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誰更難聞 “顧雲行,我如今……沒有歸……
第65章 誰更難聞 “顧雲行,我如今……沒有歸……
顧雲行帶走了容欺,同時發出令箭,下令所有攻入離火宮的天極門衆人撤退。
大殿之中的武林盟大部隊察覺到了同盟的動向,孫知益更是匆忙從大殿處趕往焰火嶺,恰逢在入口處等來了行色匆匆的一行人。
他看到顧雲行,又見他懷中抱着另一人,當即皺起了眉頭。
孫知益自诩在江湖之中也算年長,于諸事上有着深厚的閱歷和資歷,他最是看不慣年輕一輩不知輕重,恣意妄為。
“顧門主,覆滅魔宮就在今日,天極門也是江湖大派,怎能半道撤離?若是因此被魔宮中人尋到機會逃出生天,豈非贻害無窮?”
顧雲行面色凝重,步伐匆匆,一路向前疾行。
身後天極門衆人緊随其後。
眼看着大批人馬撤退,孫知益不依不饒道:“顧門主,我武林盟與天極門當同仇敵忾,除此惡瘤!若是你母親在此,定不會就此放任不管。你的朋友要是受了傷,大可……離火宮右使?!”
他無意間瞥見了顧雲行懷中之人的面貌,臉色大變。
“顧門主,你救這魔頭做什麽?他先前為鄒玉川犯下不少惡事,就算他離了魔宮,怕也是本性難改……”
顧雲行冷冷地看向他:“孫長老。”
孫知益的話語聲戛然而止。
顧雲行沉聲道:“我天極門從未加入過武林盟,顧某行事,也無需一個別派的長老置喙。”
他看向懷中昏迷的人,放柔了聲音,“至于容欺……他是我天極門要護下的人,孫長老若有意見,大可率霁州孫家各部來臨滄城遞拜帖。”
孫知益被這聲聲的“孫長老”氣得臉色發紅:“如今我已非長老,顧門主理當喚我一聲孫盟主才是。”
Advertisement
顧雲行冷笑:“武林盟遴選盟主,需經三重試煉,孫長老過了幾重?”
孫知益:“你!”
顧雲行看向孫知益身後的衆人,既有孫家人,更多的還是武林盟的人:“方盟主此刻正與鄒玉川交鋒,你們真打算在這裏跟着孫長老攔顧某嗎?”
武林盟衆人對視幾眼,朝着顧雲行拱手行了一禮,匆匆朝着焰火嶺峰頂趕去。
孫知益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至極。
顧雲行不欲多搭理他,運起輕功,便一路朝着山腳趕去。
接下來的種種,他已不在乎了。
這本就是武林盟與離火宮的争端。江湖正邪兩道的紛争,從來都是難辨對錯,是是非非都與天極門無關。
此一遭,顧雲行只是為了救一人而來。
山腳邊,已停放好了馬車。
駕車的是個素衣短打的少年人,見到顧雲行後,立馬精神地睜大了眼睛:“門主!”
顧雲行小心翼翼地把容欺抱進馬車,起身對少年道:“小易。”
丁易正好奇地偷瞄馬車裏昏迷的人:“啊,在!門主有何吩咐?”
顧雲行:“讓你請的大夫呢?”
丁易一愣:“姐姐已經去請了,許是路途颠簸的緣故,還在半道上。”
顧雲行:“啓程,去最近的醫館。”
丁易“哎”了一聲,正欲揚鞭,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喊聲。
“等、等等!”薛玉焦急揮手,“我就是大夫!”
許厭拎着他,将他往地上一扔。
薛玉罵罵咧咧爬起來,小跑着往馬車上沖:“他失血過多,身體太過虛弱,還兼有內傷,還好我特地備了些傷藥。”
顧雲行攔住了他。
薛玉有點怵他:“顧、顧門主啊,我看你方才救我們右使時也算盡心盡力,應當是……自己人吧?”
丁易:“誰跟你們離火宮的魔人是自己人!”
薛玉哆嗦了一下。
顧雲行沉吟片刻:“上來。”
丁易:“……”
薛玉從懷裏掏出了幾罐藥瓶,上面還貼心地貼上了紙條,“我原本想悄悄放走右使,這些都是我為他準備的藥。誰承想鄒玉川把人折磨得都走不動道了。顧門主,我雖不知你與右使經歷了什麽,希望你能好生照顧他。”
顧雲行:“今日之後,升州再無離火宮。你不打算離開?”
薛玉搖搖頭:“我藥堂還有許多兄弟,沒法一走了之。”他雖是因容欺加入的離火宮,但其後數年,他在藥堂早已有了諸多牽挂。
薛玉:“等此事一了,我若還活着,定會去尋右使一敘。”
顧雲行沉吟片刻:“那便去臨滄城吧。”
很快,“噠噠”的馬蹄聲響起,薛玉站在道旁目送着馬車遠去。
許厭:“我也要走了。”
薛玉一愣:“你身上蠱毒未解,要去哪裏?”
許厭:“你能解嗎?”
薛玉:“我還未有頭緒……但你一走,就更不可能解開了!”
許厭:“無妨。前幾日剛服下解藥,剩下這二十幾天,我想随心所欲地活。去各地看看,做先前未做之事。”
薛玉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悲意,他看着許厭那張雲淡風輕的臉,一時間不知以何立場去勸說。
“你早就想好了,所以才讓我們打開牢門。”
許厭:“不必這麽看着我,我又不是已經死了。”
薛玉:“呸!你們一個兩個的,都不讓人省心。”
兩人忽然沉默了下來。
許厭:“走了。”
薛玉擺擺手:“走吧走吧!淨惹人煩!”
