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探花郎2
第63章 探花郎2
做好幾盒成品後, 謝拂便和那位老板娘簽了契書,拿到衙門公證後,老板娘嘆息一聲, “謝公子, 以後做生意可不能再做一錘子買賣,您這樣可賺不到銀子。”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可以定為合作的事, 這位謝公子卻要直接賣掉方子。
雖然暫時拿到的銀子不少, 但是後續收益可都是她的了。
“祝夢老板今後生意興隆。”謝拂沒有解釋的意思,轉身便離開了, 今後他都不一定能再回省城幾次, 古代交通通訊條件都很糟糕, 為了一門小生意, 每月隔着這麽遠來信,未免太過麻煩。
老板娘望着他的背影, “既會讀書, 還有手藝, 長得還這般好, 老娘若是年輕五年, 那怎麽也要主動一回才肯甘心。”
“老板娘,您不要咱們老板夫了?”丫鬟笑問。
“可不是, 要是五年前遇到這年輕公子,哪兒還輪得到他,呆頭呆腦的。”老板娘伸手展示了下自己剛染的指甲, 那謝公子真是厲害, 有了這等美物, 誰還看得上以前的。
“不過未免他哭得傷心欲絕, 我還是勉為其難留下他吧。”說着,老板娘以袖掩唇,笑彎了眼睛。
或許運氣好,比起往年的炎熱,考生在貢院號房宛如在蒸籠,今年考試這些天,天氣偏陰涼。
不過即便如此,九天下來,還是有不少考生病了。
原主的身體也沒有比其他人好到哪兒去,謝拂比起其他人的優勢,大約也只有可以自己給自己開藥抓藥煎藥。
盧秀才來找他時,就聞到院子裏的藥味。
這院子本就不大,空氣被這藥味霸占,幾乎沒落腳的地方。
“賢弟,怎的不找個人來幫你?拖着病體照顧自己,恐得不到休息。”
他只帶了一個小厮,平時也要幫自己跑腿,忙不過來,“不如我待會兒讓小金去看看有沒有合适的人,請對方來照顧你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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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拂婉言謝拒:“多謝盧兄好意,不過我身體沒什麽大礙,吃點藥調理就好,不用麻煩人照顧。”
聞言,盧秀才也只好道:“你沒事就好。”
“明日我約了其他幾人一起上郊外的明華寺,聽說那裏求前途很靈驗,還賣狀元符,你我來這兒一遭,若是不去,未免白來。”
謝拂不是很去,但因方才已經拒絕了一回,這次不好拒絕得太明顯,“鄉試已過,怎麽幾位兄臺不在考前去求符,卻在考後去?便是真有靈驗之處,不也無處發揮嗎?”
盧秀才搖着折扇,“這你就不懂了,考前拜這些,未免會影響心性,考後再求,是求個安慰。”
失策了,早知道剛才就把自己說得病得嚴重點。
不過想想那樣的話又會被請人照顧。
交友太過熱心了也不好。
謝拂輕咳幾聲,“既然如此,那明日便勞煩盧兄了。”
“這有什麽,正是人多才有意思。”盧秀才得了準話,搖着扇子走了。
“盧兄,結果如何,謝拂可要一起?”他到了自己院子,其他幾人忙問。
“我就說咱們這位同窗是個愛讀書的,來省城這麽久,一次都沒約成功過,依我看,咱們也別白費功夫,人家要名聲要當孝子,咱們可別成了人家的絆腳石。”一個人話裏夾槍帶棒,但在場其他人未必沒有這意思。
謝拂太不合群,倒襯得他們幾個不務正業,其心不純。
盧秀才掃了說話的人一眼,“這回你可猜錯了,拂弟并未拒絕。”
說話那人懷疑,“他當真沒推脫?”
盧秀才坐下,“何止,拂弟身體不适,卻在聽說我們相約一起去廟裏時依然應承下來,不願意拂了我們的好意。”
“他身體不适?”方才那人遲疑,“那、那豈非我等錯怪了他?”
