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趙卿顏
第36章 第 36 章 趙卿顏
對手的偷偷進步讓人破大防。
梓桑在腦子裏翻了一夜系統, 企圖找到克敵制勝的法寶。
醫蠱有共通之處,再有當年和車壽切磋過的經驗,很快讓她找出所有有關蠱蟲邪術的知識。
她想知道百毒不侵的原理和破解之法。
還想知道在刑獄那種地方車壽怎麽練成五毒蠱的。
進去時, 這人身上渾身都被搜遍了,說是不着寸縷都行, 那究竟哪來的蠱蟲助他百毒不侵。
帶着這些疑問她研究了一整夜。
終于在《驅蠱燃犀錄》找出點眉目(感謝林景煥在宮宴上的饋贈)。
書中介紹有一種從小生長在宿主體內, 用宿主心頭血作為供養的蠱蟲,待數年後養成可解百毒,同時它又可以分裂子蠱,在體外護衛宿主。
百毒不侵的體質源于此,五毒蠱寄生, 與宿主合作共生。
宿主不死, 五毒蠱就殺不盡。
子蠱的形成只需要五毒蠱生出蟲卵排出體外。
這麽一想,車壽竟然還是個能生小蟲的男性……
梓桑皺眉, 如此生生不息令人頭禿。
再一想憑她自己肯定暫時殺不死車壽, 又有些萎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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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書中寫道可以讓五毒蠱短暫沉睡, 失去蠶食宿主體內毒素的動力, 也暫停生産子蠱。
沉睡的方法也簡單,給宿主攝入安息香就行。
這克敵之法不能一勞永逸, 但為今之計只能先這樣了。
問題解決一半,困意襲來, 她打了個哈欠,忍不住俯在案上,瞬息間就睡着了。
天蒙蒙亮時, 車壽穿戴好衣服,緩步走到梓桑面前,靜靜地看了會她的睡顏, 然後攔腰抱起,想送她回床上睡。
只可惜他一碰,睡着的梓桑頓時驚醒,一滴冷汗瞬間滑落。
對這極致的防備,車壽有些郁悶,他說是會等梓桑對他敞開心扉,可若是時間太長,等到再也不想等的時候呢……
腦中閃過絲絲岐念又被迫壓下,他直起腰,正衣襟:“既然醒了就陪我用些早膳。”
梓桑看了眼外面看不到太陽的天空,兩眼一黑。
這早飯非要在這種時候吃嗎。
太神金了吧。
不是,她有睡夠半小時嗎?
梓桑原來是有起床氣的,但是這具身體很難有,她只有在精神被摧折時的喪氣。
尤其是現在。
半死不活地陪車壽吃飯,渾身都透着生無可戀。
青樓的媽媽桑大約都沒她慘。
車壽見了,心腸陡然軟了下來,突然懊悔一時意氣害得她如此。
他捧着碗,試圖彌補:“我替你找回了一樣東西,得閑了可到隔壁耳房去瞧瞧,或許能消遣一二。”
梓桑困得頭都要埋進碗裏了,哪裏聽得到他說什麽。
眼看鼻子都沾了點湯湯水水,車壽傾身将碗拿過來,待觸及那雙猶如幼貓一般迷蒙的雙眼,古井無波的臉上泛起漣漪,嘴角翹了翹。
他終于承認自己錯了:“是我糊塗了,就不該這時候喚你,去睡吧。”
梓桑努力撐開眼皮,扯了扯嘴角,心道這哥果然是有病。
“你要去哪?”不過她還不忘打探一下情報。
車壽眼眸微深,似笑非笑:“怎麽想同我一起?”
