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劫色 他的“阿梨姐姐”,還不算笨……
第3章 劫色 他的“阿梨姐姐”,還不算笨……
醫館的大夫起了個大早,挂心病人的傷要去看,一起來,發現後院裏停着的馬車不見了。
刀箭造成的重傷本就讓人生疑,那一行人的馬車又突然不見,大夫壓下去的疑慮頓時被重新勾了起來。
他忙去找人,連人帶車卻是都不見了,不由得愈發慌亂,原地捶着手踱了兩圈,才“哎呀”一聲重新想起來還有一個重傷的病人——要是那一行人有什麽不妥,扔下那個半死不活的少年在這裏,那才是大麻煩!
大夫急打了個彎,忙去檢查,可等進了屋一看,榻上空空如也,哪裏還有什麽少年。
*
“公子,您這路線從哪弄來的,是不是弄錯了?咱們等了這麽久,連個鬼影子也沒看到啊。”
幽靜的山路旁,幾個高矮不一的男人蔫頭耷腦地縮在近處的林子裏,想是在這裏過了夜,一身的露水潮氣,被秋晨的寒意凍得直打哆嗦,形容狼狽。
為首的一人容貌風流,正是蔣遜,他不耐煩地回頭瞪過去:“你閉嘴!”
又重新轉回臉,皺着眉巴望着綿延看不到盡頭的山路——他心裏也打鼓,照理說阮蘭蕙不敢騙他,可怎麽阮府的馬車還沒出現?
他從羅城一路趕過來,昨天傍晚起就帶人堵在這裏了,阮府馬車腳程再快,能快過他連夜騎馬過來嗎?
正當這時,幽靜的山道上由遠及近傳來了辘辘的車輪聲。
蔣遜大喜,忙探頭張望,見果不其然是阮府的馬車。
“來了!”蔣遜壓聲提醒道,眼睛裏精光直射,是按捺不住的興奮。
睡慣了軟榻華裘,阮梨珂從離府起就沒怎麽合過眼,昨夜又是不眠,今日總算挨不住了,在颠簸的馬車上打着盹兒。
“籲——!”
車夫突然高喊一聲,勒馬急停,馬揚起前蹄一聲嘶鳴,整個車廂跟着一震。
半睡半醒的阮梨珂一下子驚醒了,人差點被急停的馬車給甩出去,好險被抱琴及時拉住,這才重新坐穩。
“這是怎麽了?要人命啊!”潘氏沒人扶,腦袋撞在門框上當場起了個大包,氣得直翻白眼,掀開簾子就要罵。
罵聲卻像被人突然給掐斷了,阮梨珂只看見潘氏寬胖的身軀僵在車門口,掀簾子的手懸在半空,都忘了放下。
“小姐,你沒事吧?”抱琴一心撲在阮梨珂身上,剛上上下下打量完主子問了句,阮梨珂攥着她的手腕一捏,抱琴下意識止了聲。
阮梨珂正要問潘氏怎麽了,不等開口,外頭先有人道:“二小姐,好久不見,t你我真是有緣啊。”
是個男人的聲音,阮梨珂并不熟悉,但本能地,她心裏升起了一股恐懼和強烈的厭惡。
下一刻,馬車外一聲哀嚎,有人呵斥道:“老實點!”
阮梨珂順着潘氏掀開的簾子縫隙看見車夫被拽下了馬車,随即像是什麽重物敲在了腦袋上的聲音,車夫就再沒了聲響。
也不知是被敲暈了,還是被打死了。
抱琴不由得抓住阮梨珂的手,她自己尚且抖得厲害,還是竭力把阮梨珂往她身後藏。
“你呢,是自己下來,還是和他一樣?”外頭的男人又道。
木頭樁子似的僵了半天的潘氏終于又變成了活人,卻居然沒被吓得屁滾尿流,而是戰戰兢兢地問了句:“蔣……蔣公子?”
蔣遜沒把阮梨珂一個棄女放在眼裏,也沒蒙面,聞言奇道:“你認得我?”
潘氏見沒認錯人,頓時松了口氣,忙道:“蔣公子,我是鄒姨娘身邊的人!”
“鄒姨娘……哦,”蔣遜想起來了,朝潘氏邪氣地笑了笑,“那敢情好,是熟人,那就勞煩媽媽給我行個方便了。”
潘氏就怕是遇上六親不認的劫匪了,眼下見是認得的人,四小姐私下那些事她和鄒姨娘也都知道,當然明白蔣遜是來做什麽的。
她只在乎自己的命,一個被家族抛棄的落魄小姐,她當然犯不上為她冒險,當即二話不就從馬車上下去了,給蔣遜讓出了一條寬廣大道。
饒是阮梨珂再不明白,現在也明白了。
馬車外男人哈哈一笑,三兩步跳上馬車,寬大的人影鑽進車門,馬車裏頓時暗不見天。
阮梨珂有些喘不過氣,抱琴把她護在身後,一邊“啊啊”大叫,一邊對欲行不軌的蔣遜又是抓又是撓。
可女人的力氣到底比不過男人,尤其還是一個獸性大發的男人,蔣遜動了火,找準時機一把捉了抱琴的手腕将人扔出了馬車:“這丫鬟賞給你們了!”
