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回東江,就去了美高美
是意思她別再擠兌了。
林見笙看見了,也朝他眨眨眼,繼續道:“其實,我是想說……'絕食抗争'實在是下下策。”
許星程道:“可我爹他……”
羅浮生打斷他:“見笙,你這麽說,是不是想到辦法了?”
林見笙慢慢道:“許叔叔要什麽?他想要你做警察,想要你籠絡洪家,也想要你籠絡我林家。但凡你能給他一樣,他自然放你出這大門。”
她說得直白,許星程垂眼看着吃得七零八落的蛋糕,低聲道:“感情怎麽能用來做籌碼?”
林見笙笑道:“許二哥,是真心,還是逢場作戲,都一樣是交情。你究竟是不願作戲,還是不願付出真心?”
許星程:“我……”
林見笙仍是笑:“你的自由無價、理想無價、真心也無價。可這世間的所有事,又有什麽是無需付出代價的?生哥今日幫你,明日幫你,永遠都幫你。他不用你還他的情,可你想過沒有,他幫你,是不是也需要代價?究竟有什麽,是你許星程應該得的呢?”
許星程:“……”
林見笙繼續道:“你被關在這裏,一是你沒有這個膽量和本事就從二樓跳下去;二是你沒有力量與許叔叔的權威作鬥争;三是你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地什麽也不肯做,只等着別人來施舍!”
羅浮生聽得一愣一愣的,眼睛一眨,又一眨,慢吞吞消化林見笙的話。
他這還是第一次發現,他的見笙妹妹,也有這麽牙尖嘴利,咄咄逼人的時候。
以至于,好像該攔着她接着罵許星程的,也忘了。
然而,就在這時,開口就要繼續罵的林見笙,忽然打了個嗝。
羅浮生擡眼看她,發現她也正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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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又打了個嗝。
這下,連一直低着頭的許星程也忍不住擡頭看了她一眼。
【三十八】
操/了。
跟我提感情。
就屬你許星程最無情!
無數詞句自動排列組合,在我腦中飄過,拼成兩個大字:罵他!
于是,我罵了。
罵到一半,我一邊繼續組織語言,一邊忽然有些擔心吓到了生哥。
于是,我看了他一眼。
他正眨了下眼,像是在發呆,愣愣的。
真是,好萌。
再于是,組織好的語言忽然潰散。
我慣性開口,打了個嗝。
羅浮生聽見這一聲,茫然地看過來。
還是,好萌。
“嗝。”
【三十九】
氣氛忽然,變得詭異。
羅浮生抿了抿唇,再抿了抿唇,忽然爆發出一陣大笑來。
林見笙:“……嗝。”
許星程也沒憋住,跟羅浮生在沙發上笑成了一團。
林見笙:“別、嗝、別笑了、嗝、門口有人……”
于是,兩人把臉埋在沙發裏,悶頭大笑。
拼命壓抑的笑聲裏,林見笙……還在打嗝。
一邊打嗝,還一邊勉力說着正經事:“許、嗝、許二哥,希望你還沒忘、嗝、沒忘記你還有個仁愛醫院的、嗝、面試要去。選擇權,就在你、嗝、在你手裏。”
羅浮生首先掙紮着脫身出來,揉揉眼睛,頂着張通紅的臉,忽然五指成爪,朝着林見笙“哇——”地一下,超兇。
林見笙:“嗝。”
羅浮生再接再厲,拉下眼眶,拖長舌頭道:“略——”
依然只覺得很萌絲毫沒覺得害怕的林見笙:“嗝。”
羅浮生一抿唇,忍了一會兒,扶着腰又去笑了:“你等會,哈哈,等會,哈哈哈哈……不行,等會再吓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羅浮生捂住嘴。
林見笙無奈地看着他:“嗝。”
一時不知道他倆誰更好笑的許星程:“……”
【四十】
我将洪瀾要辦化裝舞會的消息寫在紙條裏,随手點了個小弟去給許星程送外賣。
于是,他下午就從家中刑滿釋放,捧了束花去隆福戲院看戲。
順帶,還叫上了羅浮生。
又帶着羅浮生,來我家叫了我。
大概是我的恐怖形象已經毀于一旦,許星程都不怎麽怕我了。
我一開門,他就一臉正色地捧着那束花跟我說:“見笙,你要有空,就去醫院檢查下。打嗝不止,也有可能是胃部炎症……總之,保險起見,你還是去檢查一下。”
羅浮生大力點頭:“對!”
