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柔弱的路人甲

第60章

暗礁後方。

在一處面積很廣的凹陷處， 王鵬以及他手底下二十多個人，像是昏死過去一樣，整整齊齊的躺在裏面。

柳青栀的視線在這些人身上一一掃過， 除了那個叫淩塵的異能者之外，全部都在這裏了。

柳青栀對這些人沒什麽印象， 只記住了王鵬和那個最開始說他看起來像是誰情人的矮個子。

王鵬留着光頭，個子中等，不胖不瘦。

矮小個皮膚偏黃， 像個瘦猴。

不過柳青栀記得這兩人的長相應該都算是年輕， 臉上也沒什麽皺紋。

然而現在，像瘦猴的矮個子暫且不說， 這叫的王鵬的人，如同生了一場大病， 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用骨瘦如柴來形容也不為過。

原本合身的衣服更是變得寬大松散，露出來的皮膚無論是面部還是手部，也都滿是如蜿蜒河流般縱橫交錯的褶皺。

看起來十分蒼老，就像是一個已經年過八旬的老人。

那矮個子瘦猴的頭發，也全是白絲。

“那是王鵬嗎？”沈默不可思議的說道。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 距離王鵬他們那一艘快艇失蹤，也就只過了十多分鐘， 怎麽王鵬一下蒼老了幾十歲？他差點沒把王鵬認出來！

溫陽澤和沈默相比， 心中的驚訝也沒有減多少：“這到底發生了什麽？”

在他說話間， 柳青栀往這處凹陷的大坑又走了幾步， 目光從王鵬的臉移到了王鵬的脖子。

在王鵬脖子的右側方向， 位于頸總動脈的一處位置，有一枚黑色的鱗片正緊緊吸附在上面。

這枚鱗片大概有硬幣大小， 表面很光滑，整體呈現扁平狀，乍眼一看，有點像是螞蟥的三分之一，此刻，正在微微起伏着，像是在吸食着什麽。

那個矮個子瘦猴的脖子上，也同樣有一枚形狀相同的黑色鱗片，而這魚鱗，也正在小弧度的上下起伏。

柳青栀又看向其他人，

果不其然，每個人的頸動脈位置，都被一枚銀幣大小的黑色鱗片牢牢吸附。不過除了王鵬和矮個子的那兩枚鱗片在浮動之外，其他人脖頸上的鱗片，并沒有什麽反應。

看着這些鱗片，沈默的心裏頓時升起一陣惡寒，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頸，有些不忍直視的說道：“這玩意兒是吸血水蛭吧！絕對是！”

而且比吸血水蛭還要惡心，畢竟水蛭只是吸血，這玩意兒是吸命。

這麽想着，沈默也直接說了出來。

柳青栀道：“不是吸命。”

他看向王鵬滿是褶皺的臉和矮個子瘦猴那一頭蒼白的頭發，頓了一下後，換了一個更确切的說法：“是吸收時間。”

或者說是被變異體以鱗片作為中轉，操控了身體的時間流速。

這聽起來似乎有些抽象。

但王鵬和矮個子瘦猴這種情況，看起來很像是自身的時間被吸走，致使體內的各個器官驟然衰竭，身體也快速老去。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柳青栀這話一出口，其他人就很快反應過來，心中也延生出某種猜測。

