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柔弱的路人甲

第62章

史萊姆不是鬼東西。

史萊姆是可可愛愛的好系統。

光從史萊姆那三連求誇的語氣裏， 柳青栀就能感受到它的得意。

柳青栀笑了下，也沒有多做解釋，只是對正用一種不明就裏的眼神看向他的沈默和其他人說道：“具體什麽情況， 等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需要把沒做完的事情繼續做了。柳青栀盯着這個人魚變異體的腦袋看了兩秒， 沒有任何停頓和猶豫，直接動手開顱。

對于撬顱頂找晶核這件事，柳青栀也算是做了好幾次， 說一句輕車熟路也不為過。

看着柳青栀利落娴熟的動作， 沈默突然覺得有些冷飕飕的，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經過了這一系列事情， 他也算是充分理解到了，為什麽柳青栀能成為三人小隊的中心。

現在再回想起來， 他一開始的那種偏見實在是十分可笑。

韓天逸走上前：“需要我幫忙嗎？”

他的視線落到柳青栀的握着暗紅色刀柄的手上， 這是一雙堪稱藝術品的手，白皙纖長，骨節分明，線條幹淨又流暢，和淤泥、血腥、殺戮都格格不入。

柳青栀沒有停頓的回道：“不用。”

話落之後， 沒過幾秒，柳青栀就從變異體的頭顱裏找出了晶核。

是一枚紫色的晶核， 比他之前從其他變異體的腦子裏翻出來的晶核顏色更深。按照書中的描述， 晶核的色澤深度與變異體、也就是異種生物或者喪屍的進化等級有關。

晶核的顏色越深， 代表變異體的等階越高。

洗幹淨的晶核其實很像鑽石。

不過由于這枚晶核剛從腦子裏挖出來， 粘着不少血液和腦漿， 看着就有些令人作嘔。

韓天逸喊了一聲溫陽澤的名字。

溫陽澤是水系異能者，這會兒， 就算作為隊長的韓天逸不喊他，溫陽澤也知道該怎麽做，他幾步走上前：“我來幫你清理晶……”

然而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一團清澈的水流彙聚到刀身上，再以極快的速度沿着暗紅的紋路一句附着到晶核的表面，最後将刀身清理幹淨的同時，也把晶核包圍在水流之中。

溫陽澤：“？”！

他驚愕地瞪大眼睛：“這水流……”

看着溫陽澤面露震驚的樣子，沈默還有些疑惑：“你怎麽突然這麽驚訝？這不是你用異……”

溫陽澤打斷他：“不是我。”

慕妍和自己的姐姐慕青對視一眼，滿頭霧水的說道：“除了你，這裏還有誰是水系異能者？”

“當然是我栀哥啊！”一直待在水母居的趙嘉言突然走了出來，手裏還拿着一雙新鞋，與有榮焉的說道：“我栀哥也是水系異能者。”

說話間，他動作麻溜的來到柳青栀身邊，将手上拿着的鞋子放下來。

沈默看了看趙嘉言，又看了看柳青栀，接着又看了看趙嘉言：“他不是植物系異能者嗎！”

趙嘉言反問道：“誰規定覺醒者只能進化出一種異能？”

沈默：“……”

雖然，但是，沈默說不出話來。

他需要時間消化消化。

一開始死老頭打算合作的時候，他還懷疑過柳青栀他們的實力。

結果現在，一下接一下，真的是被啪啪啪打臉。

溫陽澤也不說話了。

就剛剛那水流的精準控制度，對方的水系異能與他的相比，絕對只高不低。

柳青栀将洗幹淨的晶核随手放進口袋裏，然後脫下自己腳下這雙鞋底受到腐蝕的鞋，換上趙嘉言帶下來的這雙新鞋：“該過去那邊看看了。”

話落，想到了什麽後，柳青栀又低頭看了眼人魚變異體的屍體，目光在韓天逸幾人臉上掃了一圈後，定格到沈默的身上。

對上柳青栀的眼睛，沈默立刻将背脊挺得直直的，就像是接受教官巡視的标兵一樣，嘴上還不忘說道，“你有什麽需要我做的請盡管說。”

