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塵埃 ......
第67章 塵埃 ......
塵埃 11
這場大雨不僅是下雨天留客, 讓姚家兄弟在郭家吃了一頓飯,對于正在調查所有線索的東洋人來說,更像是一場災難。
大雨會把很多線索都給沖走的。他們可以搭起棚子把案發的第一現場保護起來,但是卻不能用棚子把整個公園給遮蓋起來。
長尾堪十郎看着落到地面兒上的大雨, 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不只是他, 其他人的臉上都不好看。
竹中正雄也知道今天恐怕找不到什麽好線索了。
“今天這場雨……”竹中正雄正想找一個理由開解一下上司, 長尾搖了搖頭, “記住小夥子,別給自己找理由。我們眼下要做的是怎麽把這件事情給處理好。”
“可是,可是如果公爵大人追問起來怎麽辦?”畢竟人家的兒子在這裏隕命, 總要給一個說法的。
長尾看了看周圍仍在忙碌的憲兵, 心頭生出一種無力感,同時也生出一種慶幸的感覺,無力的地方就在于他能找到的線索更少了。慶幸的感覺就是這件事不屬于特高課負責,出現這種事情是人力不可抗拒的,如果上面追究起來也不用自己頂在前面。
但是他也沒有忘記自己來這裏的目的, 覺得這個時候他主動走到雨裏, 他的助手趕快跟了上去。
“您要到哪裏去?我們現在沒有傘。”
而且天氣還有些冷,小夥子被風一吹淋了雨, 凍得瑟瑟發抖。
長尾急匆匆地走進雨裏,也不忘給自己的助手解釋, “當然要回去,在這裏得不到什麽新的線索了, 這個地方就留給這些憲兵吧。不要忘記我們的目的, 我們的目的是要将權力奪回來,既然這條路不通,我們就換一條路再走。”
竹中正雄忍不住問:“可以嗎?這件事幾乎已經沒有什麽線索了。”
長尾在等一封信, 這明明就是謀殺,他在等“燕人張三哥”的信,他心裏面覺得這件事和前任課長被毒殺有着關聯。
他在心裏面免不了把這兩件事在一塊兒比較,相同之處就在于兩件案子留下的線索都非常少。
Advertisement
上一件案子是投毒,這一件案子是勒死。死因都是明明白白的,但是關于兇手的線索少之又少。
作為一個有着豐富經驗的老特工,想的越多比較的越多,長尾心裏面就越顯得冰涼。
他已經急匆匆的走出公園,車子在公園外邊停着,他渾身是水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助手七手八腳地坐進駕駛位,小夥子的手已經被凍僵了,擰了好幾下車鑰匙才把汽車發動。
就在車子剛剛發動的時候,長尾忍不住長嘆一聲,“竹中君,我們已經被盯上了。”
這句話把小夥子吓着了,結結巴巴的問:“你說什麽?我們是被跟蹤了嗎?”
“不是被跟蹤,而是比被跟蹤更可怕。有一條毒蛇在背地裏面注視着我們,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就上來咬一口,入骨三分,可惜我們現在才發現。明明我們已經付出了極為慘痛的代價……”說到這裏長尾沒有說下去。因為他故意無視這件事情,也是為了穩定軍心,更是為了向上面證明特高科風平浪靜,他錯失了查找這條毒蛇的最好機會。
兩個人一路無話,等到長尾急匆匆的回到特高科的時候,有人把一封信交給了他。
“課長,這是剛剛送來的”。
長尾用手摸了一下信封的厚度,當着下屬的面撕開了信,裏面是一張信紙,上面粘着大大小小的剪報。有的是剪一個字體有的是剪了一段話。這些報紙并非是同一天的報紙,有些報紙非常新,上面帶着油墨的味道,有些報紙已經被放了很久,變得泛黃發黴。
“狡猾的對手,他這是不讓我們通過報紙來找到他。”
在報紙上的內容只有一件事,“燕人張三哥”願意為公園的事情負責。
這件事終于塵埃落定了,他心理并沒有什麽釋然的情緒,與周圍的下屬不同,周圍的下屬覺得有這一封信就足夠交差了。但是作為特高課課長的他明白,有了這一封信,雖然可以交差,但是這一封信卻像是號角吹響了,預示着又一場厮殺開始了。
就在此時此刻,他心裏面有了一個想法。
他要引蛇出洞,要把這個兇手引出來一網捕獲。
眼下正是一個好機會,長尾匆匆的回到了辦公室,坐在辦公室想了一會兒,他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等他把自己的計劃說了,之後電話裏給出了肯定的答複。外邊的雨還在下,此時此刻天已經黑了,司令部的院子裏燈火輝煌,站在屋子裏能聽見外邊嘩嘩的雨聲。
此時此刻的長尾信心滿滿。
郭公館,眼看着今天晚上的雨不會停了,姚家兄弟不得不冒着雨離開,郭邑豐安排家裏面的兩輛車送他們離開,至于姚家的敞篷車,明天讓司機開走。看着車子離開了家門,楚魚忍不住問:“燕燕這算是把一個劫難度過去了吧?”
