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探花郎1
第62章 探花郎1
楊柳鎮, 清河村。
田邊小路上,一個書生打扮的人背着書箱走在路上,背着書箱, 額頭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秀才老爺回來了!”
“秀才老爺回來了!”
遠遠的, 便有聲音傳來,謝拂擡頭看了一眼,看到了在田地間勞作的村民, 他點點頭, 打了個招呼,“周嬸子。”
“欸!秀才公今兒不在書院讀書, 怎麽回家了?”
“聽說我爹受傷了, 我在書院也無法安心讀書, 便和先生請了假, 想回家照顧我爹。”
他說話溫和,為人彬彬有禮, 舉止有度, 看上去就和他們幹活的人不一樣。
這就是讀書人。
周嬸子聞言心中忍不住泛起了酸水, 那叫一個羨慕。
別人家的孩子不僅會讀書, 讀書好, 年紀輕輕便考取了秀才功名,他還孝順!聽見他爹出事, 書都讀不下去,直接請假回家了。
要是自個兒有這麽個兒子,肯定做夢都能笑醒。
“你爹前些日子上山打獵, 山上剛下完雨路滑, 一不小心就摔了下去, 好在被人及時背了回來, 你趕緊回家看看吧。”
“多謝告知,那我先回家了。”
“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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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拂加快腳步,往原主記憶中的家裏走。
小半個時辰後,謝拂終于看到了原主家的影子。
那是坐落于山腳的土房子。
謝拂推開門,往裏面看了一眼,“爹,娘,海棠?”
過了片刻,才有聲音從屋內傳來,“阿拂?是阿拂回來了?”
謝拂循着聲音走到房間,推開門,一眼便看見了躺在床上的人。
謝父蒼白着一張臉,滿臉虛弱,看向門口謝拂的方向卻很有神,見到謝拂,不顧自己綁着夾板的腿,掙紮着就要下床,“阿拂你不是該在書院讀書嗎?怎麽這就回來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先生說你了?”
謝拂忙走過來将他穩在床上,不讓人下床。
“爹,您別胡思亂想,什麽都沒有,就是我聽說你出事了,才向先生請了假,想來照顧你。”
謝父聞言,這才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緩了緩,又才有時間來和謝拂說說其他,“既然沒事,你也可以不用回來,我沒什麽事,大夫都已經請過了,又有你娘和你妹妹在,用不着擔心我。”
謝拂卻并未答應,“爹,您受了傷只能躺在床上,而我身為人子,明知道你出事,卻還無動于衷,待在書院兩耳不聞窗外事,傳出去了,別人也只會說我不孝。”
聞言,謝父當即緊張起來,“當真?”
謝拂點頭。
謝父這下便不說謝拂回書院的話了,他兒子可是還要繼續往上考的,可不能因為自己而壞了名聲。
就算為了這個,謝父也要好好的。
但他也不讓謝拂幹活,兒子那雙手可是用來讀書寫字的,哪能幹粗活。
謝拂只得說自己在家中也無事,與其因為擔心他而心緒不寧,不如找點事來做,謝父這才不說話。
謝拂去廚房燒了熱水,端了一碗來給謝父,“爹,喝熱水。”
謝父就着他的手喝水。
等喝完後,謝拂便扶着謝父躺下睡下,蓋好被子,安靜退了出去。
聽着越來越近的聲音,謝拂往屋外看了一眼,隐約還能聽到一些說話聲。
“禾哥兒,最近真是多謝你了,多虧了你幫忙,我家的菜才沒遭殃。”是謝母的聲音。
聲音中透着些許疲憊,卻還打起精神來跟人寒暄,聽得出來是很感激了。
“大娘客氣了,都是鄰居,我來幫幫忙也是應該的。”聲音溫柔含笑,僅聽聲音,應當是個性情很好的人。
“你不嫌棄的話,就來我家吃頓飯,左右阿拂又不在家。”
“是啊,禾哥兒,昨天你教我的針法我還沒學會,今日你多待會兒,我還可以請教你。”一道年輕女聲也邀請道。
“這樣……”
“娘,海棠。”謝拂适時走出來。
見到不該在家的兒子,謝母驚喜道:“阿拂怎麽回來了?書院放假了?”