許厭笑了笑,便順着山道往外走了:“薛神醫,後會無期。”
薛玉起先不去看他,片刻後,他轉過身喊道:“許厭!你若是想游歷四方,不如去西南映月谷,我師父就是在那兒出師的,賞景也行啊!”
遠處只剩下許厭的一個背影,很快,就連背影也消失了,也不知有沒有聽到。
當初薛玉為報師仇,也曾前往映月谷求助,可惜遍尋數月無果。這聲提議,也終究是聊以安慰罷了。
他知道自己再也見不到許厭了。
明明打從心底裏不喜歡這樣的人,可涉及生死總是讓人唏噓感慨。
薛玉長嘆一口氣,朝着上山的方向趕去。
這一日,終究是不尋常的一日。
容欺是在馬車的颠簸中醒轉的。他只覺渾身都是受過鞭笞之刑的痛意,腦袋昏昏沉沉,連擡手都費勁。倒是胸口處的內傷緩和了許多,應當是被人運功調理過了。
他掀了掀眼皮,看到顧雲行近在咫尺的臉。
容欺平生最不屑的便是将身家性命系與他人,但如果這個人是顧雲行,那麽也不是難以忍受。
至少此刻,他的确是感到了一陣心安。
顧雲行:“醒了?”
容欺動了動手指,指腹間傳來細膩的觸感——是顧雲行握着他的手。
他便不再亂動,回想今日的種種,悵惘道:“顧雲行,我如今……沒有歸處了。”
顧雲行:“還記得我在船上曾與你提過的酒鋪嗎?”
容欺一愣。
顧雲行:“一路慢行回去,到了那兒正巧是喝梨花春的時節。”
容欺:“梨花春?”
顧雲行:“酒味清甜,你應該會喜歡。”
容欺:“……我其實不大愛喝酒。”
顧雲行臉色一僵。
容欺笑了笑:“我想去尋一把新的長劍,臨滄城內有嗎?”
“有。”顧雲行捏了捏他的手,“我陪你去挑,挑到你滿意為止。”
容欺得了答複,倦意上湧,閉目養起神來。
顧雲行見他累了也不再說話,摸了摸對方泛着涼意的臉頰,想起這人清醒時張揚恣意的模樣,不由心疼地親上額角。
他寧願這魔頭繼續在自己跟前為非作歹,也好過如今這般奄奄一息。
容欺再次醒來時,入目一片漆黑。他瞬時清醒了過來,剛想起身,就感覺有溫熱的氣息在頸項間吹拂。
——是顧雲行。
意識到這點後,他松了口氣。這裏已經不是在馬車之中,身下是柔軟的被褥,周身也沒了揮之不去的血腥氣,取而代之的是濃重的藥味。他摸了摸,發現身上纏滿了繃帶。
傷口雖仍有些發疼,但精神卻好了許多。
過了一會兒,容欺覺得口渴難耐。
他碰了碰顧雲行:“水。”
顧雲行早在他一有動作時就醒了,他起先未有動作,直到容欺再次催促,方才如夢初醒地起身下床,走去桌邊倒水。
容欺喝完猶覺不夠:“再來一杯。”
顧雲行便又去給他倒了杯水。
一連兩杯水下肚,容欺才覺舒服了許多。他嗅了嗅,鼻尖尋到顧雲行身前,皺眉道:“顧雲行,你怎麽臭了?”
顧雲行深吸一口氣,一把将湊過來的人抱進懷裏,貼着臉重重蹭了幾下,嘆息般說道:“容欺,你昏迷了三天三夜。”
容欺立馬掙紮着退出來:“胡子紮到本座了!”
顧雲行:“……”
容欺:“你說我昏迷了幾日?”
顧雲行:“三日。”
——竟然過去這麽多天了?
容欺揉了揉臉上被刺痛的地方:“幫我點個燈。”
顧雲行脾氣頗好地又去點亮了油燈。
昏黃的燈光一下盈滿了屋子。容欺伸手擋了擋光線,适應後發現這是一個頗為寬敞的房間。他料想這裏可能是客棧,視線一轉,又落到顧雲行身上。
容欺愣住了。
顧雲行眼角青黑,不修邊幅,滿臉都是困倦之色,與往日裏判若兩人。他見容欺驚愕的樣子:“怎麽一副不認識顧某的表情?”
“……”容欺默默移開視線,片刻後又稀奇地看了過去。
顧雲行走回床邊,脫了鞋擠上去:“顧某三日沒合眼了,右使再嫌棄也請收收吧。”
容欺:“本座早已不是什麽右使了。”
顧雲行:“是是,容欺容公子。”
容欺的目光在他的臉上流連,不知想到了什麽,他勾起了嘴角:“顧雲行,你完蛋了。”
顧雲行見這人一醒來就拱火挑釁,幸災樂禍,無奈道:“沒錯,我見你遲遲不醒,急得神思恍惚,恨不得鑽進你夢裏把你叫醒。”他心道:自己确實完蛋了。
容欺心情頗好地躺到他身旁,而後又捂住鼻子:“真難聞。”
顧雲行終于忍無可忍,将人整個抱住了按進懷裏:“我身上沾的都是你的藥味,眼下究竟誰更難聞?”
容欺“嘶”了一聲。
顧雲行急忙退開:“碰到哪兒了?”
容欺沒說話。
顧雲行:“……”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魔頭現在養足了精神,又開始使起壞來了。