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第021章 21
在雷尼爾山的雪崩中陷入昏迷的, 是一位四十歲的登山愛好者,德國人。
簡岩從京市到西雅圖後, 直接從機場去了醫院。
見面後才知道,二人當時在雷尼爾山見過面。
在半山腰紮營時,因為夜間有黑熊出沒,食物要鎖進鐵櫃。二人用的是同一個鐵櫃。簡岩給他分享了中國的豆腐乳,他給簡岩分享了德國的腌菜醬。
在醫生和他身體狀況允許的條件下,簡岩和他進行了談話。
明明下周就能出院了,今天卻顱內出血,搶救無效。
一條才被賦予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生命戛然而止, 簡岩再回看整理為文字的和他的談話——看他經歷腳下的冰層一寸寸破裂,墜入山體的絕望, 看他真實的恐懼,和比恐懼更真實的是他的未婚妻在他昏迷的半年後,也就是在他醒來的一個月前離開了他, 很難不百感交集。
他們誰也不是冒險家,未曾想用生命去征服什麽。
雷尼爾山除去終年不化的積雪,也多的是陽光, 多的是溪流、湖泊, 和漫山遍野的花。
它最出名的兩處觀景地,一個叫天堂, 一個叫日出, 都美好且富有生命力。
他們未曾想死于這裏。
西雅圖的午夜零點, 簡岩不是第一次感受生命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 但第一次在心灰意懶時,想跟人說說話。
很難不想到譚芝茉……
一晚上, 他收到上百張譚芝茉和男三的“末日”CP粉發來的圖片。一群不相幹的人給他配上沙雕的文字,他眉頭都不會皺一皺。但用來“訛”譚芝茉,剛剛好。
在鋪墊了幾句後,簡岩:「親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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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他來西雅圖的目的,以及他今天經歷的生離死別,譚芝茉一無所知。
譚芝茉回複了一個紅唇的表情。
夠給他面子了。
就算覺得他喪心病狂,她還是把婚姻的和諧放在第一位。
簡岩:「真親。」
譚芝茉:「你回來了?」
簡岩:「沒有。」
譚芝茉:「那怎麽真親?」
簡岩:「發語音。」
譚芝茉:「?」
簡岩:「聽覺盛宴,你原話。」
譚芝茉記得這四個字。她第一次親簡岩的時候,自吹自擂了三條,最後一條是把mua定義為“聽覺盛宴”。這算不算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譚芝茉:「你倒也不用把我說的每句話都銘記在心。」
簡岩:「別扯遠了。」
譚芝茉:「你聽個聲也高興?」
簡岩:「高興。」
譚芝茉不是磨磨唧唧的人。當面親,她責無旁貸。之前無論是簡岩親她,還是她親簡岩,甚至是法式熱吻,她都只當是“各取所需,精誠合作”的一部分。
發語音,她反倒覺得不自在了。
譚芝茉:「我給你出個主意!」
譚芝茉輸入:你在手背上嘬一口,一樣能聽聲。
不等她發送……
簡岩:「不用。」
她只好又一字字删除了。
譚芝茉:「等你回來,我加倍奉還行不行?」
簡岩:「不行。」
譚芝茉隐隐覺得簡岩發生了什麽事。憑她對他為數不多的了解,知道他不是強人所難的人。譚芝茉:「你沒事吧?」
簡岩:「沒事。」
譚芝茉不覺得他沒事,但也沒必要刨根問底。就在她左右為難時,她看到映在車窗上的自己微張着嘴,在活動上下颌骨……好家夥!又不是要打拳賽,只是mua一個而已,用不用這麽嚴陣以待?
要做,就做到最好。
終于,她對着手機聲勢浩大地mua了一聲。
又把出租車司機吓了一跳。
但最後關頭,她手指往左上方劃去,取消了發送。
譚芝茉:「等你回來吧。」
簡岩沒有再回複。
直到簡岩從西雅圖回到京市,二人沒有再聯絡。
簡岩沒有生氣或失望。他提出的要求,譚芝茉可以答應,也可以不答應,都天經地義。
譚芝茉也不會覺得簡岩生氣或失望。他和她之間只有針鋒相對或* 一拍即合的極端,沒有生氣或失望這樣的稀松平常。
第八期節目後,譚芝茉被推上了更高的風口浪尖。
更高,也更富貴險中求。
支持和辱罵,一并從網絡湧入現實。
有人為表支持,在她的店裏亂指一通:“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我都要了!姐姐,他們見不得你好,我偏要你好!”
譚芝茉苦口婆心:“按需購買!”