“哥!”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也一臉喜悅地喊道。
禾哥兒看着謝拂,雙眼放光,舍不得移開眼。
“娘,這些我們待會兒再說。”謝拂先應付過去,轉頭看向站在門口的禾哥兒。
後者被他看着,目光稍稍收斂了些,禾哥兒撩了撩鬓發,雙頰飛紅,“阿拂哥。”
謝拂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便收回,他轉身回院子,沒一會兒,便又走了出來,将幾個雞蛋用竹籃提給他。
“我爹受傷,家中事多,多虧了大家幫忙才沒出亂子,這點雞蛋送給林大叔家,聊表感謝,我剛回家,改日家中請客,請村裏人務必要賞臉上門吃飯。”
禾哥兒臉色漸漸又紅轉白,雞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他收,便表示這些日子的幫忙都只是鄰居間的幫助,不收的話,豈不是明晃晃地告訴別人,他對謝拂有所企圖?
“阿拂哥,我之前幫忙都是自願的,不用感謝。”
“禾哥兒說笑了,雞蛋是送給你爹的,我知道,你會幫忙,肯定也是你爹提點的,他好心,我家卻不能不知感恩,這雞蛋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可不敢再讓你們幫忙了。”
謝拂此言一出,禾哥兒便是不想收,也得收了。
只是臉色再不如剛才含羞的模樣。
似有些不甘和哀怨。
打發走禾哥兒,謝拂這才關上門。
謝母小心看着兒子的表情,“阿拂,禾哥兒是個好哥兒,這些天一直都是他幫我們摘菜,看菜園子,先前因為你爹出事,菜園子丢了好幾顆白菜,是禾哥兒幫忙看着,才沒再繼續丢的。”
村裏人大多純樸,可也不乏一些偷雞摸狗的混子,看着謝拂家裏的頂梁柱受傷了,便想欺負這家婦孺病殘。
“我知道,所以我給了雞蛋感謝。”謝拂看向謝母,眼中是明确示意,“娘,如今我也回家了,沒人敢欺負咱們,也不需要人家一個哥兒幫忙。”
禾哥兒的想法,誰都能看出來,謝母剛才那樣幫對方說好話,未必沒有對禾哥兒有想法的意思,可是謝拂這般表态,便是明明白白的拒絕。
海棠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眼哥哥,“哥,你是不喜歡禾哥兒嗎?”連她都知道禾哥兒喜歡謝拂,才經常向他們示好。
謝拂面色如常,“我和禾哥兒只是尋常鄰居,并無其他交集,海棠,這樣的話日後可不能亂說,免得有損哥兒清譽。”
海棠似懂非懂地點頭,她只知道哥哥不喜歡禾哥兒,也不想娶對方,那她以後也不能向禾哥兒請教繡活針法了。
她有些失望,但還是聽哥哥的話。
謝母倒是有別的想法,“阿拂可是不喜歡哥兒,只喜歡女子?”
