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柳青栀到那間審訊室的時候,衛雯正好從裏面出來。
霍正的拾荒小隊裏,衛雯是唯一的女性,也是五人中與原主交流最少的一位。
她不會像蕭向陽那樣有事沒事就對原主譏诮嗆聲,也不會像姜郁那樣偶爾用言語諷刺,更不似他哥哥那種笑不達眼底。
一直以來她對原主的态度就是漠視。
懶得搭理,更懶得譏诮。
此刻,見到柳青栀,她也只是略微詫異了一下,就目不斜視地從柳青栀身側走過了。
柳青栀記得衛雯是除霍正外的四人中最先遇險的那一個,在乘坐NR列車去往南城基地城的路上被同車的人設計致死。
NR列車,即Nirvana Rebirth列車。
譽為涅槃重生之意。
列車由四大基地城改造而成,共有三層,從低到高,每一層都代表着一種階級。
列車的路線為環形圍繞,以圍繞四大基地城行駛一圈為一個周期。列車會在規定好的停靠站經停,只要是能趕上,任何人都能上車。
但上車只是一個開始,在列車上的争端與掠奪,才是真正充斥了人性最赤裸一面的殘酷。
似乎是出于一種女性微妙的直覺,原本已經走了兩步的衛雯突然停下,回頭看向柳青栀。
她的五官與衛子明有七分相似,不過衛子明的眉宇看起來更俊逸溫和,而她更偏向一種略帶古典的清冷。
感覺到衛雯的視線,柳青栀微微側身,對上她的目光:“?”
衛雯皺了皺眉,嘴唇翕動,似乎正在斟酌着什麽,但她向來與柳青栀沒有什麽交流,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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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衛雯這邊前腳剛走,後腳蕭向陽就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他一把推開半阖的門,大步邁到即将走到櫥櫃的柳青栀面前,一臉嚴肅地問:“我聽霍哥說你吃了付容揚給的食物?”
他的目光直定定地看着柳青栀,眼睛裏浮現着緊張、怒火、忐忑等等複雜的交織情緒。
柳青栀反問:“有什麽問題嗎?”
“有什麽問題?你竟然說有什麽問題?”
蕭向陽整個人轟的一下炸開了,如同被引爆的地雷開始對柳青栀進行瘋狂輸出:“他給你吃的是人肉,不對!是人的心髒,人的心髒呀!你竟然吃了人的心髒!”
柳青栀捂了捂耳朵:“你的口水差點噴到我了。”他非常嫌棄地後退兩步。
蕭向陽眉頭一跳:“現在的重點是這個嗎!”
“我吃什麽應該和你也沒關系吧?”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頓時就像一桶冷水猛地澆到了蕭向陽的頭頂,讓他瞬間清醒過來。
是呀,柳青栀吃了什麽和他有什麽關系?
就算柳青栀吃了同類,那也是他自己的問題。
他在這裏瞎着什麽急。
簡直莫名其妙。
雖然這麽想,但是蕭向陽還是很介意:“所以你真的吃了?”
“我就只吃了蔬菜沙拉。”柳青栀覺得自己再不回答,這條狗怕是會刨根問到底,他嫌煩。
只吃了蔬菜沙拉呀……
蕭向陽松了口氣,心情瞬間舒坦了。
只是等他看到柳青栀的眼神後,又有些不樂意了:“你這是什麽眼神?”
柳青栀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擡手指了指蕭向陽,不急不慢道:“你,狗。”
蕭向陽氣得漲紅着臉,一邊往外走一邊自我唾棄道:“我真是腦子有問題,才會過來這裏。”
結果他剛走到門口,就發現姜郁姜然正站在門後:“你什麽時候過來的?”蕭向陽有些驚訝。
姜郁看了他一眼:“在柳青栀說你的口水快噴到他的時候。”
蕭向陽也不覺得尴尬,反而是拉起姜郁往外走:“好哥們,你說我是不是賤呀,我.”
姜郁的腳步驀地一頓,一臉古怪地看向蕭向陽。
蕭向陽不明所以:“怎麽了?”
姜郁的語氣難得有些生硬:“賤不賤你自己不是應該最清楚?”
他這話像是在回答蕭向陽,又仿佛是在對自己說。
蕭向陽也是個心大的,一點也沒有察覺到姜郁的那一絲情緒變化,反而像是想通了什麽,非常自信地點了點頭:“你說的對,我自己是什麽樣的人自己最清楚,應該不可能與賤沾邊。”
姜郁眉峰擰了一下:“能不提這個字嗎?”
“哪個字?”蕭向陽稍微反應了一下,看着姜郁道:“賤嗎?”
姜郁沉默。
而後看向蕭向陽的眼神,也變得很微妙很微妙。
“喂喂,”蕭向陽揚了揚眉,“你這又是什麽眼神?”
