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塵埃 ......
第62章 塵埃 ......
目标所在的位置很耐人尋味, 在黃浦江和蘇州河交彙處外灘上的公園裏。這個公園不對大衆開放,而是一處對列強和大買辦開放的所謂高級公園。裏面在樹木的掩映裏有幾處洋樓,目标就住在這幾處洋樓中的一處。
公園背靠歐洲列強們的領事館,在領事館的南面, 隔着一條路就是他們東洋人的正金銀/行, 這家銀/行就是經濟掠奪的大本營, 在正金銀/行的斜對面, 也就是黃浦江的東岸,就是東洋人的日華紗廠,紗廠的南面就是各洋行的專用碼頭, 黃浦江兩岸幾乎都是坐落着外資洋行控制着實業, 在滬上形成一種畸形的繁華。
往北去,順着黃浦江到入海口,海面上游弋着東洋人的軍艦,以保護僑民為名義行屯兵之實,用一句老話形容, 這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嘆有些人就是在裝睡,壓根不睜眼看看實情。
夜晚的滬上別的地方早早的熄燈睡覺了, 普通人家對于用電是省了又省,但是外灘上各洋行, 銀/行,領事館林立, 外灘的路燈會亮一晚上, 這也是巡捕房重點照顧的地段,街道上騎着自行車背着長木倉的巡捕每五分鐘一班,可謂是兢兢業業。
天氣很冷, 風從海上吹來帶着濕氣,使得如今的滬上濕冷濕冷的。
楚魚從醫院來,只穿着薄薄的一身病號服,腳上也沒有穿鞋子,而是穿着一雙郭邑豐的襪子。
她的行動盡量少讓人知道,而且她和郭邑豐一舉一動少不了會被人注意,所以郭邑豐沒辦法幫她準備衣服,家裏送來的都是旗袍大衣,不利于行動。別人又靠不住,楚魚只能出此下策。
地面已經很涼了,但是不影響行動,黃包車的車夫如今還光着腳在地上跑,楚魚好歹比他們多了一層襪子。
盡管也沒有好到哪兒去,最起碼不擔心地上的石子磨破腳。
她從小路來到外灘附近,找準機會用最快的速度穿過大路,很快就翻牆進入公園。
公園的占地面積不是很大,但是作為一個公園和庭院比起來規模也不算小。
公園裏有路燈,但是種了很多高大的樹木,路燈在樹葉裏,亮光都被樹葉擋住了,所以路東幾乎成了擺設。樹下種着各種花卉,她悄無聲息的走在公園裏,注意傾聽各種聲音從而避免和人碰面。
大概走了五分鐘,她看到一處純白的建築,這處建築是圓形的拱頂,拱頂之上站着一座雕塑,是一個背生雙翅戴着花環穿着長裙的天使。
這處圓形的建築有三層,每一層都是大面積的玻璃窗代替了牆面,晚上這裏燈火輝煌,能從外面看到裏面的人影走動。
如果老侯提供的消息是準确的,就是這裏了,三層玻璃樓,樓上有天使。其他的幾處建築就不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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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魚在外面觀察了一會兒,悄無聲息的摸到了一樓的窗外,她很小的時候別姥爺放在荷花上,踩着荷葉不落水才是合格,她如今踩在窗臺下的植物上,植物不僅沒倒還随風搖擺着葉片。
她用一根大頭針輕輕的撥動插銷,開窗進去,關上窗,在角落了躲了一會兒。
沒人進來,她也知道自己的衣服不合适在裏面行走,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聽到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就打開門把人拉進來,打暈了這個女人,把她的長裙和高跟鞋換下來,楚魚端着托盤往樓上去。
她剛走上了二樓,一個很生硬的聲音說:“你的,不許上樓。”
楚魚立即小心翼翼的賠禮道歉下樓去了。
到了客廳,這裏坐了一群男人,看樣子是保镖,都在這裏吞雲吐霧,客廳裏弄得烏煙瘴氣。楚魚膽大心細低着頭不讓他們看到自己的臉,沉默的幹活兒,這群人輕視這這裏的傭人,也不會正眼看這些女人,于是都沒有發現楚魚不是原來的傭人。
這些人說的也是外語,楚魚聽起來沒有壓力,裝作給他們倒茶的樣子,聽到有人說:“大人今日住在哪兒?”“不知道是住一樓還是二樓。”“我覺得二樓更安全。”“這裏本就很安全。”
在很多人七嘴八舌的聊天中,楚魚聽明白了,他們在公園裏放了很多暗哨,就是因為公園很黑,暗哨躲在暗處,那些刺客們都不會發現。
說到刺客,一群人就提起了昔日的“魔鬼”。
或許是因為他們也是道聽途說,在講述中,楚魚發現他們把自己妖魔化了,這些人說魔鬼可以變成一道煙霧輕松的飄在空中。
随即有人反駁,說這是胡說八道,也有人說長夜漫漫太無聊,說點神神鬼鬼的也好,反正是打發時間。
