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寧可痛苦 向着有光的地方跑,就能逃出……
第71章 寧可痛苦 向着有光的地方跑,就能逃出……
月色朦胧, 整個村莊似乎都籠罩在一片水霧之中。
在這個雨水極多的晉王城,江河是所有晉王城人都習慣打交道的東西。
相雪秋聽着潺潺河水流聲,借着天窗漏下的幾縷月光辨認書卷字跡, 忽而牆外一絲不易察覺的動靜,她異于常人的敏銳五官迅速發覺擡頭。
少年清秀的面容費勁卡在天窗兩道木欄間,輕聲喚她:“雪秋,是我。”
“你……”相雪秋仰頭似是欲言又止, 不及開口,一陣更嘈雜急促的腳步聲匆匆傳入。
“靠。”她聽到紀綸罵了聲髒話,随即是翻身落地, 無數人操着家夥追逐打鬥在一起的聲音。
相雪秋低頭垂眸, 膝上書卷合攏,半晌門口腳步聲漸近, 才見過一面的人被五花大綁壓着推進來。
紀綸踉跄一下, 擡眸對上相雪秋視線,詭異沉默一瞬, “嗨, 又見面了。”
相雪秋還未說什麽, 紀綸先默默移開目光, 自己氣勢洶洶跑來救人, 結果支撐不到半刻反把自己賠進來了。
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不過那也不能全怪他吧。
紀綸心虛找理由安慰自己。
一個個手持木棍農具圍攻他的漢子, 他們單獨每個人上來, 他都自信能擊敗他們所有人。
但他們不是一個。
他們也不會傻到一個個輪流動手。
他們就算是愚民, 再無能的愚民, 只要湊到一起就是無敵的。
他又怕傷到他們,處處受限,左支右拙, 最後只能被人多勢衆的村民抓住。
還好羅鑼他們在外面望風接應,沒有跟他一起進來,不至于被一網打盡。
不幸中的萬幸。
羅鑼此刻估計揪緊了頭發,一個腦袋十個大。
不是說救人嗎,怎麽還添了一個人進去!
“你受傷了?”那些人把他扔進來就不管他了,仿佛料定他有通天本領也逃脫不了。
按這個村子全員惡人,團結一致,連一只狗都跟他們狼狽為奸通風報信的情況來看,還真是。
相雪秋給他解了繩子,他查看發現這個關押地其實就是相雪秋的家,一棟兩層半的木制老宅。
相雪秋留下的生活痕跡随處可見,角落還有染血的繃帶。
他瞬間想到,是不是村裏人對相雪秋動手傷了她,轉念自己先否定。
白天他們打探的消息很清楚,這些村民對相雪秋懷有莫名惡意,但同時對她又有極大的忌憚。
而且獻給神的祭品是不能有損毀的。
“不是,別人的。”果然相雪秋言簡意赅否定了他的想法。
她沒有繼續解釋那個人身份的意思,紀綸尊重她的隐私,也沒有細問。
不過還是覺得奇怪。
相雪秋一直是被全村人變相軟禁的狀态下,是誰受傷了被她收留,最後這人還能不被村裏人發現,安然無恙從這個村子離開。
一瞬間腦洞大開,紀綸想到剛在湘水鎮遇到的妖孽,背後一陣惡寒。
應該……不可能吧。
雖然兩個小鎮離得不遠,在他們逗留湘水鎮期間,身受重傷的欺詐師會選擇鯉魚鄉作為庇護所也不是不可能。
這樣想來,相雪秋是被他脅迫的也很有可能。
可看相雪秋神色沒當回事,似乎她只是随手幫助了一個朋友,紀綸又覺得她不可能是被脅迫的。
啧。
他怎麽也不能想象相雪秋會幫助那個男人,兩個人的畫風放在一起就很割裂啊。
紀綸不好深究,既然相雪秋如今安然無恙,幹脆另起話題,跟相雪秋請教起學習來。
長夜漫漫,反正他們都沒有睡意。
“我是懂一點這種古文字。”相雪秋進屋找了本書給他當教科書,言外之意她不算精通,他要深入學習這種文字就得看書。
紀綸之前就将十字架上的符號拓下來問過她,知道她有這方面的知識儲備,卻也沒想到,她居然還有專門的書籍。
看這屋子到處滿滿當當的書架,某種意義上說,相雪秋家很富有。
“相…素節……”紀綸收起豔羨的小眼神,念出書籍扉頁的名字。
字跡龍飛鳳舞,十分大氣,簡直不像個女人寫的。
這就是薛采青口中那個很厲害的雪秋姑姑?
