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車壽(二)
第35章 第 35 章 車壽(二)
軍營。
暮色四合, 大部分将士都在休息,校場空了出來。
唯有兩道身影在跑酷,在操練。
那是從宮宴回來的林枭和姜纨, 回來後兩人就被懲罰了。
在那鴻圖看來,兩個人不顧場合生出事端, 可見是精力太旺盛了, 正好回來操練一番,再關幾天水牢冷靜冷靜。
而林枭的‘婚事’,他會替她倆操辦,她們安心關到大婚就是。
兩個人暗中較勁一晚上早就疲累不已,現在又這樣練着, 更是累得要死, 半死不活地拖着腳步,好似下一秒都要倒地。
姜纨在軍營裏仍用易容術, 眼下那人皮面具黏糊糊貼在臉上, 難受得她直哼哼。
林枭翻着白眼直抽氣, 兩個人從宮宴一路打到軍營, 便是跑步的時候都要見縫插針給對手來上一腳,彼此身上的傷相當可觀。
二人在宮宴上大打出手差點下不來臺屬于自作自受, 只是也怪不了她們,兩個人早就習慣性看對方不順眼, 生理性厭惡罷了。
“都怪你!”
兩個人可能是想到一塊去了,異口同聲後,一個揮拳, 一個伸腳。
“嘶”、“啊”,又是傷上加傷。
氣得又要停下‘切磋’時,號角響起, 一個個軍帳亮起火光,年安縱馬的身影出現在大門口。
林枭和姜纨暫時偃旗息鼓,看着年安點了一千軍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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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士整合的時間裏,兩人都撐着一口氣走到他面前。
“發生了何事?”林枭問。
年安露出苦笑。
“反王車壽現身了。”
林枭和姜纨齊齊皺眉。
尤其是林枭:“抓人的話一千人馬怕是不夠吧。”
“這千人是為了尋安陽夫人的,”說起這,年安喪氣道,“車壽綁了夫人。”
他們折返回去的時候夫人和車隊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是君侯一下看出車壽的手筆,這才讓他來召人的。
只是他也覺得區區千人怕是不夠啊,整個郢都那麽大,萬人進城都不嫌多。
“不過城內的兵馬司可一同追查,大隊人馬進城畢竟不妥,許是會奏明陛下後再進一步行抓人之事。”
“不同你說了,我先走了,”年安急急說完,“對了這幾日,幾位上将都不回軍營,城門戒嚴,你們要是進城要提前上報。”
他都忙糊塗了,忘了林枭剛被懲處,不得外出。
千人隊伍很快集結完畢,一下出了軍營。
姜纨捶着腿往馬廄的方向去。
林枭想了想,也跟上。
月色下,身後的影子太明顯,便是腿腳不适,也下意識對着林枭的影子呸了一聲,姜纨:“跟屁蟲,哪都有你。”
林枭:“兩人受罰,憑什麽你能走,到大人面前,我也有理。”
“這種大事我不能不在,比起容易打草驚蛇的官兵,我暗部的人更隐蔽,大人需要我,我就要在他身邊,而且……”姜纨抿唇,撇嘴,“那女子被擄,風言風語又要落在君侯府,我得把她找回來。”
“需要你?淨給自己臉上貼金。”正在給坐騎套馬鞍的林枭回嘴。
姜纨冷笑一聲,把林枭剛安好的一半鞍扔到地上,“我警告你,別跟過來。”
林枭撿起自己的馬鞍,拍去灰塵:“怕我搶功?”
姜纨:“我怕你順勢把人害了,那女子只是嫁給大人,不是犯事,拆散可以,可人命關天,我是不會讓你胡作非為的。”
林枭一頓,扯了扯嘴角,最後試了下馬鞍的牢固性,果斷一踩鞍镫,利落坐好,調轉馬頭後瞬間如離弦之箭沖出馬廄,姜纨只來得及聽到一句:“管好你自己。”
“诶,你回來!”
