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柔弱的路人甲

第56章

燒焦的食人魚， 也不是非吃不可。

趙嘉言和沈默兩個人火速跑去船艙，打算将那只碰過食人魚的手，裏裏外外清洗了一遍。

慕青和慕妍則是去拿鏟子。

雖然他們在對付食人魚的時候， 有意将這些食人魚弄海裏，但是甲板上， 還是留下了很多食人魚屍體。

王鵬的快艇這邊，他看着被食人魚咬中感染成喪屍，又被淩塵一槍爆頭的薛三， 心裏的起伏還沒有徹底平靜。

不過到底是這群人的老大， 這樣的事在之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王鵬深吸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 銳利的眼神掃向這一群手下：“除了薛三，剛剛還有誰被食人魚咬過？”

他神情嚴肅， 視線在每個人身上一一掃過。

這些人被王鵬這麽一看， 也突然開始不确定起來……

“應該沒……沒有誰被咬……了……吧……”

王鵬皺起眉：“都把衣服脫了！”

覺醒者感染成喪屍的速度，通常與傷口的接觸面和深度有關。像薛三這樣的，被食人魚一口咬掉了一大塊肉，深到見了骨頭，感染成喪屍的速度就很快。

而如果只是被食人魚劃破皮膚這種， 感染成喪屍的速度就會很慢，也不會立馬就顯現出屍變的特征。

為了防止後者這種情況， 将衣服全部脫下檢查是最穩妥也最簡單的做法。

一些覺醒者的動作很迅速， 非常急切的想證明自己并沒有受傷。而有一些覺醒者， 動作卻并不幹脆， 反而有幾分扭捏， 視線也往韓天逸這艘快艇上瞟。

其中就有一開始說柳青栀像某位情人的矮個子。

他的手抓着衣領，餘光卻落到柳青栀身上。

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王鵬見狀， 眉頭頓時皺得更緊了，一腳踹向矮個子：“磨蹭什麽！趕緊脫！”

“就你這細狗樣，還給我整害羞這死出？”

王鵬說起話來，口無遮攔，一點也沒情面。

這矮個子臉一紅，閉着眼睛，三下五除二的開始脫衣舞。

幾十個覺醒者全部脫衣，這種畫面，實屬是有些辣眼睛。

柳青栀沒眼看，這對他來說是視覺的污染。

從船艙洗完手回來的趙嘉言和沈默，卻是看得津津有味，俨然将王鵬那一群人看成了滑稽可笑的觀賞猴。

除了這兩人以外，慕青和慕妍這對堂姊妹也看得很專注，嘴裏還讨論着哪個吃起來應該很反胃，哪個吃起來勉強能入口。

因為王鵬這艘快艇上的人，全部脫了衣服。

就連王鵬自己，也裸着身體檢查了一遍有沒有出血的傷痕。

于是在這種對比之下，作為王鵬這艘快艇上唯一一個還穿戴完整的人，這一刻，淩塵倒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他冷着臉看了眼王鵬等人，随後将目光移到了柳青栀身上。

剛才在對付那些食人魚的時候。

他有仔細觀察過這個人。

對方的異能等級很高，對藤蔓的控制達到了近乎完美的程度。那個時候，其他人都聚精會神不敢有絲毫大意。

唯有這個人不疾不徐。

并沒有将食人魚的攻擊放在眼底。

在此之前，他已經預估過這個人的實力，他也清楚能被韓天逸選做合作對象的人，絕非泛泛之輩。

然而剛剛一場對食人魚的清剿之後，他不得不對這個人以及另外兩人的實力，重新估量。

想到這，淩塵的眼眸微凝，又盯着柳青栀看了好幾秒，才收回視線，徑直走向船艙。

矮個子看了看淩塵，“老大，他不用脫……”

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完，王鵬又一腳給他踹了過去：“淩先生的實力還用你質疑？食人魚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

說話間，王鵬迅速穿好衣服，讓其他人将薛三的屍體趕緊扔進海裏。

“還有船上這些食人魚的屍體，都給我通通扔下去，把甲板仔細清理幹淨！”

扔下這句話之後，王鵬才緊跟着往船艙的方向走，似乎是有什麽話要與淩塵說，不過進艙門之前，他往柳青栀這邊看了一眼。

這會兒，慕青和慕妍已經用鏟子把船上的食人魚屍體全部清掃了，兩人的力氣很大，看着手臂纖細，做起這種事情的時候，卻相當熟練。

溫陽澤是水系異能者，他負責對甲板上的血跡進行清理，沈默在一旁輔助。

沒用多長時間，快艇就恢複如初。

甲板上也幹幹淨淨。

如果不是海面漂浮的這些食人魚屍塊，一切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食人魚這個小插曲之後，海面翻湧的浪花漸漸變小。

