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蛛網 ......
第68章 蛛網 ......
蛛網 1
看到楚魚的眼睛睜大大大的, 郭邑豐噗嗤一聲笑出來,“你想什麽呢?以為我會對付香梨?”
難道不是嗎?
楚魚的大眼睛裏就是這麽問的。
郭邑豐摟着楚魚兩個接着跳舞,“當然不是,香梨不是那種不知道進退的人, 但是, 她知道的太多了, 如果她落到某些人的手裏, 我擔心她亂說,但是又不能對她下手。”
說到這裏他把香梨的身份稍微給楚魚挑明了一點。
“別小看在滬上混的人,那位香梨姐不可怕, 可怕的是她身後的關系網。貓有貓路鼠有鼠道, 她們這種女人在暗地裏抱團,互通有無,消息比我們都快。我就跟你說,處座身邊有個女人是她們的姐妹,所以你明白了吧?”
楚魚忍不住問:“有個女人又如何?你是擔心這個女人亂說你壞話還是說這個女人能知道你們的秘密?”
“當然是知道我們的秘密啊, 給你舉個例子, 如果有一天晚上突然出事了,我給處座打電話, 我是不是要在電話裏說一下這件事,哪怕是一兩句被這個女人聽到了, 她們就能分析是什麽樣的事兒,大家都不是傻子。”
更何況這樣的女人還不少, 多少國府大員經手的大事就是這麽被身邊的人洩露的, 比如司機,副官,助手, 情人,這些人的能量永遠不可小瞧。
楚魚點點頭,又忍不住把心提了起來,現實總是在她覺得安全的時候告訴她這個世界一點都不安全,周圍總是環繞着這樣那樣的危險。
就在楚魚想說幾句話緩解這種氣氛的時候,樓上的電話響了。郭邑豐一點都不吃驚,“看來金陵已經知道消息了,滬上的眼睛真不少。我就是覺得這次金陵的反應有點慢。”
他松開楚魚上樓接電話了,楚魚想了想跟着一塊上樓。
電話是金陵打來的,楚魚光明正大的站在書房門口聽,等到她站在這裏之後才明白剛才郭邑豐的意思,這個世界似乎是沒有秘密的。哪怕是刻意保密的事情,總會在某個環節被洩露。就比如現在,郭邑豐和對方在進行工作上的溝通,而楚魚在門口聽得清清楚楚。
楚魚依靠在門框上,在想自己以後怎麽辦,她不後悔走上這條路,但是她總不能連累自己身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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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滬上,楚魚在乎的人就三個,郭邑豐,紅玉,還有一個燕燕。
燕燕的家庭會庇佑她,但是紅玉就不行了,紅玉是需要保護的那個。而郭邑豐對于楚魚來說是同生共死的那個。
郭邑豐挂上電話來到門口,語氣很平淡的告訴楚魚:“處座要來。”
“他來?為什麽?”盡管這麽問,但是楚魚的臉上沒什麽表情,有這樣的大事,他肯定會來的,就是來之後會發生什麽讓人好奇。
“你安排的那個人,他的身份特殊一點,話說你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你鯊的是誰嗎?”
“跟我有什麽關系?我為什麽要知道他是誰?”楚魚是真不想知道他是誰,只知道他值得自己出手就行了。
郭邑豐盯着楚魚看了一會兒,“也好,不知道反而沒煩惱,不過你就是知道了也沒煩惱。這份煩惱留給金陵的那些大員們吧,他們也不能天天閑着啊,人适當的忙一下對身體好。”
楚魚聽了這個說法就更不放在心上了。
她這份潇灑很符合事了拂衣去的姿态,而且對于滬上的百姓來說,這也沒什麽,大家都是為了生活奔波,這消息的重要程度還不如哪個菜市場的大蔥便宜更值得讨論,楚魚這種也是要去上班的,然後就把所有事情放之腦後。
她上午去報社,報社就宣布更改以後的工作時間,天氣越來越冷,天就黑的比較早,大部分女職員回去的太晚會出現意外,畢竟天黑了之後滬上的幫派就在街頭橫行。要麽遇上他們火并殃及池魚,要麽是有些混混要對過往的大姑娘小媳婦揩油,女員工們遇上了絕對吃虧。
楚魚忙了一上午看到對面空着的位置,想起燕燕離開之後報社肯定是要招聘新的職員,也不知道燕燕如何了,以後再見面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楚魚想了想問老領導:“姚小姐辭職後她的工作誰來做?我們還招新人嗎?”