也有人指着她的鼻子辱罵,詞彙量之豐富,讓她不得不感慨中文的博大精深。
只可惜,網絡上的言論可以一視同仁地屏蔽,現實中,她讓人家按需,人家真就按需了,她讓人家罵她可以,別罵她爸媽,人家更連她祖宗十八代一塊兒罵。
早在錄制前,譚芝茉就做好了福禍相依的心理準備,暫時……暫時還吃得消,一鼓作氣簽了個做直播的團隊,把銷路開拓到了京市之外。
這一晚,譚芝茉和宋曉舒去參加大學同學的聚會。
本以為都是同級的熟人。
沒想到沈朝元也在。
沈朝元比她們大兩屆。迄今為止,譚芝茉有眼無珠地看上過兩個渣男,一個海王,一個撈男。沈朝元是前者。
除了宋曉舒,同級的熟人中也有人知道譚芝茉當年暗戀過沈朝元,恰逢沈朝元打探譚芝茉的近況,這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讓沈朝元自己來看看。
保齡球館。
譚芝茉看沈朝元出手後屁股蛋子撅到二裏地外,對宋曉舒忏悔:“罪過啊罪過!”
好娘!
當年她哪根筋搭錯了,覺得他是翩翩貴公子。
“也還行吧。”宋曉舒有一說一,海不海另談,沈朝元看外表是看得過去的。
譚芝茉嫌惡地托了托假睫毛:“針眼都要長出來了。”
“你是被整頓了吧?”
“整頓什麽?”
“你們家那位,粉絲說他整頓陽剛美。”
“确實沒說錯。”
宋曉舒打量譚芝茉:“大大方方是友情,你對你們家那位确實不來電。”
小心翼翼是愛情。
譚芝茉回顧當年小心翼翼守候在沈朝元回寝室樓的必經之路上,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嘴巴子。
沈朝元來到譚芝茉面前:“我教你。”
譚芝茉婉拒:“我就是來當拉拉隊的。”
“沒聽見你給我加油。”沈朝元側坐在沙發扶手上。
“加油。”譚芝茉的目光又往沈朝元婀娜多姿的屁股蛋子上瞟了瞟。
真不是想看!
她天生有這麽個毛病,別人越說路邊有坨臭狗屎,她越不想看,越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要一探究竟。
上眼皮開始發癢……
沈朝元俯身:“還是沒聽見。”
倒退八年,這不得把譚芝茉迷死?
如今,沈朝元的臉近在咫尺,譚芝茉只覺得上眼皮更癢了,針眼呼之欲出!“失陪。”她騰地一站,只差幾厘米,就能用肩膀給沈朝元一個下勾拳了。
眼看沈朝元要跟上,宋曉舒掩護譚芝茉:“學長在哪高就?”
沈朝元跟宋曉舒交換名片時,還眼巴巴地看着譚芝茉的背影:“茉茉臉皮還是這麽薄。”
自動售賣機。
譚芝茉買了瓶明目的菊花茶。
這時,簡岩發來微信:「回來了。」
譚芝茉:「太好了!」
簡岩:「有事?」
譚芝茉迫不及待地發了條語音:“上次我做伴娘,手指頭被豬拱了,是你用一套負負得正的理論,摸了我的手,給我治好了。今天是我的眼睛被豬拱了,急需看看你。”
簡岩回複了語音:“你說過我的長相是中等偏上,負負得正不成立。”
譚芝茉打蛇打七寸:「親不親?」
二人之間不存在欲擒故縱。
簡岩:「你在家?」
譚芝茉發了定位:「我十二點前能到家,你要想早點親,十一點半來接我。」
簡岩急不急着親,不重要,重要的是譚芝茉想盡早見到他。難得聚會,在場都是好久不見的朋友,她不想因為沈朝元一粒老鼠屎,倒了一鍋粥,不想早退,讓簡岩來接她,兩全其美。
還不到十點半。
簡岩:「我到了。」
譚芝茉暗暗哎喲了一聲,心說這男人能不能有點出息?真就等不了一點!
她和幾個朋友敘舊敘到興頭上,舍不得回家,借口去洗手間,出門,看簡岩的七座車停在馬路對面。
這一片是酒吧區,越入夜,越車水馬龍。她走走停停過了馬路,拉開副駕駛位的車門,才看到簡岩坐在中間一排——夠隐蔽,又不擠。
“你可真行……”譚芝茉咕哝着關上副駕駛位的車門,打開後車門,坐進去。
有了今晚的一而再,再而三,将來中間一排愈發是“親親專用座”了。
二人談不上新婚,更沒有小別勝新婚一說。
“快讓我看看。”譚芝茉雙手捧住簡岩的臉,純屬是利用。
簡岩沒反抗,近距離不難看到譚芝茉右眼的上眼皮有紅腫的跡象,還冒了個小疙瘩:“長針眼了?”
“不是我迷信,我每次長針眼都是看了不該看的。”
保齡球館的定位,簡岩猜譚芝茉是跟朋友出來玩:“什麽人對你殺傷力這麽大?”
“臭狗屎一樣的人。”譚芝茉不可能說是她暗戀過的人。
“你讓我和臭狗屎一樣的人負負得正?”
譚芝茉謹慎,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有沒有熟人跟出來,還真看見沈朝元和幾個朋友出來抽煙。保險起見,她一猛子紮在簡岩的大腿上,歪頭問他:“你貼車膜了嗎?晚上能不能看見裏面?”
貼了。
晚上看不見裏面,頂多,能看見人影。
但簡岩覺得譚芝茉這麽趴着……挺好。
他跳過譚芝茉的問題,看向馬路對面:“穿馬夾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