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是演員
第24章 我是演員
最終,在杜川保扯掉沈清塵頭皮之前,好說歹說是系了三層死扣,才歪栽地把他頭發紮成了個醜得不忍直視的大蘿蔔歪辮。
還拍拍手,吐了口氣,舒爽道:“成了!”
沈清塵幽怨地回頭,沒力氣瞪他,只能光靠瞳孔冒火。
杜川保還頗有成就感地端詳道:“沈清塵,我怎麽覺得你這鳳眼更挑了呢,錯覺嗎?”
“……”
沈清塵搖搖頭,哆哆嗦嗦地擡手,揉松兩鬓,把自己被勒上去的眼角放下來。
攤上傻子能怎麽辦。
“累了就偷偷往後靠靠,反正景行淵瞧不見。哥胸膛寬着呢!晚上叫後廚給你弄些大補的,你放心跪!”
杜川保蹲在後頭,試圖扳着他肩膀幫他擔些力氣。
雨澆得沈清塵整個人失溫的透涼,嘴唇都是毫無血色,可擔心再過會兒,沒等景行淵服軟出來,他先昏了可就不值當。
“——用不着咳咳咳咳咳咳咳”
還沒等自己借上力氣,沈清塵先是一陣劇烈咳嗽,腿軟前傾,兩手撐到地上!
杜川保見狀不妙,原本他這些日子身子就弱,上次獻的血還沒恢複,再這麽淋雨折騰自己,怕是熬不過景行淵那個無心的瘋子。
這麽下去可不行,他贏不了啊!
飼養員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從身後将他強行拉扯過來。
Advertisement
沈清塵措手不及被他撈了個跟頭,一頭摔進杜川保懷裏後,怛然失色,以為他是要強行抓自己回去,慌亂焦急中,下意識一口咬上他胳膊!
“咝——!”
我靠!兔子急了咬人這話,原來是真的!
“杜寶川!你放手,放……唔唔唔!”
杜川保借着這股子值得扯嗓子喊的疼勁兒,一把捂住沈清塵的嘴,把他埋頭按在懷裏,朝景行淵寝居放聲大喊:
“沈清塵!欸!沈清塵,你醒醒,怎麽了,喂,喂!!!死了?你說話啊!你不能死,不能死啊!!!你死了我也得給你陪葬,我不想死,嗚嗚嗚沈清塵,沈清塵!!!你他娘的睜眼!睜開眼!王爺,王爺!救命啊!救救人啊——!!!!”
……?!
沈清塵被他捂得說不出話,只瞪着一雙驚悚大眼,默默松開被自己咬出血腥味的胳膊,愕然。
杜川保趁機低頭,忙沖他擠眉弄眼,再深吸口氣,拿出十裏八鄉都聽得見的唱山歌的氣勢,繼續哭喪:
“血止不住啊!天哪,都流成河了!人身子裏有這麽多血的嗎?快流幹了吧!鼻息,鼻息……沈清塵!鼻息也快沒了!怎麽辦怎麽辦,嗚哇啊啊啊你別死啊……來人啊!救命啊——”
……
“莫要再吵了!”
房門咣地一聲朝兩側撞開,景行淵站在房門口,背靠內屋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侍女瑟瑟垂首舉着高傘,薄唇抿緊地威視向兩人。
沈清塵聞聲大喜,正要起身論戰,才蛄蛹幾下,就被感受到動作的杜川保一巴掌按回懷裏,撞得眼冒金星。
“等會兒,你快裝死,現在還不行。”杜川保小聲與他道。
沈清塵這會兒明白過來意思,乖乖埋進他身上了。
景行淵觑目看了會兒滿地血漬,憤然甩袖走下臺階直奔二人而來。
杜川保見狀,趕緊裝作害怕顫抖,畏畏縮縮垂頭跪下,還不忘把懷裏“屍體”不舍地緊緊抱着。
“滾開。”
“王……王爺,人,人好像……不行了……”
……我就該去當演員的。
“孤叫你滾開!”