梓桑本想閉上眼裝死,想了想還是點頭。
可車壽直到喝完最後一口粥,都沒有告訴梓桑要去哪,更沒有帶上她的意思。
臨走前更是劃開自己的手臂,往一些器皿裏放血。
由于昨晚學了個通宵,她知道血液裏都是蟲卵,所以之前那銀針才會變黑,五毒蠱說實在的本身就有劇毒,成年體雖然隐藏這一屬性,可死後會化成劇毒可見幼年形态就有毒。
所以這厮是防着她出逃找蟲看着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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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桑雖然不滿車壽看犯人似的對她,可眼下也沒辦法脫逃,尤其是她用來傳音的哨子不見了。
現在她能做的大約只有照顧好自己,好好睡個覺,等待救援。
只是這回籠覺也不是那麽好睡的,夢中總是出現一只陰毒的蛇,對她吐信子,亮牙齒。
她一直在逃亡。
睡醒時整個人累得不行。
人在累極的時候也是最脆弱的時候,一個猝不及防又和一雙冷厲鋒銳的眼眸對上,那心情可想而知。
眼睛的主人躲在案幾旁的珠簾處,手裏抱着團毛絨絨一邊撸,一邊靜靜地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梓桑捂住心髒,從未有過一刻感覺被吓死這麽容易。
“哧。”
那人見她這樣嗤笑一聲。
聲音有點耳熟……
再看也有點眼熟。
五官嬌豔明媚,眼尾一顆紅痣,說不盡的豔豔風流。
梓桑眨眨眼,還要再看,卻見美女把手裏那團團吧團吧扔到了她身上。
“嘶!”
“喵!”
別看毛絨絨毛發炸,但是它是實心的,說是豬咪都不為過,梓桑禁不住砸,胸口頓痛。
她淚眼婆娑地睜開眼,“姐姐我……”得罪你了嗎?
話沒說完,美女跟被刺到了一樣,嬌顏含霜:“當不起這聲姐姐,夫人可喚我清姬。”
這聲音,驕矜非常,更耳熟了。
梓桑再次細細看去,然後整個人凝固住。
她眼前的美人是長開後的樣子,可她的腦中卻不由自主想起另外一張稚嫩的臉。
舊時青州總兵之女,趙卿顏。
那個将那鴻圖扔到鬥獸場的貴女。
飛揚跋扈,嚣張明媚的青州玫瑰。
七分故人相,音色又相同,足可斷定。
梓桑揉着胸口緩緩坐起。
旁邊的豬咪一直拱她,她也只是漫不經心地抱起。
理了會毛,問:“你怎麽在這?”
青州在經歷車壽和那鴻圖的輪流征讨後,其父身死,這位就不知所蹤了。
不過既然出現在這,應該和車壽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夫人認識我?”清姬順了順一側的頭發。
梓桑大夢初醒般‘啊’了一聲,趕緊道:“不認識。”
清姬:“還以為車壽大人跟您提過我呢。”
這話梓桑接不了。
清姬蓮步輕移,在案幾的另一邊坐下,“夫人怎麽有床不睡要睡這?”
她只差把‘自讨苦吃’四個字直接說出口了。
旋即,她又是一笑“我知道了,怕是昨夜大人沒得逞啊,”眼中化不盡的冰碴射向梓桑,“可惜了我的床。”
原來這房間是趙卿顏的,梓桑有些慶幸沒真睡在床上。
“你和車壽是什麽關系?”感知到她身上的敵意,她心裏猜測自己是不是誤入了什麽三角戰場。
又見清姬眼睛一眯,渾身冷意迸發,更加冷銳。
“我與大人之間的關系您不妨猜上一猜,您不在時,大人也曾在我這房間小睡,您說說我和他是什麽關系?”
梓桑臉上浮現些尴尬。
趙卿顏和車壽真的在一塊了。
他還有夠神金的,把外面的女人帶回來放到自己女人床上,玩刺激呢。
“……”梓桑半天說不出來話。
清姬仿佛看出了她的尴尬,莞爾一笑:“夫人既然知道了我與大人之間的關系,您會離開嗎?”
梓桑一聽,忙不疊點頭,走走走,肯定走。
“這到底是哪?”
昨晚暗部的人已經進入坊市搜查,明面上的暗地裏的青樓小館都在排查,竟然還找不到這。
她急啊。
清姬眼波流轉:“着急離開啊,舉世皆知我家主上可不比君侯差……看來夫人對武安君倒是忠誠。”
梓桑:“……”忠誠。
狗嗎?這話說的。
不過她是在試探什麽嗎?