“拂弟在書院是什麽性子,我等還能不清楚嗎?為了這點小事而生了嫌隙,怎對得起這些年的同窗之誼?”盧秀才繼續勸。
“明日我向他道歉。”他也并非拉不下臉面認錯的人。
“甄兄倒也不必如此,一場誤會罷了,你這般較真,反倒吓到拂弟,讓他誤會于你。”盧秀才又安慰道。
“我等讀書人,知錯就改,善莫大焉。”那人皺眉。
“這樣,明日你替拂弟求一枚狀元符,便是道歉了。”
“善。”
幾人的聊天外人無從得知,謝拂這個不關注別人的人更不知道,以至于第二天在寺裏,謝拂收到那位甄兄送的狀元符,不禁心生疑惑。
自己從前和這位關系這麽好嗎?
亦或者是對方單方面對自己特別?畢竟其他人他都沒送。
觀察了幾日,并沒發現什麽不同,謝拂才逐漸将這件事放下。
幾日後放榜,衆人焦急等待書童的消息,謝拂還不好表現的半點也不關心,只能裝出一副有些緊張,卻努力克制的模樣。
“公子!公子!中了!中了!”
盧秀才的書童跑得最快,遠遠就對着他們揮舞着手臂。
盧兄驚喜得站起來,拉住氣喘籲籲跑來的書童,“當真?”
書童狠狠點頭,“公子你中了九十八名!”
本次鄉試錄取一百二十人,九十八名不算好,卻也不算吊車尾了。
謝拂:“恭喜盧兄!”
盧秀才很想高興大笑,可看着幾位同窗,他也只能微微一笑,接着問書童,“幾位同窗呢?情況如何?”
書童撓頭,不好意思道:“我,我只顧着少爺你了……其他幾位公子,我只看到了甄公子和安公子,兩位公子和我家公子離得不遠,才注意到的……”
至于另外兩人,卻是沒注意到了。
甄公子和安公子都松了口氣,雙眼期待,另一位沒被念到名字的人下意識握緊了拳,緊張地看着門口。
比他們書童更快來的,是報喜的人。
敲鑼打鼓來到客棧,吸引住了客棧所有書生的目光。
“宜安縣周秀才,取得鄉試第七十三名!”
“玉川縣袁秀才,取得鄉試第六十一名!”
……
報喜聲一道接着一道。有人失望低頭,有人大喜過望,甚至還有一位範進中舉的典型事例,被趕緊送去了醫館,差點喜事變喪事。
“青陽縣謝秀才,取得鄉試第三名!”
“拂弟!”盧秀才驚得再次站起,“你中了!”
名次還這麽高!
盧秀才驚喜又意外,謝拂倒是并不意外,原主本身就好學,才學不差,換作對方,這次應當能考中二三十名。
他特地在原主的基礎上,稍稍提高了一些水平,只是沒想到提高到了第三名,他本以為只是前十的吊車尾。
謝拂确認叫的是自己後,将喜錢給出去,“多虧了狀元符,多謝甄兄了。”
甄秀才擺擺手,“哪裏,都是賢弟才學出衆,狀元符不過是錦上添花。”
聽見他們說話的人不少,想來今後那寺裏的狀元符又能賣出去更多了。
他們一行五人,考中四個,只有唯一沒有見到名字的人傷心失望,為了照顧對方的心情,幾人都沒有大肆慶祝,反正回家還會慶祝。
他們在客棧吃了一頓飯,老板并未收他們的錢,只讓他們寫幾幅字抵了飯錢。
鹿鳴宴後,謝拂并未在省城多逗留,在其他人還在結交好友人脈時,他又借口擔心家父盡快找船回家。
本朝以孝治天下,其他舉子不僅不能說他不識擡舉,掃人興致,還得言語稱贊,為他的孝順名聲添磚加瓦。
只是背地裏怎麽說,心裏怎麽想,那就不一定了。
雖然謝拂并不在乎也就是了。
在他到家前,縣衙已經有人敲鑼打鼓将喜訊送到了清河村。
全村人都知道謝拂考中舉人這件事。
謝父一家狠狠出了把風頭。
他們都以為村裏出個秀才已經了不得了,可現在謝拂竟然考上了舉人,舉人那可是可以當官的,只要謝拂願意,他現在就可以頂上一個縣令的空缺。
能做官,在村裏人心中的地位可就大不一樣,村裏出了一個舉人,附近的地痞流氓都不敢來搗亂,上頭派來收稅的官差态度都能比以往更好,知道這兒出了個舉人,便沒人敢來這兒欺負人。
一時間,上門道喜的人絡繹不絕。
“早就知道你家阿拂是個聰明的!以後你們一家可就享福了!”