……我看見你憋笑了!
我面無表情道:“謝謝,那是個意外。”
奶後嗝你懂嗎?!
我那是被生哥萌到打嗝了!
說了你也不懂!
總之,我們一行三人,坐着車,一起去隆福戲院,聽了段天嬰一場戲。
我還和羅浮生一塊兒,陪着許星程到後臺給段天嬰送了束花。
段天嬰乍見我,還商業胡吹道:“星程,這是你朋友?長得真好看。”
羅浮生一攬我的肩,道:“是我妹妹!”
段天嬰就朝他禮貌笑笑,道:“那我還真是羨慕你了,羅先生。”
真是,和諧得我有點恍惚。
咋回事兒啊?
我不是來拳打瑪麗蘇,腳踢沙雕男二的嗎?
我被羅浮生攬着,看看段天嬰,又看看許星程,真實地疑惑了。
不過,我感覺得到,生哥此刻,是真心快樂。
無論如何,保護我方羅浮生,就好了。
我想着,笑了笑,說:“謝謝。”
【四十一】
自南林寄來了幾盒糕點并一封信。
信,仍是季副官代她老爹筆,洋洋灑灑,啰啰嗦嗦,一貫如此。
林見笙咬着一個蘋果,取下書架上琳琅滿目的書籍裏,一本再普通不過的書,一一對應着,将其譯出。
這信上說:
夏秋再臨,雨甚繁多;萬望顧重身體,裏、面皆當如是。
尋得時日,歸來與我聽戲,是你常念的:《謝天香》第二折。
林見笙看完,将書收好,信疊起來,放進鐵盒,接着啃蘋果。
啃完了,才打開糕點盒子。
一塊塊的糕點,都用油紙包好了。
她叼走一個,就把油紙翻過面,從梳妝匣裏取出一個香水瓶,往上一噴。
“哈,開門紅,就是你們仨了,小老弟!”
林見笙三兩口把糕點嚼完咽下,油紙團起來,丢進廢紙簍。
那上面的字,便又漸漸消失,留下一灘好似油漬一般的顏色。
“這爺爺記恨無輕放,怎當那橫枝羅惹、不許提防!”
林見笙哼着幾句戲腔開門下樓,雖高不上,低不下,唱得不倫不類,倒很自得其樂。
劉叔正坐着打盹,聽見聲音,迎上來道:“小姐,這麽晚,出門?”
林見笙朝他甜甜一笑,神秘兮兮地湊近他的耳朵,輕聲道:“我出門砍人。”
劉叔笑得慈祥:“小姐又說笑了。”
林見笙已經越過他走了,揮揮手,背影看起來,潇灑得很。
作者有話要說: 傻萌見笙,在線打嗝
羅浮生:真可愛,嗝。
有沒有姐妹來破譯文化人季副官的信啊
我怕直接翻譯了會劇透,剝奪你們的樂趣哈哈
我愛龍哥,也愛你們
更文慢,我的鍋,嘤
7、(七)
【四十二】
這次日方派來的人,顯然小心了許多。
我按捺着,蟄伏許久,才等到了機會。
待我解決完最後一個,天光熹微,已是第二日清晨了。
我摸了摸臉,決定回去時,敷點雪花膏,朋克養顏。
黑幫火并,永遠不分早晚。
我才挂好刀踏出去,就聽見碼頭那裏,隐約傳來了打殺聲。
東江的所有碼頭,自然都是洪幫的地盤。
我扣穩了面具,腳步一轉。
好了,今天是不用睡了。
養顏?想都不要想。
【四十三】
羅浮生收到消息,罵了一聲,一抹臉上的血與汗,提了刀,帶着幾個兄弟趕往另一邊。
氣勢洶洶殺過去,遠遠地,卻看見那邊是歡騰一片。
羅浮生作了個手勢,示意大家放緩腳步,慢慢地走近。
等走近了,便看清,這蹲在小山一樣高的貨箱上,不知聽見什麽,拄刀大笑的黑衣姑娘,不是天子娘娘又是誰?