姜纨揮開馬蹄揚起的塵埃,氣得不行,趕忙追上去。
兩個有志一同地不去想這一趟後可能要加重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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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去多久,馬車停在一處荒涼的院落裏,那裏破敗得只剩尺椽片瓦。
僞裝成鄉紳富戶的車壽掀開車簾子,只輕輕敲擊了兩下木板,那堆惡心的東西就又消失了。
他先是往車裏看了兩眼,果然瞧見梓桑見到他後一臉驚惶未定,蒼白着臉盡顯脆弱。
“下車。”
他跳下馬車,從馬車底拉出梯子,然後等在了車邊。
梓桑在車裏狠狠吸了口氣,剛才大氣都不敢喘,那些蟲子害她緊張得手心冒汗。
她本想用身上的各種藥粉對付那些蟲,可車壽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
“它叫五毒蠱,平常無毒,可要是死了,屍體便是劇毒。”
也就是這句話硬控了梓桑一路。
見她遲遲不出去,車壽也不催,似乎對這次的綁架有十足的信心。
他自信的倒挺對,剛才的五毒蠱不僅困住了梓桑,還把車簾和窗子糊住了,本就是路癡的她更難分清這是哪,這也間接導致那鴻圖将人跟丢了。
磨磨蹭蹭了好一會,梓桑才露出頭來,車壽伸出一只臂膀讓她扶着。
梓桑偏不去碰他的手,自己下車。
腳踏實地後,舉目四望都是一人高的枯黃雜草,和殘破的牆體,風一吹,灌進半數寒氣。
車壽看到梓桑冷得哆嗦了一下。
目光落在她單薄的衣服上,他一把握住女子纖細的手腕,往破屋子裏拉。
梓桑被拉得踉跄。
車壽這人力氣大,手指有力,包合住手腕時,能感受到梓桑的脈搏。
傾聽之下,大致将她的身體情況了解了一番。
醫蠱不分家,他道:“看來武安君沒有将你養好啊,畏寒的毛病還在。”
梓桑沒留意他的話,她的視線一直在身後的馬車上。
她看到五毒蠱在蠶食馬車!
車轅那塊都被啃完了!
按這個速度,不出一會什麽痕跡都沒了。
而且最要緊的是馬車後是好幾個蒙面人,他們正在處理原來車隊的人,數名暗部将士也在劫難逃。
“別看了,一會兒半絲痕跡也不會留下的。”
當着梓桑的面,車壽将鏽跡斑斑的門關上,徹底絕了冷風的來路,也将外面血腥的一幕隔絕開來。
而後他抖了抖袖子,抖落一只只會發光的蟲子,這破屋子的面貌便展現在兩人面前。
一尊身高兩米的詭異神像立在眼前,窮兇極惡地目瞪着蒼生蝼蟻,被她注視的人只覺落入地獄鬼道,渾身冷飕飕的。
一段很不好的記憶闖進梓桑腦子,她認出了眼前的神像:“羅剎女。”
慈安城那些邪.教頭子信奉的天神之一。
代表欲望的魔神,半人半鳥,後來倒是改邪歸正了。
只是她的信徒們卻沒有将這種信仰洗白的意思,甚至将欲望合理化,傳揚人欲是要釋放的,想什麽就做什麽,完全無視道德法度。
那鴻圖殺起那群神經病的時候,當然不留餘地,只是那些人死前卻笑呵呵地說他才是羅剎女最有天分的弟子,天性得到如此釋放,合該是她在人間的化身,他們要奉他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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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就覺得自己被罵了。
他代表正義去幹傻.逼,竟然被同化成同夥,什麽檔次跟他相提并論,那鴻圖那時都快氣死了!
