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柔弱的路人甲

第63章

快艇甲板上。

打定主意的柳青栀， 也沒有再猶豫，看着這個變異體道：“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這話一出口，在場的人瞬間神色各異。

霍霖和趙嘉言和柳青栀相處了一段時間， 在柳青栀剛剛沉默的那幾秒，就隐隐有所預感， 所以此刻聽到這樣的話，也并不算太意外。

倒是韓天逸幾人，特別是沈默， 一臉的驚訝和錯愕， 甚至差點就懷疑是自己耳朵聽錯了。

他嘴唇一動，正準備說話， 下一秒，就被韓天逸拉住了。

韓天逸沖沈默微微搖頭， 示意他暫時不要說話。

人魚變異體聽到柳青栀的回答， 原本還很幽暗晦澀的眸子瞬間一亮，“你說的是……真的？”

柳青栀嗯了一聲，讓史萊姆束縛住變異體的手臂和魚尾，随後他擡起手，握着武器用冰冷的刀身輕輕拍了拍變異體的臉頰。

不久前才一刀斬滅了另個變異體腦袋的鋒利刀刃， 此刻就這麽貼着他的臉頰。人魚變異體感到顫栗與畏懼的同時，也因為柳青栀的那句給他機會的話， 而徒然多了幾分隐秘的興奮。

柳青栀：“真的， 不過……”

他話音微轉， 刀刃從變異體的臉頰移動了脖頸， 下一秒， 柳青栀的手略微用力，穿過捏出來的皮膚， 一道醒目的傷口就在他的動作間被割裂而出。

緊接着，一滴史萊姆中心凝液如同某種寄生的蠱蟲一樣，鑽進了變異體的血管中。

這一剎那間，一股鑽心的涼意流向變異體的四肢百骸，讓他整個身體劇烈得顫抖了一下。

柳青栀說道：“不過你最好一直乖乖聽話。”

這話柳青栀說得有些意味深長。

他并沒有透露更多。

但剛剛那一瞬間的反應，足以讓這個聰明的人魚變異體領會點什麽。

柳青栀将染血的刀刃重新清洗了一遍。

随後，一邊将變回戒指的伴身武器重新戴上尾指，一邊說道：“這個屍體就給你了。”

幾十秒之後。

當韓天逸幾人看着一個人魚變異體正在吞吃另一個人魚變異體的畫面時，很難形容此刻心裏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複雜感受。

人魚變異體進食的速度很快，說是啃食，但這個人魚變異體，也僅僅只是把被柳青栀殺死的變異體的肝髒部分吃了。

其他部位，并沒有碰。

沈默眉頭皺着，糾結了一番後，還是沒忍住說道：“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留下這樣一個進化出高智慧的變異體，還任由它吞吃同方向進化的變異體的肝髒，讓他的空間異能等階再往上升。

雖然他很相信柳青栀的實力，但只要一想到這樣一個變異體存在于世，且在這之後，這變異體還會一直跟在柳青栀的身邊，沈默的心裏就始終有一種忌憚。

韓天逸和溫陽澤等人，雖然沒有像沈默那樣直接将心裏話說出來，但是很明顯，大概的想法也和沈默大差不差。

對于沈默幾人的這種擔心，柳青栀倒是很理解。

畢竟他們并不知道史萊姆凝液的特殊性，更不知道當史萊姆分化出的中心凝液，進到人魚變異體血管裏的時候，就相當于在變異體的身體裏裝上了□□。

一切主導權，都在柳青栀這裏。

在韓天逸幾人的視角下，他們不知道這其中緣由。所以這會兒，也僅僅只是憑借着一種對柳青栀實力的信任和一部分猜測，在心裏不斷暗示自己，留着這樣的變異體其實沒有他們想象中那麽糟糕。

柳青栀看向韓天逸幾人，靜默半秒後，還是選擇說出這一句：“我不會讓他成為禍端。”