那笑聲雖不清朗,啞得有些駭人,卻別有一分自在逍遙。
底下的洪幫弟兄,或蹲或站,鬧哄哄地一片,像是那花果山上,圍着美猴王的猴子猴孫。
有離得遠的,分神看見他了,扯着嗓子喊道:“二當家的——嫂子正等你呢!”
他旁邊的,也跟着一塊兒起哄。
人聲鼎沸裏,那蹲在山頭的猴王,扛着刀站起,朝他一笑。
金色修羅面具在晨起的朝陽下,熠熠生輝,耀眼至極。
羅浮生笑着踢了最先喊的人一腳:“胡說什麽呢?我什麽時候娶媳婦兒了?!”
在裏頭一些的就喊:“天子娘娘說——是她娶的你!”
“我呸!一群吃裏扒外的,還記不記得誰是你們大哥?”羅浮生一邊罵,一邊三兩步跨上貨箱。
大家都笑。
羅浮生跨得太快,牽動剛才打在小腿骨上那一棍的傷,叫貨箱邊角絆了個踉跄。
天子娘娘立刻将刀在貨箱上一插,雙手伸過來,托住了他:“浮生哥哥,千萬小心。”
她挨得近,羅浮生擡頭,差一點要同她親上。
天子娘娘卻沒注意到,只是垂着眼睛,盯着他的小腿:“你受傷了?”
說着,一擡眼,又輕輕去碰他額角劃出的一道小口。
其實并沒碰着,手指卻一下子縮走了蜷起,低聲問:“疼嗎?”
這一聲,問得太小心,太溫柔。
分明是完全不同的聲線,卻重疊在了一起,讓他想起林見笙來。
他的見笙妹妹,要是看見他這樣回去了,一定是白着一張小臉兒,翻箱倒櫃地找最好的傷藥,給他輕輕塗上,然後仔仔細細地包紮。
不但包紮的手藝好,止血快,連繃帶系出來的蝴蝶結,也是全東江第一漂亮。
那畫面該是個小女孩兒的,可是出現在他腦海裏的,卻分明是長大後的模樣。
原來,他是想和她一直在一起的。
羅浮生借着那只手的力,一撐,站到貨箱最高處,同她站在一起。
然後,笑了笑,哥倆好一樣地攬住她的肩,道:“一碼歸一碼!你幫了我三次,兄弟一句話,上刀山,下火海,我在所不辭!可我羅浮生,心裏已經有了人,還請天子娘娘,別讓兄弟們誤會了。”
他低頭,仍是笑着:“我也相信,你只是跟我,跟兄弟們開個玩笑,是不是?”
雖然笑着,笑容裏,卻已經歉然地寫滿拒絕了。
日頭漸升高,投下的陰影,悉數打在她身上。
她笑了,這笑,比之剛才,黯淡得多:“當然是跟你開玩笑的。”
她拉開他的手,蹲下去,把插在貨箱上的刀拿出來。
鋼刀帶起撲簌的碎木屑,有大塊一些的擦過她的臉,割出一道血痕。
像是沒感覺到似的,她仍舊大喇喇扛着刀站起來,道:“娶不成了,做兄弟倒也不錯。有羅浮生一天,我天子娘娘,就一定罩着你們!”