下一秒,清姬的身子微微靠後,手臂倚靠着軟枕,吐氣如蘭道:“夫人和君侯似乎不像外界傳言的那般不堪,都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了,您竟然還願意回去,您就沒有考慮過君侯是否會接納您,哪怕知道回去後受千夫所指,受流言蜚語也要回到君侯身邊……”
“您,真的和君侯不和嗎?”
她目光直直地看着梓桑,平靜地審視着,和方才比,收斂了一身危險氣息。
可梓桑分明感覺更危險了,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她避而不答,反倒說:“我離開了就不是你們之間的第三者了,你放我走吧。”
清姬微微一笑,“奴家可不敢。”
梓桑一噎,深感白費唇舌。
清姬又努了努嘴,眼神直指梓桑懷裏的貓,“喏,您瞧瞧可眼熟,”梓桑順着她的視線去瞧懷裏的豬咪。
嗯,有點眼熟。
“聽說這是您走丢的貓,車壽大人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回來就為了有朝一日讨您歡喜,起初瘦骨嶙峋的,如今嘛,”她掩唇輕笑,眼有揶揄,“瞧,夫人都認不出來了。”
“大人如此愛重夫人,我哪敢放您離開啊。”這話說得一點醋意和不甘都沒有。
梓桑和豬咪大眼瞪小眼時都聽出來了。
豬咪委委屈屈,又蹭又叫,尾巴尖尖繞啊繞,漂亮的灰白橘三色是那麽眼熟,還有那潦草的毛發,彪悍的神情,頹喪的氣質。
梓桑忍不住喊它:“喪彪?”
“喵!”貓貓眼中蓄淚。
梓桑頓時紅了眼,抱起失而複得的貓貓……抱不動,便埋進它的肚子忏悔。
剛才怎麽光顧着人了,竟然忘記正眼看看豬咪,罪過罪過。
人貓之間和諧相處固然養眼,可清姬還有問題要問。
“夫人,武安君可能做到如大人這般?”
吸貓的梓桑擡頭。
再迷糊也清醒了,一邊說她是介入的第三者,可字字句句都在問另一個人。
梓桑又喪了,她怎麽忘了趙卿顏作為争霸世界的女主之一,曾經也和那鴻圖有過一段糾葛。
她,是唯一一個敢在好感度洶湧的時候強迫那鴻圖的人。
那時候他還只是個無名小卒,因為固執不從,她對那鴻圖有濃濃的施虐欲,“給我打碎他的脊梁骨,看他還怎麽傲。”
當時因為這句話,那鴻圖想都不想跟人幹了起來,這才有了後來被罰去鬥獸場的事。
所以是對那鴻圖賊心不死?
應該不是,隔着殺父之仇呢,難道是想借機報仇?
梓桑也說不好,就只能試探一下。
她斟酌了一下說道:“他對我的好自然比不上車壽。”
說完,梓桑注意到清姬一直挂在嘴邊若有若無的笑突然擴大。
“哦?那您為何要急着回去?就算您選擇留下我也不好說大人什麽,說不定你我二人以後可共侍一人呢。”
這話說的相當大度,感覺不到對車壽的情分。
梓桑趕緊拒絕對方發過來的一夫多妻邀請。
有道是,“寧做良臣妻,不為奸佞婦。”
清姬甩了甩衣袖:“夫人倒是高潔。”
才不是什麽高潔,那鴻圖力争本朝最大奸臣,梓桑說這話完全是違心之言,此時心痛難當地快要說不出話來。
清姬倒還有話說,她對某個人有些在意,拐彎抹角都要和那人搭上點邊。
“我要是夫人,身邊有比君侯更好的人,索性就換個身份,換個活法,幹脆待在大人身邊算了,您說呢?”
