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柔弱的路人甲

第87章

或許是因為下了一場雨， 雖然空氣中的潮濕感加重了，但是漆黑的天幕有了一種被浣溪過幹淨與澄澈感。

在末世前，河州市就是一個即使是到了淩晨， 也繁華熱鬧的城市。

而現在爆發兩年後，河州市的夜晚依舊很嘈雜喧嚣。

雖然這種喪屍過境的繁華， 是巨大的災難，并不是幸存者所期許的。

由于時間還算早，柳青栀坐在藤椅秋千上玩了會兒游戲， 就開始用植物系異能催熟了番茄和南瓜種子。

有了上一次催熟草莓種子的經驗， 這次種番茄和南瓜的時候，柳青栀第一次就成功了。

趙嘉言左手拿着兩個番茄， 右手抱着一個南瓜，比柳青栀這個當事人還興奮。

他聞了聞南瓜：“栀哥、霖哥， 我們明天吃南瓜飯。”

話音剛落， 那道怪物的嘶吼聲又再次響起。

水母居停在市中心附近的這幾天，他們幾乎每天都會聽到這道嘶吼聲。

沒有固定的時間，不過頻率并不高，每天也就一次。

吼完之後又歸于平靜。

然而這會兒，就在柳青栀三人以為今天不會有第二聲嘶嚎時， 比剛剛更響亮的吼叫聲如冬日驚雷般再次響起，如同一頭即将捕食的獅子， 帶着咆哮與發狂的兇惡感， 撕裂空氣穿透進三人的耳膜中。

柳青栀看了眼時間， 臨近十一點。

再過一個小時就算明天。

然而這難聽的嚎叫聲在第一聲和第二聲之後， 依舊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柳青栀眉頭微微一皺。

原本他并不想理會這個嘶吼聲， 也沒打算收拾這個變異體。

但都已經這麽晚了，這變異體還在發出噪音， 明顯擾人清夢，多少就有些不知死活了。

霍霖對柳青栀道：“我去看看。”

說是去看看情況，其實就是去解決這個變異體的意思。

柳青栀正欲回答，趙嘉言忽然啊了一聲：“栀哥、霖哥，你們看那邊。”

他指了指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在微弱的月光下，伴随着地面的震動和轟隆聲，一個像大王烏賊的變異體拔地而起，以極快的速度向西南方向移動。

這大王烏賊樣式的變異體大概有四層樓那麽高，紅色的眼珠在夜幕下轉動着，泛着詭異冰冷的寒光。它的觸手上布滿了大小不一的吸盤，吸盤的邊緣分布着密集而又鋒利的尖刺。

即使水母居與這個異種生物隔了一段不短的距離，柳青栀都仿佛能從這只類似大王烏賊變異體的身上，聞到一股源于深海之物的鹹腥。

趙嘉言面目嫌棄：“看着好惡心。”

柳青栀點頭：“确實很惡心。”

主要這只變異體在移動中，不斷用觸手攪動周圍的喪屍，有些喪屍被它的觸手拍飛到半空中，身體腦袋和四肢都被甩得四分五裂，腸子和內髒都在半空中破裂開來，然後散落的七零八碎。

趙嘉言放下番茄和南瓜，看向一旁的柳渝：“這麽一對比，同樣算是深海變異體，我突然就覺得柳渝你簡直比那玩意兒好太多！”

柳渝不想搭理趙嘉言，看着大王烏賊變異體移動的方向說道：“它好像再往海邊走。”

趙嘉言當即拿出手機，調出河州市地圖，一邊比對一邊說道：“雖然那個方向的最終盡頭确實是海邊，但如果它的目的地是大海的話，完全選擇走最短的路，它現在的航信有點繞啊。”

“跟上去看看吧。”柳青栀沒什麽猶豫的說道。

這只類似大王烏賊形态的變異體，算是目前柳青栀所見到過的等級最高的變異體，甚至比他遇到柳渝時的等級還要高，介于四階到五階之間。

這種等級的變異體，絕對不會是漫無目的行動，很明顯，這只大王烏賊變異體有着一個很清晰的目标。

它的移動速度很快，周圍仿佛萦繞着一種風力再推動。

像是處在某種即将吃到美味獵物的亢奮狀态。

柳青栀也多少有點好奇，讓這只變異體呈現出興奮狀态的目标到底是什麽。

他看了眼變異體與水母居的距離，有些遠，但用來觀察就挺合适。

思及此，柳青栀對已經坐到駕駛位準備操控水母居移動的趙嘉言說道：“不用加速，也不用靠太近，距離再遠一點也可以。”

