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沈清塵怒了
第23章 沈清塵怒了
杜川保一直墨跡到半下午才睡。
雨聲助眠,要不是前一波罵罵咧咧淋透了雨的弟兄們回來休息,他估計能直接睡到明早曠工。
——“诶诶诶,你瞧見了沒?”
——“沒啊,今兒的路不往王爺寝居那邊走,你們誰見着了,講講,快講講!”
坐在跟前擦着頭發的林嬰良接上一句:
“我!我剛回來路上聽那邊職崗的說了,真的是毫不誇張啊……”
只是雖說淋了雨,是該多抱怨幾句,但也不至于這麽激動吧。
杜川保耳朵一抖,不對,好像有八卦。
這人頓時來了精神頭,每天枯燥無聊着呢,就指這群八卦小分隊的消息樂呵消遣。
趕緊悄悄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裝成熟睡的閉着眼,豎起耳朵聽。
林嬰良本就是挨着他坐的,自然聽得也就清楚。
“那一刀一刀的,下手是真狠!他那哪兒是抗議,分明就是在玩兒命!”
“可不是嗎,也不知道什麽仇什麽怨。外頭雨大,血混着雨水吶,都快流成了河!不過話說回來,那小子長得是真漂亮,鳳眸卷唇,白白嫩嫩,不愧咱王爺要藏起來養着!”
“可珍寵不是被鎖着的嗎,怎麽跑得出來?”
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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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川保越聽越不對勁,直到“珍寵”二字冒出來一瞬,心髒登時緊地一縮,痙攣似的疼得駭然驚醒,一股寒意直沖頭頂!
“掙開的呗。早不說了純金鏈子就是個擺設,但凡有點力氣,都扯得開吧。”
“你說什麽?!誰?割什麽刀子,什麽血!”
杜川保瘋了似的一躍而起,抓住林嬰良就是劈頭蓋臉地急聲怒吼!
哪知道那邊兒的陳錦其實也和他一樣,裝睡聽八卦罷了。在意識到話題不對的瞬間,正想伸手攔住杜川保,怕他沖動,哪知他反應真這麽大,還沒等自己出手——
人已經把那無辜林嬰良的衣領子薅在手裏了。
林嬰良起初着實被他詐屍似的吓得不輕,但也沒太在意,還堂然笑着,想一問究竟:
“對了,你是他飼養員,是不是知道些什麽隐情啊?”
“我問你沈清塵怎麽了!!!”
杜川保再跟長空中的驚雷一并炸響,使勁拉着林嬰良扽到面前,幾乎點燃的焦急在他這般說笑的态度中,到底燒成了怒火,不分敵我地肆虐出去。
林嬰良在被他拽得短氣,愣了片刻,破口大罵:
“杜寶川!你他娘的瘋了啊!跟我吵什麽吵,松開!沈清塵怎麽了,呵,成天跟個美人混在一起,容你便利,還真就當他是你的人了?有本事你去吼王爺啊,在這兒揪着我不放算什麽個東西!”
“林嬰良,我勸你最好把話說明白,別在這亂咒人!否則我一拳要了你的命!”
“杜寶川!別!”
陳錦使勁摟着腰往後拽瘋狗似的杜川保,可不知道他哪兒來這麽大力氣,根本控制不住。
“我咒誰了我?杜寶川,你那麽心疼你那小美人,不如自己去看!有本事從王爺手裏搶人吶,沒那本事就少在這跟老子逞能狗吠!”
杜川保心慌得呼吸急促,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他奶奶的。
沈清塵,你他奶奶的!!!
他咬牙甩開林嬰良衣領,扔得人一踉跄,還不等罵聲入耳,慌亂趿拉着靴子筆直沖進暴風雨去!
“喂!杜寶川!!!”陳錦急着在後頭喊他:
“蓑衣!傘呢!!”
可哪還見得半點人影?
不是苦口婆心的告訴你不要輕舉妄動了嗎,不是說好先顧全自己再說大局!
何苦以卵擊石!