大靖朝哥兒因為生育能力低,地位低下,連女子也不如,尋常人都是娶不上女子,才會娶哥兒,她家兒子年紀輕輕便考中秀才,想娶個女子,看不上哥兒也是尋常。
“娘別多想,我只是不喜歡他,并非不喜歡哥兒。”謝拂低聲道。
謝母點點頭,“禾哥兒是個好哥兒,但是既然你不喜歡,那娘也知道了,以後會盡量避開。”
謝拂放下心來,“多謝娘。”
“謝什麽……”謝母笑了一下,語氣還有些唏噓,“你在書院讀書,不知道現在禾哥兒可厲害着,也不知道從哪兒琢磨出來的新繡法,繡了不少花樣買給鋪子,還幫他阿爹琢磨出了兩樣糕點,每天做好拿去鎮上賣,已經賺了不少錢了。”
之前她也沒想過兒子娶個哥兒,畢竟哥兒生的孩子極有可能也是哥兒,可是禾哥兒确實能幹,還時常上門示好,她便也忍不住動了這個念頭,只是兒子不喜歡的話,她便也不再想了。
謝拂知道謝母是喜歡禾哥兒的能幹,又碰上謝父剛好出了事,心防松懈,才讓禾哥兒有機可乘。
“娘放心,以後兒子一定給您帶回來一個比禾哥兒更能幹的兒媳。”
就算不能幹,他也能讓對方變得能幹。
謝母聽得高興,“那娘就等着了。”
她笑着笑着,又想起謝拂本該在書院,當即皺眉擔憂,“阿拂,你還沒說,你怎麽突然回來了?可是書院出了什麽事?”
謝拂扶着謝母進屋,安撫道:“沒有,只是聽同鄉說爹出了事,我才跟夫子告了假趕回來看看。”
“娘,爹出了這麽大的事,家裏怎麽還瞞着我?要不是我偶然聽說,現在還什麽都不知道,待在書院讀書。”
“你是讀書人,我們哪兒能打擾你,你爹的傷也差不多穩定了,就不想打擾你讀書,用不了幾月,你不是就要考試了嗎?”說到此事,謝母還滿心憂慮。
兒子都要考試了,卻還告假回家,真的不會對學業有影響?
“兒子,你看你爹也沒事了,不如你回書院繼續讀書,有事娘在托人告訴你?”
謝拂不同意,“我在家中也不影響讀書,還能照看家裏,您就放心吧。”
見謝母還不放心,他便轉移話題,“爹的傷怎麽樣了?真的沒事嗎?”
“沒事,你放心,休養幾個月就好了。”謝母猶豫了一下道。
海棠聞言立刻拆臺,“娘就會報喜不報憂,怎麽沒事?大夫都說了,爹傷到了骨頭,雖然已經接好,以後對日常生活沒什麽影響,但是不能提重物,也不能打獵了。”
小姑娘聲音裏滿是擔憂,家裏的收入大頭本就是謝父打獵拿去賣,現在謝父不能打獵,家中沒了進項,僅僅母女倆繡點東西去賣,也賺不了幾個錢。
家裏有地,倒是不愁糧食,母女倆織布也不愁穿衣,可油鹽等物,還有謝父要吃藥,這些,可是不能用糧食換,而是要用錢買的。
如今還有點存款可用,可他們也不能坐吃山空。
謝拂早就料到這種情況,他從懷裏摸出一個錢袋,将裏面的銀子倒出來,除去一些碎銀,還有一塊整十兩的銀錠子,看得謝母謝海棠母女倆都瞪大了雙眼。
“銀子!”
“哥!你那兒來的這麽多銀子?!”謝海棠驚呼!
她伸手就想摸摸,那可是銀錠子!從前只在繡鋪裏見過的銀錠子!
她這輩子第一次摸銀錠子!
謝母當即拉住女兒的手,驚慌擡頭看着兒子,緊張問:“兒子,你這銀錠子是從哪兒來的?你該不會是做了什麽不好的事吧?要真是,你趕緊将銀子送回去!咱家清清白白,可不能要這種銀子!”
她一個婦人,能想到的最糟糕的事也就是賭坊。
她擔心兒子是學壞了,學會去賭坊賭博,吓得魂都快散了,連那白花花的銀子,在她眼裏也宛如劇毒,碰都不敢碰。
謝拂聞言,不由放松表情,無奈一笑,“娘,您想哪兒去了,兒子是那種人嗎?”
