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包紮 “姐姐,我不疼的
第4章 包紮 “姐姐,我不疼的。”……
潘氏不顧阮梨珂的死活,卻也不想留在原地看着幾個男人強迫人上演活春宮,只好走得遠遠的,等他們完事。
不想等了不多時,就聽見了馬嘶聲,潘氏覺得不對,跑回去一看,只趕上吃了一嘴的馬蹄泥,任憑她喊破喉嚨,馬車理也不理地颠着輪子沿山道絕塵而去了,扔下她和一幫光不溜秋的臭男人尴尬地大眼瞪小眼。
車夫命大,頭上出了點血,萬幸性命無礙,被抱琴扯上馬車後,很快恢複過來,連額上凝固了的血痕也顧不上擦,從阮梨珂手裏接了缰繩,這輩子沒趕過這麽快的馬。
只苦了做人質的蔣遜,半道被扔下了疾馳的馬車,不知要摔成什麽樣子。
馬車一路撒丫子狂奔,跑了足足一個多時辰,馬都累得跑不動了,這才放慢速度。
“怎麽辦,這裏偏僻,換不了馬匹,他們追上來怎麽辦?”抱琴驚魂未定,馬車跑不快了,她恨不能插上翅膀帶着阮梨珂飛,走得越遠越好。
阮梨珂一直留意着後方的動靜,心裏也很不安,但面上還是裝作鎮靜的樣子:“沒事,這裏已經快到芗陽郡的邊界了,他們不敢再追來了。”
抱琴對阮梨珂的任何話都深信不疑,立馬松了口氣。
“咳……”阮梨珂放下簾子,剛收回向外警惕查探的目光,坐凳上的少年兀地咳了聲。
一路驚慌逃跑,誰都沒注意到蕭淮憬已經不知不覺歪倒在了坐凳上。他運氣實在不好,費心找了個障眼法躲避追殺,結果這個阮家小姐自己也一屁股的爛官司。
障眼法成沒成功他不知道,倒是拼了他半條命還上了暴雨中她撿走他的那點人情。
先是砸人扯開了傷口,又跟着一路颠簸,路上還暈了半程,這時候蕭淮憬已是氣息奄奄,臉上連一點血色也無了。
阮梨珂被他一聲虛弱至極的咳嗽捉去了目光,先是愣了愣,等看清少年慘白的模樣,頓時渾身一震,方才那聲低咳也變了個樣,炸得她耳中嗡鳴作響。
有那麽一瞬間,阮梨珂以為少年要死了。
蕭淮憬奄奄待斃,人在昏迷的邊緣,視線已經有些無法聚焦,可還是把她眼中慌亂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
“姐姐……”他怕她被吓住,只曉得發愣和哭,那他的命就真得不幸交代在這裏了,只好擠出一點聲音來安慰她。
“阿憬……”阮梨珂怔怔應了一聲。
“小姐,他不會……”抱琴看着蕭淮憬衣襟上不斷滲出的血,驚惶地t捂住嘴。
阮梨珂猛地反應過來,忙用一直攥在手裏的長簪用力劃爛衣裙,讓抱琴搭把手,給蕭淮憬包紮傷口止血。
同樣是救人,這次和之前在城門外撿到他卻不同。
上次,她純粹是一片善心,死馬當作活馬醫,救得了固然好,救不了,她也算盡力了,至多惋惜,卻不會愧疚。
可是這次,他幫了她,他也是因為幫她才傷口開裂,要是他就這麽丢了性命,那她一輩子都不能安心。
阮梨珂的手抖得厲害,剛才用簪子挾持蔣遜的時候都沒這麽緊張,只好吩咐車夫跑慢一點、穩一點。
抱琴忍不住看她:“小姐……要不我來吧?”
阮梨珂咬着嘴唇沒說話,好像沒聽見似的。
她包紮的水平實在不怎麽高,不知道是因為手生還是因為她在發抖,壓在蕭淮憬眼皮上沉重的倦意都被她疼得趕跑了不少。
“你疼不疼啊?”阮梨珂忽然問道。
蕭淮憬稍微清醒了一點,擡眼看她。
阮梨珂的目光自始至終專注着包紮,沒去看他,又像是不敢看,聲音發着顫:“阿憬,你別睡,好不好?”
蕭淮憬沒什麽力氣,說不出話來,而且——他也得睡得着才行,她弄得這麽疼。
“唔……”蕭淮憬應了聲,沒什麽好氣。
阮梨珂卻笑了,他的一點聲音,哪怕都不是一個完整的字,只是一點音節,都能讓她安心。
更何況,因為虛弱無力,他的聲音實際上聽起來,其實很乖。
包紮的過程對雙方來說都有些難熬,好在最後血止住了,過午後,日頭暖和了些,又吃了東西,蕭淮憬恢複了一點力氣。
剛遭遇了一場歹人堵截,阮梨珂不敢在芗陽郡逗留,不得不讓車夫加快腳程,盡快前往禹州。
少年面無人色,馬車跑得快了越發颠簸,他僅有的一點力氣都要用來支撐遍體鱗傷的身體不至于東倒西歪,臉色越發難看。
可他始終一聲沒吭,阮梨珂看得心裏難受,忍不住把人攏過來,靠到自己身上:“你靠着我吧,我扶着你,會好受一點。”
抱琴看着靠到一起的兩個人,張了張嘴——少年雖然看上去只有十四五的年紀,充其量做小姐的弟弟,但到底男女有別,這樣子抱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好?
