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蛛網 ......
第71章 蛛網 ......
蛛網 4
楚魚下意識的要拒絕, 但是,耿姐姐對這件事閉口不言了,兩個人再說的也就是滬上的一些店鋪,耿姐姐在這裏生活的時間長, 每年會偶爾來滬上一兩次, 所以就跟楚魚說了不少童叟無欺的老店。
楚魚看她聊到這些, 也就把剛才的事兒放下, 開始陪着她一起聊天。
又過了兩個多小時,樓上的兩個男人才下來。
楚魚和耿姐姐站起來,處座過來看着楚魚忍不住笑了:“小玉, 聽說你已經攢錢給自己當嫁妝了。”
楚魚心想這是誰在造我的謠, 忍不住看郭邑豐,郭邑豐趕快搖頭,楚魚心想處座的眼線都盯到郭公館了嗎?她最近倒騰的也就是自己幾個月的薪水,還是和紅玉一起。連郭邑豐都是這麽想的,心裏暗暗打定主意對家裏的傭人梳理一遍。
處座看他們的臉色就知道他們想什麽, “別胡思亂想, 小玉是不是在前兩天和你姐姐去錢莊存錢?那錢莊的一個股東是我的朋友,上次我來滬上, 他見過小玉,昨晚上我們吃飯的時候他說起來的。”
楚魚心想這都拐了多少彎兒了, 但是郭邑豐臉色不變,暗地裏告誡自己小心再小心。
耿姐姐站在處座背後, 整個人像是隐形了一樣, 絲毫沒有存在感。
處座看楚魚被打趣了也沒臉紅,居然生出一種很奇異的感覺,他對楚魚确實有一種父親看女兒的慈愛, 雖然少的可憐,但是他能從裏面體會出一點點天倫之樂,此時對楚魚一副給自己攢嫁妝理所應當的模樣更是有一種女大留不住的感慨,既有幾分好笑,又有幾分心酸,更有一點點的不舍。
這情緒來的毫無理由,他自認為自己年紀大了,看這麽大的孩子都有幾分移情,本來還想說笑幾句,但是又覺得這感情太虛假,不用留戀,更不用表露出來。
“我早就聽邑豐說你們有結婚的打算,滬上雖好,但是不是久居之地,邑豐早晚要回到金陵工作的,我在金陵有一處宅子,是一小片園林,平時荒廢着挺可惜的,就送給小玉當結婚的賀禮了。”
金陵城中的園林是有數的,處座手裏有一處,但是不知道他為什麽遲遲不肯搬進去,就一直空置着。盡管早先他說過送一處宅子當楚魚的嫁妝,郭邑豐想着大概是一處小院子,了不起也是一處公館,沒想到是一處園林。
耿姐姐也覺得意外,忍不住對着處座看了幾眼。
郭邑豐趕快推辭,理由也是現成的,“太貴重了。”
Advertisement
處座既然送了就不會再收回來,“那處地方對我來說有些空曠,但是你們住進去正合适,以後有孩子了,傭人保姆奶娘聽差門房,光是安置這些人就需要一處大房子,更別說将來孩子大了要交友成婚,收下吧,将來你們能用的上。”
說完之後他轉身摟住耿姐姐,兩個人就要離開,外面下着雨,郭邑豐親自打傘把他們送上車,又囑咐了開車的司機和警衛們,直到車隊的尾燈都看不到了,他才轉身回來。
楚魚還在客廳等他,看到郭邑豐回來趕快用毛巾給他擦臉。
“那房子能收嗎?聽你們的口氣那園子還挺大的?”
郭邑豐嘆口氣,“我總覺得我這領導心思難猜,這園子......是好園子,但是他是怎麽打算的?”
