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受傷
第26章 第 26 章 受傷
卯時不到, 朝陽尚未露臉。
親衛落腳的地方就傳來洗漱聲。
年安就着秋日的冷水洗臉,寒意瞬間讓他清醒,杵了杵旁邊的人。
“昨日大人和夫人如何安頓的?”
昨夜他去收拾狼藉的現場了, 還有同僚連夜将酒杯送往皇城,收做證據, 想來不久後刑獄又要迎來一批客人。
同為親衛的豐國仍有些迷糊:“自然是送回房。”
年安一貫沒什麽表情的臉擠出一絲嫌棄:“你不會不知道大人和夫人之間的嫌隙吧, 将他們安置在一處,你是想死嗎?”
豐國打了個哈欠;“那麽多大人都是跟自家夫人成雙成對,咱們大人和夫人不送入一間房不是讓人看笑話嗎。”
年安:“你覺得大人在乎他人怎麽看?”
豐國揉搓着臉,含糊不清道:“你放心,屋內有兩張床榻, 小丫鬟将夫人安置在內屋, 大人嘛自然在外屋,兩邊挨不着。”
說起這個安排的時候, 他還有點沾沾自喜。
如此兩全其美, 也就只有他聰明絕頂的豐國大人了。
年安看他一臉欠扁的小表情, 不動聲色地掬起一捧水潑過去, 在豐國發作前,道:“快些, 大人昨日的酒都被我等一再檢查,還能出現纰漏, 今日這事要是沒個結果,你我項上人頭不保。”
關系到身家性命,哪還有打鬧的心思, 兩個人匆匆洗漱完,和親衛隊彙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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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華苑,前成氏公卿的産業, 現由兵部尚書成祁繼承,這處離獵場稍近,安置着昨夜受驚的同僚和傷患,避免了他們來回奔波。
成家祖先家資豐厚,松華苑的規模十分可觀,因後人出息,保護得當,一直養護得不錯。
因昨晚那場驚心動魄的打鬥,同一天來賞花的夫人們擔憂自家夫君,無論是回了皇城的還是留在西山別院的都趕到了這一處。
這裏一時住滿了人。
此地深幽僻靜,無蟲鳴鳥叫,梓桑\那鴻圖卻被隔壁院子的哀嚎吵醒。
兩具身體同時發出嘆息的聲音。
同時喚醒的還有身體感官。
梓桑感覺頭頂漏風,有風呼啦啦地吹在腦門上。
那鴻圖感覺有一股藥味反撲,鼻子感受到一陣清苦,很像‘自己’的味道。
“?”
“?”
兩雙眼睛睜開。
很好,神清氣爽,心明澄澈。
但是為什麽他下巴墊着個頭,為什麽她旁邊有熱源。
她慢騰騰地擡頭,他瞪着眼睛低頭。
一個神情嚴肅,一個眼神犀利,都以為昨晚有什麽額外的新節目,都将面對可能出現的不一樣的男男女女。
這麽嚴陣以待下,彼此熟悉的那張臉撞入眼簾,兩者神情頓時為之一松。
還好是自己。
呼。
清白保住了。
兩具身體由僵硬到柔軟。
可下一刻又在感受到彼此體溫的時候,再次僵住。
不是……
這什麽姿勢?
梓桑\那鴻圖不得不重新審視現在的情況,她好像被鎖住了,他好像就是那個鎖。
意識到這一點,那鴻圖擡腿,撤胳膊,呈大字規矩地躺着,眼睛卻看着‘自己’的頭頂。
挪開的地方兩具身體互有擠壓,那鴻圖沒事,梓桑則倒吸一口涼氣,一張素白的臉都皺起來了。
腿和手的位置就好比書桌壓身上睡一晚的效果,血液不流通,除了淤青,還麻痹。
因為暫時動彈不得,便讓後背的人施力,兩人順勢坐了起來。
萬幸,并沒有發生衣不蔽體的情況。
只是剛才觸碰的地方,傳遞給清醒的彼此,紛紛打了個寒顫。
梓桑挪到角落,抱着腿按壓,頭枕着膝蓋複盤昨晚的事。
那鴻圖盤腿而坐,并不動腦,偶爾會看一眼這一視角的自己,然後床腳的人後背就會一涼,他又只能去看被包紮的右手。
昨天應該是有什麽傷到手,底下人給簡單處理了。
之後看完手,又看向自己。
如此行為反複幾次。
直到門口傳來動靜,她\他才想起各自的起床時間到了。
那鴻圖三兩下站起身,因為沒有腰封簡單穿着裏衣,一條腿像是從胸口開了叉,而一穿上黑金長袍,金絲腰封,九頭身比例又令人咂舌,幾步就可以來到門口。
親衛和丫鬟都在門口站着,那鴻圖側開身,讓端着洗漱用具的人進去。
又看向親衛中最為可靠的那個;“昨夜誰将本君送回來的?”
