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秘書林枭(二)
第14章 第 14 章 秘書林枭(二)
軍營不比家裏,一切從簡,洗澡也別指望有什麽溫泉水,一些設施更是簡單。
普通末等士兵想洗澡解乏要麽去公共澡堂,要麽去河裏,有點品階的就在自己的營帳內架個浴桶。
那鴻圖就有一個,他的浴桶做的格外大,造型也格外不一樣。
橢圓大桶有四分之三的地方有蓋子,躺進去只會露出頭和胳膊。
這樣做的目的,起初只是為了遮羞。
初期束縛在男女觀念裏,使他對不同構造的身體有點小尴尬,于是造了這麽個造型奇異的桶。
而這桶符合人體工學,後來就算習慣了身體,他也沒打算換。
還有就是,這桶上面适合放鏡子,偶爾興致來了,就喜歡攬鏡自照。
到底是自己捏出來的臉,就算多讨厭紙片人意識,也很難對兩張臉不動心。
抛開令人尴尬的器官,男號這張帥臉和全身上下的肌肉特別适合給特寫。
而女號……欣賞的時候不多,女孩子在這種時代好看是非常危險的事情,所以她常常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
那鴻圖卻因為強的過分,沒有那種顧慮,經常一巴掌拍死一個開黃腔的,還是脖子扇碎的那種。
不久前剛想起軍營的荒唐事,想起各自對望時的驚豔,難免想看看這張臉。
然後,他往旁邊摸了摸,卻摸空了。
他鏡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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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鴻圖呼叫門外的親兵。
很快進來一個人,那鴻圖還沒吩咐,面前就出現一面打磨光滑的銅鏡。
他将鏡子豎着插進浴桶木蓋子的縫隙裏,借用搓臉的動作欣賞美貌。
其他人看到這一幕也只會覺得他洗臉時間比較長罷了,完全聯想不到其實主将只是自戀。
他這樣掩耳盜鈴,也是不想損了威嚴。
軍營男人奇葩的很,不喜歡照鏡子,覺得那是女人的物件,整個軍營湊不出四面鏡子。
他一個,姜纨一個,林枭估計偷摸藏着一個,再就沒有了。
但是自己捏出來的建模臉,不看白不看。
他和醜東西們不一樣。
同樣出門在外經歷風吹雨打,別人變糙,他變帥,就算曬黑了一點也比別人白,為了保護偉大的臉,黃金覆面盔都改良了好幾版。
再看銅鏡,雖然模糊,但他深邃立體的五官只是上了一層霧化,朦胧間深褐色的瞳仁像是要滴出蜜來,鼻梁高挺,平常抿直的紅唇放松下來略微向上,好似含笑。
明明天生多情卻配了副淩厲的眼神,明明适合愛人卻冷漠無情……
那鴻圖“啧”了一聲。
這種時刻嘴真的比ak還難壓。
自己的手藝真的沒話說。
但緊接着,額角一跳一跳的,熟悉的厭蠢感從心底傳來,紙片人意識讓他開始控制不住表情。
“大人,需要屬下為您解發嗎?”
恰好,林枭清潤的聲音傳來,那鴻圖嘴角一抽,愣是将癡呆的表情轉換成酷炫狂拽的屌樣。
應該沒看到他發傻吧,他輕咳一聲,從喉嚨擠出話來:“不用,你先出去。”
“大人确定?”林枭在雲霧缭繞的空間離他五步遠,中間還隔着簾子。
那鴻圖的小辮子很難解,沒有人幫忙怕是短時間內洗不了頭。
那鴻圖也想到了這個,無奈轉了口風:“那你解吧。”
“和泰呢?”
他的親兵之一,這些天輪到他負責內務,鏡子也該他拿過來,但這小子最近都擅離職守。
林枭不需要替他過來的。
雖然她是他比較習慣的女性,按理應該讓她負責他的內務,但考慮到兩個人性別不一樣,讓她伺候大老爺們兒有點尴尬,一般都會将她排除在外。
當然除了解辮子的時候。
有時候他可以自己解,有時候想偷懶就需要林枭幫忙,就像現在。
在那鴻圖這裏,醜東西和臭男人只能用來刷床墊遞個鏡子,但是不能碰他的辮子,這是底線。
“禀大人,他似乎去了河邊。”
那鴻圖:“怎麽回事,他不知道今日當值?”
