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闖韓宅
第十一章 夜闖韓宅
洪掌櫃正要關門,看見香蓮急匆匆跑來,伸出頭問:“大小姐,什麽事啊?”
“韓家松來過嗎?”
“自從警察把他帶走之後,我去送過一回飯,之後再沒見過他。”
“你知道他家住在哪裏嗎?”
“他回家了嗎?”
“我打算去他家看看。”
“我沒去過他家,只知道他家在城東韓圩村。從縣城東門出發,直走二十五裏,路南有一片湖泊,走到盡頭就到了。”
“到了村子就能找到他家嗎?”
“白天好找,一說他爹韓世榮的名字,沒人不知道。你現在過去,到地方也該半夜了,我不清楚好不好找呢。”
“韓世榮?我知道了。”說完,轉身走了。
出了縣城東門,走不多遠有一片湖泊,沿着湖岸有一條大路,香蓮走在大路上,一眼望不到盡頭。這時月亮還沒升起,東邊的天空發出淡黃的微光。
走了不遠,香蓮迎面碰見一個挑擔的路人,向那人打聽:“請問,韓圩村是不是在前面?”
那人似乎有些累了,放下擔子擦了擦汗:“是在前面,還有二十多裏呢。”又用手指了指湖面,“把這個湖走完,在湖的東岸就是。”又看看香蓮,“你現在過去嗎?到地方也該半夜了,一路上沒有莊子,你一個人不害怕嗎?”
“我不害怕,只要能找到人就行。”又問,“韓圩村有個韓家松嗎?”
那人搖了搖頭:“那一帶都是姓韓的,單說個名字誰能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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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世榮知道嗎?”
“誰不知道韓世榮啊,他原先在縣衙做過主簿,聽說去年死了,你要去他家嗎?”
“是的,知道他家住在哪裏?”
“他家很好找,方圓幾十裏沒有人不知道。四合院,大瓦房,一進村就能看見。”
香蓮半信半疑,連聲道謝。
為了确認路人的話是否屬實,香蓮決定再問問別人。又走了幾裏路,卻始終見不到一個人影,她前後看看,心裏害怕起來。
她不怕鬼怪,倒是擔心路上有打劫的,或者野狗狐貍之類的,在這荒野裏,遇見可怕的東西,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過來。
因為坐了一整天的汽車,在車上身子都颠散架了,此時全身又酸又痛,兩條一點都邁不開。
還有臉上,被皮鞭抽過的傷口在微風吹拂下,幹裂發癢,她用手摸了摸傷口,有火辣的感覺,此時,她多想有一張床,躺在床上睡上一覺。
可是,為了韓家不被人霸占,為了明天開庭能将馬革畢槍斃,還有,她馬上就能見到她心愛的人了,她疲憊的身子又興奮起來,大踏步向前走去。
她走了不知多遠,右邊的湖面依然如故,往前往後望不到盡處。些時,月亮升到半空,湖邊的柳樹遮擋了大部分光線。微風拂過,柳枝輕輕搖曳,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像珍珠,像雨點,像星星,灑在她的臉上、身上,路面上,仿佛使她的心情也變得輕盈起來,她半天沒吃東西,這時已忘了疲憊和饑餓。
終于走到了湖的盡頭,果然見到了一片村莊。她不确定是否就是韓圩村,走過去向莊子裏望去。周圍是堤壩,中間有兩三個村莊。香蓮站在堤壩上,能看見整個村莊的全景。月光下,所有的房頂都顯得烏黑,只有一片房頂與衆不同。她隐約感覺那是一片瓦房,想起路人的話,這應該就是韓家松家所在的地方。于是,她迅速沖下下壩子,朝村莊走去。
村裏的居民都已經入睡,只有一些家狗守衛着主人的家門,它們聽見腳步聲跑過來查看,見到陌生的身影便狂吠起來。
香蓮怕狗撲過來,撿起一根樹枝拿在手裏,狗們見了躲在遠處狂叫。
她走到瓦房前面,看到一圈圍牆,像極了四合院的結構,便确認這裏沒錯。她走到跟前敲門,門內的狗叫聲愈發激烈,整個村子也随之吵了起來,但依舊沒有人出來開門。
過了好一會兒,門內有人問:“誰呀?”
“我找韓家松。”
“三少爺不在。”
香蓮想起路人的話,韓家松的父親曾當過縣主簿,家裏肯定有傭人或管家,應該有些家規,沒有主人發話,傭人不敢随便讓人進門。于是,向裏邊說道:“你是管家嗎?請示一下老爺,說白家煙館的大小姐來找三少爺,請他開門。”
“不用請示了,老太太不會同意的。”
這句話讓香蓮确信韓家松就在家裏,可人家不開門也沒辦,便又說道:“你不開門,我就一直敲到天亮,看看你們能不能忍受。”
“好吧,你等一會兒,我去問問老太太。”過了一會兒,那人回來說:“全家都睡了,我叫不醒他們。”
香蓮氣得不行,跑了那麽遠的路,不能就這麽回去了?不行,她決定采取點手段。于是,她用腳猛踹大門,大門發出咕咚咕咚的響聲,像雷聲一樣,她大聲喊道:“韓家松,你給我出來!”
這時,村子裏有人過來問:“你是誰呀,大半夜的還讓人睡覺不?”
又有人過來說:“人家不想開門,你再喊也沒用,快走吧。”
有些人甚至想上前拉她,香蓮不管那麽多,繼續踹門。
忽然,門被打開,一個高大男人站在門內,怒聲道:“半夜三更你鬧什麽?”
