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柔弱的路人甲

第85章

這處鬼屋的入口并不算狹窄。

柳青栀和霍霖并排走在前面， 穿過一團紅色的霧氣之後，入目的是兩盞紅燈籠。

燈籠裏泛着幽藍色的光，與紅燈籠組合到一起， 顯得十分詭異。

寒氣從兩側的石壁上用來，最上方是一幾串很古老的吊燈。

吊燈搖搖欲墜， 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

地板上堆積着灰塵，空氣中彌漫着一種黴味和血腥味混雜的味道。

斑駁的牆壁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蜘蛛網和風幹的血液痕跡。

這些有的是末世前專屬于這處鬼屋的道具、顏料， 只為了增加恐怖氛圍， 而有的，是真的蜘蛛網和真人飛濺出的鮮血。

再往深處看去， 似乎還能聽到某種詭異的回聲。

趙嘉言走在柳青栀和霍霖的後方，左看看右看看， 整個人處在一種高度集中的狀态。

越往裏走， 周圍的寒意就越重，空氣中混雜的味道也更難聞，不僅有發黴和血腥味，還有一股腐爛的惡臭味。

水滴從石壁上流下，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卻并不是秋日雨滴的那種輕盈之美，反而平添了幾分陰森的恐怖感。

柳青栀和霍霖沒什麽情緒變化， 走在後面的趙嘉言， 思維确實開始不斷發散， 腦子裏浮現出各種驚悚畫面。

不過腦補歸腦補， 趙嘉言對于外界的感知卻并沒有削弱， 而是依舊很警惕。

在三個喪屍從後方的拐角處沖出來的時候，第一時間就被他用長刀砍下了腦袋。

末世前他是個算命的神棍， 為了提升逼格，讓人信服，他在劍術和長刀上面的使用可以說是相當熟練，所以這會兒就算不用異能，解決幾個喪屍也是輕而易舉。

咚咚咚三聲，被削掉腦袋的喪屍倒在地上，并沒有引起多餘的騷動。

不過在砍完這三個喪屍後，趙嘉言的膽子倒是更大了些。

甚至還有多餘的精力口嗨一句：“栀哥，霖哥，我現在覺得自己強得可怕。”

然而他這話剛說完，不知道是不是長刀的刀尖碰到了牆壁上的一個開關，下一瞬，一個頭發淩亂沒有臉的紅衣女鬼突然從頂上落下，直直墜在趙嘉言面前，空洞的黑色眼珠與趙嘉言的臉只隔了一個拳頭都不到。

趙嘉言瞳孔地震，忍住本能的尖叫，正準備伸手将這“女鬼”扒開，對方突然張開嘴，吐出一口血漿，啪啦一聲，落到他的臉上。

趙嘉言：“！”

趙嘉言抹掉臉上的血漿，“女鬼”也在這時候桀桀桀桀的笑起來，聲音刺耳又尖銳。

這個時候，趙嘉言反而不怕了，拽着女鬼突然開始旋轉的腦袋，一把扯下來，然後擡起腳，踹了幾腳，将這個女鬼道具踢開了。

柳青栀挑了下眉，“看來現在是徹底不怕了？”

趙嘉言嘴角翹了翹，擡起手臂做出了一個秀肌肉的姿勢，重複着剛剛那句話：“強得可怕。”

就這樣，三人又往前走了一分鐘左右，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三道鐵欄門。

最中間的鐵欄門最大最寬，鐵欄的後面，是一條走廊，空氣中依舊泛着和入口處差不多的紅色霧氣，走廊裏似乎存在着還在運轉的鼓風機，頂上的紅色綢帶在風的吹動下微微飄動，陰氣深深的寒氣撲面而來。

右側的那道門不大不小，門的後方同樣是一條走廊，不過空氣中彌漫霧氣不是紅色，而是很陰沉的暗紫色，走廊的上方也不是紅綢帶，而是一串串風鈴。

風鈴的聲音在風中響起，除此之外，還有奇怪的音樂從裏面飄出。

像是古老舊唱片的播放音。

唱歌的似乎是一幾個小孩，純真的嗓音稚嫩的聲線，唱出來的曲調卻一點也不輕快朝氣，反而像是中世紀那種以大提琴作為背景的恐怖童謠。

至于最左側的鐵欄門，寬度最窄，一米不到，只能容納一個人進去，後面飄散着純黑色的霧氣。

相比起右側和中間的門，這道門的光線很暗很暗，黑霧彌漫在後方的過道裏，幾乎快看不清裏面的輪廓。

趙嘉言在三道門前挨個看了看，最後問柳青栀：“栀哥，我們走哪道門？”