姜郁擡手指了指蕭向陽:“你,狗。”
說完也沒看蕭向陽是什麽表情就走開了,主打一個不想再交談。
蕭向陽幾步追上他,嘴裏嚷嚷道:“姜郁你過分了呀,你怎麽還學柳青栀那德行。”
姜郁:“懷念你聲帶受損的那幾天。”
等這兩人走遠後,審訊室這邊也終于安靜下來。
柳青栀打開櫥櫃,從裏面拿出蘇打水,一口一口的喝起來。他喝了一小半,又去旁邊的隔間看了一會兒,翻找到一根火腿。
這根火腿落到了箱子底部,剛好卡在了視線盲區,所以衛雯他們在清點物資的時候并沒有看到。
柳青栀能發現,也是因為史萊姆能夠随意變形,可以到各個隐秘的角落。
吃完東西柳青栀又回到一開始的那間房,雖然房間的門已經被蕭向陽破壞了,但是比起睡其他人那可能許久都沒有打掃過的房間,他寧願睡在這裏,像實驗室就像實驗室,至少肉眼看着幹淨。
晚上。
和之前那次一樣,柳青栀将追上來的變異者引到一起,然後将這些變異者一次性砍殺。
在收尾的時候,柳青栀再一次感覺到那道于幽暗中投射而來的視線。
對方不說話,不上前,不幹擾,始終只在暗處看着他。
上一次柳青栀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而這一次,在得知這道視線的來源可能是霍霖之後,柳青栀多少來了幾分興趣。不過這幾分興趣并不足以讓他特意去做什麽。
所以此刻,他也只是看了眼這道位于黑暗中的身影,并沒有要理會的意思,将黑色戒指戴回到自己的尾指上之後,就離開了。
接下來的幾天,柳青栀依舊是白天休息,晚上砍殺變異者。
而那道黑影,就像是聞着味的獸,無一例外的,每一次都會在柳青栀砍殺變異者的時候準時出現。
他始終站在暗處,在一絲月光都照不到的地方,用一種沒有什麽情緒起伏、存在感卻又極強的眼神,靜靜地注視着柳青栀。
連續幾次下來,兩人之間莫名就形成了一種互相知道對方的存在、但又互不幹擾的狀态。
柳青栀對現狀還算滿意。
大多數時候他的情緒都相當穩定,也不覺得一成不變的日子很枯燥無趣。
至于旁的那些,也很難影響到他。
不過,雖然這一切對于柳青栀來說,并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變化。
但是對于霍正五人以及在這座小城裏的其他拾荒小隊而言,卻很難在搜尋物資結果發現成堆的變異者屍體時,做到毫不在意。
人類的屍體會被變異者啃食,也可能會被同類拿去蒸煮,變異者的屍體卻不會。
被滅掉的變異者,只會日漸腐爛,最後慢慢被蟲蟻侵蝕。
但這需要時間。
所以當一些拾荒小隊在發現這些變異者的時候,還能非常清楚地看到他們的頭部和身體被砍出的規整痕跡。
一次兩次還好,四次五次之後。
沒有哪只拾荒小隊會對這背後動手之人不好奇。
“究竟是什麽樣的覺醒者會有這樣的身手?”
“太厲害了,這麽多的變異者屍體,這位動手的覺醒者未免有些強過頭了吧!”
“看這砍傷的切痕,就跟宰豬一樣。”
“屠夫吧。”
就這樣,也不知是誰先起了這麽一個頭,莫名其妙的、也相當草率的,“暗夜屠夫”這樣的稱呼,就在一些拾荒小隊之中漸漸流傳起來。
這天,當出房間接水喝的柳青栀從蕭向陽的嘴裏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差點沒把自己給嗆了一下。
聽到柳青栀的咳嗽聲,原本講得十分激動的蕭向陽瞪了他一眼:“你這什麽反應?”
柳青栀卻沒理會他,而是十分不理解地皺了皺眉,自言自語般說道:“暗夜屠夫?怎麽會有這麽難聽且土的綽號。”
蕭向陽被氣到了,有種在給同伴瘋狂安利剛崇拜上的偶像,結果卻被路人嘴一句而冒犯到的不爽感:“你懂個屁!”
柳青栀:“……”
蕭向陽似乎還覺得不夠解氣,又說道:“你一個天天除了吃就是睡的家夥,有什麽資格評價?”
蕭向陽從小到大,就對實力強大的人有着天然的好感,他熱衷于英雄主義,更熱衷于純粹力量的美學,不然也不會喜歡拳擊。
也正是因為心裏的那股傾向,他很容易就對一個能力強勁且品性不錯的人産生崇拜之意。即使他不認識對方,也并不妨礙他對這個人産生好感。
當然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最主要的,還是因為根據霍哥和衛子明他們的分析,這個人和那天救下他的人極有可能是同一個。
雖然這些日子他并沒有去刻意回憶那天發生的事,但是蕭向陽其實很清楚,如果後面不是那個人出手,他或許已經被刀疤臉那群人雜碎打死了,根本就等不到霍哥他們趕回來。
有這樣一個重要原因在前。
無論從哪方面來看,對方在他心中的形象都不容一點玷污。
哪怕是言語上的負向評價,他都聽不得。
蕭向陽看向柳青栀的表情變得嚴肅而認真,一字一句的說:“柳青栀,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說這個稱號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