現在回想仍有被侮辱的感覺。
梓桑的臉色自然跟着不好。
“膽子這麽小,怎麽在那豎子身邊生活,怕是要吓死。”
車壽一直未放開梓桑的手,發現她看到神像後心跳加速,還以為她是害怕了。
“往後好好跟在我身邊。”
他輕輕一拉,将人帶到懷裏,頃刻間就聞到了那股日思夜想的藥香,滿足地深吸了一口氣。
從官街到這裏,他一直壓抑的情緒終于有了可以發洩的時刻。
他的眼球天生黑色占了四分之三,看人時幽深至極,像是要将人吸進萬劫不複的深淵,這就不是一雙正常人該有的眼睛,沒有感情,又詭異。
而動情的這一刻,更讓人感覺下一秒就要把人吞噬了。
梓桑拳頭使勁揮舞,想逃離這個懷抱。
車壽卻只當是情趣,肅着張臉:“小丫頭片子乖一點,已經逃過一次了,結果如何你也看到了,那鴻圖身邊苦日子還過不夠嗎?”
“你抓我做什麽?”梓桑實在掙紮不過,只能卸了力氣,指尖微動。
車壽只消輕輕一嗅就聞到某些不同尋常的氣味,他知道這是什麽,無非是梓桑身上保命的東西。
只是他從前就不怕,如今就更不怕了。
他将人禁锢在懷裏,帶着她往神像後走,發光的蠱蟲在前開道。
“你要帶我去哪!”
車壽不說話,只在神像後的牆壁按了幾下。
一條暗巷猝不及防地出現。
他壓着人往裏面去。
黑漆漆的道路被蠱蟲照亮,只可惜這暗巷像是一個巨大的蛛網,只消多轉幾個彎,梓桑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一直等到半個時辰後,兩個人才從暗巷中走出來,一路暢通無阻地停在某個井底,由一早等在上面的人拉上去。
越來越多的人聲傳來,有嘻嘻鬧鬧的接客聲音,嬌媚的‘客官’二字如魔音貫耳,梓桑一下就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了。
只有坊市才有的煙花之地。
她被車壽裹在鬥篷裏,被迫跟着他的腳步,身邊逐漸越來越多人,偶爾瞥見的紅燈、美女和嫖.客讓她證實了猜想。
兜兜轉轉一圈,從達官貴人的地界到平民百姓居多的坊市,難怪讓人找不到他的蹤跡。
只是不知道是坊市裏的哪個青樓。
“這到底是哪?”梓桑又一次問他。
車壽一低頭就能看到一只小手在拍他,毛茸茸的腦袋在偷偷張望,眼中存着怎麽都抹不去的警惕。
怕是第一次來這地方。
如果不是處境不好,其實車壽也不願意帶她來這種腌臜地方,梓桑永遠不知道這是哪最好。
“說了你也不懂,不必再問。”他拍了拍鼓起的鬥篷。
感受到頭頂的力道,梓桑又往這個宿敵鬥篷裏撒了點藥。
她其實也知道這些藥傷不了他,否則人早就暈了。
幾年過去,不止她在醫術上孜孜不倦,車壽在蠱毒上想必也有新的突破。
哎,梓桑嘆了口氣。
等車壽終于停下來,又從腰間取出一枚綠意盎然的玉,她才被推入一個清新雅致的地界,前邊的喧嚣遠去,也再聽不到男女的淫詞穢語。
車壽輕甩鬥篷,将悶了許久的人放出來,只是禁锢梓桑的手卻不動。
他将人半托半抱着,示意這院子的啞仆開門。
“進去吧,以後這裏就是……嘶……”
話未完,熟悉的銀針刺穴叫他放了手。
只見梓桑手裏不知何時握了針,針紮的方向恰恰是脖頸致命所在。
她的臉上盡是倔強不屈,仿佛前面敞開的屋子裏有洪水猛獸。
車壽定定地看着她,黝黑的眸子冷然無情,好似兩人下一秒就要真刀真槍你死我活起來,可數秒之後,也不知他怎麽想的,淡聲提醒:“你的針最好現在就扔了。”
