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喜歡這孩子,就像當初……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我喜歡這孩子,就像當初……
樓家衆人急急籌備了十來天, 帖子送出去的時候,在仙門之中又掀起一波驚濤駭浪。
啊,顧江雪真得了什麽秘法生子?
生的孩子還真是樓映臺的!?
原本以為當初兩人婚約, 不過是家世做保, 一旦廢了就什麽也不是, 都不夠編成話本讓人傳的,結果這兩人不僅在鬼哭崖下玩了一出大的, 讓人看到了他們之間的糾葛,如今還真把兒子給擺臺面上來了!
這個瓜有點大, 且香,部分仙門的人抓耳撓腮, 恨不能去樓家求一張帖子, 如此熱鬧不湊上去太可惜了啊!
還有人盯住了造子的秘法, 已經開始連夜寫信, 希望重金求方。
也有人準備重新琢磨顧江雪和樓映臺的關系,都到這份上了,編幾個故事不在話下, 但問題是他倆還沒成婚……
必定有什麽難言之隐!
筆墨先生們一想,嘿, 跌宕起伏的情節這不就來了嗎,一定要編、哦不是,猜得引人入勝、一波三折, 茶館和書攤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的客人就靠這了!
待到衆人翹首以盼的滿月酒當天, 樓外樓熱鬧非凡。
千座亭臺樓閣挂出了圖紋各異的龍形宮燈, 從幼龍到成龍依次攀升,每盞宮燈下綴着五彩的祈福縧,迎風飄蕩豔麗絕倫;
羽族們在身後化出翅膀, 手抱琵琶身披紗衣,飛入雲端,飄然若仙,從樓外樓五裏外,五步一曲,十步一彈,仙音袅袅,不絕于耳。
還有鲛人以至寶織霞,托起五色祥雲;麒麟辟邪去濁,威聲赫赫,往來之人神識都為之一清——
往來雲舟絡繹不絕,各色靈寶輝光映天,盛況空前。
這便是古老氏族大家的底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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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江雪今日早早就被羽童子們薅起來,盛裝打扮。
玉白長衫曳地,層層勝雪,如同一* 朵盛開的雪蓮,玄銀發冠束起他如墨的長發,銀絲編入發間,在末尾綴上明月珠珰,其形華美,其光熠熠。
顧江雪一雙桃花眼被襯得愈發濃豔,無需清風吹拂,便能眸光潋滟,雪膚朱唇,皓腕柳腰,輕輕一動,是仙人出塵絕世,又明豔不可方物。
美不勝收。
樓映臺抱着小久過來時,瞧見的便是這樣一個畫中仙。
小久眼睛一亮,朝顧江雪撲過來,跟周圍七嘴八舌的羽童子們一起歡呼:“好看,好看!”
顧江雪蹭了蹭小龍人臉蛋:“小久也好看。”
他穿着一身鵝黃暖裳,矜貴又繁複,龍紋顯赫,可細枝末節又不失童趣,為了趕這身衣裳,繡娘們可是卯足了功夫,如今看小小少爺一穿,玉雪團子可愛又漂亮,她們一捂心口:值了!
小久很高興,也不忘一指樓映臺:“爹!”
顧江雪坐着,樓映臺站着,他迎着微微仰頭看向樓映臺,眼裏清漣微晃:“嗯,他也好看。”
玄衣金冠,劍眉星目,俊美無俦,樓映臺長身立在光裏,劍意凜冽,锵然不可催,但風過他的衣擺,卻很溫柔。
他是利劍,也是磐石,能銳氣又安然地護着一方天地。
他想護着的人就在此地。
樓映臺朝顧江雪伸手。
顧江雪搭着他的手,借力起身:“走吧。”
樓映臺:“嗯。”
小久坐在顧江雪的臂彎裏,尾巴尖兒又勾着樓映臺的胳膊,兩個誰也不落下,都能貼貼蹭蹭。
前堂宴席還未開,此刻能提前來主人家院中逗小孩兒的都是與樓家關系親近的,小久的模樣雖然讓人吃驚,但果然被衆人接受了:秘法生子嘛,肯定要有點不同。
修士們自己把自己說服了。
某些許久未見的老友本借此機會寒暄一二,聊聊家長裏短,其樂融融,很是惬意,不過當漱玉道尊踏入時,衆人都是一頓。
他們停下了話頭,神情未必相同,但姿勢很一致:“見過漱玉道尊、持淵君。”
漱玉道尊溫溫和和一點頭:“諸位好。”
莫執笑眯眯:“你們好啊。”
漱玉道尊和持淵君莫執同時大駕光臨,盡管他們此番前來并不代表奉神司,只是出于私交,不少人還是先退了出去,幹脆直接去前院等開宴,将此地空了出來。
雖聽說顧江雪和樓映臺在奉神司求學時得過漱玉道尊和持淵君的青眼,但這兩人居然肯賞臉來小孩兒的滿月宴,這就很令人驚訝了。
他們對顧樓二人,已經看好到這般地步?