“上次見還是秀才公,等這次回來就是舉人老爺了!那下下次,是不是就是官老爺了?”
“說起來,你家阿拂也不小了,怎麽還沒成親?這男子就得先成家再立業,他不是還要去考試?你們家也不能沒人照顧不是?我跟你說,我表姐嫁到了城裏的布莊,家裏有個女兒那叫一個什麽……什麽香什麽色來着?反正就是漂亮,配你家阿拂正好!”
“還有海棠,那孩子也不小了,該定下來了,不然好的都被人搶走了,海棠那丫頭漂亮又能幹,我大伯家的兒子年齡也正好,他家可是有幾百畝地,嫁進去就當少奶奶,衣食住行樣樣有人伺候!”
之前傳謝拂家惦記着未過門的媳婦嫁妝這種話也沒了,都考上舉人了,以後還會愁沒銀子嗎?他們現在恨不得倒貼銀子搭上謝家。
謝父謝母接待了一整天,都是上來拉關系送禮套近乎的,都是村裏人,他們還不能不收,有人放下就走,他們腿腳還沒別人快,根本追不上。
也有從前根本不認識的人來送禮,送來的還都是貴重東西,吓得謝父謝母明明都累了,卻半點困意也沒有。
等天色晚了,才把所有人送走,兩人才回到屋裏松口氣。
“娘,好多東西,我還看到有時新的布匹,好貴的!這都是送給咱們家的?”海棠只覺得仿佛在做夢,明明昨天還在愁大哥趕考銀子夠不夠,擔心爹的腿傷能不能治好,結果一夜之間,什麽都變了。
“等你哥回來,再問問他這些禮物怎麽辦。”
村裏人的可以收着,都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可別人送的,都快幾百兩了,他們怎麽都拿得不安心。
這一晚,三人都沒能睡安穩。
幾天後,謝拂回到村裏,剛回來,便被村裏人給包圍了。
“舉人老爺回來了!村長!村長!咱們村的舉人老爺回來了!”
村裏人幾乎紛紛趕過來,想看一看新出爐的舉人老爺。
謝拂應付了好一陣,才用之後會擺宴席的理由應付過去。
走到家門口,謝父杵着拐杖來接他,謝母在一旁扶着謝父,夫妻倆眼中含淚,卻更多還是欣慰。
“阿拂辛苦了,這出去一個月都瘦了!”謝母拉着他一陣心疼。
謝父更是遺憾,要是自己腿沒受傷,肯定是要跟着兒子一起去,還能照顧兒子。
“養養就長回來了,娘,您在家多做些兒子喜歡的菜,用不了多久就能長回來。”謝拂寬慰道。
謝母連連點頭,“對對,娘這就把雞殺了,給你炖雞湯!海棠,去燒水。”
“哎!”海棠應了一聲就去燒水了。
謝拂扶着謝父回屋,謝父想讓他休息一下,謝拂推說自己不累。
“爹,您的腿傷怎麽樣?好多了嗎?”
謝父點點頭,“好多了,我都能不杵拐走一圈,大夫說了,再養兩個月肯定能好。”
“那就好。”謝拂緊接着又從懷裏摸出一堆銀子。
“這是一百兩。”謝拂道。
或許是因為前幾日收禮收得太多,眼前兒子拿出一百兩,卻也沒太讓謝父震驚。
“這銀子是哪兒來的?”謝父以為是別人送的。
“兒子自己賺的,和上次一樣。”
謝父不明白兒子從哪兒來的那麽多方子。難道書上真寫了那麽多?
可別人怎麽就沒發現呢?
謝拂解釋道:“讀書人少,讀閑書也少,能從中發現并學習歸納的人更少,爹,您這還不如誇您兒子聰明。”
謝父聞言也放下這顆心,笑了起來。
“我兒子本來就聰明。”
能考上他們村裏唯一一個舉人,誰能否認他的聰慧?
