小的可不敢攀這門遠親。”方朝寧爽朗大笑,緊着擺手,立直脊背,英氣道:
“從今往後,我就是您的下屬,引玉的磚,擋箭的盾,随叫随到的侍從,算不得弟弟。”
沈清塵沉吟片刻,略微擡眼看了看方朝寧的臉。
景行淵……出于什麽樣的心思,指派了個有這樣身份的人來?
“走嗎?殿下,車馬都在外頭了。王爺說您今日身子不好,需要修養,才破例讓車馬駛進來的。”
他驀地沉了眉,低聲問:“杜寶川呢。”
“嗯……?誰?”方朝寧環繞了圈屋子,空空如也,首先排除得掉是以前貼身的侍從。
“杜寶川。”他再重複了一遍,說:“我想見他。”
“這……小的不認識啊。”方朝寧有些為難地屈着眉毛道。
“那我去找他就是,總歸是在這王府裏哪兒的。”沈清塵踢上靴子直奔門外,方朝寧被這般冷漠凍得六月天裏搓了搓手臂,倒還乖戾一笑,跨步倒退,伸手将他攔在身前。
“王爺吩咐過的,叫小人直接帶您走。”方朝寧還是一臉的朝氣俊笑,突如其來的擋路叫沈清塵差點直接撞到胳膊上,再聞幾乎貼在耳邊的低語揶揄:
“王爺說,您身子不好,不當多走動,殿下玉體嬌貴,傷了累了,王爺會難過。”
沈清塵後背猛地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這方朝寧像極了只笑面虎,或許也是自己本心閉塞,實在看不出他這番話到底是出于真心的擔憂,還說只是……
“王爺王爺王爺,你到底是景行淵的人,還是我的人!”
沈清塵怒甩衣袖,将人攘退數步。
方朝寧一怔,許是沒想到他會突然對着自己生氣,分明足夠小心的靠近來着,也好像沒說錯什麽話……
“殿下,您這樣,我就很為難……了”
“為難?為難你怎樣,那你要綁了我上車?将我拖回去不成!”
“殿下!”
方朝寧撲通跪地,擡頭驚慌,急聲道:
“小的怎會對您做那些事啊!赤誠肝膽,是小人自小便刻在心裏的,我這不也是擔心您的身子,這麽多年苦困皇城為質,想不出您究竟受過多少苦,今日推門之前即便做好萬般心理準備,但看您如此消瘦模樣,住得這般凄涼,還是心頭剜肉似的疼!不過只想着小人的情緒不能影響到您,出府當是件高興的事兒,才,才假作潇灑,若是得過分了些,惹了您生氣,是小人不對!”
他再膝挪幾寸,聲音迫切:
“可……可這王府這麽大,您要尋人,不能這樣盲目就去啊,暑伏天熱,您受不住,再出了什麽事,王爺還得怪罪。要不這樣,您告訴我他是誰,我替您去找!”
沈清塵皺眉怒氣難消的睨着腳下人,無論他真言與否,到頭來,終究不還是三句離不開景行淵。
“……罷了。”
沈清塵奮袂止步,只立在門前,看向王府的幽深後院。
他住的這位置,四周幾乎全都是空閑無人的房。攝政王府确實巨大,幾乎可與皇宮相提,但終究沒那般浮誇罷了。
加之景行淵性格敏感,不願置辦太多下人,像這般閑着的房屋可是不少。
誰知道他當下在何處當值。
反正他還會趁閑暇休假,來看望自己不是。
不過是沒打上招呼就走了而已……
……
會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