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構陷 那雙紅眸,從來不會施舍給別人太……
第34章 構陷 那雙紅眸,從來不會施舍給別人太……
紀綸一進禮堂, 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各色火熱視線從四面八方彙聚他一身,當下心口微沉。
這是将整個新陽師生都叫過來了吧?
放眼望去,大禮堂滿滿當當坐滿了學生老師, 東西兩院的制服泾渭分明。
最前排分別是關切望來的宮璟等學生會成員,和以顧容與為首那群眼露興味的繼承人們。
而主席臺上,那個秦王城的白面男人,急不可耐一聲呵斥, 似威嚴法官猛然敲響了驚堂木:“紀綸,你可知罪!”
“我有什麽罪?”他不慌不忙的語調,“如果說擅闖他人宿舍, 随便自放自取找出來的一個證物, 就能憑此給人定下罪名,那這世界上的監獄只怕關不下這麽多罪犯。”
“呵, 伶牙俐齒, 這分明就是從你寝室裏搜出來的!”
趙成高撩開手下送上來的托盤黑布,光芒璀璨的珠寶, “海洋之心”項鏈赫然出現在衆人眼前。
秦王城将它送來首都展覽不久, 在座師生無不驚嘆過它的美麗, 記憶猶新。
“你這個膽大妄為的小賊, 我們城主特特獻給首長大人的心意, 竟然差點被你偷去, 你實在罪孽深重!”
紀綸不為所動:“既然如此尊貴, 我有什麽本事, 能在安保重重的博物館竊取到它?謝謝你, 這麽高看我。”
禮堂轟堂大笑。
趙成高用力拍了拍主席臺:“我管你如何偷竊的!東西是在你宿舍裏發現的,你就是小賊!”
剛靜下來的禮堂頓時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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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強辯不成就胡攪蠻纏了啊。
趙成高還在那強詞奪理,試圖給他扣上偷竊國寶的帽子。
紀綸掀掀眼睫, 環顧四周。
眼下這個場面像什麽呢?
——像法庭。
主席臺上是猶如審訊犯人的趙成高,底下的聽衆席是看客。
他站在他們之間的空地上,左右無人,前後無依,看起來就是被告席的犯人。
他頭一次如此引人注目,這也算幫他另類的出風頭了?
搞出這麽大陣仗,看來贏肆是決計不想讓他好過了。
紀綸想讓他被告上法庭,贏肆就讓他先身敗名裂。
今天趙成高就是指鹿為馬,他也得認了。
這樣想着,紀綸臉色卻無難看,唇角反而流露一絲笑意,目光從始至終沉靜如水。
趙成高一腔難聽的言語攻擊,仿佛打在一團棉花上。
還好,他還有後手。
趙成高得意地眯起眼睛。
像是窒息般,紀綸産生了不詳的預感。
在場新陽學子迎來兩個不速之客。
“你還是這麽擅長颠倒黑白,牙尖嘴利啊,紀綸。”
陰恻恻的語氣,竟然出自一個外表俊朗帥氣的男生。
但更奇怪的是,他穿的是星華中學的校服。
好端端的,星華的學生跑到他們新陽來,指責他們新陽的學生?
衆人竊竊私語。
與他們新陽不同,星華是真正的頂級貴族學校,只接受有家庭背景的學生,實行所謂的精英教育。
自然,那裏的學生個個非富即貴。
新陽則是半個軍校,管理嚴厲,不受部分權貴孩子歡迎。
反正在星華就能享受頂級資源,培養成未來的上流精英,何必送到新陽累死累活?