話語剛落，柳青栀還沒回答，手辦狀态的柳渝就從柳青栀的衣服口袋裏鑽出腦袋，将自己所感知到的情況說了出來：“三道門的後面都有空間波動的痕跡。”

趙嘉言诶了一聲：“難不成有三個進化出空間異能的存在？”

“不是，”柳渝說道：“最中間這扇門的後面，空間波動最強，其次是最右邊的，最後是左邊。”

“那這怎麽弄？走最中間的？”

“都走。”柳青栀道：“分開走。”

他的目光掃向這三道門，最後定格到最中間這扇門上：“我走這裏。”

末了他對霍霖說道：“你走右側那道門。”

霍霖點頭：“好。”他對此沒有意見。

趙嘉言看向最左側那道門：“那我就這道門。”相比起栀哥要走的中間那道和霖哥要走的右邊那道門，他這道門雖然窄是窄了點，但是既沒有什麽恐怖的童謠，也沒有什麽詭異的紅綢帶，可以說是相當正常了。

應該是最正常的吧？

柳青栀将柳渝從口袋裏拿出來，抛給趙嘉言：“把柳渝帶上，你倆一起。”

趙嘉言穩穩接住，和手上的柳渝對視一眼，下一秒，又互相嫌棄的移開視線。

雖然一人一魚都不想和對方一起行動，但柳青栀已經決定好的事，基本沒有改變的可能。

所以就算心裏不願意，也都會乖乖聽話。

更何況，他們也清楚，這很明顯是柳青栀思量好的結果。

而柳青栀确實是有自己的考慮。

霍霖的實力可以說是在他之後的最強。

再加上霍霖的體質相對特殊，如果他自己願意，到某種程度的時候，喪屍不僅不會傷害他，還會仍由他驅使。而且退一步說，就算被喪屍咬傷，霍霖也不會感染。

柳青栀對于霍霖的安全并不擔心。

但趙嘉言不一樣。

趙嘉言如今的實力，雖然放在一衆異能者之中算是佼佼者，在他們三人之中，毫無疑問是最弱的那一個。

最重要的是，他是他們之中唯一一個一旦被喪屍傷，就會被感染的存在。

行動是他下達的，柳青栀自然不想被劃在自己保護範圍裏的人因為他出現任何意外。

即使他相信以趙嘉言的能力，足以應對自如。

但相信歸相信，再上一層保險，總歸是沒錯的。

柳渝是空間系變異體，對于一定空間範圍內的敏銳性很強，能提前感知到位于附近的威脅。

讓柳渝跟着趙嘉言一起行動，安全性會增加很多。

柳青栀看了眼趙嘉言手上的柳渝，提醒了一句：“發揮好你的作用。”

柳渝回了句知道了。

趙嘉言則是感動哇哇的看着柳青栀：“嗚嗚嗚栀哥我好感動，嗚嗚嗚我.”

“停，”柳青栀打斷他：“把耳機戴上後，就趕緊進去吧。”

“嗯嗯，好！”趙嘉言說道：“那你和霖哥也小心。”

這話說完之後，趙嘉言也沒再耽擱，将包裏的無線耳機貼在耳廓內部，率先推開了鐵欄門。

柳青栀見他走了進去，側身對身旁的霍霖說道：“我們也進去。”

霍霖嗯了一聲，在進去之前，又說了句：“有特殊情況，及時聯系。”

柳青栀點頭：“好。”