相雪秋專注書上文字,眼皮也沒掀一下否認,那就是了。
紀綸見狀不再多言,專心聽她講解文字規律。
按相雪秋的說法,她對這種古文字也只是懂一點皮毛,紀綸跟着她學起來也能發現,相雪秋有一個從淺入深的學習過程。
可為什麽,半小時過去了,相雪秋已經從菜鳥變成專家,徹底掌握這種文字,他還是迷迷瞪瞪,一知半解?
“我去做夜宵,你餓不餓?”看着時間不早了,他們應該洗洗睡覺,而不是大半夜還在這學習,熬夜傷腦。
不知道他會不會用這裏的土竈。
紀綸琢磨着,相雪秋思考了一下,回他,“村裏人不願我在外面走動,他們會送飯過來。”
意思他餓了可以叫外面看守的人送飯過來?
紀綸懵了下,思考這其中的邏輯關系。
就是……有沒有可能,不想讓她在村裏走動的人做的飯,可能也不能吃?
“那我們繼續?”
相雪秋給他個眼神,自行體會。
紀綸莫名懂了意思。
他個愚人智商不夠,她不會嘲笑,但若還不笨鳥先飛,勤學苦讀,就是他的不是了。
把時間浪費在無聊的做飯上更是罪惡。
“我沒有這個意思。”相雪秋翻了頁書,頭也不擡,卻似知悉他所有想法。
“姑姑說,不能嘲笑別人的無知,以前她也是個愚昧無知的人。”
“……”
紀綸姑且算她這是變相的寬慰。
“你姑姑……她是個怎麽樣的人?”能留下那塊震撼人心石碑的人,他一直都很好奇,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
“她……”相雪秋怔忪了一瞬,似是沒料到他會好奇。
“以前,她也是個懵懂無知的小孩……”相雪秋語言斷斷續續,慢慢才連貫起來。
“八歲前,她像村裏所有人的童年一樣,漫山遍野爬樹捉鳥,跳進小河游泳,生活無憂無慮,卻也像青蛙坐井觀天……”
“直到某一天,躺在田野之上,望着村子上空那一方浩瀚星空,展開無邊幻想,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冒出來,卻摸不着看不透,無法用語言描述那種神奇的感覺。”
“她想學習,她跟着村裏最有學識的老人學到第一個詞,崇明,心裏第一次萌發對知識的渴望,她纏着老師拼命學習,花了一周才學會常用的三千字……”
“這……”紀綸吃驚,“無論怎麽說,這個學習能力也……”太變态了。
什麽叫一周才學會!
相雪秋平淡瞥來一眼:“因為姑姑說我學會只要自學三天。”
紀綸沒意見了:“您繼續,請。”
人類難不成躲着他偷偷進化了,要不然怎麽就他一個學渣?
哦不對,還有羅鑼墊底。
想起羅鑼,才讓他能稍稍彌補一下被智商優越感無形鄙視一把的痛心。
“她現在人呢?”
