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虛無 鏡子裏的他,沒有擡起手來
第18章 虛無 鏡子裏的他,沒有擡起手來。……
“真的不是出了什麽問題嗎?”賀岐小聲嘟囔着,卻突然被一只手揉了揉頭發。
謝銘遲笑着收手:“能有什麽問題啊,之前不是去檢查過了沒事嗎?可能只是潛意識而已,別多想。”
賀岐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這會不會是什麽征兆?”
謝銘遲:“……啥?”
“不是說夢有時候會在未來成真嗎?”賀岐竭力解釋,“哥我不是想讓你這麽死,但咱們是不是也應該重視一下……”
“瞎想什麽呢?”謝銘遲一個胳膊肘頂過去,“膽子小還說這些,你不怕後半夜做噩夢的是你?”
賀岐一聽這話臉都急紅了:“我不膽小……”
“哦,那你去給哥倒杯水,”謝銘遲頭往外面偏了偏,“謝謝。”
賀岐看了一眼漆黑的房子,一咬牙:“去就去!”
看着賀岐的背影,謝銘遲覺得自己有點惡趣味。
廚房在一樓,熱水器也在一樓,讓一個剛提起過詭異想法的膽小鬼自己從二樓下去,簡直就是折磨。
賀岐嘴上叫他哥,但并不是親的。
謝銘遲在孤兒院長大,孤兒院的人說他是在孤兒院後山的一片林子裏被發現的,帶回來的時候人已經六七歲了,但意識很混沌,像是聽不懂人話。
過了幾天,謝銘遲突然不見了,孤兒院的人以為他跑回去找自己家裏人。結果當天晚上,謝銘遲就抱着襁褓裏的一個嬰孩回到了孤兒院。
那就是賀岐。
孤兒院的人至今想不通為什麽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可以抱着一個嬰兒走那麽久的山路,但謝銘遲确實做到了。
那天之後,謝銘遲仿佛才有了魂,有了意識,會和人進行交流。
但是有人問起他賀岐的來歷,他只能想起來自己是去了後山林子發現了他,再多也不記得。
賀岐一直當他的小尾巴,他也把賀岐當親弟弟看,于是就一直照顧他上學,把他接來家裏住。
謝銘遲盯着本子上的字發了許久的呆,已經昏昏欲睡,賀岐卻依舊沒有回來。
他不禁奇怪:賀岐去哪倒水了?
就來回一趟一二樓,他膽子又那麽小,應該很快才對。
不對勁。
謝銘遲皺了眉,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擡腳朝外面走去。
……
幾分鐘過去,別墅兩層的燈被全部打開,室內亮如白晝。但令人心驚的是,整個別墅都沒有找到賀岐。
大門和窗戶沒有打開的跡象。
也就是說,賀岐在這個別墅裏,莫名其妙消失了,沒有一點聲音。
別墅裏所有的擺設都沒有動,不能是綁架。
唯一值得生疑的地方就是——客廳地上赫然躺着一個碎掉的玻璃杯,裏面盛着的水灑了一地。
但它的周圍,只有面前的一面一米寬的大鏡子立在那裏。
……賀岐端着水杯走到這個地方消失了?
謝銘遲喃喃:“怎麽可能……”
他走到鏡子前,就在他擡頭看向鏡子的那一刻,整個別墅的燈突然滅了。
周圍陷入一片黑暗,這時,謝銘遲聽見了一串少女的笑聲。
很輕,也很空蕩,在不空曠的屋子裏莫名響起回聲。
但笑聲是從……
鏡子裏傳來的!
謝銘遲皺了眉,對着鏡子擡起了手。這時奇怪的事發生了——
鏡子裏的他,沒有擡起手來。
雨已經停了,月光透過窗戶灑進室內,映下斑駁曲折的樹影。雨後的冷風從窗戶縫裏竄進來,帶來不合時宜的刺骨寒意和雨水的腥味。
月光将謝銘遲的臉照得慘白——起碼鏡子裏的他是這樣的。
鏡子裏,他的瞳孔依舊紅得詭異,沒有散去的跡象。
然後就見,鏡子裏的他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弧度,朝他招了招手。
要命的是,鏡子裏的他,對于他而言很有吸引力。
他甚至想要去鏡子裏,與另一個他見上一面。
謝銘遲突然有了一個想法——賀岐會不會就是看見了這些,然後……
然後跟着鏡子裏的“賀岐”,按照他的動作,走進了鏡子裏。
雖然很不合理,但這是現在最可能的情況。
謝銘遲伸出手來去碰那鏡子,誰知指尖觸碰到的并不是鏡子的冰涼,而是直直穿過了它!
随後一陣巨大的吸力直接把他吸進了鏡子裏。
……
“哎呀,終于來啦……”
清脆卻有些尖銳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帶着一絲妖媚和輕笑,無端讓人頭皮發麻。
“怎麽這個月叫了這麽多人進來——讓我看看該第幾號了……”女生說道。
書頁被翻得沙沙作響,但謝銘遲視線範圍內皆是一片混沌,不見人影,甚至分辨不出聲音來源。
謝銘遲皺眉:“你把人帶哪去了?”
