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再入險境
第八章 再入險境
香蓮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昏暗的屋子裏。床頭,一盞油燈發出滋滋的聲響,就像是暗夜中的低語。她感到頭腦昏沉,四肢無力,試圖坐起卻未能成功,只能無助地躺在那裏,心中充滿疑惑和不安。
這時,一個中年女人聞聲走到床前,歪着頭看她醒來,臉上露出笑容,輕聲說道:“你醒了,快躺好,別動。”
香蓮望着女人的臉,心中不禁一驚。只見她皮膚黝黑,在油燈下顯得暗紅,臉又寬又大,眉骨與顴骨凸起,顯得眼窩深陷。讓香蓮吃驚的是,這張臉就如她每天照鏡子看見的一樣,只是年齡大了許多。
香蓮忽然意識到,這可能是自己的母親。可是,母親在她五歲的時候已經去世,她怎麽會見到母親呢?
她猛然想到,自己已經死了,是與母親在陰間相見,那一刻,她既驚恐又感到幸福,禁不住喊道:“娘?”
女人也是一驚:“你叫我什麽?真的是我女兒回來了嗎?”
她确定這就是自己的母親,百感交集,哭着說:“我要是知道死了就能見到娘,我早就死了。”
女人用手捂住她的嘴:“別胡說,孩子。你還活着呀,是我兒子救了你。”
“你兒子?”香蓮一臉疑惑,扭臉看向一邊。
“是呀,”女人解釋道,“你坐他的車去督軍府,他看你被兩個當兵的帶走了,擔心你會出事,就從水下的牆洞裏鑽過去,剛好看見兩個人在湖邊上的菜地裏挖坑埋你,等他們走後,他就把你扒出來,又從水下将你帶回家裏。真是萬幸,你活過來了。”
香蓮這才松了一口氣,原來自己沒死,是被車夫救回來了。
這時,車夫走進來問道:“娘,她醒了嗎?”
“醒了,剛醒。”女人回答說,“你快把飯端過來,這孩子該餓壞了。”
沒多會兒,車夫端着一碗湯面走進來:“快吃一點吧,這是娘為你做的。”
女人将香蓮扶起,又在背後墊上一只枕頭,讓她靠着枕頭坐在床上,然後從兒子手中接過碗說:“我來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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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蓮很想接過碗自己吃,可她的手麻得擡不起來。
吃過飯,女人把碗遞給兒子說,“你先拿到廚房,一會兒我來洗。”又對香蓮說,“我聽祁光說,你有很大的冤情要找張督軍。可張督軍那麽大的官,怎麽能說見就見到呢?就算見到了,他也未必會管人間的閑事。聽我一句勸,孩子,把身體養好了就回去吧。”
“不行啊,”香蓮堅定地說,“壞人要霸占我養父養母的房産,我必須……”
“你養父養母?”女人打斷香蓮的話,又驚詫地問,“你是被人領養的?”
“是呀,”香蓮說,“我五歲的時候,爺爺帶我逃荒到了我養父母的家鄉,他怕我會餓死,就将我送給了養父養母。”
“你的親生父母呢?”
“發大水時淹死了。”
女人有些惋惜,繼續問道:“你可見過他們?”
“見過,我那時候還小,不記得他們長什麽樣了,但我記得我爺爺,他右眼皮上有一顆黑痣,我一直都能想起他的面相。”
女人嘆口氣說:“不瞞姑娘說,我也有個女兒。兩歲時丢了。她爹聽說偷孩子的人坐船去了江南,就找一個劃船的過江追趕。沒想到船到江心刮起大風,小船側翻,劃船的會游泳回到江岸,而她爹到現在也沒見到屍骨,我們只好埋了幾件衣裳當作他的墳墓。”
香蓮驚詫地問:“嬸子可知道你女兒身上有什麽特征?”
“身上沒有特征,但她長得像我,眼睛大,皮膚黑,跟你的年齡差不多。祁光把你背回來時,我看一眼,還以為我女兒回來了呢,我高興得不行了。唉,聽你說你是五歲時爺爺逃荒将你送給別人的,又見過父母,那就對不上了,好可惜啊。”女人惋惜地說。
“不管是不是你女兒,你救了我就是緣分,我就當你是我娘,以後我常來看你。”
女人摟住香蓮:“你真是我的好女兒啊。”
天亮以後,香蓮起床還有些頭暈,女人讓她再休息,香蓮說:“我不能休息,必須去督軍府。”
女人說:“大白天的,再去還不被人捉住啊?”想了一下又說,“你要真是不死心,那就夜裏去吧,讓祁光帶着你從水下的牆洞裏鑽過去。督軍住的房子應該比當兵的住得好,門口也該有把門的。你找到之後就在門口大喊,夜裏安靜,喊一聲能聽老遠,不怕督軍聽不見。只要督軍聽見了,就該讓人把你帶過去,有什麽說什麽,不用害怕。”
覺得不放心又說,“萬一有人要抓你,你就說你是督軍的侄女,他們不敢再害你了,會把你送給督軍問清身份。督軍問你為什麽冒充他的親戚,你就說不這樣怎麽見到你呀?督軍若是個青天大老爺,就不會治你的罪,還會替你申冤。若是個混蛋将軍,你怎麽見他都得個死,你可想明白了?”