楚魚問出來後老先生擡頭看了看大家,慢慢的說:“這件事我和主編說過了,主編說為了收支平衡,姚小姐的位置暫時空着,她的工作大家平攤。”
有人不樂意,但是也沒有說什麽,更多的卻是嘆口氣。老先生的臉一直很嚴肅,他也很瘦,臉上棱角分明,嚴肅的時候就顯得更難接近了。但是老先生說的話還是帶一點溫度的。
“最近日子不好過,很多報社都在大量裁人,聽說那幾家全國發行的報社日子也不好過,記者倒是沒動,坐班的辦公室人員裁掉了三分之一。我們這裏暫時不裁員,所以大家不用着急,但是如果怠慢工作被主編看到下場自己也知道,如今比大家有經驗的人不少,他們都在找工作呢。所以望各位好之為之。”
楚魚聽到倒吸一口冷氣,看了看辦公室其他人,發現他們都在點頭,“這消息是真的?那......整個行業都不景氣,”他們好找工作嗎?
“這個行業不太好找工作,那些純文學的小報社已經倒了好幾家了。咱們這種,”老先生停頓了一下,“還有些市場,所以沒有裁人,但是也不會再招人了。目前我們的薪水沒有降低,已經算好的了,滬上二分之一的報社都在縮減薪水。”
這家報社的客戶都是一些不愁生計的群體,楚魚翻譯那些外國文學,內容都是情情愛愛。
再比如藝術品解說欄目,也是關于一些藝術家的緋色傳聞,再不行就是作品的香豔傳說,這個欄目最愛的是法蘭西洛可可藝術,這種藝術和奢靡的生活關系緊密,那些訂閱報紙的人都喜歡這種調調,所以訂閱量并沒有收到影響。
老先生一方面覺得傳播這種藝術難免有些臉上無光,現實面前,就是這種讓他臉上無光的藝術讓報社保持收入。所以心情很複雜,一時半會不想說話。
中午吃飯的時候,楚魚往人多的地方去,聽到拼桌的人在議論最近菜價米價上漲了,而且用了很多年的大洋不能用了,要用法幣。可是這個法幣沒大洋實在。
下午郭邑豐帶着她去訂做衣服,楚魚留意了一下,這種店鋪收費比以前更貴了。
掌櫃看楚魚盯着收費單,立即解釋:“太太,不是我們坑主顧,是最近布料漲價了,就拿您挑選的這塊布料來說,”老掌櫃拿一塊紅色織牡丹紋的厚緞子比劃着:“以前一尺才十塊大洋,如今三十塊法幣都買不到。”
楚魚忍不住皺着眉頭,“就突然漲價了?”
掌櫃的點點頭,“就早上起來一睜眼的事兒,唉,店鋪的房租也漲了,繡線也漲了,就是縫衣服的針都漲價了,就這繡花針漲的最離譜,誰讓咱們不産鋼鐵呢。”
郭邑豐已經簽了支票給掌櫃,囑咐他:“趕快花,花的慢了又要賠。”
掌櫃的立即接過來點頭如搗蒜,“說的是嗯,如今的錢已經不是錢了。先生,現在天冷了,您做不做幾件?現在錢花出去最安心,要不然留在手裏一天不如一天,我看您這體格三四年是不會變的,多做幾件留着穿,說不定下個月就不是這價了。”
郭邑豐一聽,心想也是,就讓掌櫃的選幾塊好料子配着楚魚的衣服多做幾件大衣和西服套裝,準備兩個人一起出門的時候搭着穿,讓大夥一看就知道他們兩個的關系。
郭邑豐去量尺寸,這時候店鋪的玻璃門被推開,店裏的學徒剛快去迎接,楚魚就看見香梨姐和一個長相溫柔的女人一起進來。
她們把帽子大衣圍巾摘下來交給學徒,香梨已經看到楚魚了,笑着遠遠的打了一個招呼:“小玉妹妹,真巧啊,咱們好久沒見了吧,沒想到在這了遇上了,真是無巧不成書啊。”
楚魚看她親熱的模樣,心想這不是你們約好的見面地點嗎?嘴裏也說着:“有好幾個月沒見到香梨姐了,真巧,香梨姐也喜歡來這裏訂做衣服?”