在星華,即便是無所事事混日子的草包,以後也還會是這個國家的天之驕子,未來的國家棟梁。
紀綸目光輕輕掃過臺上的人。
這些眼睛長在頭頂的天之驕子,又何嘗把他放在眼裏過。
“盛昊焱,你不是我們新陽的學生,為什麽進來?”臺下宮璟沉聲質問。
作為新陽學生領袖,他經常跟星華那邊打交道,自然認得星華的風雲人物。
首都豪門盛家的最小代少爺,金尊玉貴不必說,還是頂級Alpha。
今年本來在讀星華二年級,上半年不知道因為何故休學幾個月。
現在一露面,就像瘋狗一樣跑來新陽發瘋。
是的,這個盛昊焱就是瘋狗。
不說他葷素不忌的做派本就受宮璟這類人不喜,他以前做過的那些事,單拎出來哪一件,都值得監獄一條龍服務。
若不是盛家是中央城六家之一……
宮璟搖搖頭,目光落在盛昊焱旁邊那人。
“賀青涵?”
“會長,是我帶昊焱進來的。”
穿着新陽制服的眼鏡男生,看銘牌是三年級的學生。
但這個時間,三年級學生應該大部分都在外面實習才對。
這剛回來,就是為了帶一個外校人回來,欺負自己的同校同學?
“會長,我想,我們都被他欺騙了。”文質彬彬的男生,目光心痛地望向臺下的紀綸,爆出一個驚天秘密。
“你們眼裏這個,品學兼優的學生會幹部……”
賀青涵半截話吊人胃口,臉色好像難受地不想再說。
盛昊焱接了他的話:“就是你們這位好好學生紀綸啊,在去年膽大包天,組織了一場有史以來最大的學考舞弊啊!”
嘩——
一石激起千層浪。
“我為什麽知道?”盛昊焱自說自話,陰冷的目光目不轉睛盯着紀綸,“因為我就是受他幫助的人之一啊。”
趙成高立刻火上澆油:“你們看看,這個人為了錢,就敢膽大妄為到組織大型作弊事件,這樣一個人品有瑕疵的人,還會幹不出偷盜的事情嗎!”
“你胡說八道!”
“放你娘的狗屁!!”
風紀委成員和Z班學生那邊,最先按耐不住。
脾氣火爆的還爆了粗口。
剛剛的欲加之罪,他們還能樂呵呵看個熱鬧,反正大家都知道紀綸是清白的。
這會實在看不下去了。
羅鑼自認為是紀綸最好的兄弟,本該是反應最大的人,此刻卻一言不發。
因為面對盛昊焱他們的指控,紀綸竟然沉默了。
他一動不動地僵立原地,斜睨的目光盯住臺上一個方向不放。
羅鑼順着他視線望去,看到臺上的盛昊焱等人,想起他們以前确實在一所初中。
他們是認識的。
可是紀綸……他在初中學校時向來謹慎,行無踏錯。
又怎麽會招惹上那樣的人?
憑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和方才一樣談笑自若,巧舌如簧為自己捍衛清白。
還有那個賀青涵,不是上學期跟紀綸告白過的學長嗎?
長久未動的眼眸幹澀,紀綸眨了眨眼睫,耳邊聽到宮璟一聲嚴厲的訓喝:“夠了。”
禮堂霎時安靜,會長的影響力不容小觑。
“請你們不要張口就來,否則我們也是可以告你們侵.犯名譽權的!”宮璟氣勢震懾全場,逡視過衆人,轉向紀綸的目光複又溫和。
他的眼神好像在告訴他,別怕,我依舊是相同的态度,他們不能這樣憑空抹黑你,我相信你。
紀綸眼眸輕轉,心底不見輕松,反而像落下一塊大石,壓得心口深沉。
東院陣營裏,傳來一道不能忽視的視線。
紀綸回望過去,片刻淡淡收回。
那雙紅眸,從來不會施舍給別人太多在意。
臺上盛昊焱正欲開口,一人突然上臺打斷了他。
“啧。”他面龐浮現一絲戾氣,卻不得不同意。
這不是星華他的地盤,容不得他更放肆。
趙成高倒沒像盛昊焱一般心不甘情不願。
反正他已經跟學校理事會打點過了,就算是校長要叫紀綸過去,也只是暫時放過他。
“校長?”
