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蛛網 ......
第76章 蛛網 ......
“我上不了學的, 我以前是讀私塾......”楚魚心中一驚，說漏嘴了，齊楚魚是讀私塾的，但是齊小玉根本沒上過學。她趕快解釋：“當然了, 讀私塾是騙人的, 我要不這麽說報社不收我。我也不騙叔叔, 我就是跟着戲臺子認識了幾個字兒而已。就我這樣的, 上學人家學校也不要啊。”
因為靠的近，處座和楚魚面對面，在燈下很清楚的看到楚魚的瞳孔一瞬間緊縮, 這是受驚的表現。
他滿心疑問, 但是并沒有拆穿，而是接着說：“還是要上學的，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不上學真的可惜了。我聽說你跟着修女學會了洋文，如今翻譯的工作做的也很好。這就證明你是個可造之材啊。”
楚魚不好意思的看着他, “其實, 學洋文是我聰明，但是翻譯愛情小說這差事也只能我這種出身梨園的人能做, 畢竟戲臺子上唱的最多的還是風花雪月，要是換了其他的, 我真的翻譯不出來。”
“所以啊，教育就要因材施教。正經的大學你确實是跟不上, 讓你去上小學......你都這麽大了, 和小孩子擠在一起也不好，這樣吧，我送你去警官學校怎麽樣？邑豐就是在哪裏進修過幾個月, 往後你們也是校友了。”
“警官？”
“是啊，別的地方我說了不算，但是那裏我的話很管用，全國的警察都要聽我的，到時候我給你一張公函，讓你不必考試直接入學。”
楚魚搖了搖頭，“我也不想當巡捕啊，這都是男人幹的差事，我現在挺好的，不想去上學。”
楚魚下意識的覺得這個學校不能進，處座還想說話，耿姐姐把剝好的蝦放進楚魚的盤子裏，楚魚立即轉身致謝，不打算和處座就這個問題聊下去了。
但是處座不想這樣放過楚魚：“不去警官學校也行，那裏男孩子多，女孩子太少了，你也沒玩伴。這樣吧，我送你去學商科怎麽樣？做翻譯每個月的薪水就一點，還是開店做生意賺的多，你說是吧親愛的？”
耿姐姐低着頭默默剝蝦，聽了他的話溫柔的笑了笑，“是呢，我昨天和小玉妹妹也這麽說，咱們總要賺點脂粉錢。”
處座有些意外，他今天的目的就是想把小玉塞進紅牡丹的管理層，以為耿姐姐會反對，沒想到她是贊成的。
兩個人的視線對視一下，相伴十五年，彼此很了解了，耿姐姐微微一笑，處座也帶着笑容。兩只狐貍中間夾着一只裝成兔子的猛獸，猛獸的兩只眼珠左邊轉轉右邊轉轉，在這看似和樂的場合，三個人硬是營造出一家三口的溫馨氛圍。
耿姐姐也拉了一下凳子靠着楚魚坐，她仍然很溫柔，“先生給小玉打算的很好呢，往後小玉也是一個太太了，怎麽還能窩在那個小報社和人擠在一個辦公室拿着幾十塊的薪水？身份和他們已經不同了，再擠着不合适。
而且一個月下來辛辛苦苦拿到的薪水還不夠給孩子買一身衣服呢。将來有了孩子，照顧孩子打理家務和其他的太太們迎來送往，一樁樁一件件都要有規劃，多學點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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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對，親愛的，還是你想的更細致一些，”處座頗有些父親的模樣，伸手揉了揉楚魚的頭發，語氣很慈愛：“夫妻一體，如果你原地踏步不知道進取，将來你們兩個很容易生間隙。如今你們在熱戀，對柴米油鹽考慮的不多，将來必須考慮這些，還有就是迎來送往，不止是邑豐的同僚，還有郭家的親戚，甚至将來孩子的交友也要你盯着，往後你要學的還多着呢。”
“先生說的對，”耿姐姐在旁邊幫腔，“都說妻賢夫禍少，往後不能光顧着自己痛快，還有為家裏考慮。”
兩個人一唱一和，愣是把楚魚哄的一愣一愣的，他們兩個更是表現的默契十足。說完互相對視一笑，這個時候他們兩個的利益完全是一致。
楚魚裝的很辛苦，覺得自己快頂不住了，想要找郭邑豐過來解圍，可是門口突然有幾聲吵嚷，三個人都往餐廳門口看去，就看到一個女傭跟在一個年輕女子身後進來了。
這女人白皙漂亮，是很典型的江南美人，個子不算高，但是踩着高跟鞋穿着皮草，是很洋氣的美人。
她怒氣沖沖的進來了，女傭彎着腰誠惶誠恐的跟餐廳的三個人說：“對不起先生女士，岳小姐不肯先去喝茶，執意要進來......”
