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省城歸來
第十章 省城歸來
劉副官瞧見馬革業手中的鐵鍬即将鏟過來,奮力向一側躲閃,連同警衛的身子一起扭動,那把鐵鍬正鏟在了警衛的胯骨上,警衛疼得松開劉副官趴在地上翻滾。
劉副官因用力過猛,一個趔趄摔倒在地,馬革業趁機舉起鐵鍬往他身上拍去,吓得劉副官連忙翻滾躲避,那一鍬沒有拍到實處。馬革業再次舉起鐵鍬,卻被沖過來的兩個随從緊緊抱住。
劉副官從地上爬起身,和兩個随從一同押着馬革業去了督軍住處。
張督軍聽聞馬革業竟要對劉副官下手,氣得他一掌拍在桌子上:“你太讓我失望了!”
馬革業揚起臉說:“事到如今,我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張督軍站起身搖了搖頭:“我對你這些年的栽培,就換來你這句話嗎?為了一點小事,你竟敢連續殺人。倘若我冒犯了你,你是不是連我也要殺呀?”
馬革業硬着頭皮,一句話也不肯說。
“先把他們押下去,明日再審,我現在累了。”
幾個人将香蓮、祁光和馬革業一起押了出去,分別關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有人發現馬團長的警衛死在了藕塘裏,軍醫檢驗屍體發現他的胯骨斷裂,為銳器所傷,最終判定他承受不住痛苦,滾入藕塘自盡了。
劉副官來到張督軍房中詢問:“大帥,馬革業該怎麽處置?”
張督軍沉思了好一會兒才說:“馬革業跟了我十幾年,曾救過我的命,不管他犯多大的罪,我都不能槍斃他,不然,以後誰還敢救我?”
劉副官說:“玉碎難合,馬革業不可能再忠心于大帥了,倘若放了他,難保他不會投奔別處再回來報仇,到時候大帥悔之晚矣。”
張督軍嘆了一口氣:“随他去吧。”
“好的,那一男一女該怎麽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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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怎麽進來的?”
“都是馬革業為了害人故意放進來的。”
“那個小夥子不錯,敢舍命救人,是一條漢子,問問他是否願意留下,願意留下你就幫我栽培一下,将來也能成個副官。不願意留下就除掉,免得四處張揚,說我們督軍府他能來去自由。還有,你帶着那個女孩去一趟馬革業的老家,如果真是她說的那樣,将馬革業的哥哥斃了,幫我在全縣恢複一下名譽。”
“是。”劉副官敬禮出去。
來到馬革業關押的屋子,讓人給馬革業松了綁,劉副官說:“大帥饒你一命,命你即刻離開。”
馬革業白了他一眼:“你得逞了,警衛團終于落到你手裏了。”
劉副官冷笑了一下說:“馬兄,一路走好。”
馬革業沒有理他,徑直離去,心裏卻想,回家後先把姓白的煙館收拾了,再回頭找督軍報仇。
這人想到做到,果真害得白掌櫃家破人亡,再要刺殺香蓮時卻被香蓮反殺,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劉副官又去見祁光,跟他轉述了張督軍的話。祁光說:“我娘就我一個兒子,我不能離開我娘。”
劉副官說:“張督軍看上的人,沒有一個能走掉的,你若是不同意,不可能活着離開這裏,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祁光低頭沉思了好一會兒,才擡頭問:“我能見一下我娘嗎?”
“你同意留在這裏就是軍人,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沒有命令你不能去見你娘。至于你娘那邊,肯定會有人通知的,你安心在這裏就行了。”
祁光沒有別的選擇,只能默認。
劉副官又來到香蓮關押的屋子,問她昨天跟督軍說的是否句句屬實。香蓮說:“句句實情。”
“那好,我跟你一塊兒去你們縣城,倘若不是你說的那樣,督軍不會饒了你。”
“若有半點假話,我甘願受罰。”
“那行,你跟我開車過去,晚上能到,明天就能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現在就走嗎?”
“是的。”
“我要見見祁光。”
“督軍看上他了,讓他留在軍中效力,你見不到他了。”
“我要見見他娘。”
“現在就要動身,沒有時間。”
香蓮見劉副官态度強硬,無法說服,只得跟着他離開了關押的屋子。
來到前院,香蓮看見一個黑色的形似轎子的東西,不知為何物,又見裏邊下來兩三個人,有人拉開前面的門讓劉副官進去,另外兩人跟香蓮坐在後邊。香蓮聽人說過汽車,心裏想,這不會就是汽車吧?
汽車跑得飛快,香蓮透過後邊的玻璃窗看見車後揚起的灰塵,如同下霧一般,五百裏路從早上開到傍晚,比馬車跑得還快,香蓮不住驚奇。
來到淮上縣,汽車直接駛進了縣公署大院,沒想到縣知事帶着一幫人正等在院子裏,見汽車進院慌忙跑過來迎接。
劉副官下車與知事握手:“知事大人還沒下班啊?”
知事點着頭道:“聽說劉副官要來,我們特意等着呢。”
劉副官很驚訝:“知事大人從哪裏聽說我要過來啊?”
“哦,我們早上向督軍府發去電報,關于馬團長的哥哥與白家煙館紛争的事,請求督軍府的意見,沒想到督軍府下午就回電,說張督軍已派劉副官來了,估計傍晚能到,我們沒有下班,就在公署大院恭候。”
另一個官員說:“幾位軍爺別站着說話了,快到客廳裏坐吧。”
幾個人往客廳裏走,其中一個官員看香蓮站着沒動,回頭道:“姑娘也請。”
香蓮說:“我不進去了,我得回白家煙館。”
衆人都扭頭望着香蓮,劉副官說:“好吧,你先回去。”
知事大人問:“這位姑娘是何人啊?”