這算是一種承諾，也是一種保證。

盡管柳青栀其實并沒有必要特意向他們說明這一點。

但就目前而言，他們雙方是合作關系。

他這樣一說，也算是一種交代，能安一安韓天逸幾人心中的憂慮。更重要的是，後續他如果要做什麽的時候，也無法再多做解釋，這樣可以省下不必要的時間。

韓天逸幾人不是性子死倔的那種。

說到底，他們只是合作，沒理由幹涉柳青栀的決定，而且在人魚變異體這件事情上，無論是對另一個變異體的斬殺，還是對這個變異體行動的束縛，他們幾乎沒有出什麽力。

甚至柳青栀還讓他們免于一場危機。

這種情況下，對于柳青栀做下的決定，他們也确實沒有資格反駁。更何況，柳青栀最後還給出了承諾。

這時，慕妍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她一雙杏眼在人魚變異體的身上細細打量了一圈，然後說道：“寵物都該有名字吧？”話落她又冷不跌問了一句：“對了，那個肝髒好吃嗎？”

韓天逸扶額：“小慕妍，最後這一句才是你想問的吧。”

他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雖然這樣的場合并不适合什麽插科打诨，但慕妍這話一出，原本還很嚴肅的氣氛倒是變緩和了不少。

柳青栀看向人魚變異體，學着慕妍的語氣問道：“所以同變異體的肝髒好吃嗎？”

人魚變異體可以不搭理慕妍，卻沒辦法不搭理柳青栀這個新主人：“不好吃，是酸的。”

如果不是為了進化，他是決計不會吃這醜東西的肝髒。

柳青栀聞言，思忖了兩秒，說道：“那以後就叫你酸魚。”

趙嘉言噗得一下笑了出來：“酸魚？哈哈哈好特別的名字哈哈哈！”

沈默也被這名字逗樂了，倒是沒有了剛剛那種緊繃：“确實特別。”

就連韓天逸也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

原本還不理解這個名字在人類眼中是否算好聽的人魚變異體，在幾人的反應下，也意識到了新名字似乎有些草率。

他像是有些不高興一樣，抿了抿嘴唇，然後擡起手臂用手背将唇角的痕跡擦掉，看着柳青栀道：“能換一個嗎，酸魚，不好。”

趙嘉言啧啧兩聲：“你還真挑起來了？”

人魚變異體沒有理會趙嘉言，依舊直勾勾地看着沒有表态的柳青栀，嘴唇翕動，很乖順的說道：“酸魚，不好，請主人，換一個，可以嗎？”

他對自己與柳青栀之間的新關系，倒是适應得很良好，這會兒直接當着所有人的面，稱呼柳青栀為主人。

作為一個與人魚的形态，相差無幾的異種生物，他的聲音無疑是極為好聽的。音色也非常特別，不過分低沉磁性，也不過分柔軟輕細，而是一種無關乎性別的悅耳。

此刻，他用着這樣的聲音，仰着脖子，濕漉漉的頭發散在身上，凝聚着水珠的睫毛下，幽藍幽綠間的眸子只凝視着柳青栀，主人這兩個字莫名就平添出幾分惹人遐思的暧昧。

柳青栀還沒有什麽反應，趙嘉言就已經如臨大敵，“你這酸魚，好好說話。”

霍霖的眼神也冷下來，如同一把刮骨的冰刃割到人魚變異體的身上。

人魚變異體任然沒有在意周圍這些人。

反而越發專注的看着柳青栀。

下一秒，再開口的時候，他的聲音也壓低了一些：“主人，可以嗎？”

這一次，這語氣裏是誰都能聽出來的讨好和親昵。

趙嘉言臉色一變：“好不要臉的酸魚！”

他懷疑這酸魚在勾引栀哥！

人魚變異體無辜的眨了眨眼睛，第三次柳青栀：“可以嗎？”

柳青栀微微一笑：“不可以。”

人魚變異體：“……”

柳青栀不想在名字這種小事上浪費時間，這會兒，他更在意的是這個人魚變異體、現在應該叫酸魚的空間異能。

柳青栀順手從趙嘉言綁在腿上的槍套裏抽出一把槍，将它扔到酸魚面前。

“讓我看看你進化後的效果。”