香梨帶着那個溫柔的女人一起過來,拉着楚魚的手很親熱:“聽說這裏新開一家店,特意來訂做一件看看他們師傅的手藝。我來給你們引薦,這是我們姐妹,一直在金陵住着的耿姐姐,耿姐姐,這是小玉妹妹。和咱們姐妹們有很深的淵源呢,都是一家人。”
楚魚伸手和對方握了握,這個女人對楚魚溫柔的笑了笑,說了一句:“我雖然是第一次見妹妹,但是對妹妹不算陌生。”
楚魚還在思慮這句話,但是香梨姐是一個演戲的高手,聽了帶着驚喜的問:“是嗎?耿姐姐在哪兒聽說的?”
這位溫柔的耿姐姐笑而不語,渾身上下帶着一股溫柔沉靜的氣質,頗有些大家閨秀的風範。楚魚看她的做派也笑而不語,大家都在聊齋裏住,也別裝狐貍精。彼此來歷都心知肚明,楚魚已經想到了,既然對方給了暗示,對方還在金陵,要麽是處座的人要麽是郭邑豐舅舅身邊的人,但是考慮到郭邑豐的舅媽看上去不好惹,所以他舅舅懼內的可能性很大,眼前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楚魚就請她們兩個一起坐下,店裏的學徒端咖啡過來,三個人嘴裏說的都是一些滬上和金陵的風景,除了風景就是電影,頗有一些歲月靜好的樣子。
沒過一會兒郭邑豐就跟着掌櫃一起從樓上下來了,掌櫃的手裏還拿着不少面料,看到這裏還有兩位客人,掌櫃的臉笑的起了褶子。
看到郭邑豐下樓,香梨姐就請楚魚陪着耿姐姐一起去挑面料,楚魚知道他們有話說,就看了看郭邑豐站起來和耿姐姐看面料去了。
這位耿姐姐挑的面料都是素色的,就算有花紋也是不起眼的。楚魚陪着她看了一會兒,就建議她買一件花哨一點的。
“這塊料子不錯,寶藍色帶牡丹花的,家常穿或者見客穿都行,而且這顏色也襯耿姐姐。”
掌櫃的也在一邊奉承,還說這布料是滬上的新樣子,滬上也就三五家店有,其他地方都找不來這種貴氣的花樣。
這位耿姐姐猶豫了一會兒,就讓掌櫃拿了這塊布料。楚魚發現了,這位的溫柔不是裝出來,是這人的脾氣本來就軟。遇上這樣的人楚魚就沒脾氣,摸透她的脾氣之後,楚魚就強勢了起來,因為等她拿主意她每次都要猶豫一會兒,讓急脾氣的看着更着急,恨不得拍案而起罵她一頓。
除了衣服的花樣布料的厚薄,楚魚聽說她只有旗袍,就建議她做裙褂,雖然款式不夠新潮,但是遇上那些守舊的老人家穿裙褂總比穿高開叉的旗袍強。除了裙褂之外,還有大衣帽子絲巾手套,楚魚又問清楚配套的鞋子,帶着她去隔壁的鞋店訂做靴子高跟鞋。
一頓猛如虎的操作之後,郭邑豐在耿姐姐購物的支票上簽字。
楚魚後悔的想打自己一頓,上車了還忍不住問:“為什麽你掏錢?”
“剛才不是說了嗎?我上峰說他沒帶那麽多錢,他說你做主買的,就應該我掏錢。”其實這裏面有些彎彎繞繞,對方這麽說就是給了一種暗示,就是大家都是自己人。有的時候錢不重要,态度很重要。
“我瞎操心幹嘛,好人沒好報。”楚魚氣惱的捶了一下車窗,“咱們吃虧了。”
郭邑豐搖了搖頭,“沒事,咱們結婚的時候讓他上份厚禮,到時候肯定回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