莫執身上的銀飾晃動,比不過他眼裏的精光:“喲,還真生了個兒子,讓我瞧瞧,啧啧,這臉蛋,一看就知道你倆親生的。”
小久并不怕生人,只是眨巴眼盯着莫執,只是莫執要伸手來捏他臉蛋時,小久忽然一躲,扭頭埋進顧江雪懷裏,只露出小眼睛,一瞬不瞬瞧着他。
莫執捏了個空,也不惱,嗐呀一聲,拿出個東西吸引小久注意力,然後飛速伸手,在小久尾巴上一摸——
小久尾巴尖兒上的軟毛一炸:“呀!”
莫執摸了小龍尾巴,心滿意足:“這可比老虎尾巴好玩多了。”
他為老不尊,沒個正經,漱玉道尊搖搖頭,看着小久對莫執已經警惕地豎起瞳孔,炸毛呲牙,無奈搖頭:“我看他讨厭你了,你以後怕是摸不到了。”
莫執笑眯眯:“不會吧,哄哄就好。”
漱玉道尊伸手,揉了揉目露兇光的小龍人的頭。
小久:“嗯?”
他這一摸,小久倒是安靜下來,不再看莫執,眨巴眼睛看向漱玉道尊。
漱玉道尊輕輕看了看他,笑了:“有眼緣,我喜歡這孩子,就像當初第一眼看到江雪一樣。”
他托出一個玉匣:“這是單獨給他的見面禮。”
顧江雪不由想起,自己在奉神司一年,十四歲的生辰時回顧家慶生,漱玉道尊也單獨給過他禮物。
顧江雪先替孩子收下,行禮:“多謝道尊。”
漱玉道尊點點頭,對顧江雪道:“眼下有時間嗎,我有幾句話想與你說。”
這竟是要單獨說話的意思,顧江雪和樓映臺對視一眼,點頭,小久先由樓映臺抱着,顧江雪道:“今日院中花開正好,道尊也可看看,這邊請。”
他們二人出去,莫執識趣地沒跟上,他瞧着兩人的背影,都是仙人之姿,應景念道:“芳澤無加,皓質呈露,他倆真賞心悅目,是不是?”
樓映臺在劫境中見過了顧江雪和薛風竹打賭那段,雖說莫執看起來念的是降春神君,但對漱玉道尊究竟是什麽意思,也很難說,樓映臺不知他此時有幾分感慨,只能順着話點頭。
莫執又順手想摸摸小久的腦袋,但小久面色又一兇,完全是拒絕的姿态。
“不就摸了一下你尾巴嘛,小東西這麽記仇的。”莫執反而給逗樂了,不過他也沒非得逮着小孩兒薅,“話說這孩子究竟是怎麽來的?”
樓映臺便說了神跡的事,今日來的大家都很好奇,待會兒樓老爺子開宴時也是要講明小久來歷的。
但小久可能為禍世間這一條當然得隐去。
“神跡……”莫執沉吟,若有所思,“不是降春,他在人間的事我都知道,若是神都陷落前某位留下的神跡,化了他體內一半魔氣我能理解,但把話都說不清楚的小孩兒送過來幹什麽呢?”