她三步并兩步,幾個起落跳下高高堆起來的貨箱,揮揮手走遠了:“老子走了,你們接着玩兒!”
背影看起來,倒仍很潇灑。
于是猴子猴孫……不,洪幫的小弟們,也不好說什麽,唏噓幾句,各自散了。
只留下羅浮生一人,站在那貨箱頂,碰了碰嘴角的青紫,疼得一呲牙。
雖然很疼,他卻不知想到什麽,開心地笑了。
【四十四】
有些人表面風風光光,潇潇灑灑,其實面具底下,已經哭得都是鼻涕泡了!
操/了。
萬沒想到老子可萌可禦,他還是看上了那個瑪麗蘇!
我在東江最高的鐘樓頂,一屁股坐下來。
拿下面具,手邊沒有紙巾,只好拿袖子将就擦一下。
一不小心,擦到那道小豁口,眼淚抹上去,撒鹽一樣疼。
我捂着臉,看天。
明知道是萬裏晴空,視線卻是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楚。
我忍不住在心裏罵道:“你有本事,就給我下雨啊!”
然後抱着膝蓋,把臉埋進去反省。
我就記得前幾天,我們三個一起去看戲的時候,他分明還跟段天嬰很生分,怎麽過了兩個晚上,就成心上人了?
我吸了下鼻涕,越想越覺得,說不定,這個人,不是段天嬰呢?
再說不定,這個人,就是我呢?
我林見笙,長得好看,家裏有礦,說話又好聽……除了不能唱戲,還有什麽缺陷嗎?
沒有!
不就是,拿我當妹妹嗎?
還不許德國骨科了?
我想着,抹了把臉,只覺得心中又燃起了鬥志。
于是,豁然站起。
還沒來得及抒發一下我的豪情壯志,冷冷的冰雨,忽然間,拍在了我臉上。
操,真下雨了……
算了,清醒一點,你都說,他拿你當妹妹了。
一個是妹妹,一個成了兄弟。
也真是,無話可說。
我一屁股又坐回去,任雨把我澆了會兒,才起了身,到鐘樓下的小房間去換衣服。
正換着,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
腦袋,也昏昏沉沉地發熱。
連腰間已經簡單處理過的彈孔,也好像重新滲出了大片的血來,涼涼的。
以我的體質,本來絕不至于。
可大概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我林見笙,認了。
【四十五】
羅浮生抱着一束栀子,坐在陸家家宅門口的臺階上,等林見笙。
他仍舊穿着去打架時那身被劃破了的衣服,除了把臉洗過了,露出來的手臂上,還擦着灰,沾着血。
看起來,難免有些可憐兮兮的落魄。
可他懷裏的那束小葉栀子,卻開得潔白無瑕,馥郁芳香。
羅浮生抱着花兒,時不時,低頭嗅嗅。
正是林見笙那日撲進他懷裏時,他聞見的味道。
花店的店員,建議他再搭些別的什麽花,可他覺得,只有栀子就夠了。
他想着,笑着,擡頭看看有些灰下來的天。
他的見笙妹妹,怎麽還不回家?
再過一會兒,開始下雨了。
羅浮生連忙撐起外套,護着花,站到屋檐底下。
劉叔走出來,道:“下雨啦,洪二當家要不要進來等?”