“這些銀子是兒子自己賺的,不信的話,您可以去鎮上問酒樓的掌櫃,我賣了他一個做菜的方子,這些就是他買方子給的。”謝拂前幾天來到這個世界,意識到首要任務便是賺錢,其他都可以晚點,謝父的腿需要銀子。
那做菜的方子他賣了不止這點錢,但擔心全拿出來吓到謝母,便只拿了十兩。
“那、那這些碎銀呢?”謝母聽見兒子的話,心跳稍稍穩定了些。
這些碎銀加起來應該也有幾錢,也不少了。
“有些是爹給的銀子剩下的,有些是抄書賺的。”
謝母還在猶豫,“真是賣方子得來的?可咱家也沒什麽做菜的秘方啊。”
謝拂便道:“是我從書裏看到,琢磨出來的,那書看的人少,也就沒什麽人發現。對了,我跟人掌櫃說這是祖傳秘方,到時候您和爹可別露餡。”
謝母聞言連連點頭,“娘知道了,娘肯定不露餡。”
說罷她又拉了拉海棠,“聽到沒有,你可不許和別人說。”
海棠捂嘴點頭,片刻後,她又才小聲開口,“娘,我現在能摸一摸銀子了嗎?”
謝母看着她亮晶晶的雙眼,不由笑了下,“摸吧摸吧,跟沒見過銀子似的。”
“就是沒見過這麽大的嘛,娘難道見過?”小姑娘不服氣道。
謝母:“……”
好吧,她也沒摸過。
當晚,謝母睡覺的時候把銀子拿出來給謝父看,謝父心中一驚,“哪兒來的銀子?”
十兩銀子,足夠尋常人家三年花銷,可不算少。
“是咱兒子賺的!”
“真的?”謝父緊張問,“怎麽賺的?”
謝母将謝拂的說辭一說,謝父原本的緊張擔憂變成了高興和自豪,“原來讀書還真的能賺錢?人家說讀書可以做官,咱兒子這還沒做官,就能賺錢了!”
謝母也是同款驕傲,“是啊,咱兒子從小就聰明,咱們十裏八村裏都找不出第二個!”
夫妻倆翻來覆去又将兒子誇了又誇。
原本謝父還因為自己不能打獵而憂心,如今得知兒子能賺這麽多銀子,他的心已經放下一般,晚上睡了個安穩覺,就算腿疼也沒叫醒他。
*
“宿主,你今天怎麽拒絕林禾拒絕得那麽幹脆?他是劇情中的主角受啊。”013着急問。
原劇情中,原主是個渣男,從小靠着啃父母才能讀書,謝拂之前說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便是原主的寫照。
按照劇情發現,因為這次意外,原主的父親無法打獵,家中收入驟減,也沒能力再供養原主繼續考科舉。
為了有銀子繼續考試,原主明明不喜歡哥兒,卻還是娶了隔壁林家的禾哥兒,就因為禾哥兒在家中受寵,陪嫁多。
而原主在娶了禾哥兒後,裝出一副專心讀書的模樣,和禾哥兒并不親近,沒待幾天便又回了書院,将這一大家子病人和婦孺都交給了禾哥兒照顧,還老是伸手向禾哥兒要銀子。
禾哥兒平時會做些小生意,會繡東西,賺來的銀子全都用來供養整個家,尤其是原主。
原主在外面喝酒吃肉,花錢大手大腳,禾哥兒在家中能省則省,一月都不見得能見到葷腥,他卻無怨無悔。
原主人品不行,學識倒是不錯,運道也好,一年後中舉,兩年後趕上恩科,考上了同進士。
可在禾哥兒以為自己要苦盡甘來時,原主卻來了一封書信,還附帶一封休書,說京中有貴人看中他做乘龍快婿,以禾哥兒嫁進門來始終無所出為由休了對方。
原主甚至還派人将父母妹妹都接到京城,只抛棄了禾哥兒。
哪怕原主的父母妹妹因為禾哥兒這些年來的付出而覺得原主這樣的行為不對,原主也沒有改變想法。
在休了禾哥兒後,他便迅速娶了侯府家的哥兒,地位更上一層樓,和普通的同進士不可同日而語。
做了侯府的乘龍快婿,原主借着侯府的力量飛黃騰達,只是他本就不愛侯府哥兒,在有了地位後,便一個接一個地納妾,讓侯府哥兒獨守空房。
可笑的是原主根本沒享受多久,便因為侯府犯了罪,受到牽連,咔嚓一聲,人頭落地。
因為侯府得到富貴,又因為侯府走上滅亡,頗有種因果輪回,報應不爽的意思。
而一早被休棄的禾哥兒卻憑借着手藝,攢了些銀子,再嫁給了一個酒樓公子,夫妻二人恩愛一生。
013不理解,按照過往經驗,主角受就是小七,宿主怎麽見到主角受卻一點反應也沒有,還将對方推得遠遠的?
