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霍霖面具下的這張臉, 不恐怖,也一點也不猙獰,更沒有一絲腐爛的跡象。
無論從哪種層面上, 都足以用相當俊美來形容。
帽檐下的陰影将他面部兩側的輪廓模糊了些許,唯有線條冷峻的下颔深刻清晰。
他的黑發細碎, 唇瓣薄,唇形有種利落的好看和看起來不好接近的寡淡,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上就像是覆着一層薄薄的寒冰。
如果要用兩個字來概括霍霖這張臉帶給他的感覺。
那大概就是:高級。
因為高級, 所以就連眉骨處的那兩顆眉釘似的抑制器, 也被襯出了一種有些特別的禁制感。
不過,柳青栀只盯着這兩枚散發着銀色光澤的抑制器看了一兩秒, 就把視線移向了他在揭下面具後,第一眼就注意到的刺青上。
應該是刺青吧。
黑色的紋路, 分別分布在右側眼睛的眉骨之上和眼睑之下這兩個位置。
看起來像開裂的雷電和燃燒的流火。
和另一側眉骨處的豎着排列的兩顆銀釘組合到一起, 有一種很怪誕又莫名邪氣的契合。
為了将這圖騰般繁複的紋路看得更清,柳青栀将傩面随手放在右側的講臺櫃上後,再次将手伸向了霍霖。
看着柳青栀的動作,霍霖并沒有躲避。
似乎知道了他要做什麽一樣,靜靜站在原地任由柳青栀的手撫上他的帽檐。
下一秒, 寬松的帽檐被柳青栀往後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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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沒有了所有遮擋, 霍霖的整張臉也完全暴露在了柳青栀的視線之中。
燈光落到霍霖的臉上, 明明是較為敞亮的光影, 他眼睛周圍的黑色刺青卻像是某種特殊的詛咒。
他站在柳青栀面前, 有那麽一瞬間, 看起來就像是一只靈魂被封印在深淵的惡鬼。
柳青栀大概知道為什麽霍霖會戴面具了。
這樣的一張臉,旁人在看到的第一眼, 就會心生畏懼,産生不寒而栗的窒息感,第一反應就是驚恐逃離。
不過這樣的霍霖,在柳青栀看來,卻要比原主記憶中的霍霖更順眼。
微微泛着冷色光澤的銀釘,怪異而又奇特的黑色刺青,以及優越的骨相下,那不見情緒奇怪的冷淡雙眸。
這樣的霍霖,反而讓柳青栀感覺到一種由隐晦的詭谲氛圍,所堆砌出的性感。
簡而言之,站在他面前的這個霍霖,讓柳青栀感受到了盲盒拆開後超出預料之外的驚喜。
為了近距離地觀察霍霖臉上的刺青紋路,他又往前湊近了一些。也因為太近,這下,他呼出來的氣息也隐隐彌漫到了霍霖的臉上。
霍霖的睫毛微微動了一下,他垂下眼,灰色的眼瞳裏倒映着柳青栀的模樣,似打量似思索。
柳青栀并沒有在意霍霖的視線,而是用鼻尖往霍霖的身上輕輕嗅了嗅。
他的鼻梁挺闊,鼻子小巧精致,因為周身低冷的溫度,也因為霍霖身散發出的寒意,鼻頭在這冷空氣中泛出了一抹微微的紅。
此刻這麽輕輕聳動鼻尖的動作,莫名有幾分像是看到新奇事物的貓,有一種嬌貴的慵懶和專注的探索欲。
霍霖原本無波無瀾的平靜眼神,小幅度波動了一下。
從霍霖的身上,柳青栀又聞到了那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像是甘草與消毒水的融合的味道。
透着微微的苦澀感。
如同某種特殊的藥水。
而這味道,似乎就是從面部上的刺青裏散發出來。
被他放在講臺櫃上的傩面,好像也有這種味道,不過很淡很淡,與從這刺青裏散發出來味道相比,幾乎微不可聞。
是和抑制器一樣的作用?