趙嘉言嘴角一勾，比了個ok的手勢：“收到！”

就這樣，兩層樓高的水母居跟在四層樓高的大王烏賊變異體後方，始終保持着一個不被對方發現的距離，平平穩穩地跟着。

而這一跟，就是一個多小時。

趙嘉言回憶着河州市地圖的分布：“再往前移動三十五公裏，就到海灘了。”

說着說着，趙嘉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驀地诶了一聲，立刻說道：“再往前十公裏是賀州市最大的火車站！”

在末世前是火車站，末世後就成了停靠站。

難道是停靠站那邊聚集了大量幸存者？

而這個變異體是為了獵食那些人？

這麽想着，趙嘉言也将自己心裏所想一股腦說了出來。

柳青栀走到窗前，看向前方。

這個距離，大王烏賊變異體的身影幾乎已經不在他們的視線中，只能用望遠鏡在高處才能看到變異體的身形輪廓。

不過這并不影響柳青栀對這個變異體的感知。

這會兒夜色但是很敞亮，明明時間更晚，月光卻比之前更明亮。

街道上有些路燈是開着的，有些是關着的，明明暗暗，照着下面游蕩的喪屍。

幸存者對喪屍而言有致命的吸引力，對變異體也同樣如此。

所以趙嘉言的這個猜測，可能性還挺大。

但有一點，這類似大王烏賊的變異體是怎麽從這麽遠的距離裏，捕捉到密集的幸存者氣息？

而且單從這變異體的等級來看，對現階段的幸存者而言，這進化速度是不是有些過于快了？

快的都不太符合自然升階的規律了。

在柳青栀思索間，同一時刻，另一邊。

NR列車上，那些原本還在瘋狂攻擊列車的喪屍，突然集體一頓，就像是感知到了什麽危險的靠近，在短暫的兩秒內都沒有任何動作。

注意到這詭異之處，霍正眼眸微凝，心裏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段溪趁着喪屍全部停滞的這個空擋，用植物系異能将喪屍全部甩飛。

他瞥了霍正一眼，不鹹不淡的提醒了一句：“就算有不好的預感也別發呆，做該做的事。”

霍正沒搭理他，只是沉默不語地用土系異能将列車防護欄破損的地方進行混泥修複。

然而他前腳剛修複完，後腳列車就響起了最高警報。

刺耳的警報聲傳遍每一節車廂，這一刻，幾乎所有幸存者的心裏都一個咯噔，這樣聲音于他們而言就像是一張催命符，一種死亡即将來臨的警告。

這些人面色發白，嘴唇哆嗦着：“上.上一次.”

上一次這樣的警報，列車上少了三分之一的人，而現在.

這些人不敢再往下想了。

就在這時，忽然砰咚一聲，列車的車頭受到一道劇烈的撞擊。

是一棟別墅樣式的樓層砸了過來。

轟隆轟隆——

這從遠處扔來的一記雷錘，雖然并沒有砸壞列車的防護，然而鑄造別墅的碎石卻在這一下撞擊中紛紛而落，盡數滾到軌道上，成為了列車前行的阻礙。

不過好在列車前方的鐵鏟很快将這些碎石刨開，并沒有太影響到列車前行的速度。

阿爾文站在最前面車廂，透過防護窗戶，用夜視望遠鏡看向前方。

在碎石掀起的煙塵消散之後，随着鏡頭的調整，一個足有四層樓高的變異體出現在他聚焦的視線之中。

體型很大，身上有着長長的觸手，外形像大王烏賊。

阿爾文瞳孔收縮，拿着望遠鏡的手一緊。

原因無他，只見這變異體擡起觸手，像拔樹一樣卷起一棟高樓，然後對準列車狠狠投擲而來。

咚的一聲悶響，整個列車都被這股沖擊顫動了一下。

這樣的攻擊，一次兩次或許沒用，但如果十次二十次，就算是再堅固的防護，也會被這接連不斷的投擲沖擊。

不能再任由這只變異體繼續攻擊下去！

必須要有一個兼具異能的速度型異能者去吸引這只變異體的火力。

一旁的顧臨奕說道：“我去。”

