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姜郁在洗漱間裏的心理活動,柳青栀并不清楚,他現在正被男主用一種有些晦澀複雜的目光審視。
至于為什麽,無非就是察覺到他和之前有些不同。
柳青栀也不怕霍正懷疑。
男主再聰明,也頂多只會将他的這些變化往柳青栀可能是受了刺激這方面去想,而不會猜到這背後的真正原因。
“趙嘉言為什麽會把你帶來這裏?”霍正突然問出這一句。
蕭向陽一聽,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再次将視線移到柳青栀身上:“是呀,太奇怪了,難道你身上隐藏了什麽特別的秘密?”
“這你們應該去問趙嘉言。”
蕭向陽翻了個白眼:“這不是根本不知道他躲哪裏了嗎。”
說來這一次他們的行動簡直順利到有些不太正常,原本他還以為今日肯定會有一場惡戰。結果沒想到趙嘉言不知所蹤,據說是提前卷了物資跑路了。
而趙嘉言背後的那個幕後之人,好像是叫什麽付容揚來着,也在昨晚受了重傷,現在同樣不知所蹤。
從他們突襲這座前身為監獄的營地,再到他們将剩下那些人幹掉,整個過程比他們預想得好了太多太多。
甚至讓蕭向陽有一種他們這次是撿了大便宜的感覺。
相比起不打算将事情深思下去的蕭向陽,霍正考慮得要更多一些。
他懷疑殺死刀疤臉他們的那個人和讓付容揚受重傷的人是同一個,但這一切只是猜測,并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對方目前對他們沒有惡意。
在霍正思索間,将臉洗幹淨的姜郁從裏面走了出來,他目不斜視地從柳青栀身邊經過,對霍正說道:“我去幫衛子明他們清點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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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向陽舉了下手:“我也去。”
姜郁嗯了一聲,随即走出了房間。
蕭向陽大步追上他,一把将手臂橫在姜郁的肩膀上:“我怎麽感覺你有點不對勁?給兄弟我說說,指不定我能給你開導開導?”
姜郁有些嫌棄地将蕭向陽的手臂拿開。
蕭向陽又再次搭了上去:“我給你說,我前兩天也.”
蕭向陽的聲音越來越遠。
還坐在床邊的柳青栀,則是繼續試着旋轉雙刃的密碼鎖。
他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數字鎖上面,因為太過認真,以至于徹底忽視了霍正放在他身上的眼神。
也更沒有心思去在意,原本已經打算去查看那扇櫥櫃的霍正,為什麽臨時改變了主意,轉而觀察起他來。
由于蕭向陽進來的時候将門踢壞了,原本密閉的空間就敞了風,現在房間裏的酒精味消散了不少,只餘下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不過雖然味道散了不少,但是空氣中的那股陰冷之氣并沒有減緩多少。
或許也正是如此,才顯得柳青栀那帶着幾分病氣的蒼白臉色,在這如同實驗室的房間裏,像冰冷的玉雕,透着似乎無法被真正觸及的疏離和不真實感。
霍正眉心微凝,為自己這一瞬間所産生的這種想法感到詫異。不過很快他就調整好情緒,走到柳青栀面前。
柳青栀沒擡頭,依舊專注于試密碼,只淡淡說了句:“你擋到光了。”
霍正俯下身,與柳青栀的雙目平視。
這下原本被霍正的身體所遮住的光,又再次照到了柳青栀的身上,與此同時,兩人之間的距離,也縮短了很多。
是再近一點,彼此的呼吸就會交織到一起的程度。
但兩人似乎都沒有在意這只有巴掌大小的距離。
此刻,柳青栀一心在試鎖上。
而霍正,一心在柳青栀的臉上。
或者更準确的說,是在柳青栀的眉眼之間。
他試圖從柳青栀的眼眸裏看出點什麽:“你被帶來這裏,付容揚與你都說了什麽?”
他對付容揚并不了解,在此之前也并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不過從對方在這營地裏留下的種種痕跡來看,付容揚的身份絕對不簡單。
即使以目前的情況而言,事情的發展是利好他們,但是霍正并不喜歡這種完全脫離掌控的未知。
兩次未知,在污水處理廠那次暫且不論。
但這第二次,絕對與柳青栀存在某種聯系。
付容揚絕對不可能無緣無故讓趙嘉言将柳青栀帶走。
想到這,霍正看向柳青栀的眼神也加深了些許。
他的五官本就淩厲,過于深刻的下颔線讓他周身的氣質在這份鋒銳中,又多了極其細微的狠絕和城府,如同暗中休憩的獸漸漸釋放出威勢。
然而面對霍正侵襲而來的壓迫,柳青栀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他就像是沒有察覺到一般,一邊滑動着鎖上面的數字,一邊回道:“他招待我吃晚餐,是蔬菜沙拉,味道還不錯。”
想了想,柳青栀又補了一句:“比壓縮餅幹好吃。”
話落,他還特意看了霍正一眼。
霍正:“.”
他大概知道姜郁剛剛與柳青栀對話時的那種感覺了。
像拳頭打在棉花上。
“柳青栀,不要試圖轉移話題。”
柳青栀停下手中的動作,反問了一句:“實話實說也叫轉移話題嗎?”