郭邑豐不置可否:“你都沒有發現嗎?自始至終你那個朋友燕燕都算不得什麽重要人物。這件事從頭到尾的捋一遍……其實不只是這件事,所有的事情都是,最開始的那個人或者最開始的那個事,和後來的那些人和那些事比起來都不重要。”
看她還是不理解的樣子,郭邑豐就忍不住舉例子,“一個沖突繼而擴大成一場争鬥,總會在沖突之前找一個理由。和這場争鬥比起來,這個理由就無足輕重了。大家需要的是一個理由而已,至于這個理由合不合理,根本不會有人去過問的。就比如一戰,薩拉熱窩的槍聲只是一個理由,被刺殺的大公夫婦和後面的大戰比起來,算不得什麽。”
說白了,這就是形式如此。沒有燕燕,事情也會發生,有些事其實是無法避免的。所以,做人不要心存幻想,更不能随意給人安插罪名。
兩個人手拉手的從門口回來,把客人送走之後,餐廳裏面有不少傭人在收拾東西。今天下着雨,再加上又經歷了這場事兒,楚魚的心情并不好,她告訴老穆讓傭人早點回去休息吧,沒幹完的活明天再幹。
很快餐廳裏面收拾幹淨,這棟大房子裏面就沒了動靜。
楚魚的心情不好,是因為自己是個升鬥小民,聯想到自己家遇到的事情,總有一種說不清的心緒,姥爺被殺是注定的,齊家被連累也是必然的,禍根早就埋下,敵我雙方心知肚明,只不過劉家托大了,棋差一招以至于滿盤皆輸。
而郭邑豐就不一樣了,下雨天他的心情顯得散漫又自由。
郭邑豐打開留聲機,邀請楚魚一起跳一支舞。兩個人抱在一起,窗外是雨聲,屋子裏面是留聲機裏流出來的靡靡之音。
郭邑豐一邊跳舞一邊說:“每當有大事之後就要放松一下,讓身體放松,精神放松,這樣才不會有負擔。要不然長久得不到放松,總有一天你會崩潰的。”
也許他說的是對的,楚魚和他跳了幾曲,就在她猶豫要不要回樓上休息的時候電話響了。
這一次是樓下的電話響的,郭邑豐摟着楚魚的腰來到了電話旁,一手摟着佳人一手拿着話筒:“這裏是郭公館,哪一位?”
“郭先生,”聽筒裏是一個女聲,“我是香梨。”
郭邑豐覺得在什麽地方聽過這個名字,但是一時半刻又想不起來對方是誰,臉上露出了一些疑惑的表情。
楚魚是想起來了,她掐了一下郭邑豐的腰,很小聲的提示:“紅牡丹的香梨姐。”
郭邑豐恍然大悟,對着話筒說:“原來是香梨小姐,很久沒見過了。不過我最近沒在你們那裏消費過吧,你打這次電話有什麽事嗎?”
這話是說給楚魚聽的,他的意思他最近一段時間沒去過紅牡丹。楚魚就知道他那幾根花花腸子,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香梨做人一向是知情識趣,哪怕是老主顧有一段時間不到她們那裏消遣,香梨也不會問為什麽不去紅牡丹歌舞廳跳舞了。所以也不會主動打電話邀請老顧客。
今天打電話來必定有事,而且經楚魚提醒,郭邑豐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來,在整個滬上別人不知道楚魚的底細,這個香梨知道的清楚明白,并且比自己知道的還要早。
哪怕在自己的再三逼問之下,她還是吐露了一點消息的。雖然說的不夠全面,但是有些人總能順着她露出來的一點線索順藤摸瓜找到真相。
想到這裏,郭邑豐的眼神冷了下來,對面的香梨也把打電話的目的說了出來,“最近我們舞廳來了幾個姐妹,您也知道我們這些姐妹向來是經過互相推薦才錄取的。前一段時間倒是沒什麽,這段時間我倒是覺得有幾個姐妹略微有些不安分。您也知道我們都是做生意的,不敢得罪客人,可這幾個姐妹失了分寸,我這心裏急得七上八下的想請您幫個忙,事成之後必有重謝。”
她嘴裏全是“我們姐妹”,但是值得可不是一個群體,郭邑豐聽這意思已經明白是怎麽回事兒了,看來香梨寶刀未老,這麽快已經察覺出有人滲透到她們歌舞廳了。
郭邑豐自然是不會把到手的功勞推出去,“既然是香梨姐開口,我無論如何也要去一趟。只是今天不行,今天下着雨呢,我要在家陪着太太,明天吧,明天在……”
“在霞飛路新開的旗袍店見面,天冷了,想來郭太太該訂做新衣服了。”
郭邑豐點了點頭,“那就按香梨姐說的,明天霞飛路上的旗袍店見。”說完之後低下頭在楚魚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
兩個人又客氣了幾句挂了電話,郭邑豐挂電話之後對着話筒看了一會兒,“這滬上,香梨姐是知道你身份的,我想早點行動,把危險早日排除。”
楚魚睜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