“她是白家煙館的大小姐,我們就是送她過來的。”
幾個人互相對望,都是一臉茫然。
回到煙館,香蓮看見幾個警察站在門口,正要進院子時被警察攔住,一個警察說:“房子查封了,任何人都不得進去。”
香蓮說:“這是我家,為什麽不能進去?”
剛好香菱在院裏看見香蓮,她立刻跑出來說道:“這是我們大小姐,怎麽不讓進來啊?”
聽到香菱的話,幾個警察這才放香蓮進門。
秋菱拉住香蓮問:“姐姐的臉怎麽啦,誰打的啊?”
香蓮摸了一下臉上的傷:“沒啥。”又問秋菱,“門口怎麽站上崗了?”
秋菱回答:“蓮姐還不知道呢,馬革業要老爺搬家,老爺去了縣公署。知事大人不知道該怎麽處置,先讓警察封住了門,既不讓姓馬的進來,又不讓老爺營業,就這樣耗着了。這兩天老爺快急死了。”
香蓮來到後院,太太摟着兒子天賜正抹眼淚,看見香蓮進門慌忙起身,又看見香蓮臉上的傷口驚訝道:“你的臉怎麽啦,是不是督軍打的?”
香蓮說:“督軍沒有打我,是馬革畢的弟弟要殺我,讓手下人把我吊起來打的。”又把一路上的經過說了一遍。
白太太傷心地摸着香蓮的臉:“我的孩子呀,讓你受苦了。
白掌櫃在裏屋走了出來,聽見香蓮說的經過,難過道:“回來就好。”
白太太說:“虧得是你去,若是你爹,一百條命也回不來呀。”
天賜摟住香蓮說:“姐姐還坐汽車了,好了不起啊。”
香蓮摸了摸他的頭,孩子還是年少,這個時候關心的卻是別的。
白掌櫃悲喜交加:“多虧了我的女兒,你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啊。”
香蓮突然想起地窖裏還有一個人,問道:“爹可忘了韓家松嗎?”
白掌櫃回答:“沒有忘了他,我送了兩天的飯,第三天馬家就來人要我們搬家,吵得不可開交。半夜裏我跟他說,這房子很難保住,到時候你別落在他們手裏。他聽了以後就要走,我問他去哪裏,他說他回家。我跟他說,回家後千萬不要露面,他說他家裏有藏身的地方。”
香蓮又問:“現在回沒回家,爹可知道?”
“這些天跟打仗一樣,哪裏知道別的事啊?”
一家人正說着話,周探長帶着兩個警察來到煙館大院。其中一個警察搬着一個木箱子放在地上,讓白掌櫃辨認。
白掌櫃看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這……這不會是那個洋戲匣子吧?”
周探長問:“你看清楚是還是不是?”
白掌櫃又讓香蓮點上燈,燈火快要燒到木箱子了才點着頭說:“沒錯,是裝洋戲匣子的木箱子,原先金光閃閃,現在怎麽這樣了啊?”
周探長說:“你再打開看看。”白掌櫃打開箱子,發現裏面竟是一個帶着鏽斑的鐵喇叭和一個髒兮兮的木匣子,他愣住了。
“這……這不是洋戲匣子呀?”他驚訝地問。
周探長笑了一下:“跟你見的不一樣嗎?”
白掌櫃不解地說:“不一樣啊,馬革業放在我這裏的可是璀璨奪目,非常精美,哪是這般黯然失色,像朽木廢鐵一樣啊?”
周探長點頭:“那就對了。”讓人把箱子收起來,又轉身對白掌櫃說道,“明天上午,在縣公署大院開公審大會,由知事大人親自審理你們家與馬家的財産糾紛一案。所有涉案人員都要到場,你們務必參加。”
白掌櫃說:“我一定到場,只是……這個箱子不像我們丢失的呀?”
周探長又笑:“是不是,明天到了現場你就全明白了。”
周探長又對香蓮說:“馬革業不僅敲詐勒索,還有一項嫁禍殺人的罪名。這個罪名非常關鍵,最高可判死刑。但是,你要把韓家松找到,否則,被害人找不到,不能當場定罪。”
白掌櫃聽後吓得渾身一哆嗦:“還要槍斃人?”
“這個不好說,要看定什麽罪。”
“如果要槍斃馬革業,那就算了。他死了,姓馬的人還不恨死我呀?冤冤相報何時了,算了,只要他放棄我的財産,我什麽都不追究。”
周探長愣了一下:“你這話怎麽說的?如果他沒有敲詐勒索,你必須還他東西。沒有東西,只能把房産給他。兩個選擇,沒有折中,你看着辦吧。”
白掌櫃聽後渾身發軟,言語不清。
香蓮看白掌櫃懦弱,心裏生氣,說道:“正是你這樣才被人欺服,你可知道對壞人仁慈就是幫兇,比壞人還壞?”
白掌櫃被女兒說得不敢吱聲。
香蓮又轉向周探長說:“我們堅決跟馬家對抗到底,我去找韓家松,直到把馬革業告到槍斃。”
周探長扭頭對白掌櫃說:“還是大小姐有主見,真不明白你這麽懦弱是怎麽把煙館經營起來的?”
白掌櫃垂下頭低聲回應:“我以德服人。”
周探長哈哈大笑:“一個開煙館的還能有德,真是諷刺啊。”
送走周探長,香蓮回頭對白掌櫃說:“我去找韓家松。”
白掌櫃愣了一下:“天都黑了,你上哪裏找他?”
“你不是說他回家了嗎?我去他家找他。”
“你可知道他家在哪裏?”
“我去問一下洪掌櫃。”
白太太看她要走,上前拉她卻沒拉住,眨眼之間,香蓮便消失在大門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