香蓮點頭說:“我不怕死,只要能為養父養母申冤,死有什麽可怕的呢?”
“好哇,你真是個堅強的好孩子。”
香蓮一整天都在期盼着日頭快點落山,這樣她就能盡快前往督軍府。然而,想到去了之後可能再也回不來了,她的心裏又不禁緊張起來。就這樣,她懷着忐忑的心情度過了一整天。
天一黑,香蓮就拉着祁光要去督軍府。祁光說:“要去也得等到半夜,一則那時候當兵的都睡了,二則月亮升起來能照亮道路。”
吃過晚飯,又過了一會兒,感覺很多人已經睡下了,香蓮催促祁光快點動身。
兩人出了莊子沒走多遠,先來到督軍府的東牆外,沿着牆跟往北走,一直走到盡頭,那裏有一條河。原來,督軍府的北面牆頭竟然建在水裏。
祁光先下到河裏,香蓮緊跟在後邊也下了河。他們沿着牆頭往西走,水越來越深,快要到了脖子。
香蓮不會游泳,水過腰部就覺得要漂浮起來,祁光回身拉着她一點一點向前走。沒走多遠就停了下來,跟香蓮說:“到了,這個洞就在這下面。”
香蓮往牆下看,但并沒有看見洞在哪裏。祁光讓她将腳往牆上靠,她果然試出牆下有一個洞。
她問祁光:“怎麽過去啊?”
祁光說:“鑽進水裏。”
“不行啊,我不會水。”
“沒事,閉上眼睛。”
香蓮閉上眼睛還是不敢往水裏鑽。
祁光讓她捏住鼻子,她用手把鼻子捏住,試了幾下還是不行,祁光就摁她的頭頂,她猛地從水裏冒出頭,嗆得連連咳嗽。祁光吓得要捂她的嘴,她也吓得往四下裏看。
祁光說:“你不會潛水就過不去,我們只能回去了。”
香蓮焦急地搖頭說:“不,不能回去。讓我再試一次。”
這一下,她沒有捏鼻子,一下蹲到水裏,好一會兒才冒出頭來,驚喜地說:“我行了。”
祁光說:“好,我先過去,那邊沒人我再拉你過去。”
祁光潛入水裏,好一會兒才露出頭說:“行,那邊很安靜。”說完,他拉住香蓮的手再次潛入水下。
香蓮閉上眼睛,将身子蹲下,就如平地鑽洞一樣,試着洞口鑽了過去。
祁光一直拉着她,将她的身子往上舉了一下,香蓮覺得整個身子漂了起來,把頭露出水面,發現自己進了牆內。再看眼前,全是荷葉,原來督軍府的院內有一個藕塘,藕塘的水與牆外的小河相通。
他們慢慢往藕塘邊上游去,又從水裏爬到岸上。香蓮這才發現,藕塘上面就是菜地。原來,她昨天晚上就是在這裏被人勒住脖子,然後就被埋在了不遠處。
這時,月亮已經升起,圓得像一只光盤。祁光跟香蓮說:“我把那邊的衣裳擰幹,你在這裏擰吧。”
香蓮望着祁光走遠,心裏無限感激。她忽然想,祁光會不會是自己的哥哥呢?而他的母親,會不會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親娘?她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心裏想,等事情辦完了,一定要查個清楚。
祁光換好衣裳過來,香蓮也穿好了擰幹的衣裳。兩個人從菜地往院子中心走去。
兩人走在幽靜的小路上,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形成斑駁的光影。香蓮的心跳得越來越快,她緊緊握着祁光的手,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感到一絲安全。
他們來到房子附近,只見一排排高大的瓦房全都一個模樣,并沒有祁母說的那種好房子,也沒有士兵把守,完全不是他們想象的樣子。
房子太多了,一排排,一大片,不時傳來打鼾的聲音。香蓮想,如果随便在某一處大喊,不可能讓全院子的人都能聽見。這該怎麽辦呢?香蓮很發愁。
正在這時,不遠處有個人影鬼鬼祟祟,香蓮心頭一緊,用手拍了拍祁光,示意他看。祁光做了一個不讓她發出聲音的動作,兩人便躲在一棵大樹的後邊,注視着那個人的一舉一動。
只見那個人走近一處房子,忽然扭頭回去,沒走幾步又停下來,反覆數次,猶豫不定。
祁光趴在香蓮耳邊說:“這人可能找張督軍的。”
香蓮點頭,她想,不是找張督軍不會這樣猶猶豫豫,跟祁光說:“他會不會是刺客,要殺張督軍啊?”
祁光點點頭:“很有可能。”
香蓮說:“我們把他逮住吧?”祁光又點頭:“好,快點過去。”
兩人正要起身,那人便向這邊走來,她可能聽見旁邊有人說話,伸着頭往這邊查看。
将那人快到近前,祁光和香蓮突然沖出來,那人吓得轉身就跑。
祁光拉車全靠跑步,兩條腿細長,在這一刻,更是快得如箭,一眨眼跑到那人身後,将腿往往前一伸,用腳絆倒那人,而香蓮也跑到跟前,一屁股坐在那人身上,對着屋子大喊:“快來抓刺客呀,有人要殺張督軍。”
很快,那間房子的門被打開,有人拿着手電筒往地上照,突然喊道:“馬團長?”
香蓮吓了一跳,低頭一看,正是昨天見到的那位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