言罷一腳正中胸口,杜川保趕緊運氣一抵,啥事兒沒有,倒是浮誇地一骨碌滾出去老遠,還不忘順道把沈清塵扔到地上。
沈清塵遭他這一磕,裝死的人也疼得沒忍住,小哼一聲,捂着腦袋眯開個縫——
正撞見景行淵一雙細眸含威,像要磨碎了自己骨頭般兇狠。
心頭猛地一顫。
“哎呦!沒死啊!咱王爺可真厲害,都能把人摔活了!!”杜川保還不忘叫嚷。
沈清塵:……
景行淵一把攥住沈清塵傷痕累累那只手腕,高舉半空仔細端詳片刻。
他那死人似的面無血色并不像裝出來的,便只是冷哼一聲,不屑道:“你可知私自掙脫鎖鏈,後果如何?”
“是為毀約,王爺有權……馬踏洛南。”沈清塵移動生硬膝蓋,牙關咬緊,道。
“既然如此,還敢到這兒與孤叫嚣?”
沈清塵握緊拳頭,手裏捏的瓦片割得手心生疼。
“是王爺毀約在先,事已至此,罪臣,便也沒有理由恪守什麽無理約定。”
他神情冷毅,并無退縮之意。他知道如此當面與景行淵對峙的機會何等難得,是自己拿半條命,再加杜川保助力才換得如此,更不能因膽怯放任唯一翻身的機會溜走。
我必須要讨個說法。
“沈清塵,切莫真把自己當個人看了。不過區區珍寵,器具,如何,你想要同孤讨要什麽?”
景行淵波瀾不驚,恍惚間,甚至會錯覺連這漫天狂雨,都吹不動他半分雪發。
“您曾許諾罪臣若甘心臣服為質,做寵,便許洛南江山平和。可如今滿街落魄流民,備受欺壓,民不聊生!被迫開采本就稀缺的傀儡心,每家每戶上貢标準苛刻,難以達标而人人自危,苦不堪言……”
“你出去了。”景行淵打斷他的話,輕瞥不遠處還趴在地上叫苦連天的杜川保,道:
“他帶你出去了?”
“按月例行事,是他分內之事。”沈清塵怕景行淵再遷怒于杜川保,追答。
“哦。倒不是責備。”景行淵竟幹笑兩聲,轉而揶揄道:
“聽說你曾喂毒血試圖殺你那護衛,不過因劑量過小未果,只是昏迷幾日,前些日子,又刻意逼孤打死他。看來他是真的恨你啊,沈清塵?他帶你去見那些流民,可是将你最後的希望,虛幻妄想全都粉碎,虧你何苦心軟,那日跪着求我放他一命,結果就是這麽報答你的,還真是有趣。”
啊?
杜川保在邊上聽得差點沒忍住飙出粗口,這是個什麽腦回路的挑撥離間!!!
可他說的……跪着求他放我一命又是怎麽回事?
難不成那日我沒死透,不是老子身子骨強壯,是因為這小兔崽子……救我?
沈清塵果然一震,從身後看去,他整個身子都因為恐懼及失溫而不可控地劇烈發抖,拼了命不被奪走主動,強穩心緒,說:
“但求王爺遵守約定,停止對洛南強行征收傀儡心的命令!”
“孤并未毀約。”景行淵淡然道:
“三年間,未曾出兵鎮壓,保你國土。然傀儡心為洛南特産,朝廷需要,是你們能力不足,挖不出來,只好自讨苦吃,與我何幹。”
沈清塵氣得發笑,喉嚨中赫赫咳氣。
“所以王爺要如此強詞奪理,只把我當個笑話,當個只是在唧唧亂叫的籠中鳥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沈清塵,你還太嫩,不是我的對手——”
“沈清塵!!!!”
杜川保赫地瞪大雙眼,在同景行淵一并倒退半步的怛然中,只見沈清塵猛地舉起手中鋒利瓦片,狠狠刺向自己脖頸——
頓時鮮血汩湧而出!
“住手!”景行淵怒吼!
他将鋒刃停在一處,疼得牙關打顫,為控制心緒咬得滿嘴是血,卻笑的狂妄。
“景行淵,你當我真是好欺呢?那你試試,神脈枯竭,壓迫致死也再采不出傀儡心那日,你連能為傀儡心重注靈力的唯一血脈都失了,亢金大軍便就只成了玩具,擺設,你那狼子野心無處施放,總有一天會控制不住日漸強壯的陛下,讓你的患得患失,變成真的一無所有!”