經他提醒,梓桑低頭瞟了眼銀針,院落裏的燭火恰好能讓人看清那上面的顏色,連血都沒有留下的銀針上不知怎麽的就黑了起來,且那黑色正在爬滿銀針,只消一會就到她捏住的部位。
有毒。
梓桑趕緊将銀針扔了,震驚地看向車壽。
車壽曉得她這是怕了,安撫道:“別再拿銀針對着我就沒事了。”
他示意梓桑跟着他:“今夜你是走不出去的,後半夜天寒地凍,不想在外過夜就跟上。”
他率先走進屋子,留梓桑掙紮了幾秒。
屋裏溫床軟枕,還有炭火的餘溫飄出,外面……就如車壽說的寒風愈發凜冽。
梓桑眼一閉,脖一梗,愣是不邁腳。
她是不知道今晚會不會凍得命不保,但她清楚要是進去了,一定清白不保。
可大約不到一分鐘,剛進去的人操着面無表情的臉又出來扛她。
梓桑力氣小敵不過,最終還是站在屋內,表面鎮定自若(?),實則心如擂鼓,眼角餘光都在觀察車壽的死動靜。
連他反手将門關上,給她倒了茶,示意她過坐到身側來,都被梓桑懷疑茶裏下藥了。
她裝看不見,步子小小地邁,離桌子遠了些。
這屋子大,邁的那幾小步可謂是隐秘到極點。
可車壽還是察覺到了,漫不經心地看了會她的小動作後,将茶水一飲而盡,向梓桑逼近。
當高大的身影走過來,影子落在梓桑身上,車壽明知她緊張還是忍不住逗弄:“既然不飲茶,那就直接歇息吧。”
他瞥了眼屏風後面,示意她到床上去。
梓桑悄悄轉過頭,看到床的剎那兩眼一黑。
“這到底是哪。”
她得拖延時間,只要搞清楚這個問題,還能自救一下。
“你擄我究竟有什麽目的。”
一個犯上作亂的反王不在今夜找皇帝的麻煩,抓一個臣下的妻子,這合理嗎。
車壽那張素來古井無波的臉越怼越近。
“知道這是哪又有什麽用,你又逃不掉。”
在他們進來後,門口也早早留了人守着,就為了此時此刻能安穩地和她說說體己話。
“至于目的,你先告訴我,看到我時,可有一絲歡喜?”
不等梓桑回答,他就知道答案。
“大約是沒有,”她剛才受驚的模樣猶在眼前,車壽盯着梓桑的眼神便有些發沉,得出一個令他不喜的結論。
“你害怕我。”
梓桑倔強地撇開頭就是不承認。
手上卻緊張地揪起衣擺。
這副弱小的模樣把她的反抗都襯得可愛了。
車壽郁悶了一晚上的心情因這動作被安撫了一二,那股久別重逢,乍見歡喜的心情突然明朗了起來。
只可惜破壞氣氛的強者在他分神的時候又給他補了一記漫天的藥粉。
明知不可為,還執着着。
車壽輕描淡寫地揮散藥粉,在細霧中描摹女子的身形,邊指出她有多不自量力。
“這幾年,我雖身陷囹圄,但也有更多的時間去研習蠱術,自問百毒不侵已經不是難事,你不要白費力氣了。”
藥霧散盡,果然見梓桑更加惶惶的臉色。
車壽說這話不為炫耀,也不為吓她,而是希望梓桑省省力氣,聽他接下來的話。
他伸手替不小心沾了藥粉的小迷糊擦淨臉,細膩微涼的觸感讓人分外眷戀,車壽的手指流連在上面,只覺這張臉,這個人一如往昔,連時光都偏愛她。
他這個早生華發的人都好似跟着回到幾年前。
那個風光無限的平江王車壽和剛名噪天下的神醫梓桑。
“如果一切都能回到過去該有多好……”
梓桑聽到這句低語,納罕地擡頭,她竟然從這句話裏聽出了諸多遺憾,一般來說像那鴻圖和車壽這樣的雄主是不會說一些後悔之類的話。
唯有一往無前,配合超絕行動力,才能在亂世争得一席之地。
後悔?
時間不允許的。
不過不排除這幾年的關押讓車壽複盤了千百次之前的敗仗,所以才有想回到過去一說?