羅浮生笑笑,道:“不用了劉叔,我想她一回來,就能看見我。”
劉叔點點頭,道:“好吧,你們小年輕……”
說着,馱着點背,慢悠悠地又回去打瞌睡了。
【四十六】
我走了後門翻窗回家,腦袋裏已經糊得分不清自己在做什麽。
劉叔在樓下打瞌睡,留聲機放了張戲碟,吵得我腦袋更疼。
我扶着牆走到洗漱間,扒着鏡子勉強洗了把臉,又換了趟藥,繃帶也沒力氣好好系,就胡亂纏了好幾圈,套上睡衣,走出去,把自己丢上床,睡了。
雖然睡了,卻也睡得不安穩。
我夢見羅浮生捧了束花,站在隆福戲院門口,傻傻等着。
段天嬰身鍍七彩流光地出來了,羅浮生眼睛一亮,迎了上去。
然而,許星程、段天賜、黃興晗……一群人也都圍了上去。
羅浮生就被他們擠啊擠的,慢慢給擠到了後邊兒。
他懷裏的花,也給擠得七零八落了。
他就一聲不吭地蹲下來,把落下地上的花,一朵朵地拾起來。
好疼啊——
我就覺得,真的,疼得快要死了。
【四十七】
留聲機咿咿呀呀唱着戲的聲兒一停,劉叔走出門,拍了拍靠着門柱睡着的羅浮生。
羅浮生一驚,先去看花,見花還好好的,才揉揉眼睛道:“劉叔,見笙還沒回來嗎?”
劉叔嘆口氣,道:“小姐不知道怎麽的燒起來了,還在哭……洪二當家,小姐從小就愛賴着你,你快去陪陪她,劉叔去熬藥來。”
哭?
他印象裏,好像就沒見林見笙哭過。
唯一一次知道她哭了,還是七年前那回,聽洪瀾說的。
她說,見笙一醒來,就趴到他床前,嗓子啞了,幹着掉眼淚不說話,還是她爹把她硬扛回的病房。
那時候他聽洪瀾說着,居然都想象不出林見笙哭起來是什麽樣的。
因為她見到他時,總是笑着的。
就連沖過那道烈火時,也沒有半分懼色。
羅浮生懵了一會兒,也顧不上和劉叔說話了,直直沖了進去。
林見笙的房門是掩着的,劉叔走時,沒有關。
低低的嗚咽聲從裏面漏出來,羅浮生的腳步,忍不住地一停。
他從門口看過去,又寬又大的床上,林見笙裹着厚厚的被子,把自己蜷成了一個團,臉都被蒙了一半,手指攥着心口,把睡衣攥得全都皺了。
羅浮生推門走進去,把栀子在她床頭的象牙小櫃上放下,輕輕喊了一聲:“見笙?”
他喊得這樣輕,林見笙卻好像是聽見了,攥着心口的手指動了動,嗚咽聲忽然停了。
羅浮生在床邊坐下來,摸了摸她的額頭。
實在是燒得很厲害。
他便當機立斷,想要把她從被子裏抱出來。
然而林見笙卻執拗得很,把被子扣得死死的,不讓他動。
也難說她有什麽力氣,卻真的叫他拿她沒有辦法。
劉叔正端了藥進來,連忙勸道:“洪二當家,小姐一向不愛去醫院,誰也搬不動。先讓她把藥喝了,睡會,清醒一些了,你再和她說試試。”
羅浮生也只好接過了藥碗。
然後,愣住了。
他看看蜷得緊緊的林見笙,又看看劉叔,眨了眨眼:“她這樣……怎麽喂啊?”
劉叔伸出手,拇指與食指中指一搭,作了個口型,“啵”了一聲,道:“就這麽喂啊,小年輕。”
羅浮生:“……”
劉叔看看他,又忽然想到什麽,道:“你等會兒,我拿相機來。”
羅浮生:?
劉叔一邊往外走,一邊自言自語道:“這張要是拍了,小姐一定裱起來挂着……”
羅浮生:???
羅浮生端着藥,毫無目的地注視着劉叔走遠,看着空蕩蕩的門口發了會兒呆。
可不敢回頭。
他一回頭,視線,好像就離不開她的……嘴唇了。
羅浮生想着,臉忽然地,就紅了。
那一頭,劉叔好像,真取了相機要上樓。
羅浮生一驚,也來不及細想,喝了一大口藥,臉頰鼓得倉鼠似得,抱着林見笙的腦袋,吻了上去。
可林見笙,也喝不下這麽多藥啊。
他只好慢慢地,慢慢地渡。
一口藥,渡得他近乎氣絕,漲紅着臉,扶着床又喘又咳。
劉叔卻根本不見蹤影,只聽見那底下的留聲機,又咿咿呀呀地唱起:“他二人傳情/事被我看破,這內中缺少個人來說合。”
羅浮生:“……”
作者有話要說: 羅浮生:見笙,你家留聲機成精了。
這是不是我第一次雙更?
