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柳青栀吃東西的速度不快,也不算慢。
吃相算不上特別優雅,就再普通不過的那種,不過在外貌的加持下,落在旁人的眼中足夠稱得上是賞心悅目。
說着自己也有些餓了的付容揚,此刻卻沒有吃一口,反而是将刀叉重新放回在餐盤的兩邊,修長的雙手微微交握放在桌上,安靜地看着柳青栀旁若無人的進食。
付容揚的坐姿很端雅,在柳青栀微微低頭的時候,從他這個角度能非常清楚地看到柳青栀濃密纖長的睫毛。
是很直而垂的睫毛,尾部往下掃着,在外眼角附着了一層天然的陰影,像是被水墨精心暈染過的眼線。
這是付容揚從見到柳青栀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觀察柳青栀的臉。
即使付容揚看人的時候,向來更專注于對方內在的血肉而非皮相,也不得不承認柳青栀的樣貌确實到了無可挑剔的程度。
硬要說出一個缺點的話,大概就是他給人的感覺太過羸弱消瘦,病氣蒼白的樣子,像是被霜雪壓住的柳枝,仿佛随時都可能斷裂。
付容揚的目光停在柳青栀細膩的皮膚上,很難想象在末世兩年後,在資源越來越稀缺的情況下,還能在一個即将枯竭的小城看到有人的肌膚會如此光滑,就像從來沒有被末世多變的氣候所影響。
這麽嬌弱的皮膚,他用刀的時候甚至不需要什麽力氣,就能在上面開出口子,将皮肉與骨頭分離。
柳青栀的肉,應該會比他想象的更美味。
付容揚的心裏想着危險的事,眼底的笑意卻越發溫柔。
“宿主,宿主,這個反人格絕對在想什麽危險的事!”史萊姆比柳青栀這個當事人還激動:“他看你的眼神就像是要把你吃了一樣。”
“他應該還只是想想,暫時不會動我。”
當然,如果對方真朝他下手,他會先一步将這人的脖子擰斷。
原書劇情裏,對于付容揚這個反派的筆墨描寫得雖然不算少,但幾乎全是圍繞與主角霍正相關的事來展開,反派自身的介紹反而并不多,也沒有描寫出他背後的故事。
Advertisement
如果說柳青栀是沒有存在感的路人甲,那麽作為反派的付容揚,就是書中最大的工具人,只為主角的升級之路而服務。
将最後一口花椰菜吃完之後,柳青栀放下刀叉:“感謝款待,我可以去休息了嗎?”
他的語氣十分自然,似乎并沒有覺得這樣的話有什麽不妥。
如果現在他的對面坐的是這裏的其他人,怕是早就已經動怒了,畢竟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柳青栀現在是俘虜身份。
而俘虜,從古至今,都沒有提出要求的權利。
不過付容揚在面對感興趣的存在時,似乎格外好說話,此刻也似乎并不覺得柳青栀作為一個被劫持來的“人質”,提出這樣的要求有什麽不合理。
他笑了一下,站起身道:“當然,我帶你去房間。”
這會兒已經是臨近後半夜,柳青栀跟着付容揚一路走去房間的時候,還能隐隐聽到變異者的嘶吼。
這期間他見到了幾個寸頭男,應該都是刀疤臉的手下,不過他們在看到付容揚的時候都很畏懼,像是遇到了洪水猛獸般,低着頭飛快地打完招呼就匆匆走遠。
幾分鐘之後,柳青栀跟随付容揚來到了一處房間。
這房間很寬敞,也非常幹淨,除此之外,還有單獨的洗漱間。不過與其說是房間,更像是一間經過簡易改造的實驗室。
整體環境很陰冷,也很潮濕,透着一種幽靜到詭異的死寂。空間都充斥着一股酒精與消毒水混雜的味道。
在沿牆的透明櫃子裏,十幾個裝着花花綠綠液體的針管被整齊地放在試管架上,而在櫃子的右側,是一具完整的人體骨架。至于左側的長架臺上,則是擺放了十幾把大小不同的刀具。
柳青栀踏進房間之後,能明顯感覺到周圍的溫度降了幾度。
“這裏可能會有點冷,希望你不會介意。”
柳青栀:“不介意。”
付容揚又笑了一下,他走到柳青栀面前,微微俯身湊向柳青栀。
柳青栀沒躲,更沒後退避讓,就這麽站在原地看着對方與他越來越近。
在大概還剩一個巴掌的距離時,付容揚停了下來。
他凝着柳青栀的眼睛,金絲眼鏡在燈光下反射出某種不可明辨的冷光,鏡片後聚焦到一處的瞳孔像毒蛇的虹膜,透出了一種陰狠的銳利。
但當他開口時,說出來的話,又是無比溫和的:“願你後半夜能有一個甜蜜的夢。”
留下這句話之後,他就轉身離開了。
只是在關上門的時候,柳青栀聽到了落鎖的聲音。
史萊姆幾個跳躍迅速趴在門上,貼着門聽着付容揚越來越遠的腳步聲,“宿主,我剛剛差點以為他要對你下刀了!”