将謝父這邊糊弄過去,謝母那邊便也不用擔心。
第二天,謝拂帶上禮物上了書院夫子家,“學生不負先生所望,多謝先生諄諄教誨。”
夫子笑着将他扶起來。
“是你自己争氣,我也不過是錦上添花,能有今日成就,我也很欣慰。”夫子也沒想到這個學生能考上這麽高的名次,心想着明年的會試也必定有望,他們縣裏未來可是要出一個進士!
“我已無東西可以教你,明年的會試,你只能靠自己了。”夫子嘆息道。
“學生想提前進京,與其他學子多探讨交流,必定大有裨益。”謝拂說出自己的想法。
古代交通不便,前去京城又路途遙遠,一路上天災人禍意外都有可能發生,提前進京,能避免不少麻煩,也能有更多時間适應環境,免得到了京城水土不服,影響會試。
夫子點點頭,“這樣也好,我有一熟識,在京中做官,屆時我給你一封信,你去京中安頓後,可以帶着信拜訪。”
“多謝先生。”謝拂深施一禮。
兩人寒暄一番,謝拂邀請夫子上他家吃席,夫子應下,未免幾人辦宴席的時間是否沖撞,私下裏謝拂與其他人已經商量過時間,謝拂是最早的那個。
離開書院,謝拂又在街上買了一堆吃用,回去時,背上的背簍沉甸甸的。
“阿拂,天色不早了,坐上牛車,該回村了。”
謝拂将背簍放上去,自己卻沒上車,“謝謝張二叔!”
他們這個村早幾輩人是逃荒過來的,新朝建立後,就都在這兒留了下來,逃荒時大家都來自不同的地方,傳到現在,村裏人就有好幾個不同的姓氏,平時相處雖然有些小摩擦,卻也算和諧,對外也算團結。
“阿拂哥,我這兒還有今天沒賣完的栗子糕,這時候也不早了,你也餓了吧?送給你墊墊肚子。”禾哥兒拿出一張帕子,帕子上還有栗子香,打開時,香味散了出來,讓車上別人都聞到了。
“禾哥兒手藝是越來越好了,這栗子糕在外面賣不便宜吧?這你也舍得送人?”
禾哥兒在城裏做生意的事大家都是知道的,他們這小地方,普通老百姓,沒達官貴族那麽講究,未出閣的小哥兒也可以在外面走動,正經買賣,也沒什麽可多嘴的。
至于送東西給謝拂,一個未婚一個未嫁,頂多是覺得禾哥兒配不上謝拂,但都是鄉裏鄉親,背地裏也就罷了,面上卻不會,聞言大家也就是打趣幾句。
禾哥兒臉一紅,顏色和額角的孕痣有的一拼,可遞出去的手卻沒收回來,還大膽擡頭看着走在車後的謝拂。
謝拂心裏對他這麽明顯的主動有微微挑眉,卻還是禮貌拒絕:“多謝,不過我回去之前吃了餅,這會兒不餓。”
禾哥兒笑容微僵,這伸出去的手也頗為尴尬。
其他人眼珠轉了下,跳出來打圓場,“禾哥兒這就不對了,怎麽不給叔伯嬸娘們吃呢?舉人老爺年輕體壯,不覺得餓,叔伯嬸娘們卻餓了。”
禾哥兒微微低頭,随後笑着将栗子糕捧給其他人,“既然這樣,大家不嫌棄的話就嘗嘗吧,只是剩下的不多了,希望幾位叔嬸別嫌少。”
“不嫌不嫌!”衆人見他真的給便宜占,也沒客氣,紛紛你一塊我一塊吃了起來。
想着這東西是在城裏賣錢的,他們就吃得更開心了。
這吃的不是糕點,是錢。
吃了人的東西,少不得要多說幾句好聽話,他們将禾哥兒誇了又誇,然而時刻注意着謝拂表情的禾哥兒卻發現,謝拂根本沒在聽就好像……就好像無論他有多好多能幹,也和他無關一樣。
禾哥兒心中發堵,除了發堵外,還有些焦急。
要不了幾個月,謝拂就要去京城了,到了京城他就再也沒機會了。
得趁着謝拂還在村裏,想想辦法才對。
“阿拂哥,我弟弟今年也十歲了,爹娘想送他去私塾讀書識字,但是擔心私塾先生不肯收,想請你先教我弟弟識幾個字,這樣先生收下我弟弟的可能會大些。”
“阿拂哥你放心,我們不會讓你白教的。”言外之意,就是會給報酬。
聞言,剛剛還起了心思的其他人頓時又将念頭給打消了。
禾哥兒家裏最近賺了錢,他們可沒有,人家能給錢給東西,他們可舍不得。
至于讓謝拂幫幫忙,自己白占便宜?禾哥兒家給了東西,他們不給,豈不是讓人看笑話?那也說不過去。
但到底還是有些不得勁兒。
好端端的讀什麽書識什麽字?還以為真能像謝拂這麽聰明,去考個功名不成?