說罷,再将利刃深按半寸,便是更多血珠滾滾如珠,觸目驚心。
杜川保替他捏了一把汗,沈清塵是真的豁出去了,不再做戲,從那淩戾目光中透出得全是以死相抵的瘋癫,于破空一道銀閃橫劈的晃耀下,直叫人毛骨悚然!
“你敢!”
“我為何不敢?”
“你敢死,那我便出兵平了洛南!”
“那您盡管去啊!”
沈清塵放肆嘶吼:“去!反正他們已是生不如死!你殺了他們,拿他們的人心去驅動什麽亢金大軍吧!”
“沈、清、塵!”
“哈哈哈哈哈……王爺,怎樣啊,如今,終于肯靜下心聽我的話了?”
景行淵勃然大怒,卻又怕他瘋成這樣,真一刀下去了結自己。
沈清塵說得沒錯,他死了,膝下又無血脈傳承,便當真無法再號令亢金大軍……
“好啊,你到底想要什麽,說來聽聽。”
沈清塵含血笑個不停,又在轉瞬間收得冷面寒鐵,直言道:“我要您放寬苛政,容洛安人民得以安居,再要您——”
他沉眉停頓片刻後,一字一頓道:“放、我、自、由。”
“胡鬧!”
景行淵再難端起儀态,直接上前薅住被他扯斷的半截金鏈!
沈清塵毫不退怯,與其泰然對視,直到這位翻雲覆雨的攝政王甩手怒哼,将他抛在地上,奮袂轉身道:
“放寬政策可以,放你自由?不可能!最多解開鎖鏈,但項圈必須帶着,這是你将永遠為我所用的象征,是代價!”
杜川保聽得後槽牙都在打顫,即便沈清塵豁出去拼到這個程度——他在景行淵眼中依舊只是個物件,他不可能成為獨立且真正的人。
沈清塵心髒刺痛得幾乎窒息,對自己譏嘲暗笑,雙唇顫抖着擠出話。
“好,不摘。”
他再仰首請道:“但還請容罪臣另設府宅,不有違質子身份,只肖一間瓦房即可,也好過這般廢物似的被你圈養着。王爺若不放心,便在王府附近尋處私宅也可,亦方便您……随叫随到。”
“還想暗栽勢力不成。”景行淵冷笑道:
“孤可是會日夜監察,你出府與否,情景并無不同。”
“無所謂。”
“好。孤這次便應你。但若再以法炮制想要威脅孤,孤便叫人摘了你兩只手臂!”
景行淵這一句話可是個擲地有聲,狠絕無情,聽得杜川保都是頭皮發麻的驚駭。
“王爺可是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沒有下次了,王爺若是再投機取巧,試圖違背你我約定,罪臣,不會再逼迫您的。”
沈清塵漠然笑道:“只會在那之前,絕命。”
景行淵腳步一滞,并未應言,只憤憤踏水離去,身邊撐傘侍女要小跑着勉強跟上。
見人走了,杜川保立馬從雨中爬起來,驚嘆道:“沈清塵,沒想到啊,你挺狠啊!”
沈清塵才如虛脫似的“啪”一聲丢下手中瓦片,脖子上的傷口依舊血流不止,手心磨得一片通紅,割下十幾刀的手腕也是血肉模糊。
杜川保不知他到底這樣跪着,淋了多久的雨,只見他強撐得這一口氣吐出來之後。
跪在地上,抱頭失聲痛哭!
杜川保頓時麻爪,該咋整才好,只能快跑幾步把人抱進懷裏,跟哄孩子似的拍着後背,又不知道能說些什麽勸解。
“哭……哭啥呀,不挺好的嗎,雖然不是萬全,但你想要的差不多都有了!不能急于求成,慢慢來,你看你現在能出府,還能解開鎖鏈,那項圈,以後……”
“杜寶川……”
沈清塵哭得發啞,揪着他胸前的衣襟擠聲:“我好疼……”
“哎呦呦,疼喔?傷成這樣,肯定疼啊!我這去給你喊郎中!啊,我先帶你回去,身子養好了才能出府不是,咱回去躲雨,咱……”
沈清塵抓着他衣襟的手,到底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
杜川保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他的手失力落下,砸在身上。
“喂!沈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