這算是沒有商量換名字的餘地了。

至少現在應該是不可能了。

酸魚低頭看向地上的手木倉，他知道這個武器如何用，另一艘快艇上的那些人在對付那個醜東西的時候，就用到了這種武器。

只要輕輕往下拉動後方這個像錘子一樣的裝置，就可以射出将食人魚爆頭的子彈。

同時，射出的這種子彈也可以在瞬息之間将人類爆頭。

人魚變異體靜靜地盯着這個手木倉看了好幾秒，随後又擡眸看向柳青栀，接着目光微暗，在光影的晃動間，又在趙嘉言，霍霖以及韓天逸幾人的頭上掃過。

慕妍道：“你的眼神很危險。”

她擡起手，做出一個對準自己腦袋瞄準的手勢：“想用它幹掉我們？”

酸魚不說話。

柳青栀道：“我沒有多少耐心等你做最後的糾結。”

雖然這酸魚體內的史萊姆中心凝液，并沒有什麽反應，這也就說明這酸魚剛剛沒有相對他動手的想法。

但柳青栀現在也沒有浪費時間的閑心。

聽出了柳青栀語氣裏的警告，酸魚最終還是垂下眼，在衆人的目光下，将蹼爪放到了這把手木倉上。

緊接着，他閉上眼，嘴裏念叨了一串什麽。

魚尾上的鱗片就發出了幽藍色的光澤。

兩秒後，光澤散去。

酸魚蹼爪下的槍支，也憑空消失。

柳青栀對他說道：“再把槍拿出來。”

話音落下，酸魚又閉上眼睛，不過這一次他的鱗片倒是沒有任何動靜，也沒有發出什麽幽藍光澤。

同樣是兩秒的時間。

再睜眼的時候，消失的槍支又出現在柳青栀他們的視線中。

沈默幾人即使已經有了心裏準備，此刻親眼看到一個物品的憑空消失和憑空出現，依舊覺得很不可思議。

慕妍說道：“我也想要有這種異能！”

慕青點頭：“誰不是啊！”

趙嘉言幾步走上前，将地上這把槍拿起，左看看又看看，沒有發現任何變化，沒忍住問了一句：“酸魚，你的空間是靜止的？還是流動的？”

酸魚不是很想搭理趙嘉言。

酸魚拒絕回答。

直到柳青栀朝他輕飄飄看來，酸魚才動了動嘴唇，勉為其難的回答趙嘉言兩個字：“靜止。”

聽到這個回答，柳青栀的眸光微微閃動了一下。一個流動的空間上限會很高，可塑性也會更強，但一個靜止的空間，放在末世下，無疑最契合。

這也就代表着放到空間裏的食物，不用擔心過期的問題，更不用擔心腐爛或者變質。新鮮的食材放進去是什麽樣的，拿出來的時候也就是什麽樣的。

趙嘉言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微微下垂式的小狗眼瞬間發亮，像是得出了寶藏般，有些激動和欣喜的問道：“那面積有多大？”

酸魚對比了一下這艘二層快艇：“和這個船差不多。”

或許是因為期待值太高，所以在聽到只有快艇這麽大之後，趙嘉言內心升起的驚喜感頓時就降了幾分，“那還是有些小了。”

酸魚聞言，下意識看向什麽話也沒說的柳青栀，見柳青栀臉上并沒有失望之類的情緒變化之後，他才說道：“空間會慢慢擴大。”

話落，他又緊跟着補充了一句：“雖然現在不大，但以後可以會變大，可以放很多東西。”

柳青栀嗯了一聲，對此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是掃了一眼四周的船只，然後将視線轉而看向了韓天逸。

“先把附近這些船搜尋一遍，再離開這裏？”

周圍還有很多船，快艇，游輪，運輸船，他們應該能從這些船上搜到不少物資。

韓天逸點頭，微微笑道：“我也是這麽想。”

柳青栀道：“那就分開行動。”