快誇我!我很寵你們的!
8、(八)
【四十八】
我醒了……
嗎?
羅浮生趴在床沿,皺着一點眉,好像連夢裏也擔心着什麽事似的。
他額角破的那道口,已經結了淺淺的痂。
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才确定這不是幻覺。
把視線放低,還能看見他的手,正緊緊攥着我的手指——在我心口。
我一向有些管不住我這只左手。
此時,它就很不配合地,抖了抖。
電光火石之間,我閉上了眼。
随後,溫暖的掌心,覆在了我的額頭。
心如行軍鼓。
【四十九】
燒……好像是退了。
為什麽她的臉還是這麽紅?
羅浮生碰了碰她的臉。
是燙的。
他只當是自己的手心溫度不準了,于是将自己的額頭,貼住了林見笙的額頭。
她的睫毛,就蹭着他的鼻峰,微微一顫,癢得他眼睛一跳。
羅浮生立刻松一口氣地笑了。
退遠了半寸,戳戳她的臉:“醒了怎麽還裝睡?”
這聲音裏有深刻的倦意,還有三分,心疼又好笑的寵溺。
林見笙先偷偷半睜了一只眼,然後才彎起眼睛,朝他傻笑,那剛才他戳過的地方,立刻凹陷出一個酒窩來。
她說:“哈哈,生哥,你怎麽在我床上?”
羅浮生:“……”
怎麽說話呢?
然而,林見笙好像全沒覺得有什麽不妥似的,還在等着他回答。
羅浮生想一想,也不跟她計較了,回答道:“你昨晚上燒得厲害,我就留下來陪你了。”
說着,看了看窗外亮起的天,又問:“餓不餓?起來吃飯?”
林見笙點點頭。
羅浮生就要扶她起來,她又忽然抓緊了被子,把臉埋得更深了。
羅浮生茫然地眨了下眼:“怎麽了?”
林見笙露着半張小臉,聲音悶悶地從被子裏傳出來,道:“我、我想賴床……”
“啊?”羅浮生更茫然了。
“生哥,你先去喊劉叔準備早餐,我再過會兒就自己下來了。”
“哦——”羅浮生拖長了音,回憶了一下另一位千金小姐洪瀾。
可能她們千金小姐,都有這個習慣吧。
【五十】
羅浮生一下樓,我立刻爬起來,把被子掀開,一看。
還好,被子裹得緊,床單上沒沾血。
不然我只能騙他是大姨媽了……難以啓齒。
我趕緊把被子三兩下一疊,裹了件外衣,小心翼翼開了門。
羅浮生正跟劉叔兩個腦袋湊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什麽。
我貓腰貼着邊,溜進了洗漱間,從鏡子後面取出藥和繃帶,重新包紮了一遍。
包紮完了,穿上衣服,才看見鏡子裏,臉上那道小豁口,已經凝成了又細又短的一條黑紅色的線。
……
“可我羅浮生,心裏已經有了人,還請天子娘娘,別讓兄弟們誤會了。”
……
若碰一碰那道傷口,還是有些微微地疼。
【五十一】
羅浮生上了樓,林見笙的門卻是虛掩着的。
他推開門進去,沒看見林見笙,只看見疊得四四方方的一床被子,放在雕刻精細的床腳,看起來,十分違和。
床頭小櫃上的那束栀子枯黃了大半,花瓣皺縮着卷起,已不能送出手了。
倒是,仍舊很香。
羅浮生把餐盤放下,伸手摸了摸花瓣,不禁有些可惜。
“生哥。”
他聽見聲音,回頭。
林見笙已經換好了一身衣服,大概是因為剛退燒,穿得有一些厚。
毛絨絨的領子擁在臉側,小臉蒼白,看着有點兒焉焉的。
羅浮生走過去,俯身摸摸她的額頭:“怎麽了?還不舒服嗎?”