韓天逸眼神一沉，看向這變異體的目光裏透出一種幽冷。

在場的人之中。

霍霖倒是最為平靜的那一個。

既沒有疑惑，也沒有驚訝，情緒起伏很淡很淡，始終是一種很尋常自然的狀态。

很明顯，礁石上的這個人魚形态變異體，沒有幽靈船那個變異體讓霍霖在意和關注。

是因為幽靈船那個變異體，一上來就捏了張和霍霖一模一樣的臉嗎？

嗯……

大概還因為那個變異體在某些間隙之間，故意向他表露出的親近？

事情發展到這裏，柳青栀竟然還能分心去想這種有的沒的。

不過分神也只是短短兩秒，柳青栀很快就注意力集中在還趴在最頂端礁石上的人魚變異體身上。

這個人魚形态的變異體，直到現在，都還維持着一開始見到柳青栀他們的那種姿勢。

之前，在另一個角度，柳青栀只能看到對方的上半身。而現在，對方的整個身形都顯露在他的視線中。

确實如他推測的那樣，這是一個很擅長戰鬥的變異體，他的後背很寬，像堅硬的鐵，每一塊肌肉都非常誇張，上半身更是極其壯碩，那種爆發力能從身體的脈絡裏滲透出來。

下半身的魚尾也相當長，尾擺幾乎是另一個變異體的兩倍。

彎刀形狀，尖端極其鋒利。

柳青栀在這個變異體的魚尾上掃了一圈，最後發現對方的右腰位置，缺少了幾十枚鱗片。

不多不少，正好與王鵬這些人的數量對上。

韓天逸幾人也發現了這個現象。

沈默眉頭都幾乎皺成了一個川字：“這是把自己的鱗片扣下來當水蛭吸王鵬他們身上了？”

韓天逸目光幽深，他想到柳青栀剛剛說的那番話：“這個變異體或許是一個時間系變異體。”

雖然用的是或許，但其實這個時候，韓天逸基本已經能确認個七八。至于還在幽靈船那邊的那個變異體，十有八九是空間系變異體。

兩個變異體。

一個疑似空間，一個疑似時間。

無論單擰出來哪一個，都足夠讓人驚駭。

柳青栀看了眼面色黑沉的韓天逸，又掃了眼跟着韓天逸的沈默幾人。

這個時候，柳青栀倒是越發傾向于自己之前的那個推測了。韓天逸六人的整體實力，算是他目前見過的最強隊伍。

然而直到柳青栀穿到這個書中世界之前，都沒有這六人的相關記錄。現在看來，這六人或許還真可能是全部折損在了這次出海上。

畢竟除開那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食人魚。

兩個人魚形态的變異體。

一個時間系，一個空間系，前者有力量，後者有智慧。

以韓天逸他們的角度來看，要對付這這種變異體，确實算相當棘手。最主要的是，現在距離異能者們進化出異能，還不足半月。

不過柳青栀記得，書中也沒有描寫到人魚形态相關的變異體。

想到這，柳青栀又看了眼暗礁最頂上的人魚變異體。

這變異體依舊沒有移動身體。

只是在他們的視線都落到他身上的時候，轉了轉腦袋，然後張開鋸齒一樣的嘴，吐出和之前一樣的話：“……食物……玩具……”

沈默有些疑糊的說道：“這變異體一直保持這個姿勢，難道是因為某種限制？”

說話間，他走到其中一個覺醒者身邊，用腳踹了踹了這個覺醒者的手臂。

沒反應。

沈默又踹了踹，力氣比剛剛大了許多。

這下，原本睡死過去的覺醒者，被這股力道踹得猛然驚醒。

他睜開眼，本能地眨了眨眼睛，臉上表情還很茫然。不過這種茫然并沒有持續多久，幾秒之後，像是突然回想起了什麽，眼中露出了萬分驚恐的情緒。

慘白着臉，哆哆嗦嗦的說：“別……別過來！”

他似乎還沉浸在某種噩夢般的恐懼中，并沒有發現踹他的沈默和柳青栀他們。

韓天逸對沈默點了點頭。

下一秒，沈默擡起腳，再次踹向這個神智有些恍惚的覺醒者。

這覺醒者吃疼，慘叫一聲後，也從一開始的恍然中徹底回神。

他的目光最先落到沈默的身上。

然後又迅速看向柳青栀他們。

這一剎那間，或許是回想起柳青栀之前在對付那些食人魚時候的游刃有餘，這個覺醒者頓時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用盡全身力氣到柳青栀面前：“……救我……救我！……怪物……有……有怪物……！”

他嘴唇顫抖着，身體也在劇烈發抖，斷斷續續的說完這句話，似乎是想尋求安全感，他擡起手想去觸碰柳青栀。

然而指尖還沒碰到柳青栀的褲腳，就被一把金屬刀阻斷了。

這覺醒者被吓了一跳，像受驚的螃蟹，嗖的一下縮回手。

但他并沒有忘記求生的本能，擡着頭對柳青栀說道：“有怪物……他要吃……”