林枭撩開簾子,站在那鴻圖身後,伸手熟練地解開辮子,并且不會扯痛他,一邊回話。
“下面的人查到和泰似乎與太子接觸過,想來有什麽牽絆住他吧,需要屬下将他暫時調離嗎?”
太子?
想到他對自己的态度,那鴻圖:“……調吧,調遠點兒。”
別說什麽不要打草驚蛇查查太子想幹嘛這種話,他單純不想多和那邊有一絲關系。
言情世界人均戀愛腦,離他的世界遠點!
林枭聞言勾起一抹笑,又很快隐去。
她低着頭,只能看到大人發頂,蓋子将他大半個身子遮住,她一來,大人自發往水底沉去,其實看不到什麽。
不過她的正前方有一面銅鏡,大人洗過臉便用不上它了,她看過去正好能見到大人落拓不羁的五官,那目空一切的眼神孤高傲然,下一瞬又漫不經心地阖眸支頤,露出遒勁的臂膀。
大人沒有關注自己容貌,此刻也一定不知道這銅鏡便宜了誰。
林枭垂着眼半惶恐着,不一會又掀起眼簾投去一眼。
惶惶然的心思,讓她體溫上升。
偏偏水霧之中似麝似蘭的氣味沖擊人的感官,叫人愈發沉醉其中。
有時放蕩不羁的美也是一種致命吸引,尤其遭人惦記。
林枭解辮子的動作越來越慢。
不一會,那鴻圖都快睡着了。
“快些。”他點名批評,洗澡水都快冷了。
林枭只能加快動作,手指無意劃過頭皮,心頭陡然一動。
她想起那個和大人成婚的女人。
會不會有一天幫大人解發的人變成她。
就算大人今夜不回府,卻總有回去的一天,他們會住在一起,如果大人不再讨厭她,甚至親近她……
越想心裏越有股沖動,那是面對姜纨都沒有的忌憚。
一向話不多的她,此時想說點什麽。
于是受心性沖擊的她大膽道:“屬下手藝生疏了,這編發解發的技巧似是還給大人了,該多練練。”
最好在大人身邊練。
就像過去,不會這些瑣事的她有大人編發,她在鏡中學,也在鏡中看,等到某個午後順理成章地接手為大人解發的差事,還能看到他如釋重負的神情。
只可惜這樣的日子畢竟不多。
雖然她在大人身邊,但是一半多的時間裏,他多是自己解決滿頭小辮子,他不喜歡別人接近,也未見得事事需要她。
“大人日後的頭發都由我來解吧。”她道。
那鴻圖睜開眼,只是鏡子裏的林枭早就換了一副淡然的神态,她像一個真心鑽研的學子,認真對待手底下的工作。
那鴻圖沒感覺到異樣,“本君随口說說而已,這種事有什麽好費心的……”
随即嗤道:“你的時間如此不值錢?今日加練了嗎?”
林枭恍然一怔,回憶驟然起波瀾。
大人說過,要成為一個頂天立地凡事只靠自己的人,她一個女兒家要付出比尋常人還多的努力,更何況這是軍功立身的軍營。
她要匹配男子的氣力,持久力,抗打能力……一切一切比照男子,同時她也必須熟讀兵書,有統領之能。
這些都需要時間堆砌。
她也因此每時每刻都在努力。
林枭跪下:“是屬下昏了頭,大人對屬下恩同再造,屬下只想報恩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協助大人,不想叫大人失望了。”
那鴻圖:“下去吧,剩下的我自己來。”
簾子一開一合,很快又只剩他自己,那鴻圖從水裏直起身子。
自己弄自己的頭發會粗魯些,好一會辮子變成泡面頭,就是頭皮有點疼。
林枭解的是真好,就是容易耽誤時間,他有時候并不希望她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上。
參軍的家夥就該多撸鐵!!!
要不然她一米七的個子哪裏來!