處座的臉色已經冷了下來，但是很快就紳士的站起來幫着這個女人把大衣脫掉。他對女傭揮了揮手示意出去，很溫和的問那一臉怒氣的女人，“怎麽了？來之前怎麽沒打電話？”
楚魚感覺到耿姐姐周身的氣場變了，就像是渾身長刺了一樣，雖然還很溫柔的笑着，但是已經全身緊繃，似乎要進入戰鬥狀态。
楚魚忍不住轉頭看着耿姐姐，她已經站起來了，态度十分謙卑，在岳小姐撒嬌抱怨女傭不懂事不尊敬她之後，才用一副公事公辦的态度請示處座：“要給您和岳小姐再開一桌嗎？”
“不用，都是咱們自己人何必外道。岳小姐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小玉，是家中的小輩，今兒和她未婚夫來吃飯。”
楚魚站起來打招呼：“晚上好岳小姐。”
這位岳小姐趕快換上笑容，“是小玉啊，你好你好。”這位岳小姐說完假意抱怨，“老蘇，怎麽沒聽說你還有個小輩啊，今天我來的匆忙沒帶禮物，真是失禮了。”
這讓處座沒話說，他和楚魚是真的沒什麽血緣上的關系，對待楚魚也有幾分愛護之意。再加上各種原因，彼此表現的很親近，但是這種關系不能明說，明說出來真的是淡如水沒人情味。
處座就笑笑招呼大家入座，岳小姐還追問楚魚是蘇家本家的親戚還是處座姐妹家的孩子。要是平時出現這樣的冷場，耿姐姐是會出來打圓場的，但是她對岳小姐頗具敵意，自然不肯為他們這對狗男女解圍。
楚魚就想開口，處座哈哈一笑，不接岳小姐的話，笑着招呼她們吃飯。
餐廳的氣氛不如以前了，有了岳小姐，耿姐姐渾身戒備，而處座一肚子詞兒沒法當着岳小姐和楚魚說。他的目的是把楚魚收入麾下再塞進紅牡丹，耿姐姐剛才态度松動，可現在因為岳小姐的加入，再談這個已經不會有結果了。
于是在郭邑豐端着托盤進來後，聊天的內容就變成了吃吃喝喝。
岳小姐是南方人，看到一桌子的北方菜也就說了一句：“今天換口味嗎？我常聽說北方的菜重油重鹽，偶爾嘗嘗還好，不可多吃，多了容易得各種各樣的病。”
耿姐姐忍不住嘴角彎了，她轉頭看了看處座那個方向，心想這就是你想娶的人，也不過如此罷了。處座第一次假笑起來，他用筷子夾了菜放在岳小姐跟前，“哪有你說的那麽誇張，北方人天天吃，也沒見吃出什麽毛病。”
大家都在吃呢，你說這個就不合适了，菜已經上桌了，難道還要撤了？不止是處座，此刻人設傻白甜的楚魚忍不住睜大了眼，這姑娘......挺好的，挺好的......
就是不會看場合，頭一次楚魚感覺到在什麽場合說什麽話很重要。
特別是楚魚的碗裏堆了不少菜，吃的嘴角帶油，你這麽說是讓吃還是不讓吃啊。
處座轉頭拿湯勺盛湯，第一碗是給這位岳小姐盛的，第二碗就給楚魚，楚魚看他拿了自己面前的碗，立即靠近他：“叔叔我要吃稠的，別給我盛水。”
郭邑豐趕快站起來，“我來我來，您別動手了。小玉，你差不多就行了。”別蹬鼻子上臉，你就不怕畫蛇添足嗎？
處座瞪他，“你老實坐着，小玉想吃什麽就吃什麽，看你這樣子将來我擔心小玉跟着你吃不飽。”
說完湯也盛好了，放在楚魚跟前，楚魚立即端起來吹了一口喝把碗裏的肚絲扒拉進肚子裏，忍不住呼出一口氣，冷天就該這麽吃些酸爽的。
看出與吃的美滋滋的，耿姐姐把剔了魚刺的魚肉放在楚魚的盤子裏，“還想吃什麽盡管說，我就覺得小玉的胃口好，跟她坐一起自己也能多吃半碗飯，您說是不是啊先生？”
“是啊。”這是真的，楚魚吃飯就是給人一種吃的香的感覺，這讓處座覺得這丫頭真是一點都不見外。高興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
“叔叔別拍我腦袋，容易長不高。”
“你這個子已經夠高了，”耿姐姐不死心，還把話題往上學這方面引，“咱們小玉這身段比大部分女孩子都要高，在大學裏面這樣的個子是不能坐前排的。不過，商科的學生中女孩子比較少，說不定不用坐在後面。”
處座看話題又圓回來了，心裏高興，對耿姐姐贊賞的看了一眼，對郭邑豐說：“我打算安排小玉去讀商科，就在滬上，省的你們分離，你怎麽看？”
郭邑豐還沒來得及說話，副官進來了，他笑着說有電話找郭邑豐，但是在場的男人都知道出事兒，郭邑豐和處座就對在座的女士們說笑了幾句，一起出了餐廳。
餐廳裏只留下三個女人，楚魚和耿姐姐認識，和岳小姐不熟，就立即帶着哀嚎的口氣拉着耿姐姐的手晃蕩：“您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好不容易叔叔忘了讓我上學的事兒，您又提起來。我話放在這裏了，我是不會上學的，哪兒也不去。”
耿姐姐伸手出另一只手摟着她，十分親密：“我這是為你好，我剛才說的也是實情，你将來總要和人交際，而且花錢的地方也多着呢，”她意有所指：“有産業總比坐吃山空強吧，而且創業艱難，不如坐享其成，你說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