來領人的校長室秘書點點頭:“還有你們朝老師。”
紀綸跟上他。
要過去後臺的休息室,必須穿過西院聽衆席的前排位置。
宮璟趁機跟他說話,大掌揉揉他頭:“別怕,我們都在這支持你,他們不能黑白不分陷害抹黑你。”
學生會其他人也紛紛表态。
紀綸感受着頭頂掌心清晰傳遞的溫度,宮璟目光是像大哥哥的一樣溫暖可靠。
可聽着宮璟的溫言細語,他卻垂眸未語,側顏平添幾分微涼清冷,不知在想什麽。
身後忽的一道充滿熱度的凝視,他回望過去,卻又轉瞬即逝,探不到源頭。
東院聽衆席,伸着大長腿的元朗擰眉抱胸。
好小子,當這麽多人面就敢撬他們東院牆角,這要是換他來,哼哼。
還有那個紀綸也不講究。
怎麽能随便讓那個宮璟亂碰!
心裏正琢磨着,耳邊響起明皓響亮的驚嘆:“容與哥,他碰你的Omega欸!”
仗着童言無忌,明皓絲毫沒有控制音量的自覺,在偌大的禮堂裏還形成了顯著回聲效果。
在場的人心裏無不:哦嚯。
心裏只剩下一個想法,又有好戲看了。
可惜涉及三人的反應,都沒給他們希冀的期待。
宮璟只是轉頭朝向大家,寬容地笑笑。
顧容與呢,原本就帶着憊懶神色,全程意味索然,這會兒被所有人關注着,也只是掀了掀眼睑,将支額的手換了一只而已。
他眼形狹長,垂眸不動聲色時,自帶三分冷漠,少了血瞳的威壓,全身上下散發的荷爾蒙吸引力似乎又更撩動人了。
不愧是他們新陽最想被擁抱的夢中情人Alpha榜首——
衆人不約而同浮現出相同的念頭。
紀綸将他們的反應看在眼裏,心裏沒當回事。
他又不是誰的所有物。
什麽碰不碰的。
東院這些人實在是自信感爆棚。
高高在上的态度簡直令人作嘔。
一到後臺走廊,無人在身邊,他扶着牆用力呼吸幾下,吐出幾口濁氣。
一直保持鎮靜的臉上才稍稍流露絲倦意。
該說趙成高不愧是城主府的管家嗎,熟悉審訊技巧,一點不給他喘氣反應的時間。
連番審訊犯人的口吻問下來,心理素質差點的人都會當場崩潰。
……
聽衆席後排,淩諾目光一直跟着紀綸進去,直到看不到背影了,才轉身問身旁的人:“鐘奇,你以前也是實驗中學的吧?”
鐘奇:“啊,是吧。”
模棱兩可的答案讓淩諾噎住,不過鐘奇就是這個懶散性格,倒也沒在意:“那你對盛昊焱他們有多少了解?”
鐘奇翻着眼睛回憶:“我又不跟他們玩,不了解啊。”
淩諾:“……”知道你天生懶骨頭,但也不用這麽誇張吧?
你們不是一個圈子的嗎!
真不知道鐘奇怎麽考上新陽的。
淩諾心裏腹诽一番,突然想到,盛昊焱他們跟紀綸不是一個階層的,看起來卻這麽熟悉。
心裏莫名不舒服。
以前他看不起紀綸,是覺得他再怎麽掙紮,也跳不出他那個階層。
自從爆出紀綸Omega的身份,那種輕視感卻輕了。
不是因為他單純被紀綸的信息素味道吸引,而是他突然意識到,紀綸以Omega身份能達到很多Alpha都達不到的水平,本身就是一個了不起的奇跡。
他不得不承認,他為這個平民觸動。
“傅文博,查到了嗎?”身側另一旁,傅文博合上電腦,閉眼,各種數據在腦海裏閃現,整理成有效信息。
“盛昊焱在初中的學考成績确實有蹊跷,包括那一年實驗中學的很多人,按他們的平時成績,都上不了現在的高中。”
“還有紀綸,原本應該跟盛昊焱他們一屆畢業,卻因學考當天發燒,推遲一年才考上新陽。”
學考關系着高中學校的錄取,是平民們改變命運的唯一途徑,紀綸會因為發燒耽誤這麽重要的考試?