年安低頭:“禀大人,是豐國。”
那鴻圖:“洗一個月茅廁。”
年安:“……是。”
果然,豐國那個傻子就該把兩人分開。
收拾心情,年安愈發恭敬:“昨晚的酒查到線索了。”
對方送酒的方式很雞賊,是借用了幾個院子相連的便利,開了狗洞混進藏酒的地方摻了點東西,要做到這點必是十分了解西山院落分布。
而那個開了狗洞的院子無主,但個別臺階有走動的痕跡,幾經排查那幾路腳印,分別對應曹家守鶴堂,葉家別汀州,夏家試金苑,以及最後一處玉璋宮。
這些人家在朝堂各有身居要職者,對應着翰林大學士曹文翰,禮部尚書葉嘉瑜,刑部侍郎夏正青,最後那個是皇家別院,皇室地位自不必說。
那鴻圖想到昨晚看到的林亦瑤主仆,“先查長公主。”
年安沉默一秒,才抱拳應下。
大人雖然挑了相對較難的那個,但是也不是辦不到。
年安走後,那鴻圖并不急着進去,因為屋內屋外兩種景象。
吉秀福秀昨晚後半程才找到梓桑,之後将她妥帖地放在床榻上,還看到了外屋的武安君,以為這樣井水不犯河水,他們能好好安睡一晚。
沒想到進來卻看到淩亂的床鋪,受傷的夫人。
她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痕跡,不是被強迫了就是被打了。
兩個人因此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還不敢讓屋外的人聽到一點動靜,差點閉過氣去。
梓桑趕緊給兩人順氣:“……我沒事。”
這蒼白的語言和青紫的痕跡,吉秀福秀知道自己更該相信什麽。
“您別逞強了,可有傷到骨頭?”
她們甚至想來扶梓桑。
“沒事,真的不用……”
為了證明自己可以,她拂開兩個丫頭的手。
雙腳落地,本來要做輕松的神情,可惜沒逞強一會就面露難色。
吉秀福秀趕緊一人一邊扶着人,心疼得又掉眼淚。
梓桑難得嚴肅:“……你們信我,我只是腿麻。”
吉秀福秀繼續抹眼淚。
為了君侯的體面,夫人辛苦了哇嗚嗚。
之後無論是漱口還是淨面,只要梓桑表示擡不起手,或者碰到淤青皺眉,這兩位就一直哭。
梓桑:“好了好了不哭了,再哭就該腫了。”
她幫兩人吹吹,但效果不大,于是只能快速穿好衣服将痕跡遮起來。
等她安穩地坐在梳妝桌前,她們的眼睛果然已經腫成了核桃,梓桑又是一嘆,連忙拿藥給她們。
這張桌子上,別的沒有,就一面鏡子,一根釵和自己的随身藥包,藥包裏又有許許多多的小藥包,足夠滿足日常所需。
“真的別哭了,再要哭我也差不多要哭了。”
她還奇怪怎麽不跟着流眼淚,如今看鏡子裏的自己眼睛真的紅了。
顯然自己還是那幅死樣子。
聽她這麽說,身後的兩位果然不敢了。
簡單地挽好頭發,一行人從內屋出來。
外屋的那鴻圖恰好也在處理自己。
他花費的時間是梓桑是兩倍,清潔程度直達頭發縫。
最後就是——
剃胡子。
他自是沒有蓄須,所以眼下冒出來的胡茬需要處理。
因為右手包紮,愣是用左手解決,而時下用的是剃絲,又小又尖細的那種,所以剃得很随便,并不幹淨。
親衛并不在屋內,而是站外屋外随時聽命。
而吉秀福秀出來時,頭低得都快到胸口了,端着東西就往外走,根本不看男主人的窘境。
在場便只有梓桑看着‘自己’的臉難受。
這胡子刮得略醜。
要不把右手解放了吧。
意念傳達到另一個人身上,他低頭看了眼右手。
可能确實挺嚴重的,外表都滲血了。
但她\他還是打開了。
這樣确實方便,就是一直在流血。
等剃到一半,手上的血留到了手臂,又滴落地板。
梓桑不得不走上來接手。
說實話,自己什麽傷沒受過,但這種不方便的時刻實在不多,她\他又習慣一個人解決,一時都快忘了自己還有另一半可以幫忙。
當然因為相性問題,即使上半身靠近,下半身能有多遠就有多遠,就算一個坐一個站,這樣的姿勢也讓她好幾次都站不穩,險險的幾次差點撲到自己身上。
而且一個荷爾蒙爆棚的男人,氣息都帶着熱浪,靠近一點就感覺要流汗了。
昨晚……到底是怎麽睡得下去的?