林見笙垂着眼睛,搖了搖頭。
“那怎麽焉了吧唧的?”羅浮生揉揉她的腦袋,牽起她的手,“過來,嘗嘗我給你熬的粥!”
林見笙任他牽着走過去,按着坐下:“生哥,你親自給我熬的呀?”
羅浮生用勺子攪了兩下粥,吹了吹,送到她嘴邊,笑道:“我羅浮生第一次做飯,就獻給我的見笙妹妹了!怎麽樣,生哥是不是對你特別好?”
他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白的牙,林見笙看着,也彎起眼睛笑了。
她就着羅浮生的手,把粥喝了,道:“嗯,好吃!”
“好吃啊?”羅浮生又舀了一勺,“那再來一口!”
然後,他就一勺一勺地,把粥喂見了底。
林見笙看着他刮了刮碗底,的确是沒了,還滿眼的可惜。
羅浮生看見了,放下粥碗,覺得現在,實在是個好時機。
于是,他伸指撓了撓額頭,組織語言開口道:“見笙,先前我和你說過,有了喜歡的人,一定第一個告訴你……”
林見笙的笑意一僵,視線移開,看着地上,道:“嗯……那生哥、生哥有喜歡的人了?”
羅浮生也把頭低下來一些,想看清林見笙臉上的表情:“對,我有喜歡的人了。”
林見笙睫毛顫了顫,腦袋垂得更低了:“那,她是不是唱戲唱得很好?”
羅浮生一愣,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忽然問這個,還是回答道:“當然很好!她在我心中,永遠唱得第一好!”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而且,她還說過,要天天唱給我聽,唱到我聽膩了為止。雖然,這話不能實現了,但我還是……”
他看着林見笙,真摯道:“但我還是很感謝她。”
林見笙“嗯”了一聲。
嗯?!怎麽就嗯了?
羅浮生又撓了撓額頭,問道:“見笙,那你、那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林見笙忽然看了他一眼。
羅浮生還被這一眼,吓了一跳。
然後,林見笙恹恹地又把頭垂下去了:“沒有。”
羅浮生愣住了:“為、為什麽啊?”
林見笙都快把頭低得埋進膝蓋了:“以前有,現在沒有了。”
羅浮生追着問:“為什麽沒有了?”
林見笙說:“就是沒有了。”
羅浮生急道:“為什麽?為什麽就沒有了啊?”
林見笙忽然擡頭,眼睛裏都模模糊糊地泛起淚光了。
她把羅浮生一把拉起來,往門口推:“我困了,我累了,你出去,出去!”
羅浮生滿臉的茫然,扒着門框,還在問:“那你之前有的時候,那個人,那個人是不是……诶!”
林見笙“砰”地把門關了。
羅浮生看着眼前的門,眨了眨眼。
那個人……
到底是不是我呢?
【五十二】
為什麽?
我還想知道為什麽呢?
天嬰姑娘可到底是咋回事兒啊?
還抄襲我早八百年的臺詞呢?
我靠着門坐下來,望着天花板。
望着望着,忽然想起來,我卻把最重要的事給忘了。
我拉開門,叫住羅浮生。
他正走到轉角,聽見我喊他,回頭看我。
渾身上下,還是昨天那個樣兒呢。
我嘆了口氣,說:“生哥,我去給你拿繃帶和藥來。”
他愣了愣,眼睛一亮,立刻轉身就要走過來。
是轉得太急了,亦或是小腿骨的傷又犯了,竟然就被臺階給絆了一個踉跄。
我離得遠,伸手不及,眼睜睜看着他的膝蓋磕在階沿,一聲悶響。
我就覺得,心口有什麽東西,也一下地崩斷了。
【五十三】
羅浮生扶着樓梯扶手,自己又站起,一瘸一拐地走了兩步,朝跑過來的林見笙笑笑,說:“那我剛才問的……”
可林見笙跑過來,勢頭不減,竟然直接撲到他懷裏了。
撲得他,差一點沒站穩,想問的話也忽然噎回去了。
“羅浮生,大笨蛋!”