這些想着,柳青栀也直接問了出來。
說話間,從他嘴裏流轉出的熱氣彌漫到霍霖冰冷的皮膚上,是正常人類才有的氣息,比鼻尖呼出來的氣息更溫熱,更具體,也更鮮活。
有些癢。
霍霖的眼瞳裏閃過一抹異色,嘴唇微不可察地抿了一下。
而後,他嗯了一下,回答了柳青栀的問題。
至于多餘的解釋,卻并沒有說。
柳青栀也沒追問,拉開距離後,他看了看黑板上的抽象畫,又看了看霍霖,接着又看了看黑板,最後果斷拿起粉筆,準備對黑板上的人物肖像進行第二次添補。
顯而易見,是打算在眼睛的下方和上方,分別畫上刺青。
雖然柳青栀的人物肖像畫得實在不怎麽樣,但是這刺青,倒是畫得和霍霖臉上的刺青分毫不差。
每一處細節與紋路的勾勒,都近乎一比一的還原。
純白的粉筆在他手指的移動間慢慢變短,在黑板上勾勒出線條時發出了沙沙的聲響。
柳青栀握着粉筆的手,纖細修長,手背處薄薄的皮膚在燈光下,白得有些晃眼。
霍霖原本是看着柳青栀畫出的刺青,到了後面,視線就移到了柳青栀拿着粉筆的這只手上。
他看到了那一層冷白的肌膚下,靛青色的血管紋路,仿佛能感知到裏面血液的流動。
霍霖突然覺得喉嚨有些發緊,一種久違的饑餓感似被火勢蔓延的野草,瞬間燒進了他的腦海。
他的眸色沉了一瞬,落到柳青栀手上的目光也漸漸變得幽暗起來。
像是察覺到霍霖的異樣般,柳青栀拿着粉筆作畫的手微微一頓。不過他并沒有看向霍霖,而是漫不經心的問了句:“想吃我?”
簡短的三個字,柳青栀說出來的音調平平緩緩,悅耳的聲線裏,透着一種很容易讓人心尖發癢的懶調。
這樣的聲音傳到霍霖的耳膜裏,就像是助長野火蔓延的風,讓那份饑餓感更甚。
但也因為這個聲音。
這份饑餓感被分割成了兩半。
一半是生理上的餓。
一半是精神上的餓。
前者他很熟悉,就是變異者想吃人的本能欲望,在感染初期的時候,他經常會有這種感覺。
而後者……
更複雜,更深刻,也更……隐晦而暧|昧。
這種感覺甚至一度蓋過了那種生理上想吞食的饑渴。
也是在此之前,他從未體會過的。
霍霖當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偏移開視線。
柳青栀見狀,并不意外的笑了笑:“看來是理智占據了上風。”
在說完這話之後,柳青栀注意到霍霖眼中恢複下來的平靜,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麽,好整以暇的說道:“如果你剛剛沒能控制住,我應該會很失望的。”
畢竟現在的霍霖,确實是讓他覺得有意思的存在。但如果讓他覺得有趣的霍霖,變成了一個控制不住自己欲望的怪物,他會覺得很無趣,很可惜。
那樣對方在他眼中,就和外面游蕩在街道上的變異者沒有兩樣了。
好在,霍霖并沒有被饑餓感支配。
想到這,柳青栀眼底的笑意也真切了一些。
随後,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到黑板上,繼續未完成的畫。
沒多久,柳青栀就将刺青畫好了。
他手中的粉筆,也正好到了頭,只剩下很小的一截。
看着黑板上自己的傑作,柳青栀很滿意地放下粉筆,自顧自的點評了一句:“這下應該對味了。”
一直趴在柳青栀肩上的史萊姆有些不忍直視的吐槽:“到底哪裏對味了,除了刺青,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
柳青栀沒有搭理史萊姆,指尖輕輕撚搓着指腹處的粉筆灰。随着他的動作,稀薄的白色粉末緩緩掉落下來,在空氣中很快散成細小導煙塵。
霍霖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柳青栀的手上。
柳青栀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對我的手這麽感興趣?”之前畫畫的時候在看,現在也在看。
霍霖沒有否認。
但他看着柳青栀微微含笑的眼睛,漂亮的虹膜是像墨一樣的濃黑,如同那種調色最純正的油畫,濃郁,鮮明。相較之下,其實這雙烏黑的眸子對他來說,更有吸引力。
柳青栀看向自己手,想了想說道:“其實我有些好奇,如果被你咬傷的話,我會不會感染。”
現在這具身體與他的靈魂還沒有徹底融合,如果現階段他被變異者咬傷,毫無疑問會受到感染。
當然這個感染也僅僅是指身體上的,他的精神并不會受到一點影響。而這裏所對應的,也指是以被那些沒有思維的變異者咬上為列。
站在他面前的這個霍霖,不一樣。
雖然他對霍霖具體的經歷并不了解,但以他霍霖目前的狀态來推斷,頂多算半個變異者。
柳青栀多少還有好奇,只能算半個變異者的霍霖,在把他咬傷之後,這具身體會不會被病毒感染。
“不會。”霍霖給出回答。
他的身體雖然發生了一定程度上的異變,但是并沒有任何傳染性,一年前最後注射的那一針試劑,已經将他血液裏的病毒完全清除。
不過後面這些,霍霖并沒有細說。
因為沒必要将這并不重要的說明放在當下的時間裏。更重要的是,他看得出來,對方其實對這個問題背後的原因也并不在意。
柳青栀确實沒有要深究的意思,他只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又像是突發奇想一般,将手再次伸向了霍霖。
“那要試驗一下嗎?”