車壽捏了捏明顯走神的人,梓桑擰眉蹬他。
“我自問未曾苛待你,也一直不明白你為何總要離開我。”
在刑獄的那些無聊日子,他就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實在理不出一二,索性還能出來,今夜不親口問上一問只怕又該睡不着。
“過去你習醫我練蠱,互相借鑒,共同研習的日子不是很好嗎,為什麽等我要求娶你時,你要百般排斥,在兖州一戰的時候還予我一擊,害我戰敗,害我差點被俘。”
本來不想和他說話的梓桑一聽他說起這個,柳眉倒豎,氣不打一處來,還求娶呢。
哪個普通人求娶送八十一個蠱盅,再唰的一下摘掉人皮面具,然後臭屁地表明自己是南中古國遺留的皇族,要她感恩戴德地收下讨人厭的爬蟲。
當然重點也不是求娶這個問題。
“一開始你要不騙我是江湖游醫,帶□□,我會與你交好?”只需聽車壽這個名字,瞅見他那張死人臉,她早跑了,哪會跟他聊什麽醫術。
車壽的不解是那麽真切:“騙你是真,可後來我也坦白了,在我看來交友貴在交心,你若是因為身份選擇結交我,我還看不上。”
梓桑猝然握緊拳頭,你清高,交朋友還玩改名換姓易容變臉那一套。
但這是關鍵嗎,關鍵是彼此互為死對頭,還是争霸世界裏和那鴻圖敵對很久的霸主啊。
那跟她也是宿敵才是。
如果車壽一開始用真實面目見她,哪還會有後面惺惺相惜後發現宿敵在身邊的錯愕和背叛感覺。
更別提後來,身份暴露,她要遠離他時,這人将她擄到身邊想用強,她怎麽會不生氣。
那囚禁的日日夜夜也讓她心力交瘁。
尤其他時不時就要生米煮成熟飯,這誰受得了。
而他都那麽逼近了,系統都還是死的,讓梓桑清楚地知道車壽對她單純是□□發作。
男號世界的人對她好感度暴漲到某個程度才會讓系統單開一個通知欄,這點可以借鑒後面永隆帝那厮。
所以別看車壽口中情真意切,實則哪怕對她好感度不低,其實也不見得比永隆帝的高。
他只是骨子裏很霸道,想得到的就去搶而已。
“多說無益,你要怎麽樣才肯放了我。”
聞言,車壽依舊沉沉地看着她,固執地想要一個解釋。
被背刺,轉投他人,他都可以原諒,只是要一個理由。
他自問從未對哪個女人那麽上心,到頭來卻落得那樣的下場,他心中也想叫屈,扒開這個女人的心看看裏面究竟是什麽做的。
而且他也下意識地不想将那段情投意合(?)的日子當作是梓桑的虛情假意。
“那你且告訴我,對我下手前可認識那鴻圖,是不是他逼着你給我使絆子的。”那天的戰機來的實在太巧,現在想想都像是老天給那鴻圖開的後門。
認識是認識,只是這認識的程度遠超普通人想象,說不得。梓桑見他實在固執,猶豫再三,“我只是想離開。”
為了逃跑,所以下藥,剛好男號趕來,增加了她逃跑的幾率罷了,又恰好姜纨完美奇襲車壽大軍,燒了大部分毒蟲,讓他的實力大打折扣。
“你是與他做了協議?”車壽不滿意梓桑的回答,又以為她為了逃離他和那鴻圖做了交易,這才害了他。
“怎麽會選他……”他眼中神采明滅不定。
見梓桑久久不言,他心裏有些失望,又強打精神問:“現在可後悔,後悔還來得及,只要你留在這,我可從輕發落。”
梓桑:“……你要怎麽才肯放我走。”
車壽輕嗤:“真是撞了南牆也不回頭,那鴻圖哪裏好,你二人的風言風語我也知曉一二,他要是愛重你怎麽會讓你受盡委屈。”
梓桑有口難言,靈機一動後強忍給自己表白的羞恥:“反正也不會同你一起,我生是君侯府的人,死也是!”