就是有些酸。
“抱歉,家中近日事情繁多,實在抽不出空來,不過我聽說王秀才心善,并不對入私塾的孩子有多為難,便是不識字,只要心誠,也是願意收的。”
“就是,我外甥家的柱子就是被送去王秀才的私塾,王秀才人可好了,不僅不嫌棄柱子笨,中午的時候還給孩子準備午飯。”雖說要給束脩,但這束脩給得不虧。
“禾哥兒啊,你家既然都要送孩子去私塾了,怎麽還麻煩阿拂呢?阿拂剛考中舉人,既要辦酒席還要準備去京城考試,是要去考吧?”
見謝拂點頭,那人說得更起勁了,“你看你看,阿拂還要考試,肯定就要溫書,時間可不多,給你家孩子啓蒙這種事,實在用不着麻煩他。”人家又不缺那點報酬。
聞言,其他人也連連點頭,紛紛說謝拂有多忙,沒空給人啓蒙。
謝家親族都還沒求上來,怎麽能被一個外姓搶了先,謝拂同意,謝家人也不能同意不是?
禾哥兒臉色有些青,這些人明明吃了他的東西,卻一點也不幫他說話。
他勉強笑了笑,看向謝拂,“對不起阿拂哥,是我想當然了,覺得你是咱們十裏八村最聰明的,就想沾沾你的文氣,我……我沒想到那麽多……”
“沒事。”謝拂淡淡道,“我家中還有曾經看過的書,若是各位叔伯嬸娘們不嫌棄,可以讓孩子來抄,能抄多少算多少,我本也可以幫忙,只是考試費神傷身,自己則還在喝藥,實在沒有精力。”
“那敢情好啊!阿拂你考科舉多辛苦,哪能勞煩你,我家那小子好歹讀了一年書,會寫字,家裏筆墨紙都有剩的!”
“阿拂你家辦席需要人手不?我和我嫂子手藝也不錯,你家要是忙不過來,我們随時都能來幫忙!”
謝拂笑着點頭。
唯有被衆人遺忘的禾哥兒捏緊了手中的手帕。
回到家中,禾哥兒臉色不太好看,思來想去,他還是不甘心放棄。
“爹,我之前托您找人做的書箱呢?做好了嗎?”禾哥兒問找到他爹問。
禾哥兒的爹點點頭,從屋裏把書箱拿出來,“看看,剛拿回家,是不是你說的那種?”
禾哥兒看着眼前的木書箱便是雙眼一亮,連連點頭,“就是就是,是這種。”
林父笑了笑,“我也覺得這書箱好,阿苗能用好幾年了。”
就是不知道這小子讀書行不行,會不會浪費了這書箱。
禾哥兒皺眉,“什麽給阿苗?他那麽小用布袋就夠了,要什麽書箱?這是我要送給阿拂哥的!”
說着,他還把書箱搶了過來。
林父剛剛還笑着的臉頓時收斂了神色,皺起眉來。
自家哥兒什麽心思,外人都知道了,他們做父母的難道還能不知道?
“禾哥兒,要是阿拂對你有意思,就算是被別人說咱們癞蛤蟆想吃天鵝肉,攀龍附鳳,那我也認了,可阿拂他分明對你沒意思,咱也不能上趕着,這要是名聲傳出去,你以後還怎麽找好親事?”
本來以禾哥兒這賺錢的本事,就算找門鎮上的親事也不是不可能,可要是禾哥兒這麽對謝拂上趕着,那日後在附近村裏的親事都夠嗆。
“爹,這事關我的終身大事,當然要努力一把,為自己争取,還什麽都沒做就覺得不可能,那要我怎麽甘心?”