“不是他。”謝拂的聲音平靜卻肯定。
相比于013的遲疑,他更相信自己。
那個人不是小七。
013嗫嚅半晌,“可是……可是劇情就是那樣的啊……”
“劇情?”謝拂淡淡掃了眼原主的書桌,“劇情還說原主是不孝父母的吸血蟲。”
“難道不是嗎?”013撓頭。
“我有他的記憶。”謝拂早在從013那裏聽到劇情後,便發現了所謂劇情和原主記憶的不同之處。
劇情說原主對父母沒有愛,不孝順,單純将他們當成供養他的工具人,這個妹妹也只是他眼中登上高位的踏腳石。
可在他有的記憶中,原主卻是個只會讀書的書呆子。
知道讀書能光宗耀祖,能讓家裏人過上好日子,便沒日沒夜地讀書,努力上進,中上資質,加上辛苦勤奮,原主才能在十多歲的年紀考上秀才。
讀了秀才,夫子說憑借他的資質,還可以考舉人,那他便繼續讀,準備考舉人。
在書院裏,原主與同窗們關系不算太親近,卻也不壞,平日裏他都待在書院,哪怕下了課堂,他也在讀書寫文章。
原劇情說原主大手大腳,可現實卻是其他同窗邀請原主出去玩,他都言明自己錢財不豐,家中貧寒,不好揮霍。
相較于其他人的遮遮掩掩,原主卻更真誠坦蕩,這樣的君子之風,反而更讓人喜歡。
也因此,原主雖不怎麽與同窗在休沐時玩,卻也并未受到他們的疏遠和排擠。
謝拂剛剛到這個世界時,便是原主得知謝父出事的消息,匆匆收拾東西準備請假回家。
年幼時,原主見父母辛苦,也曾主動幫忙幹活,只是在一次手差點受傷後,原主父母便不讓他幹活,只讓他專心讀書,久而久之,這就成了習以為常。
原主和現代社會許許多多被寵着長大的學生一樣,除了讀書,其他能力很欠缺,在家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可他依然愛着父母家人。
和劇情裏對父母不聞不問,全讓夫郎照顧,哪怕是以後接父母進京,也只是為了不背負不孝的名聲完全不同。
比起還未發生的所謂劇情,謝拂當然更相信原主的記憶。
“那……那小七在哪兒啊?宿主你要怎麽找人?這個世界這麽大。”013憂心忡忡。
謝拂沉了眸色,半晌沉聲道:“不急,先睡覺。”
随即吹了燈,躺下睡了。
013:“……”皇帝不急太監急。
*
沒過幾日,謝父腿稍微好了些,謝拂給他做了兩個木頭拐杖,讓他能夠下床,去外面曬曬太陽,謝父心情明顯也好了許多。
謝母和妹妹正在廚房裏忙碌,準備今晚待客的飯菜。
食材有些是謝拂從山上找的,有些是去鎮上買的。
對于兒子這樣花錢的行為,謝父和謝母表示不贊同,可銀子是兒子自己的,他們也不可能像別家父母那般,讓兒子将錢財充公。
知道兒子手裏還有錢,他們也放心些,可看兒子花錢這麽快,這心又沒能徹底放下。