說話間,他手指往前,圓潤細膩的指尖幾乎快與霍霖薄薄的唇瓣相貼。
這會兒,他的手指并不是平日裏那種沒有絲毫血色的蒼白,那微微凸起的骨節在霍霖身上那股涼寒氣息的侵襲下,正泛着薄薄的一層紅。
史萊姆瞬間發出尖銳的爆鳴:“宿主你在幹什麽呀!快收回去收回去收回去!”
萬一霍霖有隐瞞怎麽辦!
要是宿主這具身體被感染了,那肯定就會用它這個史萊姆的凝液淨化。
那它就會變成黑黑髒髒的史萊姆了!不僅會被別人看到,還要過好久好久才會恢複!
短短的時間裏,史萊姆腦補了很多。
換來的,是柳青栀嫌它太吵後對對它聲音的屏蔽。
他現在的專注點都在霍霖身上。
他很好奇霍霖會給出什麽反應。
看着近在咫尺的纖細手指,霍霖的喉結再次滾動了一下。
從這指尖裏散發出的香味讓他的感官再次翻騰。
他知道面前這個人是故意的,盡管他不久前已經壓下了那份饑餓感,但是現在,這人依舊有些惡趣味的将手伸到了自己的唇邊。
他想看他在這麽近的距離下,還能不能抵擋得了那種本能的獵食欲。
“所以這次還能不能控制住呢?”
柳青栀一點也沒有掩飾自己的想法,就這麽毫無顧忌的将自己這份惡趣味十足的心思表露了出來。
霍霖的眸光微微閃動了一下,他棱角分明的下颔克制地繃緊,那雙有着特殊灰度的眼睛盯着柳青栀看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不要再試探。”
因為如果繼續試探下去,他不敢再保證在對方微涼的指腹觸碰到他雙唇的時候,他會不會真的會張開嘴,用牙齒咬破那細膩的指尖,吮|吸裏面流動的血液。
柳青栀聽懂了霍霖的意思。
知道霍霖的答案後,他也沒繼續了,收回手轉而去拿放在講臺櫃上的面具:“需要我替你重新戴上嗎?”柳青栀心情很好的問道。
霍霖沒有直接回答,只是伸出手,從柳青栀的手中接過了傩面。也是這一剎那間,兩人的指尖相碰到一起,而後又很快分開,稍縱即逝。
等霍霖重新戴上傩面後,柳青栀又盯着帶着傩面的霍霖看了一會兒,直到好奇心全部消散之後,他才說道:“我差不多也該走了。”
他準備回去睡一覺。
扔下這一句話之後,柳青栀就直接離開了,沒有一絲停頓和猶豫。仿佛剛剛那樣好奇的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柳青栀這一走,整間教室也變得安靜下來。
冷飕飕的風聲之下,仿佛不存在一絲活人的氣息。
霍霖站在原地,面具下的目光移向了黑板上那幅粉筆畫,就這樣看了很久。
柳青栀回到小庫房的時候,房間裏的趙嘉言立馬就醒了。
就像是雷達感應一般,在柳青栀準備打開門的時候,他先一步将門打開了:“你回來了啊!”