柳青栀要的就是這句話。

聽到沈默這麽回答，他也不客氣了，擡手指了指人魚變異體的屍體，接着又指了指人魚變異體的頭顱：“那就勞煩你把他們一并帶上快艇。”

沈默迅速點頭：“好！”

他就像是得到了柳青栀認可一般，回答得幹勁十足，一點也沒猶豫。

韓天逸好整以暇道：“小默，我平時讓你做什麽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聽話。”

沈默臉微紅：“這不一樣！”

“是嗎……不一樣啊……”韓天逸緩緩摩挲着下颔，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那小默可要好好完成任務噢。”

話落之後，也沒有再理會沈默，韓天逸将目光轉向柳青栀，語氣溫和道：“那我們先上船？”

柳青栀點了點頭，和霍霖一起上了船。

趙嘉言看着柳青栀的背影，拍了拍沈默的肩膀，頗為得意的炫耀道：“現在知道我栀哥有多厲害了吧。”

說完這話，似乎覺得還不夠，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們雙方合作，你們算是撿大便宜了。”

如果是在十分鐘之前，趙嘉言說出這麽一番話，絕對會被沈默嗤笑一兩句，但是眼下，不僅僅是沈默，其他人也沒有誰對此反駁。

畢竟一切都是他們親眼所見。

柳青栀的實力就明晃晃的展示在他們的視線中，做不了假，更毋庸置疑。

………

沒用多長時間，快艇開回到幽靈船這邊。

看到被一團綠色凝液組成的球體，所困在其中的人魚變異體，韓天逸幾人的表情很複雜也很微妙。

事實上，在見識到柳青栀那幾乎跟他們不在一個圖層的實力之後，認知被刷新，層層驚訝堆積下來，他們此刻見到這奇奇怪怪的史萊姆般的凝液，也不覺得太震驚了。

柳青栀走到甲板上，史萊姆順勢跳到他的肩側。

做的不錯。

柳青栀誇了一句史萊姆，然後就将注意力放到了凝液球體裏的變異體上。

也是在柳青栀的眼神掃過來的瞬間，凝液球體裏的人魚變異體，喉嚨莫名一緊，一股冰冷刺骨的涼意瞬間彌漫上他的背脊。

明明算是深海之物，此刻他卻感覺到一種仿佛能激起他全身顫栗的森寒。

他緊抿嘴唇，垂下眸子，腦神經反射出的忌憚感，讓他有些不敢對上柳青栀的眼睛。

柳青栀也不說話，就這麽在凝液球體的外面看着他，像是在思量着什麽。

人魚形态的變異體被柳青栀看得發慌，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着，看起來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可憐一樣，垂着頭，縮着魚尾，盡可能的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倒是顯得有些可憐巴巴了。

柳青栀從口袋裏摸出另一個人魚變異體的晶核：“想要這個？”

這人魚變異體聽到柳青栀的聲音，飛快的擡起眸子看了柳青栀一眼，視線掃過柳青栀手中的晶核後，又飛快低下頭。

俨然一副弱小、可憐、無助的模樣。

柳青栀挑了挑眉：“不要裝。”

人魚變異體聞言，才再次擡頭眼眸。

不過這一次，他眼底的那種慌亂和怯弱感倒是散去了很多，綠色的史萊姆凝液包裹着他整個身體，将他的瞳色也襯成了幽綠。

柳青栀看了眼手中的晶核，慢條斯理的又問了一遍：“想要這個？還是……”

柳青栀話音突然一轉，示意沈默将另一個變異體的屍體提上來：“還是這個？”

看着被一分為二又被開了瓢的變異體，這個人魚變異體眼睫動了動，壓下心底的畏懼，反問了一句：“我要……哪一個……你都會……給我嗎？”

因為是在粘稠的凝液裏，他的聲音被隔絕了一部分，從裏面稀薄的空氣穿透出來的時候，就更顯混沌而模糊。

柳青栀回道：“晶核不可以。”他頓了頓，又說道：“不過你想要的，應該也不是晶核。”