席面一共擺了兩桌,男女夫郎分桌,謝拂說了些漂亮話,哄得在場衆人都心情愉悅,連連對着謝父謝母說他們有一個好兒子。
也有人看着謝拂如今的模樣,起了做媒的心思,拉着謝母私下說話。
“我娘家有個侄女,那也是村裏頂頂漂亮的,幹活也是一把好手,你家現在老謝垮了,總要人幹活,我娘家侄女正合适!人家還受寵,嫁過來肯定少不了嫁妝。”
經過上次聊天後,謝母已經歇了給兒子相媳婦的心思,漂亮?隔壁的禾哥兒也不差,嫁妝高?那彩禮不也得高?還不如人家禾哥兒會賺錢。
“阿拂說了,他過些時間還要去讀書,繼續考取功名,暫時不想成親,讓我不要給他訂人家,免得耽誤了人家姑娘。”
“先娶了妻再讀書不也一樣?還能多一個人照顧,也省的你在家累死累活。”那人還不肯放棄。
謝母嘆了口氣,“我也這麽說,可那孩子卻說這樣不好,要是成了親,去哪兒也是要帶上妻子的,還說要帶上我們夫妻倆,海棠也沒落下。”
“這、這怎麽行,你家海棠不嫁人了?”說話的人瞪大眼睛。
“我們也正愁呢,實在沒心思去操心他娶妻的事。”
聞言,那說媒的嬸子也不再繼續說了,謝拂還要考試,鬼知道他還要讀多久,考多久,要是一直拖着,就是不肯成婚怎麽辦?
養個讀書人花費頗多,謝家如今謝父又不能打獵,還要讀書考試,前面就是個無底洞,再多的嫁妝也不夠。
謝母以為這事便解決了,誰知沒過幾日,村裏開始有了閑話,說謝家看不上附近村上的女子哥兒,要娶個鎮上的,嫁妝多的。
村裏便當真上門打聽了,“謝拂他娘,你家兒子是真攀上高枝了?我瞧着鎮上也沒幾家合适的人家會給銀子讓你家阿拂讀書,要是找不到,不是耽誤了嗎。”
謝母一聽臉色便是一變,“誰說我家阿拂是攀高枝了?誰說我要讓兒媳婦供兒子讀書了?我兒子自己就能賺銀子,用不着眼皮子淺到惦記媳婦的嫁妝!”
說罷,砰的一聲關上門。
那來打聽的婦人撇撇嘴,“沒有就沒有,發什麽火?跟誰說話聲音大誰有理似的。”
“娘,怎麽了?”謝拂方才其實聽到了,但顯然謝母需要一個發洩的機會。
“不知道怎麽回事,外面有人說咱家要攀高枝,人還沒進門,就惦記着人家的嫁妝,可不能讓這種話繼續傳下去,不然你之後還怎麽娶媳婦!”謝母急得嘴上起燎泡,在後悔剛剛那麽幹脆就進門,沒能在門口很對方吵上一架,吵開了才好,現在這樣灰溜溜躲進屋,還真像做賊心虛似的。
思及此,她便轉頭想出門,還是謝拂叫住她。
“娘,何必在意那麽多,今後我又不在村裏娶媳婦。”
“可是鎮上也有人會知道啊。”謝母擔憂。
“也不一定在鎮上找。”謝拂勸道,“八月要考試,至少六月就要出發,這一來一回又是幾月,考完也待不了多久,便要去京城考會試,真要成親,指不定還要多久。”
謝母一聽呆住,那她兒子這豈不是至少一兩年都不能成親了?