樓映臺掩眸,藏住了小久未來的秘密,他只道:“不知。”
“神明做事嘛,總有他們自己的意思,既然是好事,你們也不必太放在心上。”莫執是真悠閑随緣,“有這麽個小孩兒看着也挺好。”
小久氣鼓鼓對莫執一哼,扒着樓映臺的手不搭理人了,誇他沒用。
另一邊,顧江雪本來只是想把漱玉道尊帶到最近的院子裏,但漱玉道尊自己又往前走出一段,才停下。
不僅如此,還掐了隔音結界。
顧江雪神色一頓。
他本以為漱玉道尊可能只是有幾句話想囑咐,如今看來不是?
漱玉道尊開口:“你讓我看連家人身上的業障,我瞧了瞧,憑我的眼,也沒瞧出什麽問題。”
竟是連家的事,顧江雪肅然,既然漱玉道尊都下了隔音結界,這樣的開頭之後,往往還跟着一句“但是”。
果然,漱玉道尊道:“但既是你讓留心的,我就用了神器阚天鏡,你見過,還記得嗎?”
顧江雪當然記得:“您當時說我符文清奇,恐有奇效,還讓我在阚天鏡的背後畫了符。”
那時顧江雪雖很樂意,但主要是覺得新鮮,他可沒自大的認為自己的鬼畫符還真能再給神器鍍金。
“不錯,”漱玉道尊颔首,“你的符确實有效,運轉的清氣讓阚天鏡比從前更有用處,我拿它一照,才發現連家人身上的業障分明被人為動了手腳。”
顧江雪倏地擡眼:“什麽?”
“業障如何動手腳,若說功德還能自行祭獻,業障這樣的因果可不是說不要就能不要的!”
即便遇上這樣的事,漱玉道尊的嗓音也沒有變:“兩次,一次是有人将別處的業障強加給他們,另一次,是抹去了部分業障,所以連家人入奉神司時,連我也沒看出問題。”
顧江雪的心一沉。
能做到這樣的事,只能從當世的幾位大能裏挑人選,而且既然在連家時顧江雪就能隐約覺得不對,沒能完全瞞住他,如果是在送回奉神司的路上動的手腳……
漱玉道尊對上顧江雪的眼神,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我懷疑送他們回來的弟子可能有問題,便找來問了話,審完後他們嫌疑可以洗清,或許是你天生敏銳,在連家就覺得古怪,又或許,奉神司裏當真出了什麽問題。”
畢竟送到奉神司後,一路走着,關押、緝拿,期間要遇到太多人,而改動業障的手段卻還未知,如果能通過法器或者符箓陣法等實現,那麽想出這個法子的大能甚至不必親自到場。
漱玉道尊擡手,一片葉子迎風而動,飄落在他掌心,而後滑落,掉在土地上,眨眼間就化成了泥。
“世間萬物均衡,生與消亦然,業障不可能平白滋生,也不可能無故抹去。”
漱玉道尊聲音徐徐,如坐道講經,但顧江雪聽得發寒:“意思是……移花接木。”
既然不能憑空消減,便只能轉去別處,若是能将自己的業障轉移給別人,從此不怕因果報應,惡人從此大可不必顧及,即便滿手淤泥,也能看起來幹幹淨淨。
當初創出這個術法的人想了什麽,又拿這個術法做了什麽呢?
顧江雪即便不去深想,也忽然覺得看似平靜的世間忽的籠上散不去的陰雲,讓人窒息。
漱玉道尊到這裏,才終于嘆了口氣:“此事我尚未與其他任何人提起,我承降春神君之志,守世間秩序,但是若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已有不知多少人的業障被随意撥動……江雪,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頓了頓,思索片刻,好像做了什麽決定,才繼續道:“你知道降春神君為什麽閉關沉眠嗎?”
顧江雪還在震驚中久久沒能回神,不明白漱玉道尊為何突然提這個,只是本能覺得更不妙,心跳都漏了半拍。
“據說神君沉眠,是為了積攢神力,更近一層。”
漱玉道尊搖了搖頭:“那只是對外的托詞。”
他用平和的語氣,說出了石破天驚的秘密:“江雪,其實降春神君祂快隕落了啊。”
又一片樹葉跌下枝頭,顧江雪錦衣下無聲驚出一身冷汗。
神君……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