柳青栀看了眼地上這個人魚形态變異體的屍體：“這個地方就他一個和你一樣的變異體？”

凝液球體裏的人魚變異體低低地嗯了一聲。

他緩慢說道：“只有我和他。”

趙嘉言啧啧兩聲：“果然是一山不容二虎。”

韓天逸微微搖頭，目光在兩個人魚變異體之間來回看了看：“這應該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沈默不解：“還有什麽原因？”

霍霖說出幾個字：“吞食，進化。”

聽到這，凝液球體裏的人魚變異體朝着霍霖猛地看去，他的目光穿過綠色的凝液層，直直盯着霍霖的眼睛：“你……果然……不是……”

後面的話他還沒有說出來，柳青栀突然擡手碰了碰球體：“還記得我一開始跟你說了什麽？”

柳青栀的語氣輕淺，漫不經心的語調裏透着一種似笑非笑的感覺。

人魚變異體的身體驟然一僵。

原本因為方才那幾句對話而漸漸平緩的緊繃情緒，又再一次蹿起。

他的記憶力很好很好，所以自然記得這個人說過讓他最好不要有任何異動的話。

但是那個時候，他确實是沒想過這個人的實力會這般厲害，更沒想到會在他準備用空間異能将這一波人弄死的關鍵時刻，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團綠油油的鬼東西，将他完完全全困在這裏面。

如果沒有這團黏答答的綠色鬼東西，他早就已經成功了！

柳青栀眼眸微揚：“看來是沒忘。”

他将球體裏的這個人魚變異體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不過做成觀賞魚好像有點太大了。”

霍霖道：“那就直接解決掉。”

“不可以！”這個人魚變異體惡狠狠地瞪了霍霖一眼，随即轉向柳青栀，語氣有些緊張的強調着：“不可以！沒有我……你們無……開這裏！”

柳青栀笑了下：“也不一定。”

只要他掠奪了這個變異體的空間異能，要離開這裏，應該并不是什麽難事。

聽到柳青栀這麽說，這個人魚變異體徹底慌了：“對……對不起……請給我一個……一個機會！”

沈默冷呵一聲：“給你一個機會，然後讓你進化之後對付人類？”

這樣一個進化出智慧、同時又與空間異能沾邊的變異體，繼續留着對人類而言，就是巨大的威脅。

人魚變異體反駁道：“我不吃人……！我只會吃……”

“我管你吃什麽，”沈默不耐煩的打斷他，翻了個白眼道：“反正禍害就是留不得！”

溫陽澤贊同地點頭。

站兩人斜後方的慕妍，倒是有些好奇的問了一句：“那你吃什麽？”

人魚變異體回道：“食人魚。”

慕妍一聽，頓時有些掃興的收回視線。

她還以為這種變異體會吃更特別的東西。

一旁的趙嘉言倒是煞有其事的說道：“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這沒毛病。”

沈默眉頭一跳：“現在的重點是這個嗎！”

趙嘉言點頭：“也是。”

韓天逸說道：“沒必要在這個變異體身上耽擱時間。”

趙嘉言轉頭看向柳青栀：“栀哥？”

雖然韓天逸這一行人的意圖很明顯，那就是這個變異體不能留，并且霖哥似乎看這個變異體也很不順眼，但是栀哥還沒有說話。

這個人魚變異體見其他人都看向了柳青栀。

喉嚨再次一緊，慌忙道：“給我一個機會！”

這下說話倒是利索了，也不斷斷續續了。

柳青栀不冷不熱的說道：“但我們好像沒有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觀賞魚，對！你可以把我當成觀賞魚，我以後聽你的，我跟着你。”

他這話一出口，在場所有人都驚了下。

沈默反應最大：“你憑什麽跟他！”