他的語氣輕快,本就微卷的頭發因為剛睡醒而往上翹着,顯得有些淩亂,但是他的精神倒是很好,看向柳青栀的眼睛很明亮,并不見多少睡意。
而他這種主動開門,洋溢着笑容站在門後迎接的樣子,莫名就有那麽幾分像是溫柔賢惠的妻子在等待外出歸家的丈夫。
而顯然,趙嘉言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在柳青栀朝他看過來的時候,臉上升騰出了幾分臊意。
柳青栀想了下,還是說道:“我今晚遇到了霍正他們。”
趙嘉言有些驚訝,但很快就調整下來。
雖然霍正他們比他們先離開瓦格監獄,但是他走的是最近的一條路,從時間上算下來,會遇到霍正他們也不奇怪了。
而且比起這個,趙嘉言其實更在意的是另一點:“那他們知道你是暗夜屠夫了嗎?”
柳青栀沒說話,輕飄飄的看了趙嘉言一眼。
趙嘉言猛地一僵,意識到什麽後,拍了下自己的嘴,笑眯眯的立馬改口:“那他們知道你的身份了嗎?”
這一次,他很識趣的把暗夜屠夫這四個字省去了。
“不知道,”柳青栀一邊說着一邊朝着床走去。
聽到柳青栀的回答,趙嘉言莫名松了一口氣。他一方面希望霍正幾人得知柳青栀身份之後後悔,一方面又不想柳青栀的實力被其他人看到。
因為如果其他人也知道了柳青栀就是那位神秘強大的暗夜屠夫,那他就不是最特別的那一個了。
這就是非常典型的嫉妒心和占有欲。
趙嘉言很清楚,但是這種情緒吧,一旦在心底滋生之後,又沒辦法說控制就控制。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讓自己先暫時不去想這個,将話題放在正事上,“是他們遇到了變異者,然後被你救了?”他結合着柳青栀的話,按照自己思維邏輯猜測着。
柳青栀嗯了一聲,“大差不差。”
趙嘉言小聲嘀咕了一句:“他們沒看到你的臉,但是通過身形,肯定會聯想到你。”
不過聯想歸聯想,估計很快就會自我否定。
畢竟這個聯想對于那幾個曾經與柳青栀相處了很久的人而言,太過匪夷所思。
這麽一想後,趙嘉言又放心了。
不過下一秒,他又想到了什麽,語氣有些擰巴的說:“如果我是你,肯定不會管他們。”
柳青栀淡淡道:“我是為了清繳變異者。”
真要說的話,也只是順帶拉了一把。
初衷不一樣。
更何況,就算除開這些,在砍殺變異者的時候,不管遇到任何一個人陷入險境,他應該都會去救。
畢竟也就順手的事。
當然,前提是這個人與他沒仇。
霍正幾人雖然沒有在離開瓦格監獄的時候捎上他,但在那之前,他也确實算受到了小隊的庇護。
每一次從霍正那裏分出來的食物,也确實是進了他的肚子裏。他不評判自己躺平擺爛的行為是好是壞,同樣的,也不評價霍正五人的選擇是好是壞。
這五人,也不在他所定義的仇人的範疇裏。
而且從嚴格意義來說,他對霍正幾人,也不存在真正的在意。至于今晚這一次,以原身的角度來看,就當時是一種劃清界限的償還。
趙嘉言靜默了好一會兒,随後才點了點頭:“我大概有些明白了。”
他想到了自己,之前他将柳青栀催眠帶走的行為,和霍正幾人相比,從另一方面來看甚至更惡劣。
那個時候,柳青栀在他眼中就是一個依附別人而活的病弱者,他明明知道付容揚是個心理不正常的反人格,卻依舊為了結束與付容揚之間那被定義為救命關系的捆綁,而選擇聽從付容揚的話,将柳青栀帶到了瓦格監獄。
就算柳青栀最終并沒有因為受到任何傷害,也不代表他的行為就可以被輕易揭過。
雖然當事人或許并不在意,但他作為本身就是一種傷害。
然而即使如此,那天晚上,在他坐在車裏陷入即将被變異者包圍的困境時,柳青栀還是将他從那斷裂的橋中間解救出來。
沒有因為他之前的行為就對他視而不見。
是他想狹隘了。
真正強到一定高度的人,在需要幫助的人陷入困境的時候,不會有那麽彎彎繞繞的小心思。
他不會刻意去救你,但是在看到之後,會順手拉你一把。
他不屑于跟你計較曾經在他看來是小過節的事。因為在他的眼中,你其實一點也不重要,也并沒有把你放在心上。
他能出于順手,而拉你一把。
也能在你不知好歹的時候,再送你去地獄。
這大概就是強者的底氣……和強者的從容。