“她八年前就失蹤了。”
相雪秋神色平淡地道出一個殘酷的現實,好像那個失蹤的人與她無關,不是整個相家唯一關心愛着她的人。
只是她也沒有按紀綸所說的繼續,反而怔怔望着夜空,第一次讓紀綸感受到她是個有血有肉的普通女孩。
“要不我還是去做飯吧。”
再這樣學下去,他們的同學友誼真的會崩裂的。
然而他不想再探聽下去,相雪秋反而有了傾訴的欲望。
“八年前姑姑消失,我在這個村子無依無靠,有親人和沒有一樣,采青想保護我,執意要跟我住一起,但是……沒有成人的保護那非常艱難,我們總需要在夜晚防範那些溜進來的人,采青的陰影就是源于……”
“夠了,”紀綸遽然肅色,“不要再說了。”
他能想到薛采青對自己家鄉如此忌憚,一定是有沉重的過往經歷,卻還是不敢置信。
兩個十歲不到的小女孩,過的什麽日子,可想而知。
“對不起,我……”發覺自己失态,紀綸連忙道歉。
相雪秋不僅不介意,還口吻輕松調侃:“班長明明很有勇氣,有時候卻又微妙的膽小。”
紀綸苦笑一下。
相雪秋還有心情跟他開玩笑,看來兩人遭遇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可怕。
“班長,帶她離開這裏。”慘白的月光從窗棂透進來,照出相雪秋眼底無比堅毅的神采。
“那你呢?”
他反問,相雪秋沉默不語。
紀綸就知道她抱了怎樣的打算,說不定決定回家鄉前就做好了這個準備。
很多女孩從一出生就要走上一條無比艱辛的道路。
看似天之驕子的相雪秋正印證了這句話。
出生便被親生母親不喜,被相家一衆親人厭棄。
因為天生不哭不笑,生有白發,更被迷信的村裏人嫌惡,認定她是傳說中會帶來災殃的詛咒之子。
要不是她姑姑相素節那陣子剛好回鄉救下她,她已經被淹死在河裏。
這場審判只不過延遲到現在。
“我和采青已經很幸運,我們有姑姑,她教我們道理,帶出大山,她走後,我們還有偃叔。”看他神色沉重,相雪秋出言寬慰。
“為了這場祭祀,他們已經準備了數年,原本為了采青他們,我也應該放棄。可是你來了,班長,我相信你一定會創造奇跡。”
“你也太高看我了。”紀綸苦笑着,心裏無不心酸。
是怎樣殘忍的現實,需要一個女孩賭上性命犧牲。
相雪秋是這樣,宮璟也是這樣。
宮璟明明可以抛棄陳年舊事,做宮家的大少爺。
相雪秋也可以選擇繼續做她的偵探,在首都風光度過一生。
可他們都選擇了一條紀綸無法理解的路。
“你一定要這麽做嗎?”
“我要去找回她。”相雪秋回道,“十八年前姑姑阻止了那次祭祀,但她從來沒有忘記調查為什麽會有那種傳說。”
“哪怕只是她留下的一點痕跡?”紀綸知道相雪秋入學新陽前,一直走南闖北做偵探就是為了尋找她姑姑的線索。
那似乎是一個閑不住,而且總是和各種麻煩挂鈎的女人。
但那已經八年了。
相素節消失的這八年至今毫無音訊。
相雪秋只有一句話回答他,“一絲線索也不能放過。”
紀綸無法再勸阻,漫漫長夜,兩人一夜無話。
他尋了張板凳靠牆挨了一夜,第二天晨光未熹,門外傳來嘈雜動靜。
是村裏人苦思一夜,終于想到該怎麽處置他了。
幾個健壯的漢子五花大綁将他押出去,他奮力回身,在推推搡搡中沖相雪秋說道,“我想了很久,還是想告訴你,我們誰都不能犧牲,誰都不能。”
“等我回來。”
羸弱的少年背影在曦光中漸行漸遠,澀啞的嗓音和眼底深青的黑眼圈彰示着他昨夜怎樣的夜不能眠。
相雪秋做出了一個異想天開的決定,他也一樣。
“把他送過去你們就可以回來了。”村裏想了一夜的結果就是決定将他送到鄉裏去。
他這個外鄉人的身份很尴尬,他們不能像處置相雪秋命運一樣随意決定他的去留,但鄉裏那些宗族鄉紳長老可以。
小地方很容易抱團嚴重,權力不下鄉。
在鯉魚鄉,這些士紳大戶,地主豪強就是至高無上的權威,他們不僅掌握基層行政人員的任命權,無聲無息處決一個人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只要他們牽頭,所有人都會配合。
四周的村民看他仿佛是死物的眼神。
紀綸想起來這裏之前,薛采青曾經戚哀問他的一句話。
“如果所有人都要害你,怎麽辦?”