如果不是意外,肯定是有隐情。
淩諾陷入沉思。
旁的人如何考上高中的,他不管。
可像紀綸這樣的人,在考試前一定會做好充足準備,防止任何意外出現。
淩諾神情逐漸堅定。
……
休息室傳出朝聞道跟人的交談聲,準确來說,更像朝聞道一個人的訓話。
“這件事情我稍微了解一點,并沒有證據,即便因為涉獵廣泛,能調查清楚,但就能推行下去了嗎?這樣的一個醜聞……”
“從您放贏家的人進校,就已經輸了,這不是我認識的新陽!”
“紀綸,進來!”
“好……是!”紀綸趕忙應下。
就……挺意外。
朝聞道居然會維護他。
一直都清楚,他跟朝聞道不是一種人,不僅是因為朝聞道優秀的能力,曾經斐然顯赫的家世,而是因為朝聞道的人格之高尚。
但凡了解過一點他的經歷,就會知道,朝聞道身上有一種精神世所罕見,這和他所處的那個階層背道而馳。
平時的相處中,他也能察覺到一些朝聞道對他的态度。
沒有多少偏愛。
但卻不是出于曾經作為天之驕子,對他瞧不起的優越感。
朝聞道是洞悉他的為人,卻又能理解他因出身而受限的選擇。
他自覺做不到朝聞道那份上,朝聞道對他照顧,他就受着。
但要是為了讨好朝聞道而改變自己,卻是不可能的。
朝聞道這樣的聰明人,很容易看穿他的僞裝。
“豆豆,等等。”羅鑼滿頭大汗跑過來,吶吶遞給他一杯水:“你應該需要吧。”
薄荷檸檬水。
薄荷和檸檬都是味道上頭的東西,但能讓大腦更清醒,紀綸每次壓力大的時候都會給自己泡一杯。
羅鑼知道他這個習慣。
“謝了。”他确實渴了,不待多想,接過一口灌下,推門進去。
休息室,坐在朝聞道對面的校長好像被訓得蔫頭巴腦,悶悶不語。
見到他,不說不假辭色,簡直沒好臉色。
紀綸佯裝什麽都沒聽到的樣子,照常跟他問好。
挨了自己曾經的學生一頓批,又被現在的學生聽到,确實丢臉。
大概是礙于朝聞道面子,老校長不想搭理他,也胡亂應了聲才離開。
紀綸順勢看向沙發上的朝聞道。
朝聞道抱臂跟他對視,半晌挑挑眉無語:“你就沒什麽要說的了嗎?”
如果他問的是,有什麽要跟他解釋的?紀綸肯定會說沒有。
他們師生之間還有點默契。
但也不至于一聲都不先吭吧?
朝聞道凝眸皺眉。
小小年紀,倒是沉得住氣。
“……”紀綸捧着剛才的水杯,指腹摩挲,好似思考了一下,想出了要對朝聞道說的話。
“老師,知識是原罪嗎?”
朝聞道深望他眼,閉了閉眼,半晌,語氣輕幽道:“沒有那種事。”
面前的人擺擺手,讓他出去。
好像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紀綸:“……”他好像闖禍了。
每次他的問題,朝聞道不說态度多麽正經,一定會給出他的解答。
這是第一次,朝聞道沒有給他解疑答惑。
到門口時,他轉身回望,朝聞道疲憊似靠在沙發背,望着窗外天空的目光深沉黯淡。
他的問題,好像勾起了他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
紀綸難得有了歉疚情緒。
怪不好意思的。
知道他們朝老師有故事,沒想到這麽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