這一次，他的話還沒有說完。

暗礁頂端的人魚變異體突然開口：“玩具……不聽話……”

聽到這沙啞難聽的聲音，這個覺醒者像是應激一樣，猛地用手抱住頭。

柳青栀看向這個人魚變異體。

對方似乎察覺到了柳青栀的視線，也看向了柳青栀。

但除了看着之外，他仍然沒動。

柳青栀将目光轉到王鵬和那個矮個子瘦猴身上，若有所思。

這時，韓天逸用眼神對溫陽澤示意了一下。

溫陽澤點了點頭，當即用出了水系異能，然後在其他覺醒者的頭頂用力一滋。嘩啦的聲響之後，除了王鵬和那個矮個子瘦猴之外，其他人全部醒了過來。

他們和抱頭的那個覺醒者一樣，睜眼之後都是一副恍惚的表情。直到溫陽澤再次用水異能在他們頭上澆過，透心涼的冰冷感終于讓他們陸續回神。

他們也顧不得理會濕透的全身，視線掃過韓天逸幾人和柳青栀之後，如遇救星般，跌跌撞撞上前：“請救我們……求你們……救救我們！”

很顯然，此時此刻，這些人将柳青栀他們當成了唯一的希望。

韓天逸沒有說話，抿着唇，像是在思索着什麽。

沈默對這些人翻了個白眼：“要不要聽聽你們在說什麽？”

王鵬手底下這群人，沒一個好貨色。

救這種徹底喪失道德的人，他們瘋了才會這麽做。

即使現在喪屍肆意，變異體進化極快，人類更應該團結一致。

但他們的同伴，絕對不該是這種人。

溫陽澤雖然沒有說話，不過很顯然，是和沈默同樣的想法。

慕青和慕妍倒是認真思考了救下這些人的可能，不過不是因為大發善心，而是想着要不要把他們的頭咬下來，吐進海裏喂食人魚。

這些人見韓天逸幾人不為所動，只好把目光轉到柳青栀和霍霖身上。

他們現在全身發軟，四肢非常無力，身體也根本提不起勁，別說抵不過礁石上面那個醜陋的怪物，就是連游到快艇上逃離這裏都費力，只能寄希望于柳青栀他們。

“救救我們！”這些人用萬分懇求的眼神看着柳青栀，恨不得向柳青栀跪下來：“……您救救我們，救……”

柳青栀并不想聽這些無用的廢話，也沒打算救他們，不過，他倒是需要用這些人來驗證一個猜測。

柳青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脖頸右側，對這些人說道：“把這個扯下來。”

這些覺醒者一聽，以為終于有了希望，想也沒想，紛紛用盡力氣照做，也顧不得皮肉撕扯的痛感，硬是咬着牙，将脖子上的鱗片生生扯了下來。

柳青栀注意到大部分人在扯下脖子上的鱗片之後，都是一臉的驚吓的錯愕，他眼眸微挑，不急不慢道：“你們沒發現脖子上多了個這東西？”

說完這話，也沒等這些人回答，柳青栀就看向了礁石上端的人魚變異體。

果然，和他預計的一樣。

這個人魚形态的變異體，還是保持着一開始的姿勢。

不過眼神，倒是兇狠了不少。

介于幽綠和幽藍之間的瞳孔裏，也掀起了一抹很強的攻擊性。

其他人也注意到人魚變異體的這份敵意，沈默更是做好了随時攻擊的準備。

溫陽澤道：“現在就解決它？”

趁它現在不能動，就該趕緊解決。

這個人魚形态的變異體似乎是聽懂了溫陽澤的意思，突然張開嘴，從喉嚨發出一道有些刺耳的聲音。

下一瞬，暗礁周圍的海水開始肆意翻湧，幾乎是頃刻間，無數黑色的影子在水下快速游動。

這種感覺……

韓天逸薄唇緊抿。

沈默眉頭一跳：“不會又是食人……”