“我怎麽、怎麽就大笨蛋了?我那剛才就是不小心……”
林見笙的擡起臉,紅紅的眼眶裏蓄了點亮晶晶的淚水,要掉不掉的。
羅浮生一看見,就沒轍了,舉手投降道:“好,好,行!我是大笨蛋!”
林見笙也沒誇獎他認錯态度良好,一聲不吭地用手背抹了下眼睛,手臂一伸,把他撐了起來,就近往書房裏扶。
扶他坐下,也不看他,一抿唇,走出去了。
不管怎麽說,知道她還是心疼他,在意他,羅浮生就覺得很高興了。
他高興地仰着臉,這裏看看,那裏看看,看見滿櫃子的書,就想:真好啊,他的見笙妹妹,不光人長得好看,還讀了那麽多的書,有文化!
他看過一列列的書,忽然就被一本書吸引住目光了。
《浮生六記》,浮生。
是他的名字。
那本書雖不起眼,但它所在的位置,就恰好是坐着時,一伸手,最容易取到的位置。
于是,羅浮生一伸手,就将它取下來了。
一翻開,就笑了。
因為林見笙把所有的浮生兩個字,都描了一遍。
連散着的浮與生,也描上了。
于是,滿眼所見,都是浮生、浮生、浮生……
羅浮生伸指摸了摸那些字,眼前好像就浮現了林見笙握着筆,趴在書桌上,一筆一劃描這兩個字的模樣。
他要問的,好像已不必問了。
可是。
羅浮生皺了皺眉。
可是她說,以前喜歡,現在不喜歡了,又是為什麽呢?
他把書一推,輕輕放回去,看着浮生那兩個字出神。
她的心思,真是太難猜了。
從她還是小王八的時候,就很難猜了。
【五十四】
第二日就是洪瀾的化裝舞會。
我正有現成的理由,稱病未去。
當然,這麽關鍵的劇情,我是一定要到場的。
只不過,不是以林見笙的身份。
而是以,天子娘娘的身份。
作者有話要說: 林見笙:求錘得錘,每一錘,他都喜歡天嬰!〒_〒
羅浮生:求錘得錘,每一錘,她喜歡的都是我!~(≧▽≦)/~
恭喜兩位達成成就:雞同鴨講
哇,我又更了!
9、(九)
【五十五】
美高美歌舞廳。
又有賓客來了。
站在門口的兩位兔女郎側站着,沒能注意到,可羅浮生和許星程兩位望着門外,等到花兒也謝了的,卻看見了。
那車還算普通,下車的人,也普通。
不普通的是,車頂上居然也坐了個人。
正是那騷包的天子娘娘。
今日她不挂大砍刀,長發打着微卷垂肩,把那張詭異的修羅面具遮去一點,長風衣像裙擺一樣鋪開在了車頂。
真說是來參加舞會的千金小姐,好像也無不可。
不不不不不……
羅浮生搖頭。
哪家千金小姐坐車頂來的?
至少他的見笙妹妹是一定不會的。
這天子娘娘也看見了他,朝他一笑,一撩風衣下擺站起來。
她身量算高,一站起來,打下一道長長的,斜斜的影子。
那兩位普通客人這才注意到不對了,一回頭,卻見那姑娘欠了欠身,優雅地行了個脫帽禮:“多謝兩位大哥捎我一程。”
一開口,還是那副銅鑼嗓。
兩位賓客不知所措,面面相觑。
羅浮生笑着走過來,伸出一只手,說:“行了,你趕緊下來吧!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