寒意立時從腳底滲透全身,日光曈昽時刻,他被押到一座祠堂似的陰森建築中接受審判。
光線陰暗,數個陰鸷之色的皺紋面孔端坐高位,用着瘆人的目光審視他的全身,他的一切。
他是何來歷?來鯉魚鄉有什麽目的?最重要的是,跟相雪秋有什麽關系?
終于,在一片死寂中位居中央的老人率先開口,“年輕人,你不該多管閑事,插手別人的家事。”
“我不覺得那是多管閑事,那是我的同學和朋友,她有人身自由,不應該被你們像罪人一樣看押。”
“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規矩,鯉魚鄉有鯉魚鄉的規矩。”
“從來沒有害人的規矩!”
“放肆!!”他擲地有聲一句反駁,惹來一陣呵斥。
似是被揭破顏面,對方惱羞成怒。
紀綸緊咬的牙齒咯咯作響,他原本試圖給雙方留點顏面,不至于撕破臉皮,這些人的不要臉卻太容易激起憤慨。
他們明明知道村裏人都在做什麽。
為了一個虛無缥缈的神跡,他們要集體謀殺一個無辜的女孩!
真是瘋了!
紀綸再次被送進小黑屋關押起來。
看得出他的冥頑不靈讓整個鄉紳團體都感到無比厭惡。
他們給他安排了一個最差的房間,沒有光沒有風,地板長滿青苔,牆皮脫落,角落小動物築巢,外面還能看到無數刑具。
此外還特意囑咐底下的人不準給他送食物和水,務必要讓他吃到苦頭,他才會明白這塊地方是誰做主。
紀綸明知他們的意圖,心裏還是不願意屈服。
本就一夜未眠的疲憊身體經過一天的斷食,嘴唇幹裂起皮,臉色泛白。
“你還沒放棄嗎。”日落時分,他們還是沒給他送食物,帶着譏諷神色的柳芽出現在門外。
“你不要以為你可以改變誰,別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
她在提醒他,或者說更像是個警告,再不認慫,他真的會死在鯉魚鄉。
這些人什麽都敢做得出來。
紀綸擡眸從一陣眩暈的眼黑中鎖定她的方向,綻開清淺的笑意,“不是還有你嗎。”像你一樣沒有從衆的人。
他不信所有人都迷信那種謊言,冷血無情。
他看着柳芽,澄澈的黑眸似是望到了她心裏去,“你缺少的從來不是直面現實的勇氣,你只是找不到方向,對嗎?”
柳芽想也不想,慌亂轉身跑走。
她是來給紀綸送水的,免得把他這個外鄉人渴死,給鯉魚鄉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但族裏安排的不是她來做這種事。
她為什麽要主動攬過這個活,她也不明白。
也許是來看他笑話的吧,紀綸疲倦閉上眼睛,分不出多餘的心思揣測她的想法。
喝掉小半壺水,暫且緩解一絲幹渴,他再被帶出去,那群老人張口又是一堆大道理,聽得人煩不勝煩。
一句話概括就是問他是否願意老實。
只要他不再聯合他的朋友妄加幹涉鯉魚鄉的事,他們可以保證祭祀前他好吃好喝的待遇。
當然為了彼此的信任,祭祀結束前他需要留在這再住幾天。
“我不會袖手旁觀。”
“何其頑固的小子!”聞之他同樣的答複,他們眼裏有了更深的惡意。
鯉魚鄉的行動,絕不能讓他挑破給外界。
不過他們擔心的不是其他人會來阻止——紀綸得出一個幾乎絕望的結論。
他們擔心的,僅僅是會有人來跟他們分一杯羹。
不到一刻鐘,筋疲力盡的他再次被丢回那個小黑屋。
夜深人靜,只有他來回踱步的身影在這個黑幽幽的祠堂散發一絲人氣。
傍晚在柳芽面前他看似表現輕松,其實心裏不無煩憂。
不過擔心的不是自己的人身安全,羅鑼他們肯定已經在着手來救他的事。
再不濟,亮出特偵處名號也能讓他們對他有幾分忌憚。
他還不至于這麽輕易死在鯉魚鄉。
對他來說,更棘手的事是在于到底要怎麽樣解開相雪秋的死局。
整個鄉裏都在跟宗族勾結的情況下,他要面對的不是一家幾戶的敵人。
更可怕的是,沒有人會愧疚悔悟,集體主義下,所有人都會認為罪責不是他們一個人的。
“你還在掙紮。”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出現在他眼前。
“柳芽……”紀綸微愣。
“拿着你的東西,滾吧。”門鎖落下,熟悉的金屬反光物抛向他。
那是他白天就被村裏人收走的裝甲手環。
“就你一個人嗎?還有誰會幫忙?采青他們有沒有過來接應?”