話落，兩人也分別戴上耳機，走向了相應的鐵欄門。

吱吱吱——

鐵欄門被推動的聲音在空氣中緩緩響起，有一種陳舊的尖銳感。

穿過霧氣，柳青栀在紅光中走在這條頂上滿是紅綢帶的走廊裏。

一步步，腳步聲清晰分明。

這一路，柳青栀走得還算順利，忽略掉各種氣味混雜在一起的味道，并沒有其他事情發生。

不過這種平靜并沒有持續多久，在他快走到盡頭處的之後，紅光開始一閃一閃，變得忽明忽暗起來。

柳青栀看到正前方兩米遠的位置，是一處電梯。

他剛走上前，兩道黑影突然從電梯兩側的朝他飛撲而來。

柳青栀身形未動，用出水異能将這兩只速度型喪屍內爆了。

內爆後的水流落在地上，在明暗交疊的紅光之下，就像是兩攤猩紅的鮮血。

而他面前的電梯門上，也是各種帶血的手掌。

和之前是同樣的——有些是鬼屋特制的道具顏料，有些是真人在躲避喪屍時被撕咬着留下的掙紮痕跡。

隔着一道電梯門，柳青栀能感覺到電梯內部有很微弱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就像是那種在原地輕輕踏步時所發出的響動。

不難猜出，這電梯內部應該擠滿了喪屍。

當他按下旁邊的按鈕，将電梯打開的那一瞬間，擠在裏面的喪屍就會傾巢而出。

這麽想着，柳青栀擡起手，按下了電梯右側的開門按鈕。

然而讓柳青栀有些意外的是，電梯門打開的剎那間，沒有蜂擁而上的喪屍，也沒有血跡斑斑的惡臭，反而是空蕩蕩的，別說是喪屍，就連一只蚊子都不存在。

想到某種可能後，柳青栀微微挑了挑眉，也沒有猶豫，擡腳走向了電梯。

電梯一般都會在固定的時間裏，自動關閉。

但自動關閉的時間通常都是在15到30秒之間。

然而柳青栀後腳剛踏進電梯，電梯的門就自動合上了，前後不超過五秒。

電梯裏的光很明亮，頂上的白熾燈将每一處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

四面和腳下都是鏡面的鋼化玻璃，柳青栀站在裏面，他的身影被倒映在鏡面上，被切割出好幾個畫面。

柳青栀看了眼位于門右側的按鈕。

沒有負一樓負二樓，只有一樓到三樓。

單從這按鈕的布局來看，挺符合這處鬼屋外部的高度。

柳青栀随手按下最上面那個刻着數字三的按鈕。

結果電梯并沒有任何反應。

柳青栀也不怎麽意外，又重複按了一遍。

不過最後依舊毫無反應。

就在這時，按鈕右側的鏡面裏，原本屬于柳青栀的倒影漸漸出現了變化，身形開始變寬，頭發開始變長，衣服也開始慢慢變長并且褪成了純白。

如果是趙嘉言在這裏，此刻恐怕已經直接叫了起來。

因為鏡面裏，出現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白衣“男鬼”。

這白衣“男鬼”的頭發越來越長，從肩膀帶後腰，再往下生長，到腳踝，最後繼續延生，然後直接從鏡面裏蔓延出來，貼着地面纏住了柳青栀的雙腳。

桀桀桀.

這白衣“男鬼”像是找到了心愛的玩具般，從喉嚨裏發出令人驚悚不已的笑聲。

柳青栀盯着鏡面裏的白衣“男鬼”，白衣“男鬼”也盯着柳青栀。

應該算是盯吧。

因為對方整張臉都被遮擋在像海草一樣濃密的黑發之下，看不清面部，更看清五官。

見柳青栀反應平平，既沒有驚吓，也沒有膽怯，白衣“男鬼”停下笑聲，歪了歪腦袋，黑發的眼睛盯着柳青栀，像是有些費解。

柳青栀不急不慢道：“誰教你這麽吓人的？”

柳青栀這話一說完，一道沙啞的聲音在電梯裏回蕩開來：“工作.工作.吓人.工作.”