雖然天空依舊灰蒙蒙的，但是原本呼嘯肆意的狂風慢慢平和下來。

柳青栀站在甲板最邊上，視線略過水面這些漂浮的食人魚屍體，看向被血浸染後微微泛紅的海水之下。

霍霖走到他身邊：“你在找一開始撞船的那條虎鯨？”

柳青栀道：“你也覺得那是一條虎鯨？”

霍霖回想起當時所看到的黑影：“外形輪廓很像。”

在兩人說話間，趙嘉言也走了過來：“什麽像不像？”

柳青栀收回視線：“沒什麽。”

他将目光轉向前方：“要加快速度了。”

這片區域的血腥味太濃，很容易引來其他海下生物。

韓天逸一行人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快艇航行的速度明顯比之前快了很多。

柳青栀擡頭看了看天空，不久前狂風和海浪翻湧的時候，只有閃電與驚雷，倒是沒有下雨。

不過這會兒，這天色看起來反而有即将下雨的跡象。

柳青栀讨厭下雨。

“回水母居吧。”

他說完這話，就率先離開了甲板，以編織的藤蔓作為階梯，回到了水母居內。

另一艘船上，淩塵站在艙內的窗戶前，看着柳青栀三人相繼進到那個水母樣式的住所裏，陰郁的眼底堆積出一抹不可明辨的思索。

王鵬站在他的身後，微微低着頭，帶着幾分忌憚的說道：“淩先生，那三個人果然不簡單。”

特別是為首的那個男人。

他根本估測不到對方的實力。

那個眼上有刺青的男人，固然讓人發慫。

但至少對方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壓迫感，是直來直給的。

反而是為首的那個人，看起來病恹恹的，皮膚蒼白如雪，第一眼看去讓人覺得無害，最容易因此放松警惕。

實則真實的實力不可估量。

這才是最恐怖的。

也是最不能招惹的。

想到這，王鵬莫名有些心有餘悸。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從見到對方時，有沒有說過什麽太蔑視的話，确認沒有之後，沒來由的松了一口氣。

也就只有劉周那矮個瘦猴，在一開始的時候說了對方看起來像是誰情人之類的話。

王鵬放心了。

而矮個子劉周這邊，卻猛地打了個哈欠，右眼也跳個不停。

劉周摸了摸鼻尖，停下清掃甲板的動作，正想說什麽，他旁邊的一個覺醒者就一巴掌拍了他肩膀一下：“別偷懶！”

…………

沒多久，就像柳青栀推測的一樣，天空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雨滴落在海面，濺起一片片水花，拍打在船只上時，發出了滴答滴答的聲響。

柳青栀坐在水母居裏的藤椅秋千上，聽着這輕輕淺淺的雨滴聲，心裏還在想那一條虎鯨。

這倒不是因為他對虎鯨本身很在意，而是這條虎鯨在食人魚出現之後的莫名消失，讓他覺得有些奇怪。

在柳青栀思索間，趙嘉言不知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眼睛發亮，有些興奮的說道：“食人魚都出現了，會不會有美人魚？”

柳青栀有些不明白這兩者的邏輯關聯：“食人魚一直就有，這和美人魚有什麽必然聯系？”

“不過.”

柳青栀話音一轉，想了下說道：“如果是那種吃了喪屍從而變異的魚，譬如上半身喪屍下半身魚尾的變異體，這種似乎也算是美人魚？”

“那還是別了吧。”

經過柳青栀這一描述，趙嘉言腦海中設想出的美人魚形象瞬間幻滅。

這時，原本還算稀松的雨滴越來越大，柳青栀不想聽這些雨聲，就将卡帶插進游戲機裏開始玩游戲轉移注意力。

他玩得是最經典的一款模拟經營類游戲，和小動物們一起建小島，劇情平緩，慢節奏，但是用來打發時間正正好。

水母居的溫度很适宜，燈光柔和，整個空間還飄散着淡淡的綠蘿清香。如果不是外面又是大雨，又是烏雲，單從這內部來看，就像是末世前平平淡淡的居家生活。

柳青栀玩了幾個小時的游戲，直到雨徹底停下之後，才放下了游戲機。

這個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不再昏沉，也沒有霧氣彌漫的渾濁。海水像是被浣洗過一樣，又變回了很清澈的藍。