先各搜各的。

韓天逸他們六人一隊，坐快艇。

他們三人，坐水母居，再加上一個酸魚再水母居下面跟着。

對于搜尋物資這種事，趙嘉言總是最積極的那一個，隊伍分好之後，他率先進到水母居，坐上了駕駛位。

柳青栀讓霍霖也上去。

他還有一句話要與已經正式更名為酸魚的人魚變異體說。

霍霖走之前，靜靜看了眼人魚變異體，他灰色的瞳原本是一種偏淺的顏色，然而此刻，卻有一種很深的壓迫，鋒利而幽冷。

霍霖走進水母居之後，柳青栀看向已經将下半身的魚尾沒進海水裏的變異體，伸出指尖在捏住了變異體的下巴。

柳青栀的手很細膩光滑，指腹處沒有一點薄繭，指尖微涼，像通體無瑕的玉，帶給人魚變異體一種不太真實的觸碰感。

讀作酸魚的人魚變異體擡起眼簾，對上柳青栀至上而下的俯視眼神，嘴角一扯，露出一抹乖順無害的笑容：“主人，有什麽事，請說。”

柳青栀就着手中的力道将這變異體的臉往右側偏移，目光掃向他脖子上的傷痕。

不久前被他用武器劃出的傷口，此時已經有了很明顯的愈合跡象。不僅沒有血液再從裏面流出，刀口的長度也有所減緩。

察覺到柳青栀落到他傷口處的視線，明明這道視線并沒有什麽攻擊性，反而透着一種漫不經心，然而這一瞬間，卻讓人魚變異體感覺到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即将被狠狠抽離的心慌。

這個無比漂亮的男人越是不說話，他就越是忐忑，那種喉嚨絞緊的不安，讓他整個身體都不自覺緊繃起來。

而且這種安靜的打量，遠比剛剛那個灰瞳男人看向他的眼神，更讓他感到危險。

将變異體的變化看在眼裏，柳青栀忽然笑了一下：“別緊張。”

他收回手，語氣還算溫柔的說道：“你的空間異能很好，你剛剛的一系列表現也很識趣，所以我想再提醒你一下，不要妄圖逃跑，不要對我說謊，更不要動歪心思。”

人魚變異體嘴唇抿了抿：“我不會……”

“嗯，最好是不會，不然就不是只被困在史萊姆凝液球體裏那麽簡單，而是你整個身體會像球體一樣炸開。”

話落，柳青栀又看了眼這變異體脖子上的傷痕：“那一瞬間，你應該能感應到身體的變化。”

人魚變異體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語氣低低地嗯了一聲。

他自然能感覺到。

否則在對方将槍扔到他面前的時候，他就會做出反抗。

已經見識過那種神出鬼沒的凝液，他不敢再堵第二次。他很清楚，第一次或許只是暫時困住他，但是第二次，就是他的命了。

人魚變異體深吸了一口氣，掩去瞳孔裏翻湧的思緒，直視着柳青栀的眼睛：“我會聽話的。”

柳青栀點頭。

“那就努力做一個乖巧的酸魚。”

留下這句話之後，柳青栀也回到了水母居。

接下來，韓天逸六人，柳青栀三人帶一條酸魚，分別在不同船只上搜尋物資。

有了酸魚這個空間系變異體，搜出來的物資裏，一些次要一點的生活用品，近期不會用到的槍械武器，又或者是臨近保質期的食物，通通都被存放在了酸魚的空間裏。

或許是因為柳青栀上水母居之前的那一番忠告，人魚變異體全程都很配合。即使趙嘉言一遍又一遍喊他酸魚讓他裝東西，這變異體也頂多只是蹙着眉頭，拒絕與趙嘉言進行言語上的交流。

而除了不與趙嘉言說話之外。

他與霍霖，也基本是零交流。

霍霖無視他。

他也能遠離就遠離。

柳青栀現階段只把酸魚當成一個移動的空間存儲盤，關于他如何與霍霖又或者是趙嘉言兩人相處，并不在柳青栀的考慮範圍之中。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

附近船只上的物資終于被全部搜羅完。

一行人在快艇上會和。

韓天逸看向已經成為柳青栀寵物的人魚變異體：“還需要我們坐上幽靈船嗎？”

“現在不用了。”

他吞吃了那個醜東西，空間異能已經得到了進化，已經不需要再接住标記的載體，可以進行一定範圍內的空間越遷。

一分鐘之後。

快艇和水母居出現在了消失之前的航線上。

接下來的航行十分順利，風平浪靜的行駛了兩個小時，他們終于抵達了帕沙陌拉島最外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