話語剛落，雨谷匆匆跑進來：“隊長，我和你一起！”

顧臨奕點頭。

他沒有一個人逞能的打算，雨谷的異能很适合這次的行動，有雨谷跟着一起，幹擾的成功性會有很大的提升。

阿爾文将望遠鏡放下，一邊從櫃子裏拿出兩個夜視鏡一邊說道：“我會異能将你們先送出一段距離。”

他是土系異能，顧臨奕和雨谷可以站在他用土異能凝聚出的土雲上，再借由顧臨奕的風系異能更快地錯開列車附近的這些喪屍。

顧臨奕沒說什麽，迅速拿走夜視鏡，将其中一個扔給雨谷的同時，自己也将它戴在了眼睛上。

這時，北城基地的監管者秦铮已經打開廣播，開始對列車上的幸存者進行言語安撫，讓大家盡量不要恐慌，避免騷亂。

然而即使秦铮的聲音聽起來足夠鎮定，再列車第三次遭受到投擲的撞擊後，列車上的一些幸存者特別是位于最底層的，依舊不可遏制地驚慌起來。

列車的最底層車廂是沒有窗戶的，他們住在這裏，無論外面發生了什麽，都看不見。

而越是看不到，越是未知就越是感到恐懼。

有些人甚至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他們手裏拿着刀，身體緊繃着：“如果列車在被破壞，真到了無法逆轉的地步那我就自殺！反正無論怎樣我都不要被喪屍啃食！”

“對我寧願自我了解也絕對不要被感染成喪屍！”

“我們別自亂陣腳！明明事情還沒那麽嚴重，而且監管者還有霍正那幾個異能者的實力都很強。”

“是啊，現在還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監管者不是說了讓我們要冷靜嗎！”

在這些幸存者說話間，列車再次受到猛烈撞擊，一些人的背包都從算是掉落在地。

此時，列車外面。

車廂的防護被砸出破損後，霍正連同着其他土系異能者和金屬系異能者，對破損之處進行重塑。

顧臨奕和雨谷兩人，也在阿爾文的異能輔助下，以最快的速度順利來到大王烏賊變異體這邊。

在遠處的時候還不覺得，眼下，近距離看到這個近四層樓的變異體，雨谷才發現這個變異體真的很大，标準的圓錐體型，紅色的眼眶外部，附着着一層灰色的角膜。

觸手上的吸盤是乳白色的，上面還殘留着喪屍的內髒和腦漿。

兩人距離這大王烏賊還有一段距離，一股混雜着各種味道的刺鼻之味就湧進鼻尖。

顧臨奕站在一處高樓上，先是嘗試用子彈對這只變異體的吸盤進行攻擊，借此吸引這只變異體的注意力，而後在發現射出去的子彈被吸盤吸進去之時，果斷放棄這種無用的攻擊方式，改為對變異體進行視覺幹擾。

跟随顧臨奕一起的雨谷，忍住作嘔的沖動，按照顧臨奕的指示，配合着他風系異能，也開始用異能對這只大王烏賊變異體的眼睛進行視覺幹擾。

他是列車上唯一一個霧系異能者。

雖然目前的等級還不高，但是在應敵時能通過制造霧氣來讓對方的視線受損，在憑借着自身敏捷的速度時，能達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此刻，他借助顧臨奕的風刃立于半空中，将霧氣全部彙聚到這只大王烏賊變異體的眼睛周圍，然後壓縮霧氣的濃度，讓它們形成來兩道渾濁的薄膜，徹底覆蓋在變異體的眼球上。