為什麽就不聽啊!
林嬰良說得什麽刀子,什麽血……
沈清塵,你個大傻逼,可別幹傻事兒啊!
他在狂風暴雨中顧不得轉即便渾身濕透,鞋靴踏得積水翻出泡沫,暴雨密集打在地上,濺起得都是水花。
終是亂了分寸,忘記調整呼吸,才是個千米的距離便已經跑得他氣喘籲籲,眼看攝政王寝居飛檐直通烏黑滾雲,廊下白理石空地無一人敢靠近的蕭瑟。
在這令人望而生畏的龐大與壓迫感之下,顯得淋雨跪在屋前的瘦弱身影格外渺小。
杜川保的步子猛地一滞,被絆住了腳。
腳下是被雨稀釋,成溪般汩汩流淌下來的,成了淺橘色的血水。
他近乎觳觫地擡眼望去,撞見得正是沈清塵單薄背影,顫抖擡起握着不知哪裏打碎的鋒利瓦片,毫不猶豫再向左腕劃去!
沈清塵阖緊雙目,雙唇與睫羽抖得厲害,早被這瓢潑大雨淋得渾身麻木,冰冷得失了知覺,倒是……再沒什麽可怕的了。
鋒刃再次劃傷肌膚一刻,被人驀地握住手腕。沈清塵大驚睜眼,正撞上杜川保一雙凝重嚴肅的深眸!
“你真只把我的話,當耳旁風過了。”
杜川保極力壓着情緒,不叫自己對他暴怒撒氣,取而代之是連聲音都抑制得發啞幹癟,在如此的狂風暴雨之下,本就兩耳低鳴的沈清塵根本聽不清楚。
“別攔我。”
沈清塵并不在乎他說了什麽。
他從他從不會遮掩情緒的眼眸中,已經看得透了。
他在怪自己為何要殊死一拼,做無用的掙紮,為何這麽作賤自己的性命,他要自己回去。
沈清塵奮力甩開早已被自己劃到不知十幾刀下去後,血肉模糊的手腕,再次拼盡全力,朝那漆黑房門嘶吼道:
“景行淵!今日若不還我公道,給出一個交代,我便放幹自己的血,全成流水浪費出去!叫你一滴都得不到!如今傀儡心已接近枯竭,你若想撐起你那亢金軍,繼續你所謂的‘大業’,今日我便是你唯一的鑰匙,我若身死,你什麽都得不到!”
杜川保聞言渾身一凜,木然将要去拉扯他的手止在一半。
他還有最後一枚籌碼啊。
他體內的血脈。
這不是一時沖動。
杜川保盯着面前雨中瑟瑟發抖,随時可被暴雨壓垮的脊背,他再說不出話。原來眼前并不是個無理取鬧的糊塗珍寵,或許一時沖擊讓他當街失了理智做出那些沖動行為。
但當下,卻是一位肯為家國瀝盡心血,殊死相拼的世子。
“洛南世子沈清塵,願為攝政王所使,但求王爺肯放洛南百姓一條生路!”
雨聲大得湮滅人聲,黑雲滾滾下的高檐透不出半分生氣,大門緊閉,無不宣告終将徒勞。
不攔了。
不攔了。
杜川保默不作聲地撩起披風,毅然跪到沈清塵身旁。
沈清塵被雨水淋得睜不開眼,頭腦發昏,真只靠意志撐着。
不過恍然發覺頭頂雨勢似乎有所減弱,不過周遭落雨依舊喧嚣。驚詫擡頭看過去,見杜寶川擡着胳膊,将他護在披風下。
“你做什……”
“別再割了。”
杜川保斜掃一眼他那慘不忍睹的手腕,幸虧下得不是死手,目前的出血量看起來并不是斷了動脈的噴湧,不過混了雨水,看起來驚心罷了。
約麽沈清塵也不是傻的,他只想跟景行淵耗下去,看誰先服軟,并不真就想要了自己的命。
只是着實心疼罷了。再不願承認自己有多關心這小兔崽子,可當下撕心裂肺的難受,護不了他而咬牙切齒的怨恨,都是真的。
……
可不能暴露這點心思,太丢直男臉了!