這道男聲不段重複着這幾個字，像是一種無意識的呢喃。

這時，柳青栀的耳機那端傳來趙嘉言的聲音：“栀哥，柳渝說你那邊的空間波動很強，你是不是已經遇到那個我們要找的目标了？”

柳青栀看了眼鏡面裏的白衣“男鬼”：“大概是吧。”

他一開始有想過位于市中心的這個空間波動，可能是來源于那個和韓天逸位于同一個實驗室的淩塵，結果是一個被感染成喪屍的鬼屋NPC。

不過這個喪屍等級并不算高，在二階到三階之間，并沒有進化出智慧，只是保留了以前作為鬼怪NPC吓玩家的一些記憶畫面。

這喪屍倒也算特別。

明明吃人對于喪屍來說是一種獵食的本能，一般喪屍看到幸存者的第一反應，都是撲上來撕咬。

而這個進化出空間異能的喪屍，第一反應是吓幸存者。

別說，還挺敬業。

不過眼下，比起這個喪屍對工作的敬業，柳青栀更在意的還是這個喪失進化出的空間異能。

根據他的觀察以及以往在高位無限流世界通關的經驗分析，對方的空間應該就是這個電梯。

初步推測，在這個電梯空間裏，對方可以進行一定程度上的操控。

并且以特殊的形式存在，就像作為影子浮在鏡面裏。

柳青栀在進去之前，感知得很清楚，原本的電梯裏是該有成堆打擠的喪屍。

他不可能感知錯誤，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他進的這個電梯是這個NPC喪屍用異能制造出來的單獨空間。

這種空間，就像是同一個地方，同一個位置，但是位于不同的維度。

就是不知道這樣的空間是否能随意移動，而這個空間型的喪屍，是否能将空間的面積擴大。

在柳青栀思索間，這個非常敬業的NPC喪屍忽然從鏡面裏似幽靈般緩緩飄了出來，他将腦袋湊到柳青栀面前，像是在觀察着什麽。

柳青栀用冰系異能凝聚出一把冰刀，将面前這個喪屍的頭發用從中間往撩開。

感覺到冰刀滲透而出的寒意，這個喪屍像是感知到某種危險一樣，本能得往後一躲。

柳青栀眼眸微挑：“看看樣子。”

喪屍聽不懂柳青栀的話，只能歪着腦袋，從嘴裏重複着“工作”、“吓人”這兩個詞彙。

柳青栀看了他一眼，随即低頭看向還纏繞着他腳踝的頭發。

這頭發的顏色和他剛剛用冰刃接觸的頭發顏色有些區別，發絲看起來也更粗，有一種過于逼真的假感。

這聽起來似乎是很矛盾的形容，簡而言之，就是這并不像是這個喪屍的真發。

除此之外，他的腳雖然被纏繞着，但是并沒有束縛的實感。

想到這，柳青栀蹲下身，準備再研究一下這玩意兒。

然而就在這這時，原本還很老實的喪屍突然朝柳青栀的後頸襲來。

他的速度很快，幾乎是在眨眼之間。

如果是一般的異能者，應該已經被抓傷了，但他面對的是柳青栀，所以他尖銳的指甲還沒碰到柳青栀，就被柳青栀一腳踹開，“咚”的一聲，砸在了鏡面上。

不過下一秒，這喪屍就順勢融進了身後的鏡面裏，緊接着，頂上的白熾燈開始不斷閃爍，最後伴随着一道咔嚓的響動。

一雙雙空洞詭異的眼睛浮現在鏡面上，密密麻麻，像惡鬼般，死死盯着柳青栀。

而柳青栀的腳下，原本纏繞着他腳踝的頭發，也變成了一條條細長的黑蛇，正曲起上半身，沖着柳青栀吐着蛇信。

突然“叮咚”一聲，電梯門的上方，亮起了紅色警報。

電梯的樓層按鈕，從原本的三個，變成了一個。

而這個按鈕上面的數字，赫然寫着負18。

地獄十八層？

明明是較為嚴肅緊繃的恐怖場合，柳青栀卻有些想笑。

這時，負18的按鈕驟然一亮，下一瞬，一種身體失重強烈下墜感突然充斥而來。

但這種下墜感并沒有持續幾秒，在柳青栀閉眼的那一剎那，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鏡面裏的眼睛在這一刻突然眨動，伴随着一道淩厲的勁風，有什麽東西再次襲向柳青栀的後頸。

柳青栀微微扭身，辨聽出方位後，直接将手中的冰刃一扔。

刺啦一聲，直直刺進了其中一雙眼睛裏。

柳青栀睜開眸子，失重感消失了，腳下也沒有黑色，鏡面上的那些眼睛也消失不見，唯有被柳青栀用冰刃定住的這雙眼睛，滲出了暗紅色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