霍正皺了下眉,語氣越發冷硬:“付容揚到底與你說了什麽?你最好不要有任何隐瞞。”
柳青栀本來也沒打算隐瞞。
直接将重點挑出來說:“他在找霍霖,想用我将霍霖引出來。”
“霍霖?”霍正瞳孔猛地瑟縮:“他還活着?”
“這我就不知道了。”
“你沒說謊?”
柳青栀沒立刻回答,而是往前靠了幾分,擡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對霍正說道:“那你仔細看看我的眼睛,有沒有說謊的痕跡?”
因為拉近了距離,他說話間,唇齒間所流轉出來的氣息便彌漫到了霍正的臉上。這氣息有些涼,又有些熱,落在霍正的皮膚上的時候,帶來了一股輕微的癢意。
霍正微微頓了下,不過并沒有後退,而是像柳青栀所說的那樣,目光直直落到柳青栀的眼睛上。
他不是第一次像這樣用視線鎖定柳青栀的眼瞳,甚至就在前兩分鐘的時候,還這麽做過。不過,這卻是他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離下,定定地凝視。
也不知是因為與對方的距離太近,還是因為從對方鼻尖呼出來的氣息,缭繞到他臉上的感覺太過明顯,所以此刻,霍正竟然有些分了心。
他的關注點,莫名從辨別對方眼瞳裏的情緒是否真實的目的下,偏移到了對這雙眼睛本身的觀察上。
柳青栀的眼睫很濃,此刻似乎是為了方便他的審視,将眼尾微微上翹了些許,于是那纖長的睫就在眼底掃出了一抹彎月樣的陰影。
這讓霍正從中無端感覺到一種很矛盾的、帶着幾分與柳青栀的病氣并不相符的豔麗。
這時,柳青栀的嘴角往上勾起一抹很淡的微笑:“看出什麽了嗎?”
他的語氣裏夾雜着一絲漫不經心的懶意,而這一笑,睫毛也順勢下掃,緩緩間,就像蝶羽煽動,帶着一種奇異的吸引力。
霍正下意識錯開了視線。
下一秒,他直起身,往後拉開了與柳青栀的距離。
柳青栀挑了挑眉:“看來是得出結果了。”
霍正沒有說話,眉目微斂,有些心緒不寧。
他在想霍霖的事。
他一直以為霍霖已經死了,現在突然從柳青栀的嘴裏間接得知對方很可能還活着。
情感上,他覺得這算是一個好消息。
但理智上,這也就意味着事情的發展變得越來越複雜。
想到這,他又朝着柳青栀看去。
“還有什麽想問?”柳青栀很配合地開口。
霍正薄唇微抿,像是在思索。
過了好幾秒後,就在柳青栀以為他要說什麽的時候,他卻又什麽也沒問,收回視線就徑直走向了放着藥劑的櫥櫃。
柳青栀看了眼霍正的背影,垂下眸子繼續試着鎖。
結果三分鐘不到,霍正那邊就已經将試劑那邊的鎖打開了,而柳青栀這裏,依舊毫無進展。
史萊姆看不下去了:“宿主,這對比有些慘烈呀。”
柳青栀對此接受良好:“霍正是這本書的主角,被眷顧的天選之子自然有幸運buff加持。”
在柳青栀與史萊姆通過意識交流間,霍正并沒有去動那些試劑,而是走出了房間。等他再進來的時候,身後還跟着一個衛子明。
衛子明進來的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坐在床邊的柳青栀。
對方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好似對周圍的一切都不怎麽在意,只低着頭弄着手中的刀刃。
那纖細修長的手指比刀刃更惹眼,白熾燈照在極薄的手背肌膚上,隐隐能從那靛青色的紋路裏,看到血液的跳動。
衛子明看了兩秒,随即才将目光轉向那一排顏色各異的試劑上。
在走上前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後,他神色嚴肅道:“單從外表無法判斷裏面的成分。”
話落,他直接拿起這一排試管架,對站在旁邊的霍正說:“我需要去另外那間實驗室,那裏有簡易儀器。”
“我和你一起。”霍正說道。
衛子明點了點頭:“那走吧。”
兩人在經過柳青栀的時候,同時朝着他看了一眼,随後又不着痕跡的收回視線。
霍正和衛子明一走,房間裏就只剩柳青栀一個人。在又試了一串四位數字後,柳青栀終于将這把旋轉雙刃打開了。
不過,他對這把雙刃的興趣也在打開的這一瞬間,到了頭。
将它放回原處後,柳青栀也離開了這裏。
他要去昨夜那間由審訊室改造的房間,那裏有吃的喝的。
與此同時,在瓦格監獄後方的一處危樓上。
一個身材高挑的男人站在昏暗的角落處,透過窗戶靜靜地看向這邊。
他的臉籠罩在寬大的漆黑兜帽之下,灰色的陰影裏,只有棱角分明的下颔顯得清晰深刻。
他看了一會兒就轉身離開。
移動間,有幾縷光線落到他的身上,照着他沒有任何波瀾的淺灰色眼珠,像從沼澤孕育而生的惡鬼,盯着人看久了,便會讓人感到仿佛被濃稠的淤泥吞噬的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