林父還想說什麽,禾哥兒不耐煩道:“行了行了,我知道分寸,肯定不會太過分的,爹你以為別的哥兒姑娘不想嫁給阿拂哥嗎?他們也想,就是不好意思表現,你說我要是表現地很明顯很熱情,阿拂哥就算不喜歡,也總會對我印象深刻、刮目相待吧?”
林父深深覺得印象或許當真深刻,卻是因為自家哥兒的死纏爛打和臉皮厚而深刻。
事關自家哥兒名聲,林父很想勸阻禾哥兒,然而自從上次病好後,禾哥兒整個人就變得比從前有主見的多,不太聽話,而家裏也因為禾哥兒的賺錢法子不好對禾哥兒說重話,更別說嚴加管教了,禾哥兒根本不聽。
思及此,林父頭發都要愁白了。
禾哥兒根本不想浪費時間勸父母,當務之急是怎麽搭上謝拂。
他爹現在覺得他上趕着丢人,可要是知道日後謝拂的成就,恐怕恨不得就算做側室也要把他打包送給謝拂。
畢竟他自己就是這樣想的。
未來首輔的側室,也遠遠比平民百姓的正夫好。
且這位未來的首輔還是少見的專一,只娶了一個夫郎,即便一生沒有子嗣,也從未納妾。
尤其那位夫郎據說樣貌平平,還出身武将世家,為人粗俗善妒,根本配不上已經成為首輔的謝拂,對方卻依舊不離不棄。
位高權重又深情,怎能讓人不心生向往?
前世他因為膽怯且顧惜名聲而不敢主動,從而錯過謝拂,如今回到過去,距離謝拂最近的時候,要是還抓不住時機,不就辜負老天爺給他重來一次的機會了嗎?
無論如何,他都要得償所願!
懷着這樣的想法,禾哥兒也在謝拂請客擺宴當日去吃了席,他全程都想找機會接近謝拂,然而謝拂不是招待自己的同窗好友就是和上門來拜訪的商人員外等說話,而他一個哥兒,坐的位置都距離那些人老遠,根本找不到接近的機會。
禾哥兒吃得沒滋沒味,瞥見正在謝家廚房忙碌的林母,禾哥兒眼珠一轉,從桌上離席。
“娘,我來幫你吧?”
林母見是他,“你吃你的去,別讓別人都吃光了。”那桌上可都是肉!
“娘,您在幹活,這麽辛苦,我當然不能閑着,吃飯晚點也是一樣的。”
林母怎麽勸,禾哥兒都鐵了心的待在廚房,還十分熱情地到其他人面前幫這幫那。
“伯母,這酒還夠不夠啊?”
“夠了夠了。”
“真的夠了?我看阿拂哥的夫子同窗他們喝得還挺多的,真的不再添一壺?”
“不用,阿拂前些日子病了,他爹腿傷也還沒好,他們不喝酒。”
不喝酒?!
禾哥兒狠狠皺眉。
他瞧瞧往主桌看,謝拂作為今晚的主人公,被衆多人圍着,根本不給人做點什麽的機會。
禾哥兒咬了咬牙。
等宴席結束,謝拂注意到還有幾個人在收拾院子,其中就有禾哥兒。
未出嫁的哥兒本不應該在別人家做這些,可禾哥兒非要留下,林母也勸不動。
“娘,今晚天色不早了,讓大家都回去吧,今晚都累了,院子裏這些桌子不如明天再收拾。”
謝母一想也是,便勸其他人回去,送走人之前,還給了他們一些剩下的飯菜,都是肉,有油葷,就算是吃剩下的也沒人嫌棄。
所有人都走得心滿意足,只有禾哥兒不情不願。
回到家後,林母抓着自家哥兒,“你老實告訴娘,你是不是還惦記着阿拂?”
禾哥兒委屈道:“我就惦記着怎麽了?他未婚我未嫁,我想嫁給他有錯嗎?”
林母生氣道:“你想嫁別人難道不想?人家姑娘哥兒都是私下找人說,你看誰跟你似的恨不得住在謝家?你不要臉,我和你爹還要臉!”
