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趙嘉言拍了拍柳青栀的肩膀:“進去。”
話落,他拿起牆壁上早就提前準備好的一串銅鈴,在柳青栀的耳邊極有節奏地搖了幾下,有些神神叨叨念着:“醒醒醒。”
一直趴在柳青栀肩側的透明史萊姆頓時笑得不行:“宿主,他這樣好像在招魂呀。”
好端端的末世求生題材突然就變成了懸疑恐怖題材。
這會兒柳青栀倒是有些好奇這趙嘉言末世之前是幹什麽的了。
在假意被銅鈴喚醒意識後,柳青栀故作茫然地眨了眨眼,看了一眼四周之後,有些驚訝地說道:“這是哪裏?你們是誰?我怎麽會在這?”
柳青栀這問號三連一說完,空氣瞬間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沉寂。
付容揚金絲邊框後的眼睛微微眯了一瞬。
趙嘉言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種像是被魚刺卡到喉嚨的無語:“我說,你這表現得未免也太假了吧。”
太敷衍了,簡直太敷衍了。
完全沒有考慮過他們會不會相信。
雖然他的催眠效果不穩定,也确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但是除開這個,他還挺好奇柳青栀大概是什麽時候清醒的?
這麽想着,他也直接問了出來。
柳青栀随口說了句:“大概在三分鐘之前吧。”
三分鐘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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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好,那還好,說明他的催眠時長還是可以。
趙嘉言瞬間被安慰到了:“你不害怕嗎?”
他看向柳青栀的眼裏露出一絲非常明顯的驚異,似乎對于柳青栀此刻的表現十分意外。
“那我也不敢反抗呀。”柳青栀回他。
“也對,”趙嘉言贊同地點了點頭,随後上下打量了一遍柳青栀,以一種堪稱客觀的語氣評價道:“你确實看起來好弱。”
像漂亮易碎的花瓶,仿佛用力碰一下就會出現裂痕。這麽一想,對方清醒之後卻一直沒有試圖逃跑的理由也就很合理了。
是個識時務的。
和他一樣。
趙嘉言看柳青栀越發順眼起來,好感度也蹭蹭往上漲。
而後,不知是又想到了什麽,他看柳青栀的眼神立刻又變得同情起來,似乎是在遺憾和可惜着什麽。
這趙嘉言還挺多戲。
柳青栀嘴唇微微動了動,正欲開口,一直沒出聲的付容揚就慢條斯理的說道:“寒暄就到這裏吧。”
他淡淡瞥了眼趙嘉言,意思不言而喻。
趙嘉言雖然很好奇付容揚臨時更改計劃,讓他将柳青栀帶回的原因,但是他也并不想和付容揚多待,跟這種極端危險的瘋子在一間房,呼進的空氣都可能變得神經質。
“按照之前的承諾,這是最後一次了。”
他向付容揚扔出這一句話,又看了眼柳青栀就轉身離開了。
付容揚對站在原地的柳青栀笑了一下,率先挑起話題:“你和我了解到的有些不一樣。”
他這話說得有些模糊不清,透着那麽點晦澀不明的意味。
“你了解到的?”
付容揚并未多做解釋,而是示意柳青栀先坐下:“我們可以慢慢聊。”
柳青栀也沒有扭捏,走上前坐到付容揚的對面。
付容揚見狀,唇角微勾了一下,似乎對于柳青栀的配合十分滿意,略顯蒼白的俊臉看起來都更溫和了些。
不過,雖然是讓柳青栀坐下,但是他自己并沒有坐回到自己的位置,而是先去旁邊的櫥櫃裏拿出兩個高腳杯和一個褐紅色的酒瓶。
他熟練地打開酒瓶,将濃稠的液體緩緩倒進杯中。
透明的玻璃杯被酒液填補之後變成了偏暗的紅色,香醇濃郁的酒香從裏面慢慢飄散而出,與此同時,還彌漫出了另一種味道。
這味道很淡很淡,如果不是對血腥味特別敏感的人,根本聞不出來。
用血調酒?
以書中對付容揚的描述,确實有可能。
付容揚将倒好的酒推到柳青栀面前。
如果裏面沒有摻雜血液,柳青栀會毫不猶豫地喝下去。
畢竟是美酒,也算是不可多得。
但是吧.
柳青栀很難忽視那一絲血腥,他嫌惡心。
柳青栀輕輕咳嗽一下,蒼白的臉蛋顯得越發羸弱:“我喝不了酒。”
“這樣嗎,”付容揚并沒有驚訝,也沒有逼迫柳青栀一定要喝下這杯酒,只是略帶遺憾地說道:“那還真是太可惜了。”
他在柳青栀對面坐下,端起自己那杯喝了一口,動作優雅,透着一股內斂的斯文。
柳青栀道:“也不可惜,你這裏應該還有其他飲品。”
他還可以喝其他的,有的話請招待出來。
柳青栀就差把這句話明晃晃說出來了。
付容揚極短暫地愣了一秒,随即輕輕笑了起來,“我現在開始懷疑那些信息的真實性了。”
他的眼眸微彎,金絲眼眶後的眸子流轉出某種不可名狀的波瀾:“你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
“你調查過我?”