腳趾抓地,摳出三室一廳的感覺可算感受到一次了,她深吸一口氣打算一鼓作氣。
可車壽卻像是受到了觸動,驀地用力握緊她的雙肩,“不想你如此貞烈。”
語氣中有氣,也有不甘心。
這份忠貞不是對着他的。
梓桑吃痛地輕聲吸氣,主打一個嘴硬絕不服軟。
車壽看着這樣的她長出一口氣。
罷了。
慢慢來過。
“是我方才小心眼了,成王敗寇你能左右的實在有限。”車壽突然道歉。
他就算不願意承認也知道後期的虎枭軍戰無不勝,那鴻圖一人更有萬夫莫當之力,而他戰力損傷也和另一個害他寶貝蟲蠱的人有關,從頭至尾梓桑只是給他下了點軟骨散而已。
就算一開始中招了,上了戰場,污血也排了出去,他的力氣早就恢複了。
所以,不怪她。
這樣想着心裏有了一絲安危,車壽不打算再深究這個問題,索性将人攔腰抱起,輕輕放到床上,在人來不及反應時又快速除了帳帷,解了自己的衣物。
白色的裏衣一露出來,梓桑瞬間頭皮發麻,嗖的一下往床尾跑。
“你想做什麽……你別亂來!”
“不是,你,我們不是在吵架嗎……”怎麽轉眼就到床上了。
車壽不是憤憤不平嗎,怎麽道完歉就把自己說服了。
還不如繼續吵呢。
“你別過來——!”
在車壽的大手即将要握住腳踝時,梓桑呼喊:“你要是再進一步,我是不會放過你的!那鴻圖也不會!”
車壽将将握住她的腳踝,頓了一下,又不緊不慢地替她除了鞋襪。
嘶,梓桑倒抽一口涼氣,想抱住床柱又被拖回來,
熾熱的手掌一只貼住微寒的腳,一只鎖住腰身,那不容分說的強勢模樣又讓她想起曾經的平江王,還沒锒铛入獄的車壽。
車壽和那鴻圖的氣性其實有三分相似,只是他年長些,身上的爹味比少年意氣突出,但總的來說也是霸道的。
所以當時她拒婚後,這厮自然就想霸王硬上弓。
她不是第一次被綁架,渾身清白全靠腰間一根金鐵削不斷的腰帶維系。
那天車壽在她身前就埋頭解了一天腰帶。
雖然沒有解開,但是腰處感覺被騷.擾了許多次。
幸好腰帶激起他的勝負欲,否則一旦他想要撕衣服,梓桑也是沒辦法的。
也正是那心驚膽戰的一夜後,她才更要離這個人遠遠的。
等男號抓到他後,更是格外眷顧他,喜提天級一號房和一溜刑罰。
現在嘛,那種束手無策的感覺又來了。
有帳帷遮着,床上一片漆黑,可車壽還是第一時間發現某人的驚懼,和她死死拽住的腰帶。
他一哂,幾年過去了,他已非吳下阿蒙,自然不會和一根腰帶較勁。
他将人拉入懷裏,輕聲道:“別怕,今夜我不動你,只是你該休息了,我呢也因為一直策劃着今日之事好幾夜沒合眼,你陪我躺上一夜就好。”
懷裏的人吓得都有些發抖,他就一下又一下輕拍她的後背,另一只手又去探梓桑的脈搏。
果然驚吓過度。
“那鴻圖可有這樣抱你入眠,你也這麽怕他嗎?”
聽不到回答車壽也不惱,他是真的有些累了。
正要阖眼時,懷中人終于有了動靜。
經過頭腦風暴,不放過一絲解救自己的機會,不惜打感情牌也要逃脫男性氣息格外濃郁的懷抱,梓桑屏住呼吸:“其實你也輕慢我是不是?”
車壽想說沒有,他最寶貝她了。
“我與……他的是是非非成為他人口中的談資,在你看來是他讓我受盡委屈,那此刻呢,讓我難堪、不适的你又算什麽?”