但沒有人回答他。
“咳咳——”女孩清了清嗓子,像是沒有聽到他剛才的問題,說道,“恭喜您成為第273號噩夢傀儡師,您的生命還剩273天。”
判詞一般的話語回蕩在虛空中,無端讓人脊背發涼。
謝銘遲深吸一口氣攥了拳,又是273……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有意思——但我弟呢?”
“……等等,273?”這時,女孩像是反應過來什麽,愣住了。
随即,一片白色煙霧席卷謝銘遲的視野,他擡起胳膊擋了擋臉,再放下時,一團青藍色的鬼火便直沖他而來,堪堪停在他面前。
“靠,”謝銘遲沒忍住退後一步,聲音拔高幾分,“再近點該親上了。”
鬼火沒有理會他,只是停在他面前,随後像是突然受驚的貓一般往後跳了幾米,發出了剛才那女孩的聲音:“紅眼睛!他是紅眼睛!!!”
謝銘遲正納悶着,就見鬼火驚慌失措地亂竄大喊:“真是紅眼睛!真是紅眼睛!!!”
謝銘遲:“……”
為什麽被吓到的是她?明明他才是該被吓到的那個。
白霧散開,視線裏終于有了一絲光線,模糊中,謝銘遲仿佛聽見了數根絲線繃斷的聲音。随後,四周逐漸清晰起來。
他身處一間長不見底的屋子裏,左右兩邊是綿延不絕的貨架,而貨架上無一例外全部擺滿了手掌大小的娃娃。
這些娃娃看着像是傀儡木偶,手上都捏着一根白色的絲線,只是他們都面無表情。
仿佛感受到有人在看,他們突然齊刷刷地轉過頭來,一時間,無數雙眼睛死死盯着謝銘遲。
謝銘遲:“……”
他們有點像是木頭,但只是這麽看過去,就覺得手感一定比木頭柔軟,又不像橡膠、陶瓷,一時間難以想到他們究竟是什麽做的。
但謝銘遲的重點不在這裏,就算這個地方再詭異,他也只是來找賀岐的:“我弟呢?”
仿佛厭倦了他的問題,鬼火說:“273號,你只需要聽我的指示完成一些事情,我會讓你見到他的。”
“歡迎來到虛無,這裏是現實世界和傀城的邊界,”鬼火依舊是那副清脆妖媚的聲音,游離到貨架的傀儡旁邊,“你就要死啦,來挑一個鬼傀吧。”
雖然面前的場景十分詭異,但謝銘遲還是被她的話氣笑了,聲音帶着些傲氣:“你有病吧你就說我要死了?”
“鬼什麽東西?”
“我為什麽要挑那個?”
“這是什麽地方?”
“你們綁架我弟威脅我?”
鬼火依舊像是聽不到他說話一樣不作回答,自顧自地說:“一個鬼傀只有一個主人,二者互為搭檔。”
正說着,那些鬼傀的腦袋上都浮現出了虛影,那大概是他們生前的樣子。
他們大部分在期期艾艾地哭泣,有的試圖解開勒着脖頸的繩索,有的拔出肚子上插着的刀,瞬間腸子流了一地。
謝銘遲皺起了眉頭,不動聲色地往前走着,突然像是踢到了什麽東西,低頭一看,竟然是一顆圓圓的頭,那顆頭骨碌碌地轉了幾圈,然後面朝他停下,咧出一個笑容。
……嘴角真的開到了耳根。
非禮勿視。他默默擡起頭來,繞過這可怕的一幕。
突然,鼻尖嗅到一絲清香,濃郁的茶味混雜着被掩蓋住的藥味,鑽到了謝銘遲的鼻尖。
但卻是很好聞的味道。
他放慢了腳步,更慢地看着貨架上的鬼傀,這時,一抹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個古人裝扮的鬼傀,一身青衣,氣質儒雅不染凡塵,手邊是一截斷掉的絲線。
與其他鬼傀不同的是,他竟然在笑,甚至頭頂沒有出現什麽奇怪的虛影。
不知道是不是謝銘遲的錯覺,在他們對視的一瞬間,那鬼傀拿着絲線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這個,”謝銘遲沒有猶豫,也說不出緣由,指着那個鬼傀,“我要這個。”
身後的鬼火探出腦袋,看了一眼他手指着的鬼傀,突然又收回了腦袋,顫抖着在随身的書本上寫着什麽:“你……你自己拿。”
謝銘遲照做,小心把鬼傀從貨架上接下來。讓他意外的是,那鬼傀竟然有溫度,甚至就是人的觸感。
鬼火好像更害怕了,她大喊:“273號傀儡師,你準備好了嗎?能走了嗎?!”
孩子聲音都是抖的。
謝銘遲:“走?”
鬼火可能以為他這是個肯定回答,直接松了一口氣。
鬼火聲音輕飄飄的:“請273號傀儡師進入傀界,努力活下去,賺取壽命吧。”
謝銘遲依舊沒弄清楚情況:“什麽……?”
霎那間,周遭場景變換,高聳不見頂的櫃臺連同鬼傀全部消失。
謝銘遲感覺自己好像踩着一片會吞噬掉他的深潭中。
下一秒,整個人都像是被扭曲折疊。
“等等,我弟弟怎麽辦?!”
鬼火的聲音已經很遠了:“他會在目的地等着你。”
我……
帶着沒來得及罵出口的髒話,謝銘遲感受到一陣失重和眩暈,到了那輛列車上。
啊……
他好像惹上了什麽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