柳青栀沒有理會史萊姆,徑直走向旁邊的洗漱間,然後就在盥洗臺旁邊的垃圾桶裏,看到一對血淋淋的眼睛。
很快跟進來的史萊姆也同樣看到了這雙被剝除的眼珠,“果然是個變态。”
別人在末世吃同類是因為沒有食物,而付容揚根本不缺吃食。
“顯而易見,是為了滿足某種病态的心理需求。”柳青栀沒有興趣探究付容揚背後的故事,吃飽喝足的他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安靜地當一個被關押的小白鼠。
至于其他的,無論是霍正他們幾人什麽時候來這裏也好,還是疑似霍霖的那道黑影會不會如付容揚所願而現身也罷,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睡了。”
柳青栀走到床上躺下,側身朝裏,背對牆角上的監視器躺平了。
過了幾秒,房間的燈被站在監視器另一端的付容揚關上了。
看着屏幕裏的灰色影像,付容揚的眼底浮動着一種晦澀的暗流。
他一路追查霍霖的蹤跡到這裏,用了些必要的手段讓那沒有腦子的刀疤臉服從他的命令,掌握了對這座瓦格監獄的控制權。
一開始在聽到刀疤臉這群人因為跟一人有沖突而去準備找這人所屬的拾荒小隊報仇時,他并沒有怎麽在意。
直到那十幾個蠢貨一去不回,直到昨夜他随身攜帶的搜尋器上再次拉響霍霖蹤跡的警報,他這才上了心,讓趙嘉言戴上竊聽器混進這支隊伍打探消息,最好能盡快将小隊的人引過來。
他懷疑那群蠢貨的死與霍霖有關。
假設這種猜測成立,與那些蠢貨發生過正面沖突的拾荒小隊,自然就成了突破口。
事實證明,他的方向并沒有錯。
這支拾荒小隊的領頭不僅是霍正,隊伍裏還有一個與霍霖有更親密關系的柳青栀。
去找小隊麻煩的那幫蠢貨被盡數滅口,這很難不讓他聯想到整件事情的背後是霍霖在暗處的手筆。
當然,也有可能是霍正五人合力剿滅的那群蠢貨。
但相比之下,付容揚顯然更傾向于這一切是霍霖所為。
在此前提下,比起霍正與霍霖那點微末的關系,顯然用柳青栀更能引出霍霖。
他需要和霍霖談一筆交易。
不過雖然是做着這樣的打算,但在沒有見到柳青栀之前,付容揚的心裏其實并沒有底。
畢竟在他所了解到的資料裏,霍霖與柳青栀在末世前的關系只能用互不幹擾、沒有任何夫妻間的情誼來概括,而末世後以霍霖自身情況的複雜性,對柳青栀還存在情感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不過他不願意放棄任何一個可能引霍霖現身的突破口。
他也在賭。
好在等他看到柳青栀之後,對方所帶給他的種種感覺,将他心底的不确定消散了許多。
付容揚伸出手,指尖撫上監控畫面中側躺在床上的男人,微低的嗓音透着含着幾分笑意的沙啞:“但願你有讓霍霖現身的分量。”否則他很難忍着不對這漂亮的皮囊和身體做些什麽。
“宿主,那個付容揚肯定還在監控那端看着你。”
那種黏糊糊的像是被陰暗毒蛇盯住的感覺,簡直比它的史萊姆凝液還要惡心。
作為系統的史萊姆,即使不睡覺不休息也不會有任何的疲倦。
但柳青栀不行,特別是他現在這個身體的健康程度連尋常人都不如。
柳青栀沒有再理會系統這個精力旺盛的小廢物,閉眼入睡了。
趁着現在沒人打擾他自然要好好休息,不然變動開始,就不得清閑了。
這邊,柳青栀沒有任何負擔的睡着了。
監控器的另一端,站了一會兒的付容揚走到沙發上坐下,目光轉向牆壁上懸挂的時鐘,看着上面的分針一秒一秒的轉動,周身都透着一種從容自若的耐心。
在時針從數字三指到數字四的時候,搜尋器突然發出了一道刺耳的警報。
付容揚唇角一揚,站起身看了眼監控畫面裏的柳青栀:“上帝永遠庇佑有價值的存在。”
說完這話,他不急不慢地走出房間,去往了瓦格監獄的最高點。
在将最上方的鐵門打開之後,看着站在幾米開外的黑影,付容揚的眸光微閃,心情很好的說道:“霍霖,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