車壽有強.暴前科,後又對一個‘已婚人士’動手動腳,所有舉動輕而易舉就能讓一個古代女人名節盡毀。
哪怕這裏隐秘至極,不會有人知道今晚的事,可只消今晚被劫走的消息傳出,依然會引來許多流言蜚語。
在流言猛于虎的古代,女子不死也會半死不活。
可車壽還是一意孤行将她劫走了。
“其實我也有些許疑惑,”梓桑企圖适應黑暗,努力睜大眼,卻不想流了兩行清淚,她穩住聲線繼續,“在你們這些當面對我訴說愛意,背地捆紮囚禁樣樣都來的人眼中,我的清白算什麽?”
這些?車壽下意識思索還有誰要同他搶梓桑。
“你們每個人都想留我在身邊,重視我的醫術,又不承認我的價值,只道床上承歡才是我的歸宿,是也不是?”
瑪德,老娘這麽好嫖嗎!
車壽啞然,困意稍退,禁锢着梓桑的手稍微松了些。
“我……”
仔細想來好像是,又不是。
車壽是真切地欣賞過梓桑的。
想要她的心思也是真。
“你所有的不願意都只是因為還不喜歡我,”斟酌再三,車壽嘆息道出無奈,“今夜是我冒犯了。”
他緩緩收回手腳,想安撫地摸摸她的頭,卻發現佳人早已淚流滿面,晶瑩的淚水沾濕了他胸前的裏衣。
車壽神情一肅,薄唇抿成直線。
“好了,別哭,我暫且不動你,此番救你也是真心實意,你安心待在這就是,餘生還長,我們慢慢來過,等終有一日我們兩心相許時你會願意的。”
逼仄的空間中只有梓桑輕呵的一聲。
車壽知道她不信,他黑暗中視物的能力不弱,準确探尋到她腰間的位置,一下就抽出了那條他熟悉不已的腰帶,捧至梓桑眼前。
“你看,我若真要動你早動了,五毒蠱的齧食能力你也看到了,為了對付你這腰帶我可是專門研究了兩年之久,今夜不是也沒真對你怎麽樣嗎?”
“至于清白,你無需擔心,我可随時替你換個身份,無人敢笑話你,你可安心睡下。”
梓桑哪還聽得清他說什麽,從腰帶被抽走的那一刻,渾身血液直沖顱頂,氣得想吐血,宿敵猥瑣發育到這個地步是她完全沒有想到的,更想不到原來五毒蠱是對付她的,好啊,此人賊心不死,她被惦記了這麽久,想想就不寒而栗。
有能力強她又不強,表明自己的寬仁,難不成她還要謝他一時不強之情?
什麽強盜邏輯。
感恩戴德不存在的。
還換個身份,那是身份的事嗎,有問過她願意抛下過往嗎?明明這麽武斷,卻處處都想彰顯自己仁慈。
虛僞。
這麽一想,還是得趕緊溜,梓桑一骨碌起身,車壽經她這麽一番追問,雙手的禁锢早就松了。
順利下了床,她跑到最遠的案幾處坐下,又打開系統,尋找脫困之法。
車壽則規矩地躺好,見梓桑看也不看腰帶,只是跑向遠處躲起來,他只好自己把玩起被咬斷的腰帶,上面有好些看不見的小蟲攀着他的手指玩。
另一只手則摩挲着一只從梓桑身上摸出來的哨子。
這哨子與牧園醫師佩戴的一樣,又聽聞梓桑與牧園主人交好,他自然要扣下這東西。
今晚是有驚無險抓到了人,但也不完全安穩了。
他在官街有暗樁,暗樁不動就說明無事發生威脅不到他,那鴻圖遲遲沒有動靜對自己女人的安危也無甚在意,她不知道自己夫人有多大的價值,但難保其他人不會來救人。
會是誰?這當中有梓桑所說的當初來擄走她的人嗎?
車壽側着腦袋看向外面。
熄了燈,月色寂寥,縮在案幾上的女子可憐又……可恨?
不,他恨不起來。
拈花惹草又怎麽樣,他原諒她。
車壽看着她在那裏縮着。
半夜時不時睜眼看一下她是否凍暈過去。
這一夜,他睡得不甚安穩,但分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