都不知道處座是怎麽想的,一時間兩個人都呆呆的。
第二天楚魚就請假和耿姐姐一起逛街,知道這個時候,楚魚才覺得自己前幾天真的看走眼了。這位耿姐姐看着溫柔,也覺得她溫吞腼腆甚至是不懂得拒絕人。實際上是個狠角色。
也是,在那些姐妹當中,她或許不是最風光的那個,但是絕對是最能茍的那個,她昨天也說了,當初的姐妹們下場都不好,死的死落魄的落魄,目前就她的處境好一點。
楚魚被她帶着到了一家股票交易所,這裏遍布電話線,不少人靠着電話線和各地聯系,還有很多股票代理人跑來跑去,炒股的有不少洋人也有很多有錢的買辦和富商。
耿姐姐帶着楚魚等着股票經紀人,她側着頭和楚魚說:“妹妹來過這裏沒有?這是滬上最傳奇的地方,可以一夜暴富也可以一瞬間一無所有。大起大落悲歡離合在這裏都能看到。”
楚魚搖了搖頭,本質上她就是個窮人,或許是最近和文化人聚在一起,她對錢看得很淡,帶着文化人的清高,不屑于來這種地方斂財。
耿姐姐把一張紙幣拿出來,用兩根細嫩的是手指夾着對楚魚說:“姐姐今天帶你見見世面,讓你看看這玩意是怎麽翻番的。”
随後她的股票經紀人來了,這位耿姐姐的手腕上有女士手表,楚魚也認識表盤,湊過去一看,這手表上的時間不對,根本不是滬上的時間。
楚魚沒問,耿姐姐也不解釋,盯着手表讓股票經紀人買進賣出,她坐在那裏吐露出股票的名字買賣的時間,一上午賬戶上已經有上萬刀的入賬了。
她的本錢也就是一張紙幣而已,而且最近紙幣在貶值。
等到中午,她們出來吃飯,耿姐姐在餐廳把一張支票推到楚魚跟前,“聽說你要結婚,這是姐姐送你的壓箱錢。咱們姐妹沒有父母家族可以依靠,必須手裏有錢才行,我這人常常居安思危,而且這世道也不太平,有錢財傍身日子才能體面一點。”
楚魚低頭看了看,這是上午在股票交易所得到的八萬美金。美元和法幣的彙率不一樣,這已經不是幾萬倍的收益了,這簡直是十幾萬倍的收益。
哪怕楚魚不在乎這個,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支票,但是她推辭的很幹脆。“多謝姐姐好意,這錢是姐姐的,妹妹不能拿。”
耿姐姐笑了笑,“一張法幣的收益而已,如今對你我而言,一張法幣不值得什麽,所以區區薄禮,妹妹還是別推辭了。”
“在姐姐看來不值一提,但是妹妹今日也看出門道了,姐姐是事先得了消息。這支票的背後是人脈,是勢力,是權勢,一張支票也僅僅是一張紙,區區八萬美金也只是冰山一角。姐姐讓妹妹看的,妹妹已經看到了,真是嘆為觀止。”
推來推去沒意思,楚魚直接把話挑明了,就差直接問目的了。
楚魚是個聰明人,如果是個愚笨的人耿姐姐也不想找她。她笑着點了點頭,“我費勁心機,其實還是昨天的事兒。
我們姐妹以前都是被人聚攏在一起,背後有主家安排一切。年輕的姑娘誰不想嫁個年輕老實的男人做正經夫妻。可是主家只是把我們當貨物一樣的到處送,送出去了也要接着給他家賣命。我們自然不甘心,于是抱團反抗。如今主家沒有了,也沒了抱團的理由,後繼更不會有苦命的姐妹加入進來。如今這龐大的關系網,這唾手可得的財富都要散了,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喜劇不喜散,我還是想請妹妹把這一切擔起來。”
她把支票往前推了一下,“妹妹,拿着吧。”
楚魚不想接手,她說的好聽,實際上這裏面少不了苦命人的血淚。每一條消息的背後都是一個黯然神傷的靈魂,每一份財富的背後都有一個人在黑暗裏空耗年華。楚魚整日與殺戮為伍,然而她也渴望平靜,不想在黑暗裏越陷越深,最後變得面目全非。
“我這人散漫慣了,不想管事。如果姐姐接下來堅持讓妹妹接了這件事,妹妹只會遣散大家,畢竟當姨奶奶和當見不得光的情人不是什麽好事。”
耿姐姐搖了搖頭,“當姨奶奶好過賣自己的兒女,妹妹沒有經歷過這些,自然不知道我們們這種人心裏的恨。餓怕了的人,看見吃的立即撲上去,哪怕是像豬狗一樣全身拱進食物裏也不會在意,在餓肚子的時候,尊嚴算什麽?