杜川保飛快轉回頭望起緊閉大門,壓低眉眼。
沈清塵卻是再無餘力掩飾自己什麽心情波動,直接難以置信地死盯着他,渾濁目光已入內心泥沼似的亂成一灘。
他早牟定了這會是一場力不從心的獨鬥,就如同自己孤身一人入京那日起一樣,沒人能做自己的後盾,此間亦再無一人能伴在身側,目光所及的所有人,不過都是監視,控制自己的眼。
自己從不肯信任何一人,也便從未奢望過殊死搏鬥時,猶如陷入困獸之牢的自己,還能有什麽救命草繩得拉扯。
從來都是懸殊的。
他與景行淵,從來都是捕食者與獵物的關系。
即便自己如當下這般抵死反抗,我賭的是命,卻最多只能掰下猛獸一顆犬牙,或是去掉一根利爪,讓他難受罷了。
而如今敵人的爪牙,卻成了唯一陪在旁邊的存在。
這種愛憎不明的心情攪得他不僅不堪,更覺自己快被逼瘋了。
沈清塵終忍不住開口:“你到底是怎樣啊!”
杜川保聞聲偏頭,看着他那面無血色還強撐的小臉,心酸笑笑,調侃道:
“還有餘力罵我吶,看來沒事兒。”
“你來做什麽……攔我?抓我回去?看笑話?還是要告密!”
“來陪你呗。”
杜川保看他那又急又亂的熊樣就覺得傻,傻中還透着可憐,那種敏感得別人哪怕對他半點好,都要懷疑一遍自己到底哪兒值得他人觊觎了。
倒是鬼使神差,掐了把他那慘白可愛的小臉,笑道:
“小塵塵,我可是要保護你的飼養員!你在這兒半死不活的吊着口氣,我能放心得了?到處都是看你笑話的人,我不能這麽沒良心,至少得有個撐腰的吧。”
杜川保也不知道是自己錯覺還是怎麽,捏完這一把,沈清塵的臉上似乎回了些血色,慌張避開的臉泛了些紅。
杜川保一愣。
我好像沒下狠手啊,不就是輕輕一掐嗎?
他真脆皮到這種程度,掐一下就紅了?
只好悻悻搓起指尖,略帶餘韻地偷瞄起他被雨淋得濕透的披發,全狼狽地貼在臉上,身上,光看着就難受。
他忽然想起點什麽。
伸進懷裏掏了掏,扯出一條正紅色的發帶。
杜川保想起昨日在衣局,看他在面前走來走去,試了一件又一件,不是白的就是淺黃淺粉淺藍,帶點鮮豔色都直接無視,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個體弱多病,風吹就倒的小廢物似的。
一點兒年輕人該有的青春盎然都沒有!
不過人家品味自己又不好插手,等得煩了,随便從旁邊發帶的櫃臺中扯出了這條最顯眼的紅發帶。
卻沒想現在就能派上用場。
杜川保把身子挪到沈清塵背後,稍微蹲起來些,用上半身替他擋着雨,騰出雙手試圖幫他把頭發紮起來。
也是在此刻明确地感受到自己到底……
有多手笨。
松松垮垮好幾次一松手就滑下來,倒是燃起男人莫名的勝負欲,今兒還就非要給他紮上了!
手裏勁兒一大,扯得沈清塵腦袋都跟着後仰。
“嘶……”
“別嘶,忍着點兒!”
“……?”
“哎呀你就忍着點嘛,我這不也是頭回給人紮辮兒,手生!還想着把第一次奉獻給老子未來女兒的,得了,今天就當你是我女兒了,我非要給它……!你別動啊!”
“我沒動!是你拽的……哎嘶……你不行就算了,我不用,不用非得束!”
“閉嘴,不許說喪氣話!怎麽能說人不行呢!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