阮梨珂渾身一震。
蔣遜一偏頭漏進來一點光,阮梨珂終于看清了他的臉,頓時肝膽欲裂。
是他!是那晚毀她清譽的人!
“小美人你可想死我了,快讓我親一口!”蔣遜按捺不住地撲上前。
“滾開!”阮梨珂聲嘶力竭地喊道,用盡全力推他。
男人的手力大無窮,手掌上不知是露水還是熱汗,阮梨珂揮舞着手去扇他、打他,卻都被那潮濕粘膩的手掌粘住,怎麽甩都甩不脫。
蔣遜從沒有這麽多的耐心,喘着粗氣哄道:“小美人,爺疼你,你乖一點,我們都舒服。”
阮梨珂想吐,發了瘋一樣又是蹬又是抓:“滾!滾開!!”
“砰!”——
車裏車外混亂的嘶喊聲中,突然響了一計悶響。
誰也沒注意到這平白冒出來的一點響動,只有阮梨珂——她罵着蹬着,突然發覺身上的人沒了反應,任由她一腳踹去了地上。
阮梨珂懵然坐起來,不明所以地看着地上眼冒金星的蔣遜。
這時,耳邊有人乖聲乖氣地叫了聲:“姐姐……”
阮梨珂心口一顫。
她慢慢轉過頭,車廂裏坐人的寬凳是可以裝納東西的箱子,而原本裝着她為數不多的行禮的木箱裏,被她救下又抛下的少年,就坐在箱子裏,小鹿似的眼睛濕漉漉地望着她。
說不出來什麽感覺,阮梨珂像被麻袋套住了頭的人突然重見了天光,一時間有些暈頭轉向,又覺得胸口終于湧進來了一絲活氣,總算有了喘息之機。
“姐姐……”蕭淮憬抓着湯婆子的兩只手無措地扣了扣,有些不敢看地上的人,不知所措道,“他、他死了嗎?”
“救命!你們滾開!滾開啊!”抱琴哭喊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阮梨珂神魂猛然歸位。
“他還沒死。”阮梨珂幾乎咬牙切齒道,說罷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下子起身撲到木箱旁,從箱子裏翻出了一根長簪。
“姐姐……”蕭淮憬喃喃叫道,低垂的眸子不由閃過一絲詫異。她倒比他想的要有用一點。
“阿憬,別怕。”阮梨珂一手握着簪子,一手伸過去摸了摸蕭淮憬的頭,沖他笑了笑,“你藏好,姐姐會保護你的。”
第二次了。
她第二次摸他的頭。
蕭淮憬面色有些陰沉地抿了下唇,目光追着阮梨珂看出去。少女背影纖細,看起來弱不禁風。
還說保護他。
呵,剛才也不知是誰保護誰。
蔣遜被硬邦邦的湯婆子砸得昏頭搭腦,阮梨珂扇了兩巴掌人才清醒過來,剛一醒,脖子上長簪子就架住了。
阮梨珂把人弄出去:“放開她!再不放人,我殺了他!”
抱琴拼死掙紮,外裳已經被扯開,好在阮梨珂出來得及時,幾個跟班見主子被拿了,登時吓得哪哪兒都軟了,連忙把人給放了。
抱琴捂着衣裳慌忙爬回馬車上,跟班見人上了車,立馬叫着讓阮梨珂放人。
蔣遜趁機道:“二小姐,你看你,生得這般貌美,去勞什子道觀豈不是可惜,不如就跟了我,我保管錦衣玉食養着你,你——诶诶诶!嘶!”
長簪在蔣遜脖子上戳出了血,阮梨珂維持着表面的鎮定道:“別以為我不敢殺人,你賭不起。從現在開始,你每多說一個字,我的簪子就多往你脖子裏紮一寸,聽明白了嗎?”
蔣遜再是嚷嚷着甘願“牡丹花下死”,也不想真做個風流鬼,當下應答的話都不敢說了,生怕阮梨珂聽他一句“明白了”,就言出必行真的紮他三寸,只好忙不疊又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你們幾個,脫光衣裳,把衣裳扔到林子裏去再回來。”阮梨珂又命令幾個跟班。
馬車裏,抱琴外裳還沒來得及理順,正和出了木箱的蕭淮憬大眼瞪小眼。
她實在想不明白,這少年重傷得都下不來床了,是怎麽爬到她們馬車裏躲着的?
不等抱琴想明白,外頭阮梨珂一連串的恐吓又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幾乎有些熱淚盈眶,又愧疚到最後還是小姐保護了她。
抱琴轉臉看外面的時候,蕭淮憬收起了臉上懵懂的少年神色,目光也看出去。
車門口只看得見少女沾了塵泥的裙擺和一截不盈一握的腰,那少女特有的輕和聲線萦繞在山林之間,不去細聽內容,還以為是什麽天籁的歌聲。
就……還挺聰明的。
他的“阿梨姐姐”,還不算笨。蕭淮憬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