“那你們說啊!要是你們私下說有用,我至于這樣嗎?為什麽你們沒錢沒權沒勢?為什麽你們就是種地的普通人?唯一的優勢就只有是住在謝家隔壁,可以近水樓臺先得月,要是你們有權有勢,我至于這麽不要臉嗎?!”
啪!
禾哥兒瞪大眼睛看着林母,“你打我?!”
林母氣得渾身發抖,沒忍住掉了淚,“你這是怪自己沒投個好胎?怪我和你爹沒用?今兒我就讓你認識清楚,就算我和你爹沒用,那我也是你娘,想打你就打你!反正你也不給自己臉了,那我也沒必要給你留臉面,将來要是嫁得不好,要怪也怪你自己,怪你沒投個好胎,怪你不要臉!”
說罷,就拿着藤條開始抽人,哪怕禾哥兒努力閃躲,卻還是抽得屁股疼。
家裏條件不好,他卻也是被寵着的,爹娘幾乎沒打過他,前世雖然嫁的人也是個普通漢子,卻也極喜歡他,也沒打過他,這頓打可把他委屈壞了。
躲在屋裏兩天沒見人,等屁股上的傷好後,還記起書箱沒送,當即抱着書箱找上謝家。
“伯母,阿拂哥在嗎?我讓人打了個書箱想送給他。”
謝母還沒說話,謝海棠就先說了,“禾哥兒你不知道?”
“知道什麽?”
“我大哥他今早天沒亮就坐船去京城了。”
禾哥兒傻眼,“什麽?走了?!”
*
船行駛在河上難免颠簸,謝拂只慶幸這具身體沒有暈船的毛病。
可即便如此,他也被颠得有些難受,午飯也沒吃幾口,用上午買的包子填了填肚子。
坐船去京城要走半個月,這半個月謝拂始終待在房間裏,沒怎麽出去過,而船上的管事也知道謝拂是位去京城考試的舉人,不敢怠慢,也沒讓人打擾,只每日準時送上飯食,并問謝拂是否有什麽需要。
一路到了京城,臨近下船時,船上管事找到謝拂,“公子到了京城可有去處?若是沒有,不如找鈴蘭街的周老二,他是京城有名的牙人,與我家主人相熟,若是報我家主人,還能有優惠。”
謝拂受了這份好意,“多謝管事指點。”
管事笑眯眯地對謝拂拱手,“那在下就祝公子金榜題名,前程似錦!”
等謝拂走後,管事兒子才道:“爹,這位謝公子人還挺好,态度挺和善的,一點也沒有其他讀書人那樣趾高氣昂,看都不願意看咱們一眼。”
“你懂個屁!”管事一下子敲在兒子腦袋上。
“這謝公子看似溫和彬彬有禮,可他态度淡淡,即便是對同樣的讀書人也透着疏離,這樣的人才最不好接近,也不好招惹。”
管事兒子翻了個白眼,“那也總比那些恨不得把眼睛想到頭頂的人好。”
這話倒是沒錯。
管事沒說的是,越是不好接近的人,只要被對方認可接納,對方便會越在意,越放在心上,分量越重。
這種人,不遇情關便罷,一遇……那可就過不了了。
不知管事所想的謝拂已經踏上了京城的土地上,順利進城後,他先在一家面館吃了一碗面。
京城很熱鬧,但謝拂都未曾看在眼裏,仿佛只是從這世界路過。
不把別人放在眼裏的後果便是……他不小心撞到了人。
“哎呀!你這人怎麽回事?沒見着我手裏搬着東西嗎?!叫你讓一讓你就是不讓。”
“好好的花都摔了!”
謝拂低頭,見地上果然是一株摔落在地的香雲月季,銀朱色的花朵也不知花了人多少心血,此時卻摔在地上,染了灰塵。
“柳葉,怎麽回事?”
車內響起一道清潤的聲音。
謝拂神色一頓,擡頭望去。
便見車簾半掀,素白的面紗半遮半掩,倒更顯得那雙眼睛入一池清泉,只瞧見一眼,便仿佛見了天下山水。
山水靜,而心動。
謝拂微微低眸,拱手歉聲道:“小生方才粗心摔了這株香雲,為表歉意,願照顧這株香雲,直到它銀朱久,香盈袖。”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