很快，到了用餐的時間，趙嘉言第一個從水母居下來，來到了韓天逸他們的船上。

包吃這件事，他是真真記在了心裏。

韓天逸他們準備的食物很簡單，就是一鍋面條。六人之中溫陽澤是水系異能者，沈默是火系異能者，煮一鍋熱面，對幾人而言并不是什麽難事。

趙嘉言在一旁全程盯着他們煮面，在面條煮熟之後，一點也不客氣的給自己夾了一碗。

柳青栀胃小，吃不了很多。

霍霖體質特殊，也吃的少。

所以從兩人這邊分出來的食物，最後都進了趙嘉言的肚子裏。

等所有人都吃好之後，距離目的地帕沙陌拉島，還剩三分之二的路程。

按照快艇現在的航行速度，晚上十二點左右就能抵達。

當然，這是指接下來不出任何意外，一路風平浪靜的情況下。

柳青栀預估過韓天逸六人的實力。

綜合下來，這一行人的平均實力，甚至超過了作為書中主角團的霍正五人。

在這本以末世為背景的小說世界裏，霍正拿的是升級流劇本，像蕭向陽、姜郁這些身邊的親友團，自然也是屬于在各種經歷中不斷成長那一類。

他們的上限會很高，成長空間很大。

最後也一定會是這個世界最強的那一批人。

但是在成為最強那批人的這個過程裏，特別是前中期，他們的實力并不算頂尖，比他們厲害的幸存者也絕對不少。

這些人在書中的劇情之外，不被記錄。

很顯然，韓天逸這一行人就是如此。

在柳青栀穿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書裏後期的還沒出現韓天逸這個人，包括跟着他一起另外五人。

韓天逸這一行人，明顯不輸于泯然于衆人那一類。所以這種情況，要麽是這一行人會在更晚的時候出場，要麽，是在劇情之外，就已經出了事。

如果是後者，說不定就是這一次出海到帕沙陌拉島發生了意外，導致這六人小隊全軍覆沒。

當然，這也只是柳青栀胡亂猜測。

純純屬于發散思維的無聊推斷，并沒有什麽證據。

“你似乎是在想我們會遇難的事。”

韓天逸的聲音就在柳青栀斜前方緩緩響起。

他的語氣幽幽，又帶着幾分習慣性的溫和笑意。只是說出的這句話，雖然用上了似乎這樣的詞彙，但是整個句意，又屬于十分肯定的那種。

柳青栀微微一頓。

韓天逸眼中笑意不減：“怎麽了？”

柳青栀擡眸，看向韓天逸帶着淺淡笑意的桃花眼：“看來你的精神異能類似于讀心？”

在柳青栀的認知裏，精神異能存在好幾種分支。精神探查、精神大腦控制、精神覆蓋以及精神攻擊。

讀心就屬于精神探查。

能夠探測他人的思想、情緒和意圖。

“讀心？”韓天逸搖頭笑道：“如果我說我剛剛是随便猜的，你會相信嗎？”

柳青栀沒再搭理他。

就這麽單方面結束了這場心知肚明的話題拉扯。

事實上，如果韓天逸一開始不突然說出那句話，柳青栀并不會順着這句話往精神異能方面去想。

很明顯，韓天逸是故意的。

故意透露了這一項能力。

雖然不至于到讀心這麽誇張的程度，但是和精神探查并沒有什麽區別。

至于對方為什麽會主動透露自己的能力，或許是想看看他在知曉這個能力後的态度，然後借此來估量着什麽，又或許是還有別的更重要的原因。

不過，無論是出于何種原因。

柳青栀對這背後的理由都不甚在意。

他的目的從始至終都很明确，就是島上一半的物資。在這個過程中，他願意像之前約定的那樣，給予對方多一點信任。

但是如果最後他發現韓天逸在物資這件事情上說了謊，他會直接殺掉他。

捕捉到柳青栀眼底一閃而過的殺意，韓天逸說道：“請放心，真誠是合作的前提。”他将視線轉向前方：“願這一路能順利無傷。”

不過，話雖然是這麽說着，但一行人心裏都明白，越是靠近帕沙陌拉島，就越是危機四伏。

傍晚時分，黑夜漸漸吞噬了白晝。

在距離帕沙陌拉島，還剩三分之一路程的時候，空氣中彌漫出層層霧氣。

這些霧氣濕潤又陰冷，透着一股股料峭的寒意。

因為這些霧氣，船燈全部點亮之後，可見度依舊很低。

也因為這些霧氣實在太重，為了避免船只撞上暗礁，快船航行的速度不得不降下來。

韓天逸六人做好了随時應對危機的準備。

另一艘快艇上，王鵬那一群人也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趙嘉言站在水母居的前方的窗戶前，微微側着臉，将耳朵緊緊貼着窗戶，“栀哥，霖哥，我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