我們這種經歷過骨肉分離的人,想要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兒女和自己的至親之人。可是造化弄人,我們誰都沒有得到這些。
我沒讀過書,當年我年輕的時候,遇上他,他才華橫溢頗有抱負,我們當年也有過花前月下,我自認為我找到了良人,就如快餓死的人看見食物一樣的撲過去,但是他是做大事的,不屑于兒女情長,在知道我能調配姐妹們手中的消息後也與我蜜裏調油,我死死的握着我這份依仗不肯給他,如今我與他也到了分道揚镳的時候。”
楚魚從她的話裏聽出幾分不舍,想想也對,同床共枕十幾年,還是有一點感情的。
“姐姐,妹妹唐突的問一句,你怎麽就确定他一定會抛棄你呢?”
“男人嘛,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他最近在勾搭一個年輕女人,他對這個女人是不同的,簡直是掏心掏肺。”
楚魚覺得這位耿姐姐溫柔平靜的表情下是忍了又忍的妒忌。所以楚魚告訴自己,以後長個心眼吧,看人不能看表面的。
畢竟是人家的事兒,楚魚也不想多問,更不想多管閑事,她更不會接紅牡丹的那些爛攤子。兩個人吃了午飯,耿姐姐還不死心,帶着楚魚去了一間酒廊。
這裏是滬上情報的集散地,楚魚第一次來,只能在大廳裏品酒,就算是來買情報的,也不會有人接待她。
耿姐姐倒是知道這裏的規矩,“今天就是帶你混個臉熟,要是将來有一天你真的需要情報了,來這裏,這裏有各種各樣的消息。如果他們帶着你去樓上的包間裏交易,說明給你的消息都是不夠及時的,甚至是二手的。你就要露點本事讓他們帶你去地下室的酒窖裏。地下已經挖空了,別看是一排一排的酒窖,真酒桶也就那麽多,很多酒桶裏藏得就是消息。”
紅牡丹舞廳也是這裏股東之一,楚魚只知道這些,其他的耿姐姐不說,她也不問。楚魚是打定主意不會和紅牡丹的女人們有太多的接觸,哪怕是人家手裏有大把的資源,楚魚也不會湊上去。
外面下雨了,而且天色也黑了下去,耿姐姐看楚魚油鹽不進,不僅有點失望。她是真的力不從心了,香梨也不是一些人的對手,其他的姐妹們就更不行了。
或許這張網當年随着主家的倒臺就應該煙消雲散,她嘆口氣,如果真的沒有姐妹接手,那就讓這張網毀在自己手裏吧。
“妹妹,天色不早了,又下起了雨,咱們回去吧。”
楚魚站起來,就在楚魚站着穿大衣的時候,她背對着的酒廊大門被推開,一個穿着風衣戴着禮帽的男人進來。他把帽檐壓的低低的,圍巾包着半張臉,生怕別人知道他的身份。
這男人剛進來就随着酒保到酒窖去了,楚魚這個時候把扣子也扣上了,看耿姐姐的眼神往樓梯後面瞟,剛剛得到過科普的楚魚忍不住問:“耿姐姐,你看着酒窖口幹嘛?有認識的人嗎?”
“啊,看着似乎是一個認識的,但是......算了,這種地方不能閑操心,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