“與其在意村裏人怎麽說,不如想想日後去城裏,或者上了京城要做什麽,帶哪些東西。”謝拂轉移他的注意力。
“這……兒子你去考試,我和你爹去做什麽?這不是拖累你嗎?”想到要進城,去那據說比鎮上繁華無數倍的都城,謝母緊張又膽怯,一個勁說不行。
“您和爹不在,誰幫我張羅娶妻成親?”謝拂給了個讓人無法拒絕的理由。
“還有妹妹,咱們都去京城,總不能将她丢在鄉下,之後您還得給她看個京城的夫婿。”
謝母最放不下的就是兒女,謝拂這樣一說,她便是再忐忑,也是要去京城的。
此時的她,完全沒想起來,謝拂如今才是個秀才,鄉試都還沒過,這就提前想去考會試了,未免也太自信了些。
013看出謝拂是在轉移話題,“宿主,你怎麽不哄哄你娘?”
只要哄哄就好,再去村裏想辦法澄清一下,根本用不着畫什麽大餅。
謝拂沒搭理它。
為什麽不哄不澄清?
當然是因為這輩子他大概是真的要吃口軟飯的。
“宿主你還将去京城成親說得這麽肯定,是猜到小七是誰了?”013也不氣餒,繼續問。
“沒有。”謝拂淡淡道,“但那有什麽關系,照着原主走過的路再走一遍就是了。”
“……你不是不信劇情嗎?”
“有些東西,總不會全然無用。”
013:“……”它覺得宿主是嘴硬,但他沒有證據。
“那萬一,就是找不到呢?或者小七幹脆就沒來這個世界。”
“他在。”謝拂微微閉目,聲音那樣平靜且堅定。
“萬一呢?”
“沒有萬一。”
“……”
“那要是就是找不到呢?”
“……”
謝拂沉默片刻後道:“不在就不在,無人能勉強我做什麽。”便是出爾反爾,背棄許諾又何妨。
013不免有些動容,對于宿主來說,要他違背約定,可是極不容易。
到了小七面前,便是再不容易,也會做到。
還有一句它猶豫了好久,到底怕自己被毆打受工傷,沒敢問出來。
要是從今往後,每個世界都找不到小七了呢?
*
傷筋動骨一百天,謝父至少要在床上躺三個月,無法跟着兒子去考鄉試。
因而這次考試,還是謝拂一個人出門。
他與幾位同窗一同坐船出行,幾人相熟識,作保也更放心。
“等到了省城,我帶你們去煙雨樓,省城景美人美曲美舞美,那兒可是都占了,保證讓你們大開眼界!”盧秀才搖着折扇,慷慨道。
“那我們就提前多謝盧兄了。”其他幾人也笑。
“好說好說。”盧秀才轉頭看見謝拂正在眺望遠方,坐起身不懷好意地笑道,“謝賢弟怕是還沒去過那等地方吧?等到了省城,為兄請客,帶你去見見世面,可別總是讀書讀書,把人都讀傻了。”
謝拂禮貌婉拒,“并非是小弟不想應允,只是父親受傷在床,小弟實在無心娛樂,未免打擾幾位兄臺雅興,這次便不去了,等明年到京城,定讓盧兄好好散一回財。”
這便是祝大家都能考上舉人去京城的意思了。
果不其然,衆人非但沒有被拒絕的不悅,反而覺得謝拂真誠純孝,是個好相處的。
“那你可就虧了,就算今次考上舉人,明年我也不會去京城。”盧秀才搖着扇子說。
他知道自己的水平,考舉人還行,考進士就沒多少可能了,要是真努把力考上,一考考個同進士,那才是卡喉嚨裏上不去又下不來。
“這有何妨,盧兄總有來京城的一日,只是屆時多半是小弟為盧兄接風了。”
盧秀才一笑:“那可是為兄占便宜了。”
一行人下了船,進了省城,除了盧秀才和謝拂選擇獨院居住外,其他人都選擇住在客棧。
想着距離考試還有些日子,謝拂并沒有和其他人一般溫書或者交流,而是在省城裏找起了賺錢的法子。
他在街上找了個乞丐,給了幾枚銅板,“問你個事。”
乞丐收了銅板:“老爺您問,這城裏就沒我不知道的。”
“你知道哪條街賣脂粉的最多嗎?”