“對啊！你憑什麽跟着我栀哥！”趙嘉言也覺得離譜。

這個人魚變異體卻沒有理會沈默和趙嘉言二人，而是一直盯着柳青栀看，幽綠的瞳孔裏倒映着柳青栀的模樣，不放過柳青栀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柳青栀緩緩道：“首先，你跟着我，你的食物來源從哪裏獲得？我不可能一直待在海上。”

“其次，我剛剛說過了，你體型太大，就算是當觀賞寵物魚也太占地方。”

人魚變異體一聽，緊跟着說道：“我不一定非……人魚！喪屍……喪屍我也可以吃！”

“而且我可以進化，我進化之後，可以很久很久，不吃東西，還可以單獨……待在，一處空間裏，不會占任何，地方！”

聽到後面這句話，柳青栀終于來了些興趣。

“單獨的空間？”

“對，單獨的空間，我可以待在裏面，裏面還可以放很多其他東西，只要讓我，讓我進化。”

“噢？讓你進化？”柳青栀笑了起來：“算盤打得不錯。”

單獨的空間，就類似于擴展儲存。

但如果只是這樣，還是那句話，他将這個人魚變異體的空間異能掠奪之後，最終也可以做到這一點。

所以……

“這些還是不能說服我。”

柳青栀将手裏的鐮刀尖端隔着一層史萊姆凝液，對準了這個人魚變異體的眉心，鋒利的刀刃讓凝液凹陷，緊緊貼到了人魚變異體的額頭。

人魚變異體瞳孔猛地瑟縮。

近在咫尺的尖端讓他想到了不久前暗礁那邊發生的一幕。

他親眼看到這個人用手中這把武器将那個蠢貨一分為二。

柳青栀最後問道：“還有想說的嗎？”

他的手腕微動，散發着凜冽寒光的刀身又深陷幾分，幾乎快穿破凝液，深深刺到人魚變異體的皮膚。

“有！”

“還有！”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人魚變異體幾乎将知道的一切都講了出來：“我還可以，可以幫你們找到，失蹤的那個人！他應該是空間，我感覺得到！因為波動，相似！”

“你說的是淩塵？”韓天逸眉目微斂：“但是他失蹤與否，并不在我們的關注範圍中。”

他們這次的目的，是去帕沙陌拉島，淩塵并不在他們的計劃之中。簡而言之，淩塵是死是活都與他們沒有任何關系。

沈默道：“這根本不算是一個說服的理由。”

溫陽澤幾人也是這麽認為的。

不過，讓他們很意外的是，偏偏就是最後這個理由，成了讓柳青栀改變主意的最重要一環。

他可以将這個觀賞魚暫時留着。

在此期間，只需要将史萊姆分化出的中心凝液，放進變異體的血管中，就不用擔心這個人魚變異體會成為不可控的禍端。

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把這個人魚變異體和淩塵都當成是掠奪空間異能的一個備選。

如果淩塵作死，他就掠奪淩塵的空間異能。

如果淩塵不作死，他們相安無事。

他不會去掠奪他的異能。

這個時候，他就只需要根據人魚變異體這段時間的表現，來決定是将變異體繼續留着，還是直接斬殺。

表現得不好，就先掠奪完異能，然後再殺。

如果表現得好，是個識趣的寵物。

留着也無妨。

雖然他也可以不用如此大費周章，現在就直接掠奪異能再斬殺。

但想一想，有一個不占空間，還可以随時放出來解決喪屍的觀賞魚，且這個觀賞魚就像是一個儲蓄空間的守門員，不用擔心他不可控，也不用擔心他有異動異心，好像也不是可以。

而且真到了這個時候，他有沒有掠奪到空間異能也已經不重要了，畢竟他最初想要空間異能的直接原因，也是為了能裝多一點物資。

當然，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這人魚變異體，算是他見過的第一個進化出高智慧的變異體。

柳青栀想看看這樣一個末世産物下的異種生物，最終能進化到什麽樣的程度。

從某方面來說，觀賞魚，也算是一個他不會多加幹涉的實驗小白鼠？

但抛開這些不談。

柳青栀覺得，歸根到底，還是因為現在的他是一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