想到這,趙嘉言定定地看了柳青栀很久,他的眼神很亮很亮,但比起之前那種由腎上腺素飙升後,所延生出的毫無顧忌的崇拜,此刻他的瞳孔裏,流動的是更純粹真摯的情緒。
趙嘉言很認真的說道:“原來我的運氣一點也不背。”他對着柳青栀笑了起來:“我真的很幸運。”
柳青栀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趙嘉言在這短短十幾秒時間裏又腦補了什麽。
他将身體往後一仰,直接躺在了床上:“睡覺。”
趙嘉言又笑了笑,走回到自己剛剛睡得位置,看了一眼柳青栀的背影後,也閉上了眼睛,嘴角翹起的弧度久久沒有降下。
或許是因為和柳青栀待在一個房間。
後半夜是趙嘉言這麽久以來睡得最為踏實的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醒來後的他整個人神清氣爽,頗有一種元氣滿滿的幹勁。
見柳青栀還在休息,他将聲音放得很輕很輕,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房間。
一個小時後,柳青栀醒來時,趙嘉言立刻将準備好的食物放到了柳青栀面前。
二人吃過東西,依舊是趙嘉言開車,柳青栀坐在後座。
收音機裏的小調又被趙嘉言放了起來。
他開着車,嘴裏愉快地哼哼,時不時從前端的車內鏡裏看一眼後座的柳青栀。
如果不是這座城的資源匮乏得太厲害,他覺得這樣的日子肯定比到停靠站,然後坐上列車去往基地城好太多太多。
但小城的資源無法再生,食物也幾乎被收刮幹淨。
不離開,最後的結果也是餓死。
這一對比,好像也只能去停靠站等列車了。
另一邊。
霍正五人也在兩天後,抵達了停靠站。
停靠站在末世前,就是再普通不過的列車站。
末世後,在NR列車被四大基地合力造出來之後,作為停靠站的列車站也被改造了。
停靠站的空間很大,一共有兩層。
地面一層,地下一層。
地下一層是臨時住所,劃分出了許多區域,夜晚的安全性也會有所不同。足夠強大的拾荒小隊擁有對位置的選擇權,弱勢的小隊只能住在相對危險之地。
霍正五人走進大門的時候,發現停靠站裏的人比他們預計得要多出兩倍。
這些都是在這座小城中幸存下來的人,無一例外的,都是以小隊的形式站在一起,少則三五個,多的有十幾二十個人。
此刻這些幸存者都在小聲讨論着什麽,霍正能從這些人的對話中,聽到“暗夜屠夫”這四個字。
雖然有意不去想柳青栀,但是在從這些幸存者口中聽到這幾個字的時候,他還是因為那相似的纖細身形,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柳青栀。
不過下一秒,他就将這種無用的聯想從腦海裏摒除,轉而将注意力放在這些小隊上。
那晚和他們待在同一落腳處的烏子曜和童寧也在其中。他們站在東南角的方向,比他們快幾分鐘到的這裏。
霍正幾人在打量這些幸存小隊的時候,這些人也同樣在觀察他們。
這裏每一支小隊,每一個人,等坐上列車之後都是競争者。
霍正五人,相比起這些看起來或多或少都有些狼狽的幸存者小隊,整個隊伍無論是精神狀态還是其他,都要比這些拾荒小隊好太多。
也正是如此,這些幸存者集中到霍正五人身上的視線,幾乎都透着戒備和忌憚。當然,其中也不乏有面露貪婪的,顯而易見,是惦記上了霍正五人身上那滿鼓鼓的背包。
不過,這些神色各異的眼神,并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幾十秒之後,一道聽起來十分輕松愉快的聲音,從霍正他們後方響起,幾乎是在瞬間就将衆人的目光奪去——
“喲,這裏比我想象得更熱鬧嘛。”
趙嘉言站在停靠站的入口處,伸長脖子,往裏面望了望。
他像是沒有看到前面的霍正五人,卻又故意拔高了自己說話的音量,等霍正他們回頭朝這邊看來的時候,他又視若無睹般側身看向身旁的柳青栀,用一種非常熟絡的語氣說道:“小栀,我們也找個位置先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