話語剛落，沈默的聲音也從無限耳機那端傳來：“我也聽到了！好像是歌聲！”

柳青栀凝神聽了一會兒。

這歌聲很朦胧，并不是很清晰的女聲，也不是很低沉的男聲，而是模糊不定，有種斷斷續續的缥缈。

音調的起伏之間，像是山間徐徐吹拂而過的清風，透着幾分遠古的悠揚和悠遠。穿過霧氣傳到人耳膜裏的時候，有一種很莫名的吸引力。

毫無疑問，這是一道很有蠱惑力的歌聲。

能勾起人內心的悸動。

柳青栀能感覺到自己情緒在這歌聲裏有了些許變化。雖然這種變化很淡很淡，也很快就歸于平靜，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到底是存在過。

他曾經在高危世界做任務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塞壬之類的海妖。

這種海妖通常徘徊在船只和海上礁石之間。

他們借助聲音迷惑船員，或讓船員失神致使船只撞上礁石沉沒，或是近距離貼近意志力不夠堅定的船員，然後将這種産生幻覺、受到蠱惑的船員，狠狠拖拽進海底溺水而亡。

就是不知道這道聲音的主人，是打算用哪一種？

不過無論是哪一種，都意味着接下來會有一場麻煩事。

柳青栀看了眼霍霖，對方眸色深邃，灰瞳冰冷沉靜。

柳青栀又看向趙嘉言。

趙嘉言的臉緊貼着窗戶，一副恨不得多聽的樣子，臉上的表情也有些飄飄然，不過眼神倒也算清明，并沒有并聲音影響到神智。

柳青栀擡起手，用指尖輕輕碰了下肩上的史萊姆。

史萊姆秒懂，一句宿主請交給我吧，然後一個用力直沖，直接用自己的凝液身體撞到趙嘉言的臉上。

啪啦一聲。

趙嘉言被史萊姆糊了一臉，像是溺在了一盆冷水中。

這下，也不飄飄然了。

打了個機靈，擡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徹徹底底的平靜了。

與此同時，王鵬這艘快船上。

聽到這道歌聲的覺醒者們，卻一個個都露出了癡迷沉醉的表情。

他們聽着這動人的歌聲，忍不住想要湊近一點，再湊近一點。

“是美人魚嗎……”

一些人嘴上呢喃，臉上充滿期待。

王鵬咬緊牙關，努力穩住心神後，操起一旁的棍子，在這些受到影響的人身上，一人來了一下。

“都給老子清醒點！怎麽可能會有美人魚！”

“老大，也不是不可能吧，這都末世了，出現什麽我都覺得不奇怪了！”有人下意識反駁道。

然而這話音剛落，駕駛艙裏掌舵的舵手，突然像是受到了某種刺激一樣，驟然加快速度，直接開船超過了韓天逸他們這一艘快船，往聲音傳來的方向飛速開去。

因為舵手這猝不及防的提速，甲板上的人差點往前踉跄了一下。

淩塵從船艙裏走出，臉色陰沉得吓人：“怎麽回事？”

他銳利的視線射向王鵬。

王鵬臉上賠着笑，在心裏暗罵着舵手，迅速往駕駛艙跑去：“我去看看情況。”

目睹了這一幕的趙嘉言，不知為何，莫名有些興奮：“我要看到一場海妖對船員的捕殺了？”

“也不一定是海妖。”韓天逸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

柳青栀說道：“究竟是什麽，等船靠近之後自然就知道了。”

這道歌聲響起的方向就在他們的航線上，無論有沒有這道聲音，船只都要經過那裏。

他也有些好奇，發出這種歌聲的存在，究竟是漂亮的人魚或者海妖，還是醜陋的卻又具備了一定智力的變異體。

不過最後。

等快艇穿過厚重的霧氣，抵達聲音傳來的方向時，他們既沒有看到什麽漂亮的人魚，也沒有看到什麽醜陋的變異體。

而是空蕩蕩一片。

甚至連王鵬他們那艘船也不見了蹤影。

柳青栀漂亮的眉梢淩淩挑起，被這種奇異的現象勾起了幾分興趣。

趙嘉言從水母居跳到快船的甲板上，四處望了望：“王鵬他們的船憑空消失了？”

霍霖道：“東南方向，有一艘船過來了。”

駕駛艙那邊的沈默也說道：“對，東南方向是有一艘船，但是看起來……好像不太像王鵬他們那一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