“聽說武安君殺人如麻,想來也不好伺候吧。”
清姬說完期待的看向梓桑。
她像是非要梓桑說出那鴻圖的不是。
梓桑眼睛一眨,壞主意一冒,一邊揉心口,一邊幽幽嘆氣。
“确實難以讓人招架。”
清姬悄悄擺正了姿勢,耳朵豎起來。
将這一切看在眼裏的梓桑真情實感道:“如果可以還是獨身一人的時候好。”
再要細說,那就是:“雖然夜裏他會陪床,雨中陪護,但為人還是過于粗魯,總将人壓得喘不上氣。”
“恩……日常起居上還有些粗糙,胡子總是剃不幹淨,還要我來幫忙。”
“吃也總吃不到一處去,對面相顧時總是緘默以對。”
梓桑絞盡腦汁,還好這些真假參半,心口的疼還能忍受,只是臉色也越加蒼白了。
當然清姬也沒多好,那張臉已經綠了。
這些話初聽沒問題,細聽又是夫妻婚後的獨處日常,正好是清姬又妒又恨的地方。
她幾乎要穩不住情緒問上一句手段殘忍的鬼修羅會給人陪床?!
會讓人剃胡子?!
都吃不到一塊了還會允許他人同桌而食?!
他的驕傲,他的警惕,他目空一切的本性呢!!!
假的,肯定是假的!
這就不是清姬認識的那鴻圖,不是那個日日夜夜出現在她夢中,她想要千刀萬剮的男人。
随後,梓桑又賣了個情報給她:“他後腰有傷,總是抹不到,就總是發脾氣。”
後腰有傷是真,發脾氣也是真,只不過那都是過去很久的事了。
梓桑這麽說是想讓清姬以為那鴻圖有傷在身。如果清姬對那鴻圖有恨,最應該注意到的是對手的破綻。
但清姬卻想到了另一處去,她扯了扯嘴角:“君侯竟然肯讓您上藥啊。”
梓桑一頓,明白她什麽意思了。
她點點頭,神情中具是對那鴻圖的無可奈何。
清姬瞬間亂了氣息,背後的軟枕也不好靠了,哪哪都不對勁,索性坐起身,調整亂掉的呼吸。
只是那臉色再也難恢複成泰然自若的樣子。
“君侯還真是讓夫人費心。”
那鴻圖竟然連傷處都給她看了,甚至沒有設防,清姬握緊的拳頭放開又緊握,如此反反複複好一會。
“那就更不能讓夫人回去了。”清姬突然來了一句。
梓桑心裏咯噔一聲,不祥的預感襲來。
清姬:“夫人與武安君朝夕相處,連□□也知曉,想來還有更多機要可以吐露,希望夫人能配合主動告知我等。”
梓桑現在可以斷定了,清姬就是在意那鴻圖,就是不知道有幾分恨在其中。
“……那你好歹告訴我這是哪吧?”
沒辦法作為小三、情敵被扔出去,那她總能自救吧。
清姬思考了一下,才淡淡地吐出三個字。
“良月閣。”
不是她看不起梓桑,實在是這人太弱了,聽說醫術冠絕天下,可在屋子裏到處都有車壽留下的蠱蟲蛇蟻,梓桑如果能逃得掉早就逃了。
所以告訴她也無妨。
當然還有另一層原因,“良月閣可是聖上都來過的地方,多少達官貴人護着,此處很安全,夫人安心待着便是。”
這是提點也是敲打,藏着清姬和良月閣衆人的挑釁和有恃無恐。
梓桑聽出來了。
她垂着眼假裝沒聽懂,清姬可不管她聽沒聽懂,她心情不佳當即就要離開。
梓桑叫住了她:“我在這睡得不好,想制些安眠香,可以嗎?”
已經走到門口的清姬似笑非笑地轉過頭:“怕是不能哦,大人吩咐過不許給您任何藥物。”
梓桑沒想到車壽防她防到這個地步,臉一黑趕緊說:“不是藥物,只是制香。”
清姬指着一邊的妝奁匣子:“那也不成,不過我這有現成的香,您可随意取用。”
那就是拿不到任何原材料的意思了,梓桑:“……”
清姬離開了。
梓桑也裝不下去了,一下癱軟在位置上,懷中的豬咪也學着她半死不活地攤開四肢。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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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坊市一角。
那鴻圖突然開口:“我要秦艽,鼈甲,天靈蓋,天龍……越多越好。”
已經和那鴻圖彙合的姜纨:“大人要做什麽?”
“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