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 章
65 第 65 章
◎我這回，可是立大功了。◎
宋今禾頭一回聽人說自己是重要的，她眼睫顫了顫，擡眼看見江景宴眼中的珍重之意，不自覺聲音都帶着顫抖，“好。”
江景宴不由她分說，将她打橫抱起，起身後掃了一眼趴在地面的宋葉，淡聲道：“能走嗎？”
宋葉被他冷漠的眼神一掃，渾身一顫，咬牙用盡全力爬了起來，連額頭上的汗水都不敢擦，“能。”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若是說不能，江景宴怕是會一劍結果了他。
方才那只拖行宋葉的妖鬼不知何時已經逃走，此時長街空蕩蕩的，只剩下他們三人。
宋今禾被人抱着走，注意力落到了肩上傷口上，感覺比方才更疼一些，臉皺成一團，之前決心與沉沙同歸于盡的勇氣都洩了幹淨。
她擡眼看着江景宴棱角分明的側臉，不滿道：“我其實很怕死的，你告訴了我這件事，這下我可連同沉沙打照面都不敢了。”
江景宴很滿意她的求生欲，愉悅笑道：“那便很好。”
四周猛烈顫抖起來，山澗中不斷有碎石跌落，此地早就破落得不成樣子，皆是因為沉沙的魔氣法陣才勉力支撐，現在他已經撤走，也不會再費力維持此地平衡。
宋今禾擡頭看着兩側生出裂痕的石壁，這裏要不了多久就會崩塌。
她側過臉看着艱難行走的宋葉，拍了拍江景宴的手臂，“你放我下來，我能自己走。”
江景宴順着她的視線，明白過來她的意思。
宋葉現在能夠站起來行走已是不易，落後他們一大段路的他，定然沒有奔跑的力氣，等到山壁崩塌，第一個就會埋了他。
他将她緩緩放回地面站好，嘆氣道：“我們跟在你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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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她體力不支，他會毫不猶豫抛下宋葉。
與此同時，沉沙壓制着身後無數想要叛逃他的妖鬼，飛速向着山下移動，他在山中設下了層層法陣，壓制它們多年，此時每遠離山谷一步，法陣對于妖鬼們的壓制力便減弱一分。
感受到身後妖鬼掙紮之意逐漸強盛，沉沙面色沉靜無比，像是并不擔心妖鬼們脫離掌控。
為了讓江景宴分心，他生生承受了一劍，宋今禾身上的傷口疼痛難忍，沉沙亦并不好受。
肩胛處因為他用力過度而不斷有血液流出，失血過多令他的身體裹上濃濃的疲憊，連禦氣飛行都做不到，只能跌跌撞撞地前行。
腳下的山路随着山體崩潰而不斷顫抖，沉沙幾乎是手腳并用，看起來狼狽至極。
距離他最近的鼠妖目眦欲裂，它能感受到沉沙的虛弱，而自己一直以來受到的壓制正在逐漸削弱，此消彼長，很快它就能将眼前的人輕易撕碎，一雪前恥。
它的注意力緊緊鎖定眼前這個跌跌撞撞的人，沒留神自己腳下一空，跟着沉沙來到一處懸崖，身體正猛烈墜下半空。
它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同樣急速下墜的沉沙。
這個魔頭難不成是自找死路，要帶着他們一起自殺？
妖鬼們原本已經死過一回，本該魂魄入輪回。
可沉沙為了讓它們能夠逗留世間，強行讓它們以魂魄之身凝聚實體，它們能夠使用生前的修為，卻也會受傷，甚至受到致命傷，便是魂飛魄散。
懸崖底霧氣彌漫，看不分明，此時的它們若是在如此高的地方跌落下去，必定摔成碎片。
強烈的求生欲令鼠妖猛烈掙紮起來，沉沙的控制在此時開始松動，它心頭湧現一線生機，更激烈地擺脫他的控制。
不止是鼠妖，被沉沙帶來的妖鬼們都不想就此消亡，無數的抗拒之意彙聚在一起，一同擊潰了沉沙的壓制術法。
他臉色一白，看着周圍的妖鬼們紛紛露出欣喜神色，竭力想要施法延緩下落，卻無濟于事。
懸崖底像是有一股吸力，牢牢地吸住了它們，即便是它們能夠托住自己的身形，延緩下墜速度，卻也抵擋不住這股吸力，依然向着崖底落去。
沉沙不是想要摔死它們那樣簡單。
不論懸崖底有什麽，妖鬼們清楚自己的結局不會好到哪裏去，它們無一放棄逃離求生，卻無一成功，恐懼與絕望，再度蔓延在它們心底。