乞丐看了謝拂一眼。
看着人模人樣,原來也只是表面。
他轉頭示意了某個方向,“喏,甜水巷賣脂粉首飾的最多,只是老爺在甜水巷看看就好,可千萬別去牡丹巷。”聽這意思,牡丹巷賣這些東西的應該也不少。
“為何?”
“牡丹巷不是正經地方,恐污了老爺清白。”
“我知道了,多謝。”謝拂又将身上的銅錢給了對方。
謝拂走在街上,看到逛街的女子和哥兒比鎮上多,本朝雖也有性別大防,卻并沒有那麽嚴苛,便是有心儀之人,相約同游也可。
他去隔壁的花鳥市場買了幾盆顏色鮮豔的花,背上的書箱裏一本書也沒有,全都是花。
想起自己沒有工具,原本想直接回租住小院的謝拂又調轉方向,想了想自己到甜水巷和牡丹巷的距離,他果斷進了牡丹巷,剛到巷子口,他就聞到一股劣質香粉的味道,微微皺眉。
“老板娘,你們這兒都有哪些脂粉?”
做生意之前,還得先了解一下市場。
“公子可來對了,咱們紅顏坊可是城裏脂粉種類最多的鋪子,您想要什麽樣的都有!”老板娘笑臉相迎。
她最喜歡這種讀書人了,面皮薄,出手大方。
只是事情似乎并沒有朝着她想的那樣發展,聽着謝拂那些過于內行的問題,老板娘笑容逐漸僵硬。
原來不是冤大頭,而是同行砸場子。
在謝拂正在與老板娘“愉快”交流時,沒注意到自己進來時,巷口駛過一輛馬車。
“少爺您看,這裏多熱鬧啊!不如咱們下車走走?”
車內的主人睜開眼,他眉心紅痣淺淡如水,若是光線稍稍暗一點,恐怕都看不到。
“下車做什麽,還要蒙面紗。”
年覆雪下意識往被掀開的車簾瞟了一眼,一道身影恰好擦過,人沒看清,倒是看見了那背上豔麗的鮮花。
驚鴻一瞥,輕蕩漣漪。
片刻後,清雅的聲音又道:“聽聞麗城花豔,稍後去買幾盆帶回京,阿爹肯定喜歡。”
随後又想起方才是不是錯過了賣花的地方,“馬車停下,讓人問問那條街可賣花。”
不過片刻,問話的人便回來了,臉色頗有些不好看。
“少爺,不是那條巷子,是在前面。”
車內的哥兒并不在意,“走吧。”
到了真賣花的地方,年覆雪戴上面紗下車,嫁了人的哥兒倒是不必遮掩容貌,可年覆雪至今二十“高齡”仍未出嫁,卻是不能如嫁了人的夫郎那般少了拘束。
他親自挑了幾盆開得正美的花買下,回去後,馬車重新慢悠悠行駛,年覆雪欣賞完這幾盆花,忽然想起什麽,随口問了句:“剛才那條巷子不買花,那是賣什麽的?”
……
被問的柳葉面色驟然通紅,到底是未出嫁的哥兒,面皮薄,支吾半晌才小聲道:“賣……賣笑……”
年覆雪:“……”
原來此花非彼花。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世界我還挺喜歡的,希望能寫出我想要的感覺。原來被替換的世界放在這本文前面不合适,放在後面又得在禍國妖妃那個世界前面,不好挪位置,所以我單獨放在專欄了,可以免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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