她\他不禁思考。
剃絲刮在胡茬上的聲音沙沙作響。
她聽着聽着就想走神,然後小手一飄,臉上見血。
梓桑\那鴻圖同時蹙眉,心道:我的帥臉。
青蔥手指不禁放在傷口邊,小手冰涼,和底下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
那鴻圖渾身一抖。
兩具身體看了眼對方,望進是自己又不是本體的眼睛裏。
只見,黑色的眼睛深邃憂郁。
蜜糖般的瞳孔傲氣凜然。
越看便越認真,也不知道看出什麽,也許并沒有看出什麽。
就是情不自禁地眼神落在彼此的臉上,就跟第一次事後那啥一樣。
他們不再有動作。
便是呼吸都靜止了。
這一時一刻,漫長如亘古,深奧遠超高數,晦澀堪比甲骨文,像人類基因的扭轉,又跟眼屎沒擦幹淨……毫無關系。
總之,什麽都沒看懂,可就是看了。
直到遠處腳步聲傳來,兩者才如大夢初醒,一個垂眸,一個認真辦事。
吉秀福秀看到屋裏的一幕,吓得早飯都要端不穩了。
只見夫人一臉難耐地替大人刮胡須,像是在做一件極其為難且難辦的事,其中隐忍令人心酸。
大人則雙拳緊握,右手繃帶開着,肅着張臉,下巴還有血跡。
看樣子是因為下巴的事記恨上夫人了。
吉秀福秀連忙放下早飯,自告奮勇:“讓奴婢來吧!”
幾乎同一時刻,梓桑松了手。
這具身體沒刮過胡子實在手生。
遂将剃絲遞了過去。
那迫不及待的樣子,讓吉秀福秀暗道:夫人受苦了!
一個去拿繃帶給男主人纏上,另一個在男主人近乎強勢的視線下滿頭冒汗地剃,等剃好又給人上好藥,身體都虛了。
做完這一切,梓桑\那鴻圖趕緊将人放出去休息。
餐桌一分為二,飯菜葷素兩半,兩人泾渭分明。
門外看着這一幕的吉秀福秀很揪心,親衛偷瞄一眼感覺很唏噓。
他們同時想的是:這二人明明單身最自在,可憐被捆在了一起。
下一刻兩個人同時停了筷子,眼睛微微睜大,這一動靜驚得外面的人大氣不敢喘。
屋內,梓桑、那鴻圖知道彼此眼睛裏有什麽貓膩了!
他們好像沒有實質化的厭惡了。
現在的情況像是演變成淡淡的排斥。
但是為什麽?
沒人給出答案。
吉秀福秀顫顫巍巍地走出來:“夫人您用好了嗎?其他夫人找您……”
又踹了腳邊上最近的親衛。
喊不動,就再踹。
直到不知道多少腳,踹空了,親衛才一臉正經地站出來,實則話音哆哆嗦嗦:“大、大人,後日宮宴,您,您還需去一趟刑獄,見,見雍王……還有昨夜将獵物放出籠子的人也悉數抓到了,還需您定奪。”
最後還有那個下藥的,最後的最後是向陛下請罪,四名朝廷命官死在您手裏了!!!
所以您的事情真的很多!不要和女人吵架啦!沒時間!
梓桑:“……”跑都來不及,見什麽見。
那鴻圖:“……”事情好多,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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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玉璋宮內有人膽戰心驚,便是最喜歡的小侄女來邀請她去多人運動都沒動彈。
郢都城內因武安君在西山受傷,殺朝中要員,暗潮湧動。
教坊、武庫、橫門大街、東西兩市迅速傳遞着這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