沉沙放聲大笑，張開雙臂，好心替它們解釋道：“九天上的魔君願将你們收入麾下，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分，你們這些凡界小妖，快快感激涕零吧！”
他墜入人間的時候，便有了些許記憶，他知曉自己只是劍靈，全因為主人是強大的魔君，才讓他能夠有機會修煉出魔心。
但他的主人帶着他，一起敗給了江景宴。
那時候沉沙落寞極了，為了保全自身，主人寧願他被江景宴一劍斬成碎片，灑下人間，獨自逃離回魔界。
他成了一柄被遺棄的殘劍。
可就在剛才，九天上的召喚之意如此強烈，主人沒有遺棄他！
這些年，他早已收集當日遺落人間的曳影劍碎片，只要按照主人的指示，重鑄劍身，回到主人手中，便能橫掃三界。
屆時，魔君自會替他解除與宋今禾這麻煩的聯系，就算割舍了魔心，他能修煉出第一個，自然也就能修煉出第二個。
他面朝崖底，只等着妖鬼們死去，釋放出的魂力成為殘劍的恢複劑，劍身恢複之時，也就是他這個劍靈重新入駐之時。
有零星幾只弱小妖鬼，沒能掙脫沉沙的控制，以最快速度落向崖底，凄厲的慘叫聲只響起一瞬就停住，在石壁間回響散去。
沉沙像是沒瞧見妖鬼們越發努力地向上逃離般，希冀的目光追随着散成星點般的魂光。
本該被殘劍聚攏吸納的魂光，卻随風四散而去，自然消散。
這不對！
沉沙雙目瞪大，翻身借助石壁，幾個起落平穩落地。
這裏的霧氣是他有意為之，當初收集碎片之後，将殘劍藏匿于此，原本那時候他便可以重鑄劍身，重新做回劍靈。
只是能有成為魔的機會，他又如何甘心只是成為一柄武器？
思索再三後，便布下迷障，以防有人來此。
沉沙喘着粗氣，失血過多令他有片刻眩暈，扶額站立片刻，他才撤回迷障，循着記憶裏存放殘劍的位置走去。
本應擺放整齊的殘劍，此時缺失了劍首。
*
突然出現崩塌跡象的山峰驚動了山下守着的人，馮川皺眉看着不斷生出裂隙的山道，猶豫着此時要不要上山。
站在他身邊的少年先一步說出了他心中所想，“川哥，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上山了？”
畢竟是馮川先告訴他們，若是山上出現異動，便要上山去誅邪。
現在眼看着山都快要坍塌了，他卻還沒任何動作，難道這異動還不算大嗎？
馮川眉頭緊蹙，沒有急于回答，視線落向另一處，一人正蹲在入山的必經之處上，背對着他們，看不清面貌。
他揚聲問道：“與同，他已經去了這麽久，何時能回來？”
與同聞言站起身，回首同他視線相對，嘴裏還叼着一根細長的草葉。
好半晌，與同才舍得吐了草葉，無奈道：“我和他也沒有心靈感應，哪裏知曉他何時回來啊。”
“......”馮川面色黑得像鍋底，煩躁地閉了閉眼，咬牙道，“不等了，列隊！”
跟在他身邊站姿散亂的衆人聞言精神一振，聽從指令列隊集合。
馮川叮囑道：“山中危險，諸位切記把自身安危放在第一位，切勿逞強。”
“是！”
“上山！”
上山的路徑只有一條蜿蜒小徑，此時因為山崩，已經變得不太好走。
馮川走在小隊前方，替後方的兄弟們開路，他提劍警惕前方，冷不丁瞥到身後隊伍多了一個人。
他停下腳步，不悅道：“你跟着我們做什麽？”
與同慢悠悠地繞過馮川繼續前行，停在馮川身前疑惑道：“上山的路只此一條，怎麽能說是我跟着你？”
他的視線在二人之間逡巡一遍，随即笑道：“現在是你跟着我了。”
“你不必用這種法子拖延時間，”馮川嘆息一聲，還欲再說，忽而面露緊張，改口道，“躲開！”
他向前跨步，伸手去拉與同的手臂。
得了他的提醒，與同回身看去，視野裏捕捉到一個黑點正以極快的速度向下沖刺，看來勢落點，正是他們所處的位置。
這不知為何物的東西速度極快，衆人慌忙撤退，四散躲避，方才站立之處頓時清空成一片空地。
随着一道殘影落下，煙塵四起，一陣陣痛呼聲接連響起。
衆人與身邊人面面相觑，他們撤退都很及時，無人受傷，如此一來，會發出痛呼的人，便只有這個從天而降的人。
他的聲音此起彼伏，硬是憑借一個人，叫出了一群人的效果。
與同和馮川最先動身，拂開煙塵，去尋已經砸碎石階，嵌入其中的人。
天陽雙手撐在洞口，艱難地爬出自己砸出的凹洞，被煙塵嗆得咳嗽了兩聲，中止了痛呼。
他抹了一把滿面灰塵的臉，視野卻沒好到哪裏去，依然模糊得很，辨認出靠近的兩人之後，他咧着嘴道：“我這回，可是立大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