他的話還沒說完，密密麻麻的食人魚就從水下飛躍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他們。

這些食人魚的背部呈灰綠色，其他部位是很鮮明的亮黃色，體型比他們之前在船上對付的那些食人魚大兩倍。

無論是鋒利尖銳的牙齒，還是肥大凸起的咬肌都更為發達。

面對這些蜂擁而至的食人魚，王鵬手底下這些覺醒者們幾乎快哭出來。

如果是正常狀态，他們并不怎麽畏懼這些兇猛的食人魚，然而現在，他們四肢還在發軟，雖然力氣與之前相比，不知為什麽好像恢複了一小部分，但要應對這些食人魚的攻擊，依舊非常吃力。

還沒過幾秒，就有一個覺醒者被食人魚咬中了大腿，撕扯下一大塊血肉。

他嘴裏發出痛苦的慘叫聲，不斷用另一只腳踹着這條食人魚，然而這根本無濟于事，不僅如此，又有兩條食人魚撲向了他，開始啃食他的手臂和肩膀。

最終這個覺醒者只能絕望的閉上眼，被前仆後繼的食人魚撕扯。

柳青栀沒有管這些人，在用藤蔓将靠近自己的食人魚清理之後，看向了暗礁上端的這個人魚變異體。

此刻，這變異體正死死盯着他。

那凸起的眼珠瞪大到堪稱誇張的程度，眼底的攻擊性也越發濃烈，好似下一秒就要沖上來撲咬柳青栀一般。

韓天逸在對付食人魚之餘，抽空往柳青栀這邊看了一眼：“不動手嗎？”

他語氣壓低，聲音裏透出一抹沉然。

顯然他也覺得，應該盡快将這個人魚變異體殺死。

而按照正常邏輯，也确實該這樣。

但柳青栀暫時還不打算殺這個變異體。

不為別的，就沖這個變異體有時間方面的異能。

雖然比起這明顯受限很多的時間異能，柳青栀更在意另一個人魚變異體的空間異能。

但一個現成的時間系異能變異體就在自己面前，不順手将對方這種能在一定程度上操控時間流速的異能掠奪了，柳青栀多少會覺得可惜。

只是這些，柳青栀自然不可能對韓天逸他們說明。

不過為了讓韓天逸幾人安心，作為合作者的柳青栀，最終還是很負責的說了一句：“不要擔心，我不會讓它傷害到你們。”

柳青栀這話，并沒有其他摻雜意思。

就是一種很直觀的陳述。

然而或許是因為這樣的話語本身就顯得有些暧昧，所以在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韓天逸幾人幾乎同時一頓。

其中就屬沈默的反應最大，整個耳根瞬間紅了個透：“你這話！你這話……！”

他似乎想說點什麽，但是話到了嘴邊突然又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詞彙來形容才更合适，最後幹脆閉了嘴。

但是耳根上的紅暈并沒有一絲消散的痕跡。

就在這時，霍霖冷不跌說了一句：“他只是在陳述。”

他在為柳青栀解釋，結果沒人在聽。

韓天逸一個利落擡腳，踢飛了一條撲咬的食人魚，下一瞬，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視線掃過柳青栀，忽然極輕的笑了一下：“好，我信你。”

霍霖薄唇微動：“他只是在陳述。”

然而霍霖這再一次為柳青栀強調的話，依舊沒有誰在聽，或者說是依舊沒有誰真正聽進了耳朵裏。

韓天逸和沈默幾人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清剿食人魚上。

至于柳青栀，正看着礁石上這個死盯着他的人魚變異體。

在這個變異體愈發兇惡的眼神下，柳青栀微微挑了挑眉，對霍霖說道：“霍霖，來把金屬刀。”

話落的下一秒，一把金屬刀就飛到了他的手邊。

柳青栀順手拿起這把堅硬鋒利的金屬刀，一步步朝着王鵬走去。

霍霖眼睫動了動，立刻明白了柳青栀想做什麽，他一邊用金屬異能清理試圖攻擊柳青栀的食人魚，一邊說道：“我來？”

“不用。”柳青栀盯着王鵬脖頸上的鱗片看了半秒，然後果斷蹲下身，用金屬刀撬掉了王鵬脖子上的鱗片。

別說，這一刀下去的感覺還挺好玩。

跟清理藤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