“也可以這麽說。”付容揚起身,重新從櫥櫃裏拿出一瓶水,是一瓶檸檬味的蘇打。
“需要我幫你擰開蓋子嗎?”他看着柳青栀蒼白的臉和單薄瘦削的身軀,非常紳士地問。
“那倒也不用。”柳青栀接過蘇打水,擰開後喝了一口。
好喝,這才是他退休後想要的擺爛生活。
付容揚坐回到位置上:“不問我為什麽會調查你?或者說我什麽把你請來?”
柳青栀聞言,很配合地說了一句:“那你為什麽調查我,又為什麽把我請來?”
單純是因為原主,那肯定不可能。
但如果說因為霍正,也同樣說不通。
按照書中的描述,付容揚雖然是男主霍正升級之路的最大阻礙,但是作為一個中後期才出場的人物,他這會兒應該是還沒有注意到霍正的潛力。
既不是因為原主自身,也不是因為霍正,剩下的,最後唯一還有一點牽扯的,就是原主在末世前的那位名義上的丈夫——霍霖。
事實證明,柳青栀并沒有猜錯。
下一秒,他果然從付容揚的口中聽到了霍霖的名字。
“因為霍霖,他并沒有死,你知道嗎?”付容揚打量着柳青栀的表情,語氣裏透着一股耐人尋味。
“嗯,知道了。”柳青栀點了點頭,又喝了一口檸檬水。
有了先前對柳青栀認知的重新推翻,付容揚這會兒聽到柳青栀的回答,竟然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他的眼睛閃爍了一下:“你這樣的表現,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早就已經知道霍霖沒死?”
末了,他不急不慢道:“你們見過面了嗎?”
柳青栀沒有回答付容揚的這個問題,而是說道:“你認為我已經和霍霖見過面,所以特意把我請來這裏,借此引霍霖現身?”
付容揚收回視線,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看來他并沒有出現在你面前。”
也不一定哦。
這句話柳青栀沒有說出來。
原本他對那晚天臺上的黑影身份算是一無所知,現在看來,那道黑影就是霍霖也說不定。
而如果對方是霍霖的話,可不就是已經在他面前出現過了。
在原本的劇情裏,并沒有什麽與霍霖相關的描述,如果說柳青栀是書中只出現在前期兩段話的路人甲一號,那麽因失蹤而被認定為死亡的霍霖就是只比他多幾段,每次都只在男主回憶中或者是旁人口述中的路人甲二號。
但劇情是死的,人是活的,世界在不停運轉,從他被傳送到這裏開始,偏差就已經出現了。
這種情況下,無論是原書中“已死”的霍霖出現在這座資源瀕臨枯竭的小城,又或者是付容揚因為霍霖而将他特意“請”來這裏,似乎都不是什麽不可思議的事。
推理出前因後果,柳青栀又喝了好幾口蘇打水。他用手背擦了擦嘴,看着對面若有所思的付容揚:“有吃的嗎?”
蘇打水雖然好喝,但是光喝水也不能飽腹。
審訊室裏的燈光很敞亮,頂上的白熾燈照在柳青栀的臉上,将他的膚色襯得更白,被水潤濕後的唇瓣也多了一絲能被肉眼注意到的血色。
付容揚盯着柳青栀看了兩秒,随即突然笑了一下,“當然有。”
他說道:“正好我也有些餓了。”
話落,他站起身,朝着審訊室右側的一處隔門走去。
他似乎并不擔心柳青栀會借機逃跑,像是料定柳青栀會識時務地待在原地。
看了眼被付容揚關上的隔門,柳青栀單手托腮,懶懶散散地等起來。
史萊姆跳到柳青栀的手肘邊,與柳青栀注視着同樣的方向:“他是在裏面弄吃的?”
柳青栀:“不要說顯而易見的廢話。”
史萊姆閉嘴了。
大概過了七分鐘,隔間的門被打開了。
付容揚端着一個方形托盤走了出來。
托盤上放着兩盤煮好的食物,是個一分為二的內髒。煮熟的心被平整切割,放置在餐盤的中心,四周的最外圍點綴着青菜和沙拉。
付容揚将其中一盤放到柳青栀面前,并且貼心附上了刀叉:“希望符合你的口味。”
他的舉止十分從容,渾身上下都透着一種極致的斯文,體貼周到的禮儀,就像是一種從骨子裏滲出的良好教養。
柳青栀拿起放置的叉子,并沒有去動中間的內髒,而是吃着外圍的蔬菜沙拉。
史萊姆站在餐盤邊感嘆:“不愧是大反派,末世兩年後還能有蔬菜吃。”
見柳青栀并沒有動最中間的內髒,付容揚一邊用刀叉熟練地切割着自己餐盤裏的那一份,一邊緩緩問道:“只吃蔬菜沙拉嗎?”
柳青栀:“我不吃豬心。”
付容揚一聽,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頓時笑了起來。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擡眸凝着坐在對面的柳青栀,眼底附着一層難以明辨的淡色陰影,“沒有反抗之力的普通人,在末世确實算可随意宰殺的豬。”
這話似乎是在對豬心這樣的描述做着回應,又似乎是在意有所指。
“宿主,他是不是在點你,絕對是吧,他肯定是在暗示你也是可以随時被宰殺的豬?”
“是的吧。”
柳青栀也不在意。
這種言語上的暗示又攻擊不到他,對他産生的情緒影響還沒有蔬菜沙拉的十分之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