軍隊裏那些碎嘴子私底下喊她娘娘腔,背地裏讨論他的長相,如果不用實力鎮住他們,軍心要散,軍紀要完。
所以!長得越好看越要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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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枭走到軍營特設健身區,熟練地熱身,跑步,舉鐵……
好一會,腦子裏雜七雜八的念頭才消下去。
她剛才确實昏了頭。
差一點,差一點就……
往常忙着行軍打仗刻意忽略,如今想來,她曾經長歪的地方又生出了枝節,在男女之情上格外控制不住自己。
是從什麽時候起,也許是姜纨出現,也許是大人成婚。
但姜纨被她支使在外,大人婚後也同她一起,便不再多想。
可回了郢都,一切又會不一樣,她對驟變的生活開始惶恐。
林枭狠狠閉上眼,額頭的汗水順着流下,滲進眼睛,淚水跟着落下,她咬住下唇,将臉埋進器材內。
良久,聽聞身後有腳步傳來,她才擦去臉上痕跡,又學着大人一點點收斂情緒。
身後腳步未見停歇,直直朝她而來,一道拳風緊随而至。
林枭不緊不慢地移動身子,随即站起來,旋身一腳。
只聽砰的一聲,來人飛向一邊。
這一腳,含着她好些情緒,因此力大勢沉。
“林枭!”
和泰捂着肋骨蜷縮在地上,壓着聲呵斥。
此刻已至夜深,除了巡夜的,周遭無人,林枭踏着重重火光走近,在和泰面前站定,明滅不定的光彩照在臉上,端的是個喜怒無常。
她的鞋落在和泰脆弱的脖子上,一點點碾動。
和泰狼狽地捶着那雙軍靴,卻發現很快氣血不暢,頭腦充血。
“放,放開!”
虐殺同僚,軍法處置,林枭不怕,只是不想因為這種事讓大人再次關注到和泰,遂移開了腳。
可笑和泰當年壓着她打,時常奚落嘲諷,如今卻不敵她一腳。
林枭背着手,居高臨下道:“從明日起,你便回青州。”
在和泰即将暴起時,她刺道:“這是大人的意思。”
大人說調的越遠越好,她自然照辦,而且虎師男子充滿陽剛之氣,想來能把和泰掰正。
“不可能!”和泰弓着身,斜眼擡頭,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林枭:“信不信由你,明日你若不動身,我找人押你去。”
衆目睽睽之下,應該會臉面盡失。
心情不好的林枭不再理會,打算離開。
只是沒走兩步,和泰捂着左肋追上來:“這些天你把我支走是不是就為了這般害我!讓我回大人身邊,否則我便告訴大人你是斷袖!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他以為這樣能讓林枭害怕,但她只是随手揪住他的領子向下拉,膝蓋一頂,将人打了出去。
“我和你不一樣。”
——我曾在大人面前立誓,此生不嫁,斷情棄愛。
誓言言之鑿鑿,所以大人不會信她有了心儀之人。
當然若大人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信了,他也只會對她失望,直道精心教導的數年白費了,又或者氣勢洶洶地詢問是誰,言明是非,再勸她回頭是岸一次,最後若還是說不通他大約還會給她找來三夫四侍,絕不讓她輕易因情失心瘋……可能這中間她還會有一批來自大人的豐厚嫁妝。
退一萬步講,她為女子,何來斷袖,大人絕不會像和泰以為的厭惡,憎恨她。
她和他從根上就不一樣。
她自然也不怕他的威脅。
至于和泰敢不敢向大人直言她對他的心思,她賭他不敢,因為和泰自己都不敢表露一絲一毫。
當然軍營裏沒一個人敢。
想到這,林枭嘴角帶上不屑的笑。
和泰疼得龇牙咧嘴,仍不信邪:“放屁!”
只是不等他再輸出,這裏的動靜終是引來了巡邏兵。
主将親衛和前鋒大将打架,事情大條了。
他們被押到那鴻圖面前。
和泰被大人的容色晃得失神,想到要離開,更加激憤難當,幾次詢問他是不是真的要去青州。
那鴻圖自然點頭。
和泰絕望又灰心,有了玉石俱焚的念頭,但是指認林枭愛慕大人,他也會被揭發,兩人就會被大人弄死,可如果只是在滿堂軍士面前揭發她好男風,既不用死也能讓她跟着去青州。
于是和泰指向林枭,張口欲言。
林枭按下他的手指,輕輕一擰,脆骨聲響起,在和泰殺豬般的嚎叫中,淡然自若道:“說來有些惡心,但是屬下顧不上那些了。”
滿屋子将領看了過來,那鴻圖覺得是什麽天大的事,還好心地問了下要不要屏退左右。
林枭怕遲則生變,直接道是和泰心儀她,因此兩個人才打起來。
此話一出,頓時讓人臉色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