楚魚給這些人倒茶之後端着托盤離開了客廳,在出客廳後,向着樓梯口張望了一下,如果這群人肆無忌憚的抽煙閑聊,那麽目标絕對不在一樓,只有可能在二樓。二樓的樓梯口把守着大量的保镖,想正大光明的上去很難。
但是從三樓下來就容易多了。
楚魚出了大樓,看了看樓體,因為整個大樓都燈火輝煌,從窗戶那裏進去的時候,很容易被暗哨發現。她想了想,在倒挂在三樓打開二樓的窗戶和直接扔一塊石頭打破窗戶把人的目光吸引過去這兩個辦法裏,選擇了前面的。
因為意外總能讓人提高警惕,她不能冒險,一旦冒險被發現,那麽下次就沒有這麽好的機會了。
整體大樓的外牆不全部是玻璃的,在一些需要承重的地方還是磚石的牆體。她順着這些牆體攀援上了三樓,倒挂在三樓的窗臺上,用手把頭發挽成一個發包,用随身攜帶的鐵片和大頭針兩下打開窗戶。
她仔細聽,确認屋子裏沒有人之後,一秒翻身進去關上窗戶躲了起來,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
随後打開一點門縫,趴在地上,小心的貼着地面把頭從門縫裏鑽出去,看到一個環形的走廊,走廊上鋪着厚厚的地毯,人走在上面根本不會發出聲音。
多少有些麻煩,楚魚爬回來,站起來把衣服整理了一下,低着頭端着托盤在走廊上走動,她剛路過幾個門口,就聽見一個聲音問:“你是怎麽上來的?”這是外語,楚魚當做聽不懂,低着頭站住,問話的保镖趾高氣揚的過來,扯着楚魚的衣服要把她拖出去。
楚魚被她拖了幾步,沒人看到的時候伸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胳膊用力,随後打開一個房間把人扔進去,又拍了拍被抓皺的衣服,重新走出房間來到環形走廊上。
走了幾步,在一處房間門口站着五個保镖,站姿很端正,彼此默默無言,一副随時等候召喚的模樣。
楚魚心想,目标就在這裏,最好的辦法是她把手裏的鐵片掰開,把碎片夾在手指縫裏,只要手腕一動,連續幾下,幾個人都會被解決的幹淨利落,但是這一招不能再用了,不能讓人把事情聯想到所謂的“魔鬼”身上。
她只能冒險走過去,那些保镖發現了她,楚魚嘴裏說着:“樓下的先生們讓我給您幾位帶話”,手上不停,影子一般的接近他們,在他們不夠警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動手,這些人發出幾聲短促的叫聲倒在了地上。
這裏的地毯太厚,倒地的聲音幾乎聽不見,楚魚小心的敲了敲門,把耳朵貼在門上,粗着嗓門用男人的聲音問:“閣下,我們聽到一些聲音,您還好嗎?”
裏面沒有聲音,楚魚皺着眉頭,等了幾秒鐘,蹲下來猛地一推門翻身滾進房間,房間裏很安靜,沒有想象中的木倉聲,也沒有什麽驚呼。
這房間裏沒有人。
楚魚站起來,把床下衣櫃裏窗簾後面找遍了,沒有人,根本沒有人。
她趕快出去,在門口的保镖拖進來,地毯上有暗紅色的痕跡,來不及處理這個,她飛快的把二樓所有的房間檢查了一遍,仔細傾聽各種聲音,二樓沒有目标人物。
她飛快的上樓,樓上也飛快的檢查了一邊,也沒有自己要找的人。二樓三樓如今除了自己連個喘氣的都沒有,那麽自己要找的人呢?
他人在哪兒?
一樓的那些人還在樓下抽煙閑聊,楚魚在樓梯上坐了一回兒,不想去驚動樓梯口的保镖,只好跳出大樓又混入一樓,在一個保镖去廁所的時候,她在保镖的背後用男人的聲音問:“也不知道閣下今天什麽時候回來,已經很晚了。”
保镖不疑有他,說了一句:“反正不遠,住在那裏也行,你的聲音怎麽像一個女人......”保镖轉過身來,看到一個女人在身後,還來不急喊叫就眼前一黑。
不遠,住在那裏也行......楚魚剛才爬三樓的時候,看到不遠的地方有一處紅色的建築,這建築是長方形的,也是三層樓,窗戶比較小,在燈光的映襯下,紅色建築有一種端莊穩重之美。
楚魚從一樓出來,脫了高跟鞋和衣服扔在一邊,穿着襪子踩在草地上,走了幾步發現不遠處有人在樹幹上坐着,這應該是他們的暗哨了。她遠遠的繞開,花了不少時間才摸進紅色的建築裏。
這裏比圓樓好進入,而且更容易躲藏。
目标人物就在這裏,楚魚看到他和一群洋人站在一處在走廊撒上欣賞一幅油畫,介紹油畫的人是一個大胡子白男,正激情四射的向大家介紹這幅畫的透視技法。
一群人有男有女,大家端着香槟杯都面帶微笑的聽着講解。楚魚左右看了看,通往餐廳的方向,那裏似乎有仆人正在收拾餐具。
人太多,不太好下手,楚魚往陰影裏躲了躲,一個好的刺客是有耐心的。
這個時候,來往的仆人從楚魚躲着的陰影前走過,和另外的同伴說:“……貴族都是徹夜狂歡的,畢竟他們明天又不上班。”
楚魚聽了眼珠子一撇那群人,合着我要等一晚上還不一定能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