香蓮定睛一看,雖在昏暗處,她還是認出那人,正是那天陪着韓母去白家煙館鬧事的人。香蓮想起韓家松跟她說過,這人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名叫韓家柏。于是,放低聲音道:“是大哥吧?你讓韓家松出來,明天縣公署審理案子,他必須到場,我剛得到消息,連夜過來找他。”
“他一直失蹤沒有回來,你去別的地方找吧。”
“我知道他在家,你就讓我見他一面。”
“不行,你快走吧。”
香蓮趁韓家柏不備,猛地沖進大門,韓家柏想拉她卻沒抓住。
進入院子,香蓮看到這裏有兩層院落,心想韓家松肯定住在後院,便朝後院跑去,一邊跑一邊喊:“韓家松,出來!”
突然,從堂屋的房檐下走出一個瘦小的身影,香蓮一眼就認出韓母,她低聲道:“伯母,讓韓家松出來,我有話跟他說。”
“你個醜八怪,有什麽話跟他說?快滾!”
“我真有急事,明天法院開庭,韓家松必須到場,要不然我怎麽會半夜來找他?”
“你害他還不夠嗎?他先被活埋,又被吊打,差點死掉。他跟你們有什麽冤仇,你一次一次害他?”
香蓮站直身子,她盡量給這個将來有可能是她婆婆的人一點好感,便慢條斯理地說:“伯母你少說一次,他差點被人槍斃,是我救了他。這些他沒跟你說嗎?”
“沒說,趕緊滾吧。”
一個女人從西邊的圓門走過來說:“娘,她找家松,叫家松去吧。”
“不行,家松跟她跑了,你怎麽辦?”
香蓮一愣,不知道那女人是誰。她心裏想,難道是韓家松的老婆?又覺得不太像。如果韓家松結婚了,怎麽可能留下妻子守房而一個人去茶行當夥計呢?
心裏疑惑,便四處張望,心想着,如果韓家松在家,肯定會躲在某個地方偷偷看她。果然,在東邊圓門後方,她看到一抹身影閃動,心裏想,韓家松定是藏在圓門後邊,便猛地沖過去,一把抓住那人,仔細一看,果然是韓家松。
香蓮把他拖到院子中央,再要拉他去前院,卻被韓母猛地沖過來拉住。
“你這個母夜叉,你要做什麽?”韓母大聲吼道。
香蓮向她嚷道:“我只想讓他出庭做證,什麽都不做。”
韓家松站直了身體,平靜地說:“不要拉我,我跟你走。”
韓母頓時聲嘶力竭:“不行,哪裏都不能去!”
“我這次去不會有事的。”
“這個母夜叉有什麽用意,我心裏還不清楚?她就是要勾引你!”韓母憤怒地叫道。
韓家松的情緒突然爆發:“你天天這樣胡說八道,我更要跟她去了!”說完,他邁步子向前院跑去。
韓母急追上來,韓家松快速躲開,正要往前院跑,迎着韓家柏沖過來,他忙躲閃,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剛好被韓家柏抓住卻又掙脫,眨眼工夫,韓家松的身影消失在了前院。
香蓮立刻追過去,卻被韓母抓住,她一邊伸手撕扯香蓮頭發,一邊罵道:“小妖女,你勾引我兒子,我跟你拼了!”
香蓮個高,韓母控制不住她,掙紮了幾下就擺脫了,香蓮看韓家松跑出了門,心裏高興,又扭頭對韓母揮揮了手:“我走了啊,伯母?”
她本意是跟韓母告別,韓母卻當作她故意氣她,破口大罵:“不要臉的女人,你不得好死!”
香蓮知道她誤會了,但她沒有解釋,快速沖出門外,見外邊站了不少人正在看她,有的人交頭接耳議論着她,有的人在拉前面的韓家松,想留住他,韓家松像一頭瘋牛,掙脫那些人的手後紮猛子往前跑去,香蓮緊跟在他的後面。
出了莊子,韓家松停下腳步,回頭說道:“我不能跟你走,你回去吧。”
“為什麽?”
“我娘會氣壞的。”
“明天一早就開庭了,下午你再回來不行嗎?”
韓家松低頭不再說話,香蓮便拉住他的胳膊朝着堤壩走去。
月亮已經升到高空,灑下的銀白光輝将整條路照亮。湖面在微風的吹拂下掀起層層波浪,月光在湖面上碎裂,像一串串珍珠滾動。
香蓮停下腳步,她沒有力氣再往前走了,她喘着氣說:“等一會兒吧,累死我了。”
韓家松望着她疲憊的樣子,感到一絲心疼。
“你一路跑過來的嗎?”
香蓮苦笑了一下:“我怕晚了不好叫門,才一路小跑過來,沒想到你們還是睡了。”
“莊上的人沒事做,天一黑就睡,這樣能省點油錢。”
兩人坐在湖岸邊,望着湖面起伏的波瀾,宛如坐在水中的船上,身體随着微波輕輕搖晃。香蓮忽然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寧,同時,她又感到一股難以言說的憂慮。
“你娘身邊那個女的是誰?”香蓮忍不住問道。
韓家松依舊沉默不語。
“她是你老婆嗎?”
“不是,我還沒結婚。”
“你娘怎麽說你跟我跑了,她怎麽辦?她跟你什麽關系?”
“算了,別問了。”
韓家松揚起臉,望着天上的月亮。
香蓮跟着擡頭,心中升起一絲愁雲,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在乎那女人跟韓家松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