因為雨谷和顧臨奕兩人穿插幹擾，這只類似大王烏賊的變異體沒有再對列車進行下一步投擲。

它揮動着觸手，将眼球上的霧氣膜抹掉，然而下一秒，新一輪的遮蔽感又再次附着而上。

如此往複幾次之後，再它的眼睛第四次被蒙上一層霧氣事，它原本還很亢奮的情緒逐漸變得暴躁起來，身下的觸手開始向四周胡亂攻擊。

轟隆轟隆——

随着它觸手的掃動，周圍的建築全部被摧毀，坍塌後的煙塵在空氣中肆意彌漫。

就在這時，顧臨奕在雨谷的提示下，一個閃身，将風刃化成刀，直直朝着變異體的眼睛射去。

然而兩人的配合雖好，這變異體的反應卻極快，在感知到危險逼近的這一瞬間，它直接還在張開嘴，朝着顧臨奕所在的方向噴出一口粘稠的墨汁。

雨谷瞳孔瑟縮：“隊長小心！”

霧氣之中，顧臨奕并不能很好得看清變異體的動向，但豐富的作戰經驗讓他的身體在一時間做出了閃避。

漆黑的墨汁從他身側噴過，落到下方坍塌的石頭上，發出了刺啦刺啦像是開水沸騰的聲音。

見顧臨奕沒有被墨汁沾染到，雨谷松了口氣，然而下一秒，這只類似大王烏賊的變異體突然發出一聲詭異的嚎叫聲，顯示在召喚着什麽。

顧臨奕眼神微閃，第一反應是這只變異體在召喚喪屍。

然而下一秒，地面開始出現裂痕，另一只類似大王烏賊的變異體從地面爬出來。

這只變異體的體型要小很多，大概一層樓高，速度十分敏捷，它的眼睛是像墨水一樣的黑色，通身為土黃色。

将它喚出來的大號變異體，用滿是吸盤的長觸手卷起這只體型瘦長的變異體，然後直接往列車那邊一扔。

“咚——！”變異體砸到列車上，觸手上的吸盤裏，鑽出無數只黑色的蟲子，密密麻麻的蟲子爬到列車底部，就像白蟻一樣開始啃食着列車底部的構架鋼軌。

“請底層所有幸存者盡快前往二層，請底層所有幸存者盡快前往二層.”

緊急播報音在整個列車內部循環播放起來。

在底層這些幸存者往上層撤的時候，霍正五人則是來到最底層。

在列車行駛在軌道上發出的摩擦聲之中，底部被啃咬的聲音依舊清晰分明。

蕭向陽将耳朵貼到地板，聽着下方的動靜：“艹！照這架勢最多二十分鐘就會被徹底咬穿！”

姜郁的臉色也十分難看：“在車廂裏根本沒辦法解決這些蟲子。”

“那就出去。”霍正眼神凜冽，看向他們五人中唯一的水系異能者衛雯：“我去對付列車頂上的變異體，你先用水沖列車底部，看能不能将下面那些蟲子吹走。”

衛雯點頭，沒有一絲猶豫：“好。”

“我跟衛雯一起。”衛子明不是很放心。

“都一起吧。”蕭向陽和姜郁同時說道。

然而兩人話音剛落，列車底部的變異體就開始狂噴墨汁。

這些墨汁似乎具有某種腐蝕性，落到列車外圍的防護罩上後，在喪屍用利爪不斷攻擊的時候，也變得越來越脆弱。這也使得列車上的異能者和高階覺醒者不得不更加集中精力，對付這些就像是吃了興奮劑的喪屍。

與此同時，大號的烏賊變異體這邊。

由于霧氣還沒散去，視線又被雨谷弄出的霧膜不斷遮擋，這只變異體也徹底失去了耐心，一邊往四周無差別噴墨一邊用觸手撞擊四周。

顧臨奕抓着雨谷的後領，借用風的靈動性拉着他閃避着噴來的墨汁和劃破疾風的觸手。

只是就算再有技巧性的閃避，面對大範圍的攻擊掃射，也不過只能延長一點時間。

就在顧臨奕和雨谷快被觸手上的尖刺擊中之時，一道快如流星卻透着一股森冷肅殺的銀光從兩人眼前閃過。

伴随着鎖鐮細微的摩擦聲響，霧氣散去後，兩人看到變異體的這只觸手被一把倒叉的大鐮刀死死定在地面，而鐮刀的上方，站着一個身形纖細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