抱琴沒來得及出聲提醒,阮梨珂扶着少年已經溫聲又道:“要是實在疼得厲害,不要忍着,我叫馬車慢一點。”
蕭淮憬靠在她肩上,少女的肩十分單薄,仿佛生來只能承得起霞裙月帔,他靠在上頭,身體有些僵硬,出神了一瞬,方才乖巧懂事地應道:“姐姐,我不疼的。”
阮梨珂明明看見,馬車颠簸得厲害的時候,少年的腮邊會繃起堅硬的線條。這當真是個別扭的小孩。
她不拆穿他,笑着誇他:“我們阿憬真厲害。”
蕭淮憬:“……”
蕭淮憬無言以對,別開了視線,忽然看見她扶在他胳膊上的手,手掌心裏皮開肉綻。
蕭淮憬微微一怔:“姐姐,你的手……”
阮梨珂擡手看了一眼,語氣平淡道:“哦,是剛才趕馬的時候被缰繩給磨的,沒事,”她偏頭朝蕭淮憬眨了眨眼,“姐姐也和阿憬一樣,不怕疼。”
少女眼尾輕彎,輕快的話音裏稍帶了三分嬌俏的笑意,蕭淮憬微愣,一時失語。
天黑之後,一行人停下來歇息。
九月的天,野外冷得很,縱然生了火,風一吹還是凍人。蕭淮憬年紀最小又有傷,阮梨珂就讓他歇在馬車裏了。
下了馬車,阮梨珂叫抱琴去休息,抱琴要守夜,問她道:“小姐打算怎麽辦?我們還去禹州嗎?”
阮梨珂顯然沒想過這個問題,一時愣住:“……不去禹州?不去禹州,我們能去哪?”
“去……”抱琴語結,她也不知道去哪,半晌,才又道,“白天那夥人肯定是專門等在那裏堵小姐您的,他們怎麽會知道小姐去禹州的路線,肯定是有人告訴了他們。那現在,小姐去禹州,還安全嗎?要是他們真的追去禹州怎麽辦?”
阮梨珂想了想,承認抱琴說的有道理,可還是那個問題,不去禹州,她們去哪?
抱琴:“小姐,其實我們也可以去陶州,夫人不就是陶州人嗎,小姐外家從前在陶州經商,家中産業頗豐,小姐去了,也能有所倚靠。”
阮梨珂苦笑一聲:“你不說我都快忘記了。母親在世的時候,那些的确還是鐘家的産業,但母親過世後,阮家就漸漸把那些産業都接手了。且不說去了能不能有所倚靠,怕是剛一到,阮家的人得了消息,就立馬要把我捉回禹州送去道觀。”
抱琴臉色一變,一時也無法了。
“好了,”阮梨珂輕拍了拍她的肩,“你先去歇着吧,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
抱琴被勸去歇息,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頭,壓低聲音道:“小姐,若是照舊去禹州,那他——”抱琴指了指馬車,“小姐準備怎麽辦?”
阮梨珂朝馬車看過去。
阿憬……
阿憬是為了救她再次受傷的,這回無論如何她也不能再丢下他。
阮梨珂嘆了口氣:“先帶上吧。以後的事,等他傷好了再說。”
*
“小姐,要出發了。”天蒙蒙亮,抱琴滅了火堆上了馬車,說完話,剛掀開車簾,看見蕭淮憬已經醒了。
“你醒了。”抱琴沖少年笑笑。
蕭淮憬面無表情,吝啬地點了一下頭。
抱琴:“……”
好像哪裏不對……
但看少年臉色蒼白,抱琴又想,或許是他太過虛弱無力,所以才顯得愛搭不理的,應該是她多心了。
“要出發了?”阮梨珂這時也醒了,睜開眼對上簾子外漏進來的光,覺得晃眼,下意識擡手擋了一下。
這一擋,阮梨珂發現自己的手被包紮過了。
她一愣,也不知怎麽,沒看向慣來伺候她的抱琴,而是看向了蕭淮憬:“這是……你幫我包紮的?”
念她借他肩膀靠了一路,蕭淮憬這才善心大發,給她包紮了一下。
他仍舊沒什麽表情地點了點頭,兩只秀氣的耳朵紅紅的,卻很引人注意。
抱琴:“……”
明明同樣是面無表情,怎麽這個時候看起來就格外乖巧?
阮梨珂心裏暖呼呼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謝謝你,我們阿憬真貼心。”
蕭淮憬低下頭:“阿梨姐姐不用謝,這是阿憬應該做的。”
人畜無害的太子殿下一副不好意思的腼腆模樣,心裏想的卻是——她要是再這樣摸他,他就剁了她那雙不安分的小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