“哪來這麽多廢話,我不知道薛采青他們有沒有來救你,也許他們早跑了呢。”
“你……”紀綸心口一激靈,柳芽居然是這麽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嗎。
他是希望她能站在他們這邊,但也沒想到她會用這樣冒險的方式獨自過來放走他。
“賤人!”遠遠一聲大喝,果然柳芽這種輕率的救人方式很快就被發現了,無數人圍上來,領頭一個魁梧男人似是柳芽丈夫,柳芽一見到他全身戰栗。
下一刻,她重重将紀綸推出去,“快走!”
她折身攔住她那個丈夫,男人粗粝的大掌揪緊了她頭發,“賤人!枉我對你這麽好!你竟然敢背叛我!”
“給你生兒育女暖床操持家務就是對我好了嗎!”
紀綸回頭就見柳芽狠狠瞪着她的丈夫,一雙原本刻薄絕望的眼睛忽然折射出無比恨意。
“我寧可痛苦,也不要麻木。”
“賤人!”男人吃痛一聲大吼,觸電般狠狠把她甩出去。
砰,撞牆的聲音。
紀綸不知道這一撞,柳芽是否有事,也沒看到她最後那一眼是否還像往常一般飽含對所有人的譏諷。
他磕磕絆絆悶頭逃竄,尋着柳芽指給他的方向一路跑出大門,驟然發現外面混戰更加激烈。
一片搖曳不定的烈烈火光中,羅鑼薛采青和江泠他們的身影混在一堆人中間奮力搏鬥,不斷嘗試接近他。
最先靠過來的人是看似纖弱,有着貴公子儀态的江泠。
薛采青和羅鑼作為掩護幫他吸引了大部分火力。
“班長!江泠!你們先走!快走!”薛采青在包圍圈中破聲高喊。
對方人多勢衆,他們必須逃離鯉魚鄉,去外面找幫手!
紀綸一眼收攬局勢,理智清楚告訴他采青的話是正确的,行動上他也猶豫不到片刻,迅速抛下夥伴獨自逃生。
江泠一直沉穩的眼神驚詫一瞬,随即緊跟上他。
“我們往哪走?”整個鯉魚鄉都是他們的敵人,在這種漆黑寒冷的夜晚,任何有燈光的地方都不再是可信任的栖息之所,他們必須躲着所有人,所有光能照的地方。
而燈火能照及的地界之外,仿佛天公都不作美,沒有月亮的夜晚,四周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們人生地不熟更給他們增加了逃難程度。
“是…采青班長嗎?”就在江泠發問時,一道柔柔女聲回響在路邊。
“珠茉兒?”紀綸還記得跟柳芽一起的那個女孩名字。
“采青班長,請相信我,我不會害你,柳芽叫我們來幫助你。”她手持的燈盞忽然藍光大亮,原來是她揭開了遮擋的黑布。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點點藍光在遠處亮起,猶似傳說中來自地獄的可怕鬼火。
“看到那些磷火了嗎,”她說道,“向着有光的地方跑,就能逃出鯉魚鄉!”
“那你們……”話到嘴邊,目光觸及對方眼睛,紀綸啞然失聲。
原來她們不是不明白。
她們什麽都懂卻又邁不出去,那種無力感才是最心酸的東西。
紀綸拉起江泠,奔向一團團藍綠色火焰為他點亮的逃生之路。
這些女孩,這些可愛的女孩們!
就是這這樣一片黑暗中,一群素不相識的女孩用着曾經的恩師相素節教她們的知識自制磷火,點亮了指引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